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首发于纳兰云斋,原创古风故事号,侵权必究。
作者:null
凉城是座边陲小城,常年黄沙漫天。
早些年因为连年征战人烟稀少,如今新帝登基,休养生息开通贸易,人烟才渐渐多了起来。
在凉城的街上,除了土生土长的中原人,还有牵着骆驼的番邦人,蓝眼睛高鼻梁的西域人,甚至还能见到长着尾巴的少女在夜间出没。
荒凉之地,必有妖邪。
凉城妖孽盛行,朝廷特设镇妖抚司,下派捉妖师肃清妖孽。
1
深夜,凉城街上杳无人烟,只远远看见每隔着几米屋檐上挂着的红灯笼,那是给捉妖师准备的。
夜晚妖孽横行,生人不敢走动,只有提妖夜归的捉妖师才会在这个时候出动。
镇妖抚司门口明晃晃地坠着两个灯笼。
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少女在门口顿了顿,而后径直走了进去。
从大门走进去,才见整个院子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与外面的荒凉反差极大。几个婢女端着托盘走过,还有几个侍卫守在廊下。
“月生大人回来了。”
一个穿着青色薄纱的美妇人笑着走过来,她仔细瞧了瞧月生,又皱着眉。
“怎么才几日不见,你脸色难看这么多,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月生垂眸,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今日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热闹?”
“是时安大人回来了,他带回来了一个狐妖。”蛇妖侧头,往前厅的方向看过去,屏风遮挡,依旧可见里面人头攒动。
“狐妖有什么稀奇的?”
“自然稀奇,听说那狐妖已经度过了雷劫,生了妖丹。”
月生猛地抬头看过去,琥珀色的瞳孔骤起波澜。
她勾了勾嘴角,抬脚快步走过去。
前厅里摆放着一个大铁笼,上面垂着一层黑布,瞧不见里面的样子。四周围着些人,一脸好奇地打量,瞧见月生进来,忙低头行礼。
“月生大人。”
“呦,小月生回来了。”时安懒懒地坐在椅子上,笑眯眯的,“瞧瞧我带什么回来了。”
“不就是捉了个狐妖么,有什么稀罕的。”月生淡淡地开口。
她走上前去,抬手就把笼子上的黑布掀开了。
屋内烛火明灭,纠缠着外面透进来的月色,像是一层薄纱笼罩在笼子里。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男子,蜷缩着,像是受了伤,身上披着的白色袍子都被血污浸染了。
他昏迷着,面色苍白,却掩不住惊为天人的容颜。美得惊艳,让人忍不住顿住呼吸。像是泥潭里的一株红莲,是蛊惑万物的妖。
狐族人皆为绝色,果不其然。
“好了。”时安忙过去把黑布遮上,“小心惊醒了他。”
月生回过神,微微皱眉,“你给他喂了药?”
“自然。我能抓到他,也是趁他受了伤。”时安说起来竟还有几分得意,“他应该是刚历雷劫,伤得很重,正巧被我瞧见了,就给他喂了安魂散带回来。”
月生毫不留情开口道,“卑鄙。”
时安摸了摸鼻子,“不管怎么说,把它送去京城,应该能得一笔不错的赏钱。”
京中国师给陛下炼丹,最不可少的就是妖丹。故而各地的镇妖抚司,若有得妖丹者,一律送往京城。
月生顿了顿,状似漫不经心地开口,“你打算什么时候送去?”
“明日。”
凌晨时分,镇妖抚司才渐渐安静下来。
狐妖被关到了地牢里,明日一早,将启程去往京城。
折腾了一晚上,连守卫都有些疲惫,在昏昏欲睡。谁也没瞧见,一个黑衣女子悄无声息地溜进了地牢。
地牢很安静,里面没人把守,只是随机设置了机关,不过这些对于月生来说再熟悉不过,她轻巧地一路避开。
越走近地牢深处,她呼吸越急促。
妖丹。
她终于找到妖丹了。
其实当时蛇妖说她病了也没错。她的确是生病了,只是这病,打从她出生的时候就有了。谁能想到,镇妖抚司中最厉害的捉妖师,其实压根不是人类。
妖入红尘,难免与人纠缠,可人妖殊途,为天道所弃。
月生就是人和妖之子。
半人半妖,也称天生弃子,受血脉所累,活不过二十岁。
就在前两日,月生刚刚过了十八岁的生日。
她就快死了。
2
月生是被一个老道士捡回去的。
在一个月圆之夜,雷霆暴雨,她被遗弃在荒郊野岭。
老道士给她取名月生,说她是月亮生下来的孩子,他悉心教导月生,临终时,还传授给她一本古书。
古*载,半人半妖者,若想长久而存,可食妖丹。
妖丹,是只有那些修炼了上千年的大妖才有的,这种道行的妖,一般都在深山老林里修炼,压根碰不到,就算碰到了,以月生的能力,也压根打不过。
可月生不信邪,偏要试试。她来到镇妖抚司,成为捉妖师,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夺得妖丹。
天道要她死,她却偏要好好地活着。
终于,走到了地牢深处,面前的铁笼子就矗立在月生面前。她轻轻抬手,拽开了黑布。
下一刻,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眸子。
月生惊愕了几分,“你……你醒了?”
狐妖半倚着铁笼子,静静看着她,沉默了一瞬,突然开口,“又见面了,月生。”
“你……你认识我?”
狐妖面色有几分难看,他蹙了蹙眉头,声音有些低落,“果然把我忘了么?”
他轻轻把手递过去,借着朦胧的月光,隐约能瞧见手腕处淡红色的一处月牙胎记。
月生瞪大了眼,好一会儿才把印象里的半大少年和面前的绝美男子对上,“承烨?你……你怎么长这么大了?”
“妖族本就和人类不同。”承烨轻轻笑了。他眼睛生得很好看,尤其是弯着笑起来的时候。
“月生,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月生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她咬了咬唇,硬着心肠,勉强扯出了一丝微笑。
“他们明天要把你送去京城了,我来救你出去。”
她抬手碰了碰铁笼子上的机关,笼子应声而开。
淡薄的月光透过天窗洒进来,落到月生的身上,朦胧而皎洁。她笑着,站在承烨面前,冲他伸出了手。
“跟我走吧。”
这一幕,似曾相识。
很久以前,在他最狼狈不堪的时候,也曾有一个人,站在他面前笑吟吟地冲他道,“你愿意跟我走吗?”
承烨微微垂眸,勾了勾嘴角,抬手握住了月生的手。
温热而柔软。
“好。”
3
说起来,承烨差不多也算是月生捉的第一只妖。
若要进镇妖抚司为捉妖师,须得先捉一只,送去镇妖抚司。月生之前不过是跟老道士学了一些术法,可若是说捉妖,还是头一次。
她找人打听了,听说西凉山妖气最盛,到那儿去说不定能捉得到妖。可月生走了两三日,别说妖怪了,连个兔子都没见过。
不过也算是巧了,就在月生准备放弃下山的时候,她遇见了承烨。
一颗高耸入云的树上,一根横叉出来的粗壮树枝上绑着一根麻绳,麻绳上倒挂着一个半大少年。
他大概是一只脚踩进了捕兽器,然后直接整个人牵动机关被倒挂在树上,也不知道挂了多久,脸色苍白得像纸一般,脚腕上鲜血淋漓得可怕。
月生凑近,打量了半晌,“呦,是个刚化形的小妖怪。”
——刚刚化形,还不懂得收敛妖气,否则也不会被月生一眼瞧出来。
她心情大好,想着果然是好运气,她直接提着这小妖怪去镇妖抚司,捉妖师的名头可不就要落到她身上了。
“救……救救我。”
虚弱的声音传来。
月生抬头,正对上少年琥珀色的眸子。
她抿了抿唇,突然又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还没成捉妖师,手里仅有的一个法器就是老道士留下来的拂尘,只是那一拂尘下去,怕是这小妖怪顷刻间就成灰了。
她总不能带着一股灰去镇妖抚司。
看着面色越来越惨白的少年,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浮现在脑海中。这小妖怪看着年岁不大,估计很好哄,她直接把他骗过去好了。
这么想着,月生立刻皱起眉头,摆出一副焦急的模样。
“你别急,我这就想办法放你下来。”
她从腰间抽出匕首,割断了绳子,把少年放了下来。
少年的脚腕已经被捕兽器上的铁刺扎得深可见骨,月生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药瓶,冲着脚踝洒了点,一边抬头安慰道,“你别害怕,这是止血的药粉,我要帮你把这东西取下来,可能有点痛,你忍着点。”
少年点点头。
月生手下用了巧劲,很快把捕兽器弄了下来。紧接着,又从身上撕了一块布条,给少年的脚踝包扎好。
“好了,应该没有问题了。”
少年仰着头看她,眨了眨眼,低低地开口,“谢谢。”
他撑着力气想站起来,谁知道脚下一软,整个人又跌坐下去。
“哎,你别急呀。”月生叹了一口气,“我刚刚看了,这捕兽器上面有毒,怕是你这条腿都很难走路了。”
眼见着少年脸色又苍白了几分,月生连忙补充。
“不过你别急,我师傅就是个大夫,专门给妖怪看病的大夫。”
“我带你去找我师傅吧。”
月生站起来,冲着少年伸出手,她弯着眼睛笑,模样好看。
“你愿意跟我走吗?”
少年一颗心怦怦地跳了起来。
自从父母走后,他一个小妖怪每日跟野狗抢饭吃,挨打受伤是常事,似乎从没有人待见过他。
他也好久……没见过这样的笑。
像是黑暗里的一缕光,让他想永远留住。
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的,他抬手握住了月生的手。
“好”
4
少年受了伤,几乎是月生半扶着他往前走,一直到周围天色都暗了下来,也不过堪堪走到了半山腰。
月生四处瞧了瞧,扶着少年去了不远处一个山洞里。
“天色晚了,我们在这儿将就一晚上吧。”
少年默默地点点头。
月生找了一堆树枝堆起来,用火折子点了,山洞里顿时亮了起来。
她抬头看过去,少年就坐在她对面,琥珀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他身形瘦弱,裹着刚才月生给他的一件黑袍子,显得可怜兮兮。
“我叫月生,你叫什么?”
“承烨”,少年轻轻吐出两个字。
月生眨了眨眼,突然兴冲冲地坐过去,凑在承烨身边,低声道,“还不知道你是什么妖怪?”
承烨的脸腾地红了。
他垂着头不吭声,只能瞧见那红得滴血的耳尖。
时间似乎过得格外漫长,可月生也不急,一直是笑眯眯地看着承烨。
突然,一条毛茸茸的尾巴从黑袍下探出头来。
一条红色的尾巴,尾巴尖上还长着一簇白毛,它轻轻地晃了晃,似乎也沾染了主人的窘迫。
月生瞧得眼睛都直了。
没控制住,她抬手抱住了那条尾巴。软软的毛都握在了手里,温热而柔软。
几乎是瞬间的,承烨猛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他盯着月生,结结巴巴地开口,“尾巴……尾巴不能乱摸。”
月生见他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赶紧松开手,心里却还有些依依不舍,毛绒绒的柔软,实在是手感太好了。
“这是什么?”月生干巴巴的猜测,“狐狸?”
承烨低低地点了点头。
好家伙,果真是一只杂毛小狐狸,实在是太好摸了,若不是要去镇妖抚司,月生都想把小狐狸关在自己家里。
她抬手揉了揉少年杂乱的头发,“行了,快睡吧,你放心,我肯定会让我师傅把你治好的。”
才怪!
月生在心里默默地补充。其实那捕兽器根本没毒,是月生怕小妖怪恢复过来自己跑了,当时给它洒的压根不是止血粉,而是软骨散。
人妖殊途,人妖殊途,人妖殊途。
月生在心里默默念叨了好几遍,让自己的心稍微好受了一点,没那么愧疚,才沉沉睡去。
山洞里火光明灭,周围偶尔能听见火烧树枝的噼啪声,声音让人安逸舒服。
承烨已经很久没好好睡一个觉了。
因为父母早逝,没人教导他,他几乎也不会什么法术。
无数个夜晚,他总是小心翼翼地躲在角落里,一有风吹草动就要竖起耳朵,怕被更厉害的妖怪抓,怕被捉妖师抓。
可只有在月生这里,他觉得莫名的安心。
她救了受伤的自己,还给自己包扎,还要带他去看病。
除了父母,月生是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
承烨侧头,看着熟睡的月生,轻手轻脚地把身上的黑袍给她披上,迟疑了一下,尾巴又从身后探出来,小心翼翼地卷住月生的腰。
承烨这才满意了,微微闭上眼,睡了过去。
5
一人一妖走上了逃亡之路。
怕被镇妖抚司的人捉到,月生没敢走官道,而是带着承烨钻进了凉城周围的山里,山林茂密,郁郁葱葱的树遮天蔽日,估计也很难找到他们的踪迹。
月生算了日子,半个月后的月圆之日是妖力漫盛的时候,那时服用妖丹的效果最好。
想到此处,月生忍不住侧头看了看承烨。
他身上还受着伤,此刻正靠在一块石头上小憩,面色较前几日好了许多,却还是有几分苍白。
才三年未见,他已经变了个样子。
记得刚见面的时候,他不过是个半大少年,瘦骨嶙峋的,还会拽着她的衣角结结巴巴地叫姐姐。
月生突然有些不忍心。
取妖丹,要开膛破肚,承烨,会死在她手里。
一颗心像是被人攥住了似的皱皱巴巴得疼,月生猛地站起来,用力地喘了两口气,她不再看承烨,转身走进了丛林里。
月生走了一路,心不在焉的,碰到了小溪拿着水壶灌了些水才回去。
回去的时候承烨已经醒了。
他倚在一颗树下,周围一片狼藉。
“这……这是怎么了?”月生吓了一跳,“镇妖抚司的人追来了?”
承烨微微抬起头,一双眼睛通红,面色冷峻,他静静地看了月生好一会儿,才冷冷地开口。
“你去哪儿了?”
月生从未见过这样的承烨。
她愣了一下,把手伸过去,递过去一个水壶。
“打水。”
承烨深深地看了一眼月生。
他低头拿过水壶,勾了勾嘴角,似乎是漫不经心地开口,“下次不要一个人乱跑。”
周身冷气退散,眼底的猩红也恢复成了一片漆黑,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温润的承烨。
月生心有余悸地开口。
“那这儿到底是怎么了?”
“我刚刚练功出了些岔子,不碍事的。”承烨笑了笑。
月生心里一惊,她抿了抿唇,不动声色,“那你……你的伤都好了?”
承烨妖力深厚,若是他已经恢复了,那自己定是打不过他,也没法取得妖丹的。
承烨顿了顿,抬眼看了一眼月生,眸色微暗。
“没有。”
月生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
“别担心,总会好起来的。”
承烨喝了一口水,没说什么。
晚上,两个人随便找了一个山洞,点了火堆,就像三年前一般,围坐在火堆旁。
身子暖和起来,月生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时间过得真快啊,三年前在山洞里的时候,你才那么高。”
月生说着用手比量了一下。
承烨含笑看着她,“多谢你那时救了我。”
月生被这话羞愧得老脸一红,毕竟她当年救承烨也是有目的的。
迟疑着,她低声开口,“当年我不辞而别,对不起。”
承烨琥珀色的眸子深处微暗,他垂眸,摇了摇头。
月生舒了一口气。
“吃个果子吧。”承烨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一个果子递过去。
月生咬了一口,又甜又脆,她很快就吃光了。
大约是真累了,伴随着火堆燃烧的噼啪声,月生很快就靠在石头上睡着了。
山洞一侧的石壁上映出两人的影子。
其中一个黑漆漆的影子慢慢膨胀,身后延伸出了九条尾巴,慢慢向另一个身影缠绕。
九条尾巴如同九根绳索一般将月生绑得严严实实。
两个人的影子几乎融为一体。
承烨低头,吻了吻月生的眼睛,鼻子,一路向下,一直到她柔软的唇瓣。
这是他的月生啊,是他的光。
终于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怀抱。
承烨眼底带了些猩红,想想自己当年醒来时发现月生人不在,一时没忍住差点毁了整座山。
“真想把你吃了。”
承烨咬住月生的耳垂,没舍得用力,只轻轻地磨了磨。
自从三年前月生的不告而别,他就开始发了疯地修炼,发了疯要去找这个人。
他打听到了月生在镇妖抚司,又自投罗网地被捉住。
只是为了和月生重逢。
他装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可心里的阴郁偏执都在叫嚣着要把月生永远囚禁在他身边。
他的光,早就被他刻在了骨子里。
当年月生带着一瘸一拐的承烨足足两三日才下山。
两人暂且在山下的小镇住了下来,打算雇一辆马车去凉城。
雇一辆马车不是难事,可月生却迟迟没有动作。
她突然不想把承烨送去镇妖抚司了。
承烨很乖,会扯着她的衣角被她逗得红着脸叫姐姐。他只是一只可怜巴巴的杂毛狐狸,他没做过什么坏事。
他不该因为自己的私欲而断送性命。
月生想,就算要捉妖,也该去捉那些夺人性命,罪大恶极的妖。
于是,在某个清晨,月生走了。
不辞而别,杳无音讯。
6
清晨,月生醒来的时候觉得脖子疼,她趁着打水的功夫对着溪水照了照,脖子上有些斑斑驳驳的红痕,她挠了挠,没在意,只以为是什么虫子。
她打了水回去,承烨已经不知道从哪儿捉了只鸡回来。
当妖怪就是好,可以用妖法拟形,昨儿承烨还是一身月牙白的衣袍,今儿换成了竹青色,显得整个人身姿挺拔,他听见声音,侧头看向月生,轻轻一笑。
日光晃在他的脸上,柔和而朦胧。
哪怕看过很多次这张脸,月生还是怔住了。
实在是人间绝色。
“好看吗?”承烨勾了勾嘴角。
月生脑子不清楚,稀里糊涂地回答,“好……好看。”
话说出口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顿时红了脸。
承烨眼底笑意又深了几分,他没再打趣月生,转头把火生起来,把鸡烤了。
日过晌午,月生早就饥肠辘辘的了。
她眼巴巴地等着,好不容易等到承烨开口说熟了,她眼睛蹭的亮了,眼疾手快拽了一只鸡腿。
“啊!好香”咬一口,满嘴流油,月生幸福地眯着眼睛。
承烨突然抬手伸过来,月生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她竟也没躲开,呆呆地看着承烨伸手在她嘴边拭了一下。
月生整个人僵住了,动也不敢动,被承烨碰过的地方像是着了火一般滚烫灼热,她心里梗着异样感,连带着吃鸡腿都没了热情。
吃过饭,承烨照例在一旁小憩。
月生则躲得远远的,自己跑到了小溪边发呆。脑海里都是早上的一幕幕,承烨穿着竹青色的衣袍侧头对自己笑,还有他刚刚给自己擦嘴……
月生越想心越乱,越想越头疼。忍不住在心里叨咕,臭狐狸,怎么注定就要来和她作对……
月生叹了一口气,低头掬了一捧水,正要喝,突然整个人僵住了。
水里是她的倒影,人还是那个人,只是头顶……
多了一对垂下来的兔子耳朵?
月生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抬手摸了摸头顶,毛绒绒的触感让她整个人惊住了,没看错,她真长出耳朵来了!
半人半妖,会随着年岁增长而出现一些妖怪的形态。
于是,十八岁的月生,破天荒地长出了兔子耳朵。
她垂头丧气,耷拉着耳朵回了山洞,承烨看到她的时候也愣了一下,而后眸色微暗,顿了顿,才道,“很可爱。”
月生打不起精神,“你就不想问我什么吗?”
“你想说,自然会说。”
承烨笑了笑,走到月生身边坐下,他突然抬手,揉了揉月生垂下来的耳朵,白色的大耳朵上的毛异常柔软,承烨眯了眯眼,眸色暗了几分。
月生刚长出耳朵,敏感异常,被承烨这么一碰,只感觉浑身一激灵,她差点跳起来。
“你!你怎么碰我耳朵?”
“怎么了?”承烨笑了笑,“礼尚往来,你不是也摸过我尾巴?”
月生老脸一红。
她结结巴巴地开口,“反正,反正就是不行。”她顶着两个大耳朵,奶凶奶凶。
承烨看得实在可爱,只觉得像是小猫爪子在挠自己的心尖。
他摊了摊手,带着几分宠溺与无奈,“好,我不碰了。”
“我教你一个口诀,可以把耳朵变回去。”承烨随口念了一个口诀,月生跟着念了一遍,耳朵果然缩回去了。
月生松了一口气。
不愧是有内丹的大妖,会得真多。
猛地,月生想到了什么,脑海中灵光一闪。
不对啊……承烨是大妖,妖力弥漫,按理说有他在的地方不会有蛇虫鼠蚁。
那她脖子上……
月生咬了咬唇,有一个荒诞的想法冒出来。
她脸色忍不住有些难看。
傍晚,两人又回到了那个山洞。
月生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承烨跟她说话也是漫不经心地回答。夜深了,承烨侧头看了看她,递过去一个果子。
“昨日你说好吃,今儿又去找了。”
月生眨了眨眼,接了过来。
不过一会儿,月生就沉沉地睡去了。
承烨慢慢走过去,修长的手指碰了碰月生的唇瓣,他叹息一声,声音沙哑。
“什么时候,你的眼里才能都是我。”
他要月生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一个人。
他按住月生的下巴,低头轻轻吻上去,可就在这时,本该沉睡的人突然醒了,她猛地挣脱开承烨的禁锢,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承烨。
“你疯了?”
承烨并不惊讶,反而轻笑了一声,“不装了?”
“你果然在那果子里给我下药了。”月生咬了咬牙。
“一点迷魂散,跟你当年给我下的软骨散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承烨淡淡道。
月生一张脸煞白。
“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知道当年你给我下药,还是知道你本来是要把我捉去镇妖抚司,或者是……你这次救我,其实也是想*我?”
话说到最后,承烨自嘲地笑了笑。
“哪怕你每次对我的好,里面都藏着刀子,我却还是甘之如饴。”
“你给我的是糖还是砒霜我根本不在乎,只要是你给我的,我都接受。”
承烨红着眼睛,咬着牙看着月生。
“可你别用那种害怕的眼神看着我。”
“月生!”
他这样喊,像是把那两个字拆碎了在齿间磨,吐出来的不是名字,倒更像是白森森的骨头。
月生僵在原地,不吭一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嘭”
不远处传来剧烈的一声炸响。
承烨向洞口看去,前面的天空弥漫着一股红色的烟雾,那是醉妖烟,可以让妖怪浑身无力的烟雾。
是镇妖抚司的人来了。
7
月生像是被这一声炸响惊醒过来一般。
她看了承烨一眼,转身就要往洞口外跑去,可还没等跑出去,就被一截红色的狐尾缠住腰间,下一刻,她被紧紧搂入了一个滚烫的胸膛。
承烨掐着她的腰,不由分说,右手按住她的后脑勺,低头狠狠地吻了上去。
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
——月生咬破了他的舌头。
“这么讨厌我?”承烨低头看着她,琥珀色的瞳孔里此刻黯淡无光。
月生撇过头去不吭声。
“你走吧。”承烨突然开口,他一手勾着月生的头发,漫不经心地开口,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般。
“镇妖抚司的人我来挡住,你快跑吧。你也应该知道,叛逃的捉妖师被捉到是什么下场。”
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月生咬了咬唇,低声问了一句,“那你呢?”
“放心吧,他们打不过我。”承烨低低地笑了,“你这次,是在关心我?”
月生瞪了他一眼,“管你死活!”
承烨淡淡一笑。
“跑吧,跑得远远的,别回头,也别再碰到我。否则下次遇到,我一定会将你拆吞入腹。”
月生猛地抬头,对上男人有些发红的眼睛。
“月生,我放过你,好吗?”
……
深夜的丛林里并不安静。
不远处的天空传来一阵阵巨响,是承烨和镇妖抚司的人动手了。巨大的妖力弥漫,惊得丛林里的野兽都不安分。整座山地动山摇,几乎快被镇妖抚司的人拆了。
月生远远地看着,而后身形一动,钻进了丛林里。
那场大战并不平静,甚至最后成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
说书先生醒目一拍,说得有鼻子有眼。
“那狐妖身丈八尺,有九条妖尾,遮天蔽日,镇妖抚司众人合力一击,竟被他给生生挡下来了。那一日,飞沙走石,烟雾弥漫,整座山几乎都被夷为平地……”
不远处茶楼上,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静静听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她此次是下山采买,等买够了东西,她才拎着两个包裹又上了山。
半山腰处,人迹罕至,树林茂密。
女子手指在空中绘出一个图案,周围空间隐隐有破碎的样子,一个缝隙缓缓开了,有淡淡的光亮透出来。
这竟是一个巨大的结界。
女子快步走了进去。
里面小桥流水,还有一座小木屋。木屋外有一个躺椅,上面静静地躺着一个白衣男子。
“外面风凉,仔细受寒。”
男子一手撑着额头,抬头看女子,有些不满地开口。
“你今日下山都未曾告诉我。”
“我告诉你你会同意?”女子冷笑。
男子一噎。
“万一被镇妖抚司的人看到怎么办?”
“我有妖丹我怕什么?他们又打不过我。”女子阴阳怪气地说。
男子彻底不吭声了。
“不说了?嗯?偷偷把妖丹给我,自己一个人对抗整个镇妖抚司,你不是很英勇吗?”月生气不打一处来。
承烨每日都要被她骂一遍,此刻已经习惯了。
月生越想越气,那日若不是她返回去,恐怕承烨早就被做成狐狸干了。也是她回去后动用法力才感觉不对,仔细探查,吓了一跳,体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妖丹,不用想,肯定是承烨给她的。
“你就是想自己死,让我愧疚终生!”月生愤愤地开口,“你好狠毒的……”
话没说完,就被男人拽入了怀中。
承烨吻了吻她的嘴角,突然道,“听过折子戏吗?”
月生不知道他怎么一下子扯到这儿上了。
“听过……”
“李家小姐被王公子救了。”他垂着眼睛,漫不经心地问:“然后呢?”
考她戏文呢?
月生脑子懵了,下意识地回答道。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承烨低低笑了。
“那日你回去救了我,我以身相许,还不够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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