“清明·我们的缅怀”专题 | 爱讲故事的奶奶

欧阳一冰

光阴似箭，转眼又到了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清明时节，我不由分外怀念起我的奶奶来。

奶奶生于一九一七年，她的娘家是邻乡的孙姓大户人家，父亲还是国民党统治时期邵阳当地的一个小官。也许是家道中落的原因，奶奶没有旧时代“大小姐”那样的坏毛病。她一生饱受岁月沧桑的洗礼，但从不向命运低头，而是挑起生活的重担，含辛茹苦将三子一女抚养成人。

记忆里，奶奶喜欢跟孙辈们讲故事，她肚子里仿佛装着讲不完的故事。我从小喜欢读书，也喜欢听故事。奶奶很疼爱我，总说我是个读书料子，像过去的小“秀才”。奶奶也喜欢喊我一起干农活：种蔬菜、放秧田水、翻红薯藤、扯落花生……奶奶经常跟我说，既要发狠读书，也要勤干农活，这样才是个好孩子。奶奶对我的奖赏就是边干农活边给我讲故事。

奶奶讲的故事，其实就是家风传承的故事。奶奶讲的故事，放到历史教科书中微不足道，但对一个平凡的家庭来说却很“辉煌”。在我去世的先辈里，我只认识奶奶。从奶奶讲的故事里，我知道我的先辈们重视读书，有“诗书传家”的祖训。我也知道了曾祖父是清朝秀才，曾祖母的弟弟更了不起，是民国初期湖南省参议员，诗文书法俱佳，当时在宝庆(邵阳)、长沙名噪一时。可惜他们都不到三十岁时就去世了。奶奶讲得最多的是爷爷的故事，我没见过爷爷，爷爷在我出生前十年就去世了。奶奶告诉我，爷爷是个大好人，也是个读书人，写得一手好字，是个“儒商”。解放前，爷爷奶奶和姑奶奶夫家在邵阳市合伙做生意，当时开的米行是邵阳市最大的米行。奶奶也告诉我，爷爷有胆有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经常带着他的商队，要么走茶马古道去贵州云南，要么沿资江水路租毛板船经洞庭湖去武汉……每当听奶奶讲完爷爷叱咤商场的故事，我都倍受鼓舞，暗暗发誓要努力读书，长大要做像爷爷一样有胆有识的人。

奶奶和亲睦邻，热情好客。记忆里，亲戚乡邻来访，她都会热情地沏上茶，如果带有小孩，她都会从房中拿出糖果来。奶奶也许不知道“积善之家、厚德载物”这句话，但她会教育子孙后代做人要讲诚信，善良积德。奶奶告诉我，我的先辈们无论在老家巨口铺、还是在邵阳经商时，都以乐善好施、忠厚诚信闻名。她跟我讲了曾祖父开仓济民的故事，也讲了爷爷解放前在邵阳经商生意兴隆时，凡遇从巨口铺老家来的乡民，他都会热情接待、管吃管住。现在，我们这些后辈们有的从政、有的教书、有的科研、有的经商……在家乡的口碑都很好，这也许得益于家风传承吧!

奶奶去世前几年，步履变得蹒跚，头发变得花白，甚至生病卧床了很长时间。我当时在一座中型水库管理所负责，工作很忙，回家看望奶奶时，总是来去匆匆，每次奶奶总拉着我的手，舍不得我走。现在回想起来，我做得不好，工作再忙，我也应该多陪陪奶奶，也许奶奶还有讲不完的故事想讲给我听……

今年，奶奶离开我们十八年了，但奶奶的音容笑貌永远活在我的脑海里。著名作家史铁生在他的名作《奶奶的星星》中写道：地上死一个人，天上就又多了一颗星，人死了，就变成了一颗星，给走夜道的人照亮儿……于是，我经常喜欢抬头仰望星空，寻找属于奶奶的那颗星星，努力做一个让奶奶欣慰的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