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三九
作者简介：爱看电影，日常搬砖，梅雪风老师的小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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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5月1号，张国荣从徐枫家回来当晚，又失眠了。
在徐家，他的状态很糟，宛如惊弓之鸟。徐枫深知抑郁症的破坏力，一再叮嘱他按时就医，好好休养。
作为老板，徐枫投拍了《霸王别姬》和《风月》，带着他走了两次戛纳红毯，他感激不尽。
《霸王别姬》剧组在戛纳
1992年在北京拍《霸王》，他拜师程派传人张曼玲，苦练基本功，后来实打实完成了所有花旦的表演片段。贵妃在台上舒广袖，旋舞，卧鱼的那一段，没人想到他能一气呵成。
土生土长的香港人拍内地戏，说什么也要争口气。
他每每遇到困难都会告诫自己“争口气”，从他1977年从丽的公司出道后长期默默无闻，上台唱歌还被人“嘘”下舞台开始。
他这个“亚洲歌唱比赛”港区亚军当得颇不风光，专辑出了两张，没人买；电视剧演了几部，收视一般；电影也拍过，角色不讨喜。大家记得最清的形象一直是他稀里糊涂被骗，去拍了咸湿贾宝玉。
1977年5月9日，第二届亚洲歌唱港区总决赛之夜
1982年，他与旧经纪人不欢而散，又与丽的解约，不知何去何从，直到在李香琴做东的一次晚宴上结识陈淑芬。陈淑芬干练利落，目光如炬，直截了当问他若要与华星唱片签约，想拿多少报酬。
他也坦诚相告，报酬不重要，他就是想争口气，他得把为电影《鼓手》录好的三首歌出版。
这电影是他首次以正面形象出演励志型男主角，他难得在片中尽情开唱——以前只有丽的力捧的玉面公子陈百强有这种机会。
张国荣为《鼓手》录了三首歌：《默默向上游》《人生的鼓手》《我要逆风去》
她成了他的经纪人，他成为华星旗下第一位男歌手，音乐伯乐黎小田为他找到新唱法，像猫王那样压低音色，唱出成熟男人的温柔、性感和惆怅，像情人低语。
他的新专辑《风继续吹》受到了认可，尽管并未爆红，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同名主打歌逐渐被越来越多人喜爱。
在他1991年的电影《纵横四海》中，周润发开车冲向反派的小艇，与敌人同归于尽。张国荣和钟楚红悲痛欲绝，乘飞机离开的瞬间，他深情的歌声响起，“我劝你早点归去，你说你不想归去”。
离愁别绪不只为情人，那一刻，你总能想起某个谁，虽说也经历过不少悲欢离合，但唯有与那人分离时，你听到有呼呼风声吹过心中旷野。
吴宇森《纵情四海》（1991）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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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之前，拍《霸王别姬》时他已功成名就。
那时他退出歌坛快三年，专心发展电影，拍了《倩女幽魂2》《阿飞正传》《纵横四海》《家有喜事》，唱了几首歌，硬是没单独发唱片。不过，他凭着混世阿飞一角拿下香港金像奖最佳男主角。
1989年，陈淑芬为他在红磡举办了33场告别演唱会，场场爆满。他说：出道13年，我问心无愧。
如今又过13年。连他当年退出歌坛的导火索，令香港娱乐圈烽烟四起的“谭张争霸”于他都已是过眼云烟。
1984-1987年度颁奖典礼谭张对比图
那时候“谭张争霸”天天霸占报纸头版头条：他和谭咏麟的照片一人一边，中间用条闪电线劈开，两人面色不虞，真像是刚刚决裂的敌人。粉丝兴致高昂，忠心护主，势同水火。有人乐见其成，有噱头便有销量，有人却身心俱疲。
在89年最后一场演唱会上，他流泪唱完《风再起时》，96年他重归红磡，又以此曲开场。前一次是说，风再起时，“寂静夜深中想到你对我支持”，后一次是说，风再起时，“愿一生以歌，投入每天永不变”。
张国荣《风再起时》专辑封面
回归红磡前，他发了张新专《宠爱》，收录了10首这些年里他在电影中唱过的歌。其中的《追》和《红颜白发》分别是他主演的电影《金枝玉叶》和《白发魔女传》的主题曲，分别拿了金像奖最佳电影歌曲和金马奖最佳原创歌曲。后一首歌由他自己作曲，林夕填词。
从1988年那首《想你》开始，他便尝试自己作曲。他不熟悉五线谱，就喜欢在厕所里琢磨旋律。他记性好，耳朵灵，想得差不多了就立刻打电话给音乐人好友，把整首歌哼给对方，叫人家配上和弦。
在陈可辛电影《金枝玉叶》（1994）里，张国荣饰演一位成功的音乐人
和林夕的默契更不必说，他包揽他96年的《红》的港版专辑里全部歌词创作。10首歌复刻了一对情侣从相互勾引，到热恋，到怨怼，再到劳燕分飞的全过程。他风格大变，音乐阴郁黏着，唱词性感哀婉，再加上 C.Y.Kong带来的英式电子乐的迷幻气质，引人瞬间跌进缱绻幻境。
“跨越97”演唱会上，他站在鼓风机口，任风吹开长裙，露出大腿，唱《偷情》，又踩上红色高跟，和男舞者朱永龙贴身热舞，唱《红》：“若染上了未尝便醉，那份热度从来未退，你是最绝色的伤口，或许。”
他雌雄莫辨，风情万种，歌迷疯了。
“跨越97”演唱会上，张国荣与朱永龙共舞
不过，早在1984年，他就在TVB晚会上一人分饰男女两角，演绎了《鸳鸯舞王》。他右半身着女士衣裙，左半身穿男士服装，一边妖娆，一边硬朗，叫保守的香港观众惊叹不已。
《鸳鸯舞王》表演
可歌迷喜爱归喜爱，港媒对他百变风格的抨击却从未停止，直至2000年“热·情”演唱会时到达顶峰。
那时他已出道23年，拿遍大奖，却仍觉得远远不够，与荣誉财富无关，他感觉还远未发掘完自身巨大的艺术能量。
做到他这种程度的艺人，随随便便就足够荣华富贵地过一生，但他偏不，他要做“trend-setting”，要让这个时代分成张国荣前，和张国荣后。
他请法国鬼才设计师Jean Paul Gaultier做服装设计。舞台上，他长发披肩，扮天使，扮人间美少年，扮拉丁情人，最后成魔。
这场颠覆型演唱会令媒体哗然，他们称他“扮女人，长发似贞子、著旧衫”。他大骂媒体，觉得可笑至极，哪有留了胡子的女人？他只是着迷于中性之美，从他选择“Leslie”这个中性名作英文名就看得出来。
张国荣“热·情”演唱会扮相
“热·情”距他1985年首次在红磡开演唱会已有15年。
84年，他凭《Monica》守得云开。这首歌有关失恋，却热情洋溢，劲爆热辣，让听够了幽怨情歌的人们耳目一新。歌曲风靡全港，舞厅里的红男绿女们，踩着节拍摇头晃脑，宣泄出一身的荷尔蒙，都是烈火青春。
1985年，张国荣出版自己首部，也是中国首部音乐电影《惊情》，片中第一首歌便是《Monica》
82年的《烈火青春》一直被他视为自己首部真正的电影作品。新浪潮旗手谭家明导演讲了四个死党的青春绝唱。他们本该前途大好，却流落于日新月异的都市，最后在一片血腥的枪战中衰败枯萎。他凭Louis一角还获得了金像奖影帝的提名。
人们常把这部片子作为阿飞前传，他深以为然。
谭家明《烈火青春》（1982）是香港新浪潮代表作，由张国荣、叶童、夏文汐、汤镇业主演
他难免想起青春衰败的另两人。80年代初，他、陈百强、钟保罗号称中环“三剑客”，虽有瑜亮情结，但青春无限，未来似乎都有坦荡星途，不知命运的伏线早已埋下。
1989年9月，他宣告退出乐坛前不久，钟保罗跳楼自尽，1993年10月，陈百强病逝于玛丽医院。Danny陈已在医院躺了一年半，没有看到当年他爱恨交加的友人扮作绝世名伶程蝶衣的精彩表演。
“三剑客”陈百强、张国荣、钟保罗主演的《失业生》（1981）重映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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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别姬》于他不是没有遗憾，除了影片严重的恐同倾向外，还有两点，第一，片中绝大部分京剧唱段都是由梅派男旦温如华完成；第二，程蝶衣本人由杨立新配音，电影没有用他的原声。杨、温二人的声音很好，但自己演的电影却没用自己的原声，总是不完美的，这比以一票之差与戛纳影帝失之交臂更令他耿耿于怀。
另外，他本已和导演英达说好客串杨立新主演的《我爱我家》，可正巧宋丹丹在他有空那天出去走穴，这次亮相便耽搁了。也算在北京的另一件憾事。
《我爱我家》中的圆圆小朋友非常喜爱张国荣，房间里贴满他的海报
他向来为人亲善，助人为乐，喜欢抱打不平。他喜欢别人叫他“哥哥”，这还是拍《倩女幽魂》时，王祖贤因受他照顾送他的昵称。他虽有哥哥范，但其实在家中排行老幺，只是由于从小被父母冷落，与其他哥哥姐姐又都不算太亲近，便没过多久撒泼胡来的幼稚时候，就早早听话懂事了。
程小东/徐克《倩女幽魂》（1987）片段
整个童年都没几件难忘的事，如今想来，更觉得飘忽忽，唯有河里游泳时的几次淹水，被继母淋尿，与酒醉的父亲相处的36个小时，大姐的教导和打骂，八哥的出手相助，这些事，能让他重新落到地上。
最让他感觉实在的是非亲非故的六姐。六姐是张家的佣人，从顺德乡下来的香港。
他的父亲张活海曾是赫赫有名的洋服裁缝，好莱坞大腕尔加里·格兰特、马龙·白兰度都特地找来量体裁衣。但张父在外面风流成性，每天留两房妻子在家拍遍阑干。
父亲张活海的店面
他从未和浪父怨母同住过，自小只跟六姐形影不离。有时家里来客，他躲在小屋，数门缝里投进的影子，一晃几个钟头过去，没人喊他出来见人，也没人关心他在不在家，只有六姐记得端来一碗热饭。
他的朋友都说她长得太凶，他看两人合影，也觉得这个老太太在镜头前未免太拘谨了些。但她多么好，弥补了他缺失的母爱。她大字不识，几十年如一日地在张家忙里忙外，拿着微薄工资，还要时常给乡下的家人寄钱。
他成名之后，自然是妥帖孝敬她的，说是孝敬，倒不如说是再找个由头继续受她照料。她搬进他豪宅里的一间屋，每天悉心为他准备早饭，有六姐，这屋子才有家的感觉。
可六姐1990年去世，距今已12年了，临走时他没在身边。她遗憾吗？他很遗憾。人生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遗憾？
张国荣与六姐
他想尽力少点遗憾，不想事后再唱：“唯愿在剩余光线面前，留下两眼为见你一面”。
在“跨越97”演唱会上，他把《月亮代表我的心》献给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母亲和唐先生。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公开和唐生的关系。唐鹤德是他的爱侣，小他两岁，出身富贵，高大 “硬净”，本在金融界风生水起，自他最落魄时便对他多有帮衬，后来又辞职，专心帮他打理资产。
张国荣在“跨越97”演唱会上的宣言
他年轻时不介意做花花蝴蝶，但自从跟唐唐在一起后到现在，一直忠诚不二。不过，恋情公开后，两人也极少在公众面前有亲昵举动，多少还是避讳。
直至去年10月，他俩步行去酒吧，发现有记者跟踪，鬼使神差，又斩钉截铁地，他牵起了唐唐的手。第二天，所有娱乐报纸的头条都是那张“世纪牵手”的照片。
今年，他和早就出柜的黄耀明共同筹备新专辑《Crossover》，其中便会有对同性恋情的诸多描写，可惜因自己抱恙，病发时完全没有办法控制情绪，手脚发抖，致使工作一再中断，推迟。
他又有钱，又有这么多人疼爱，可抑郁症不认这些。
张国荣、唐鹤德“世纪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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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他在老友们面前失了态，但他想她们一定会谅解自己，因为他能走出房门去赴约，已经用尽全力。
徐枫家的局是李碧华攒的，起因是早些时候，他向她提起想要重拍《我家的女人》。1980年，编剧李碧华与他颇有眼缘，力排众议，坚持要还是十八线艺人的他演丽的新戏《我家》的男主角，一位从省城归乡的少爷。
《岁月山河之我家的女人》（1980）剧照
后来的《胭脂扣》和《霸王别姬》也都是李碧华的本子，他在她的小说里，“过上等生活，享下等情欲”。
《胭脂扣》里十二少的戏原本10天就可以拍完，但导演关锦鹏和编剧李小姐都十分钟意他的风流模样，竟给他安排了多一倍的戏。
他今年3月在香港中文大学演讲时提到这部久远的电影：“这也许说明了，我是一个有魅力的演员，对观众有着一定的吸引力跟叫座力。”
自恋了。谁叫倪匡早早就夸他“眉目如画”？能得一位性骄气傲的才子赞美，可不是件易事。
关锦鹏《胭脂扣》（1987）剧照
不过，早年《我家的女人》水花不大，当时的电视观众正在为忠义英勇的许文强如痴如醉，香江之水都开始“浪奔浪流”，谁爱看这位和年轻的继母暧昧过后，又留她一人浸猪笼的负心汉二少？他拿了个名不见经传的“第一届英联邦电视电影节”最佳表演奖，没有声名大振，倒是增添了不少信心。
最重要的，这剧似乎给他日后的百变角色定了个不变主题——负心。
他担纲过各大导演镜头下的男主角——《胭脂扣》的十二少负了如花，《阿飞正传》的旭仔负了所有女人，《白发魔女传》的卓一航负了练霓裳，《东邪西毒》欧阳锋负了此生挚爱，《霸王别姬》的程蝶衣负了段小楼，《金枝玉叶》的顾家明负了玫瑰，《风月》的忠良负了大小姐，《春光乍泄》的何宝荣负了黎耀辉，《枪王》的Rick负了歌莲，《异度空间》的Jim负了前女友——他一再辜负别人，或者先被人辜负再反过来辜负回去。
陈凯歌《风月》（1996）片段
他要么是一只无脚鸟，生怕落地便意味着生命的终结，要么爱如洪水，吞没掉不如意的情人。
他总在演绎情人，望着你，却不一定在想着你，想着你，也不见得就爱着你，爱着你，又随时可能抛弃你，只留你此恨绵绵无绝期。
《阿飞正传》里，他对着镜子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又伴着音乐从屋里扭到阳台，梁凤英若是在场，也该预料得到两人枯槁的未来。阿飞们从来都是水仙花，但阿飞们也从来不把自己当回事。他们不把任何人当回事。外人看来他们是随心所欲，但“心”是什么？
女人们挖呀挖，挖到最后只剩个空洞，于他们而言，有时候，生活只是出于惯性，他记得住“一九六零年四月十六号下午三点之前的一分钟”，不是因为那是和苏丽珍的一分钟，也不是因为别的，一分钟就只是一分钟，和他记住的其他所有片段本质上别无二致，记忆只是还没忘掉的历史事件，不具备其他解释的可能。
王家卫《阿飞正传》（1990）片段
欧阳锋在《东邪西毒》里活着也是出于惯性。他自信所爱之人一定会和他在一起，没想到她竟轻易嫁给了别人。但谁又会轻易就嫁给不爱之人？无非是明明在恋人身边，却感到了双倍的孤独罢了。他走了，于她反而是安了心，只用每天守在窗边看云，数着命里还剩下的日子。
而他，迎来送往，站在沙漠的茅屋前远眺，像日照下孤绝的黑影。他似乎能把灵魂从体内剥离开来，旁观自己的一举一动，但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太了解自己，还是太不了解自己。总之，活着就只是活着，没有什么意义。
王家卫《东邪西毒》（1994）片段
《春光乍泄》里梁朝伟演的黎耀辉身上有种纵深感，像不知道经过多少事，受过多少苦，才到达这里歇歇脚的中年男人。你可以相信他做事是可靠的，却绝无法相信他会有长久的忠心。并非他真的不忠心，而是他的沉默太深不见底，硬生生虚耗了你的信任。
他演的何宝荣则像一抹艳色游魂，他当然有过去，但他来时的足迹太淡，让他现在的所有热情都显得太轻佻。他在剧院门口碰上黎耀辉，坐车离去，抽一口烟，回头望，又扭回头来，看向窗外。这是最适合他的表情和动作。也不是不在意你，也不是太在意你，也不是不心痛，也不是太心痛，他的眼里只有“此刻”，而你，只是此刻里的一部分。
王家卫《春光乍泄》（1997）片段
每部电影的摄影机都直直怼上他的脸，靠他恃靓行凶。他在电影里潇洒也好，颓废也好，怎么着都是俊的，热情、多情、自恋、自我隔绝、又自暴自弃。
一个月前，他拖病体出席好友梅艳芳“极梦幻”演唱会最后一场，舞台上，他不减十二少在房中等如花来来去去时的温柔。
人人都说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十岁，但如今的他已习惯就着镜旁灯光，数眼边鱼尾纹。在公众面前，他依旧翩然优雅，大部分时间倒也是发自肺腑地开心，但独处时总是不太对头。
他知道粉丝们看他眼波流转时最为心旌摇曳，可他越发觉得，《枪王》里面如死灰、眼眶发红的Rick和《异度空间》里双眼失焦、歇斯底里的Jim才是更真实的自己。
罗志良《枪王》（2000）剧照
又或者是，既然他在每一部电影里，都体验过了另一种人生，其实他心里早有预感，一生中，没有什么事情是确定的。只希望自己今年能顺利拍完新片《偷心》，再完成一次导演梦。
“自那日遗下我，我早化做磷火，湖泊上伴你这天鹅。但你为何还要，也许单手，怕扼不死我，若要死，这一刻正是，愉快高峰，请给我更多”。
天色拂晓，他的脑子混沌了，想到自己那部因同性恋意味太明显而被禁播的《梦到内河》MV，又想到“最坚强的泡沫”，还想到些别的。
张国荣导演的MV《梦到内河》（2001）片段
对了，还有，离开徐枫家之前，李碧华突然打趣他：“喂，你的康复期不必一年吧？到明年五一劳动节也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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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能去赴2003年5月1号的约。
如果还健在，今年他也有64岁了。
编辑|徐元
排版|透纳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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