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度最后一篇投稿
对抗楼上噪音告捷后,尚无喘息,隔层噪音接踵而至。我的写作一气呵成后又一波三折。如今边对抗、边脱敏、边复盘,从噪音、治理、思考三个篇章,给大家讲讲我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输赢交错、但基调乐观的抗噪经历。——投稿人
投稿人:Jingle
编辑:鹿敏
投稿编号:174
一、噪音故事
(一)楼上噪音 - 与傲慢鞋总的对战
(注:本文以"鞋总"代指楼上的噪音制造者,一来对方制造脚步噪音,特征代本体;二来对方是个生意人,有种被常叫老总而惯养的傲慢)
我本是个神经大条、和声音敏感绝缘的人。这得益于居住了十几年的老房的“训练”。房子是位于二楼的单位宿舍,一侧临街,车辆川流,商铺轮换,全天喧闹不息;另一侧虽朝向院子,但运倒垃圾、老人放广播、孩子玩闹的声音也是不绝于耳。上大学时室友们都公认我睡眠极好,宿舍里亮着灯或有人走动说话,从不影响我兀自入眠。甚至过年期间,自午夜才开始响彻天际的鞭炮声也不影响我休息。
目前我和母亲居住在自购的新居,房子买早住晚,目前不过是我们入住的第三个年头。今年(2023年)元宵过后,深夜里开始频繁出现各种出其不意、悚然尖锐、能吓得人听到自己擂鼓般咚咚的心跳,甚至瞬间把人从深睡中“拽”醒的响动。我安然好眠的福气裂痕乍现,继而坍塌碎裂。
归结来看,我经历的噪声有:
这套“组合拳”打起来,人在家中便摆脱不了一种无形的、穷追不舍的囚困感。这夜夜“勤劳”的噪音给我们以睡眠为主的休息带来了无法忽视的影响,我熄灯入睡,它如约而至。
第一次响动出现时,看似闭眼已寐,潜意识却睁眼醒来,进入一种既恐惧担忧、又戒备紧绷的状态,等待第二、第三、第N次噪声的突袭。往往要一、两个小时才能在疲惫和噪声的拉锯中潦草睡去。入睡了也未必逃过此劫,午夜里乍响起撞击或拖拽,清晰有力,足以把人吓醒,在万籁俱寂中重复拉锯。夜里遭着这不让睡觉、疲劳轰炸的"变相肉刑",白天"脑填浆糊"、疲惫堆积,身体很快发出了红色预警。
对于楼上的夜猫作息,我最初拿出了忍让态度,睡觉时戴上耳塞。质量好的耳塞对办公室、咖啡馆里的普通喧闹效果不错,但对游走于楼板间的共振噪声收效甚微(只能略微拦截穿鞋走路的噼啪作响,完全无法阻隔减弱其余声音),整夜佩戴也让耳朵极为不适,这样的单方面努力很快被我放弃。
找邻居直接沟通对我而言倒并非难事,但鉴于和这昼伏夜出的楼上从未打过照面,又是第一次遇到这样难以名状的噪音困扰,在不同平台查阅了诸多经验后,我做了两手准备:打了谈话腹稿,又写了一页字斟句酌、语气温和的留言。特意挑了个周末下午登门,但还是吃到一记闭门羹。人走话留,我将留言贴在门上。两个多小时后再上楼,留言已被揭走,门却依旧没敲开。后来换了其他时间上楼(甚至是听见响动后就上楼),趟趟扑空。出师不利,噪音未停。
我转而打算找物业牵线搭桥时,一次出现在白天的噪音,让我完成了噪音源的认定与存证(尝试过取证的朋友应该知道,这非常困难——邻里噪音反复扰人,但单次出现的时间和持续的时长飘忽不定。就算恰好抓住了时机,手机又基本无法收录和还原耳朵听到的噪声)。相较于夜里"四五级余震"的量级,这次仿佛是"八级持续地震"的噪音,让我在客厅录下了一段清晰连续的拖拽声,调大音量外放就能让听者同感魔音钻脑。
录下证据后我赶紧上楼,只见大门敞开,竖着两袋满当的垃圾,但未见人影。我留了个心眼,没有先开口,而是观察起了目之所及的房内情况:全屋是交房时原装的光面瓷砖地,从左面的餐厅到右面的阳台,摆放着数套一桌配数椅的家具,餐桌边甚至硬挤了一把不配套的条凳。开口唤人,来者同我的猜测,是打扫卫生的钟点工。说明来意后阿姨让我进门看看,上手一试,全都是“光脚”家具,一挪便与地面生硬刮擦。
携证据找到物业,问题描述得干净利落,解决得拖泥带水。我找了物业三趟,所得不过挤牙膏皮般拼凑出些许楼上的信息:房屋已出租,租户未登记。第二次找物业传话时,房东就表露出事不关己的态度,甩出租户的电话脱身,可我和物业经理换了几个座机、手机都打不通对方的电话。好在我不屈不挠,非要挖人出来对质,向物业施压,要求再找楼上业主(即当时唯一能和楼上租户对话的人)解决问题。
这不露面的神秘当事人,倒终因“不堪其扰”主动给我来了电话,不过态度轻慢,对于我的描述和诉求,惜字如金,长只一句“知道了”,短仅一字“哦”、“嗯”。唯一煞有介事的是一句主动叮咛—— “我都听到了,你以后不要再因为这件事找到物业或业主”。生硬的语气中有若有愠怒,近乎警告。
如今反思:找物业调停,应予尝试但不可恋战,多方之间点对点辗转相告,耗时之余,内容也常在转述中遗漏变味。物业的主观意愿和现实能力有限,遇上爱搭不理的,白白拖长战线、收效甚微。
对谈得来不易,噪音丝毫未减,而当时接连出现的两个介入事件倒让我看起来对他的嘱咐全然受教。一是我自己进入了一个重大考试的冲刺阶段,二是家人意外住院,需要陪床看护,我既无暇好言相劝,也无力“升级战争”。待事毕亟需休息之时,我近一个半月的忍气吞声、偃旗息鼓,倒让对方的肆无忌惮充分滋长。除了桌椅拖来拉去、硬物坠地撞墙,打快板似般的脚步声开始登场(我想是因为天气转暖后换了拖鞋),加上今年有不少异常炎热的晚上,快板时常切换为闷重的光脚走动,偶尔叠着玻璃酒瓶倒地滚动的声音。
一次史无前例凌晨五点被闹醒的经历成为了导火索和转折点,向外的怒意和勇气盖过了此前更占上风的独自惊惧和焦虑,我决定开始反击、三措并举:
其一,翌日拨打12345热线,说明长期受到影响和多次协商无果的现实,由平台转交公权力介入。
其二,内部恳谈,与我母亲聊了两点:一是确认噪音对她的影响,二是告知我不遗余力还击的决心。此前我以为对方次卧闹腾、主卧消停,即主要影响到我。也担心“武力对战”*敌一千自损八百,自家不得安宁。谈后发现,前一点想轻了,后一点想重了。噪音雨露均沾,没人睡得好觉。
不声张的原因,不过是中式长辈的“内敛惯性”—— 于人为的折磨苦痛,极其忍让憋闷,惯于沉默内伤。情绪偶有失控,也是借旁的事由,泄倒于自家人身上。(此点在他处或也适用。年轻一代“释放个性”,敢言敢为,尤其在敌强我弱、我强敌弱的情况下,绝不是坏事)而对于我的反击,既苦噪音难眠久矣,又无力夜半起身大战,不如支持,至少不总被动挨打,疏肝解郁。
其三,以噪还噪:查阅诸多经验,并试验家中各种物品后,我确实找到了一个趁手利器 —— 静电除尘拖把。一来抬手即打,方便深夜起身迅速反击;二来便于全屋循声追打,三来多包几层除尘纸,不伤自家天花板。(我家层高较高,人站在床上或椅子上还是接触不到天花板,否则空塑料桶、擀面杖加不锈钢盆、衣服套住的篮球都不错)
实践几次就会掌握技巧——无需大力出奇迹,找对角度和力道就能噼噼啪啪好一通响,给对方“听个热闹”。对于每天初犯的噪音,我先给予提醒型回击,在噪音附近有节奏地击打天花板三下;如果对方并不收敛或全屋出现了动线明显的脚步噪音,就送上时长随机的无节奏敲击或追打。后期我特地买了一把质量更好的款式,专物专用。
对此,首先我确实考虑到了对方报复的可能,但如果已经决定隔着楼板"暗战",就不能轻易停火投降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要咬紧牙关一以贯之;其次,由于不希望误伤其他邻居,一开始不考虑波及性大的措施,也不先于对方主动制噪,只开展回击(不过确实做了“神器”的功课,忍无可忍时再把道德降到楼上的同等水平)。
12345热线对接到了辖区派出所,三名警察(警官A及两名辅警)在一个周日晚上到访小区,时逾晚9点,“鞋总”家仍无人应门。警官A下楼和我当面聊了下噪音情况,我提供了“鞋总”的手机号。警官A告知会再与楼上联系并给了我辖区派出所的电话,告诉我夜里受到影响时,可当即报警处理。
公权力首次入局是片刻的镇静剂,家里有了10天左右的安宁。但好景不长,楼上本性难改,噪音死灰复燃。期间甚至爆发了一次露骨的报复:在我还击并第一次报警的深夜,对方没有开门,在警察走后静默了半个小时。后响动复起,我复而还击。但这一晚他显然被我“搞事情“触怒了,抄起了一种极有份量的重物,在我的房间上方一通乱砸(后文揭晓我推测这重物是什么)。
一两下尚不解气,像小品《装修》那样,大锤八十、小锤四十,乒乒乓乓砸了几百块的工程量。而当时我马上用胳膊夹住平板拖把,打开手机录像。我的兴奋大大赶超了恐惧和担忧,因为取证的困扰迎刃而解,当晚录下的视频史无前例,画面清晰、声音洪亮、时长感人。
我继续联系警官A,决定进行他提及的多方调解,因而噪音纠纷被移交给了社区民警B,局面也因他生了些变数:相较A的事事有回应、平易近人,B行事散漫,先亮官威再说话,一副瞧受害者像刁民的态度,后更对“鞋总”有种来由不明但不加掩饰的偏袒护。每次通话都对我展开一通“喷击”(此词为自创)——除了不停粗暴呵斥“你不要说了”,阻止我拿出证据(如证明噪音存在和反驳对方不在场),反向输出制噪者或另有其人,说我不加探寻硬要咬住“鞋总”(诬告?)等观点。
后来甚至直斥:听不懂我说话,让我自己到所里来说清楚。我不是忍气吞声、暗自内伤的人,礼不通则兵行,换了副面孔和他打了几轮嘴仗。欲投诉,但还有赖于他推动进展,只能克制行事。鉴于他的态度、行事令人生疑,我没有停止和警官A的联系。多番言语摩擦后更觉多说无益、不宜自证,只得重申调解为刚需,不当面对质不罢休,绝不让事情不了了之。
此外,警察问话显得有威慑力,“鞋总”看人下菜碟,不再尊口免开,一番坦陈:自己是生意人,平日饮酒、打牌后方夜归(23:00至1:00到家)。但亦不住憋屈喊冤:自己回到家只是正常生活,甚至因为邻居投诉,回家后都不敢在主卧洗澡,生怕响动扰人(注:主卧带卫生间。听警察转述时我不禁翻起白眼,他主动提及、反复诵念的浴室噪声,我们没有经历亦未投诉。此人讲起话来,倒是颇会起承转合)。
在我主动(即每日如礼貌热情但毫无感情的AI)跟进调解安排的过程中,
“鞋总”先借B之口传来一条缓兵之计:他决定不续租并提前搬走,是否就不调解了(注:此时"鞋总"已同意调解,但我们双方都同意后再无后续安排)。B也撮合说”鞋总“续住日子不多,还要出个二十来天的长差,我们不如邻里互谅,到此作罢。我自然不肯,一来飘忽的许诺与空头支票无异,二来就是想看看这从不抛头露面的主儿。
最终,就着对方的时间,我们在一个周一上午到物业办公室调解。基于与B交往的不快经验,我们前一晚特地为这场对峙做了准备(包括梳理叙事逻辑、明确主张、复盘和模拟不利我们的对话、将关键证据单独导进ipad等),力求现场话题不跑偏、回应不语塞。万幸来到现场,除了B外另有两名警察C、D,年长者C为调解主持人,年轻者D拍照和记录。
C看来是老江湖,说话与控场都显资深。我很感谢他中立和纠偏的态度。调解伊始,B抢先开讲,围绕他掌握的"鞋总"的不易和努力滔滔不绝,C当即打断,指出让当事人自述(后由我们受害方先开始)。中途"鞋总"还施展起生意场社交术,慢条斯理地拆开一包新烟,递给在场男性(即3名警察),被拒后自己施然点起一根,又在C的注目下悻然放进物业给倒了水的纸杯。
调解过程并不似预想般唇枪舌剑:"鞋总"甫开金口,先对自己或有打扰到邻居一番"真诚"致歉(我没忍住,当场就冷哼了一声);话音一转又变作激昂叫嚣(如给别人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的话,让我们尽管去告他,他愿意给付精神赔偿。说他深谙法律好呢,还是压根不懂法好呢);间或几句空口白牙(如说只"大概"听到过一回我们还击的声音,我当场反驳,我手机里记录的就有23次)。
我真的感慨——只要热爱表演,遍地都是舞台。而其给出的解决方案同B的转述,即他不再续约,会提前一些搬走。但我详细追问了具体时间,并严正声明:(1)问题和诉求已一再叙述,至此不存不明之处;(2)哪怕他只住一天,继续制造噪音的话,还击、报警和其他措施我们都会采取。由C做了和谐为要旨的"结案陈词"后,各方散去。
其实我也未对调解效果寄予厚望,准备了Plan B:谈崩了,那些辗转难眠的深夜和忧心忡忡的午间做好攻略的"邻里和谐神器",就刚好趁"6·18"收入囊中。唯恐久病沉疴拖垮自己,不如更彻底"放弃文明,选择战争"。
之后"鞋总"仍偶有试探,我的心态却愈发泰然。对其异动,只有一个处置原则——敲就完了。没有纠结、等待与忍耐的前戏,话既已说开,每一顿"爆锤",也是我们捎来的暗语:你消停点。回击不能确保终结噪音,但行动后,自己当下的郁闷会大大化解。
六月末,"鞋总"倒也践诺,大张旗鼓地搬了家(两辆搬家公司大货车停在楼道口,引得不少进出邻居行注目礼)。大量家具被拆装搬运,家里响得像拆迁现场。平日里响一声后恨不得出去静两个小时的我,这天却淡然于乒乓砰咚的洗礼中站在阳台上围观:"鞋总"站在楼下,一手插兜,一手抽烟看着工人们劳作。
我也好奇地观察,他到底有多少刮地撞墙造声响的物件。上文提到的那次报复里"鞋总"砸地的工具,我大概对上了号——他有数对哑铃,但最小的也是健身房器械水平,不是小巧的居家自用款,甚至还有一个杠铃。
他仰头向上看,样子倒像无数个夜晚站在楼下惴惴不安的我。我没有侧身闪避,眼神直白坦然,但也没什么获胜之喜,不过竭力安抚自己:今晚是可以正常睡觉了。
(二)隔层噪音 - 与杂居租户的拉锯
"鞋总"搬家过渡期内(搬走家具后人还不时回来),餐厅上方仍弥留着一种椅子拖拉声,起初我们的处理方式是:若声音不大、没有反复,就当脱敏练习,反之就不吝"回敬"。但当楼上确实空置之后,这一丝噪音游魂仍挥之不去,不时划开天灵盖。
我们带着很大的犹疑猜想这是再上一层的动静,三次上门后最终确定这是隔层噪音。起初是我母亲上门,第一次见到了保姆,了解了这户人的基本情况(阿姨是房东的亲戚,公司老板租下这套房给两男一女3个员工住)。第二次见到了一个住户,礼貌相商,未果。第三次则由我上门:这天不知什么原因,椅子翻来覆去地吱呀乱叫,拉完我敲,敲完又拉,有点没完没了的劲头,怒而上楼。
我见到了住户中的两个男人。交涉间,靠近餐桌的一男的,边以手演示拉凳(此时产生的刮擦声让我有了70%的确认度,但这里的声音确实不如楼下听到的扭曲刺耳),边辩称他们总要吃饭,总得拉开凳子坐下。
此处想提示大家常见的bug逻辑:受害者常被他们看似理直气壮地先声夺人,被反指为"无理取闹",如“有孩子就是这样的”、“你怎么不去住别墅”、“我在家还不能正常生活吗”,他们在私人空间内的生活和行为越界对别人的打扰,是同时发生的两码事,不必混为一谈。他们享有自己生活权利的同时,没有打扰和影响别人的权利。
有和"鞋总"扯皮的前车之鉴,我不打算多费口舌,只严正直述了我们希望对方知晓给楼下造成的影响及轻拿轻放的诉求。二人语气和模样吊儿郎当,自始便埋首于手机游戏,不回应,甚至也不来关门。那日耐心值本就枯竭,几秒的沉默以待后,我反手重重砸上了他们的门。回到家后母亲告诉我:我上楼期间又听到了刺耳的拖地声。此时确认度升至100%,难以置信也不得不信了,正是隔层噪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唾骂商品房质量离谱的同时,一种何去何从的复杂心情蔓延丛生。
补充更新
卧室区域本已停火,但11月末的一个深夜,头顶噼啪的脚响复现,在我解读来还有些引战意味:一阵进,一阵出,又来一阵跑。几个月来我不是再没听到过脚步声,但它出现不多,每次也不再踢踏个没完没了。我视之为因声音敏感徒添的烦恼,力劝自己平心静气。
但今晚这般实难自欺,我起床去餐厅取来利器,干脆地对着天花板怼了三下,但我似乎敲到了一个明白人,他驻足,跺脚三下回应。在对了几轮"敲几次、跺几下"的暗号后,我们倒都明白对方了,于是他住脚,我住手,凌晨一点前结束战斗。翌日醒来,发现自己无法淡定,止不住地咀嚼此事,焦虑中迫切想做些什么。
我还没脱敏,实在不想噪音又卷土重来。再次确认楼上空置,不是“鞋总“回魂后,我决定以杂居户家的阿姨为切入点。我见她每天傍晚都和几个老人在小区里散步闲聊,可以单刀直入聊聊。继而我得知住客已经轮换:老板夫妻和十三岁的儿子搬了过来,还留一间卧室给员工住,还有人留宿就打地铺。有七八个员工会到老板家吃饭,但另有住处。
阿姨也告诉我,前几次见过的大概是员工,和他们说没用,今晚八点后去敲门,她帮我开,那时老板夫妻应该在,找他们说。我准时上门后,见到了这有话事权的(穿一双男士外增高有跟皮鞋的)老板,原来他就是夜里和我“对暗号”的人。经他亲证,我得以将一个长期的揣测转为事实:隔层之间也有毫无减损的固体传声。
我接收到了他的皮鞋踢踏,我弄声响,他也听得清楚。至于他说"非故意为之,以后会注意"这一句,我不甚在意,我更想解答自己对于隔层噪音,楼下是否束手无策的疑问。此时有了答案,我也给双方找了个台阶,亦算再次提醒:楼栋隔音没有想象得那么好,倒比想象的差很多。
止笔之时,噪音于我仍是进行时,我一边开展脱敏复健(总被不同声音触发"惊弓之鸟"状态真的十分影响正常社会生活),一边坚持及时回击("听到"的状态具有相互性,对制噪者输入"你的响动影响了我"的理念,并在他们制造响动时及时回敬,因果链将不言自明地迅速在他们脑内串联。"零容错"的及时敲打,确实给了对方被动自觉)。
现在是12月,这问题已纠缠我快一年了。遗留下一点病灶,既不转好,也不恶化;虽不大肆爆发,却占了个碍眼位置。与它共存并不舒服,真期待来年好运至。
二、治理浅谈
故事说完,再简单分享自己“神农尝百草”后保留的行动措施。
我全程进行了存证,原因在于:其一,对抗伊始就不排除最终会走到起诉这步,早做准备;其二,增加置信度,请第三方调停或击破对方的嚣叫时,于己有利;其三,个人习惯使然,一份有形档案让自己对情况了然于胸,随时调整。
(一)记录
即时记录下噪音情况:
(1)单次噪音:我用微信的"文件传输助手"进行记录,固定用词,发一条包含【地点、噪音类型、程度、反击否】的快速记录(时间由软件生成)。借助搜索功能(即"查找聊天内容"),方便回溯某次(类)噪音发生的情况,一段时间后会对噪音情况形成清晰的整体认识。
(2)里程碑事件:如噪音的停止、复发、严重(乃至报复),求助物业,拨打12345,报警等,另在云文档上建立一张简表汇总。
二者互为配合,免除记忆负担(避免自行产生或被他人引起记忆缺失和混乱),也减少自己对此的反复咀嚼和内耗。口说无凭,这些文字亦是长期受到噪音困扰的佐证。
(二)证据
(1)主体证据:
即记录噪音。当有相对持续的噪音时,我会进行录像为:由于遇到的噪音基本出现在深夜,我会打开闪光灯拍摄,除天花板外,也摄录一些其他要素(如从床、柜子开始向上拍摄,摄录顶灯)。手机收音效果的确不好,我曾参考了一个网上的做法,用剪辑app(如剪映)把原视频的声音放大,对一些"底子较好",只是分贝弱些的视频,还原效果不错。
涉及说话的场合我才会使用录音,它相较拍摄具有隐蔽性,如要与楼上交涉时,我会开启录音后再上楼。对于记录对话,手机已经足够,这也是提醒自己开口时谨慎切题。有关键收获的录音,及时修改文件名并另存副本。
(2)辅助证据:
照片主要起到"打脸"的作用。"鞋总"喜欢一句话将自己摘干净——不是"不在家",就是"几天人没住",所以亮灯和窗帘(户)位置变动的情况是我的拍摄目标,照片的拍摄时间也佐证了对方作息异常的事实(都被闹的睡不着了,不在乎起身多做这一点儿)。
观察与聊天是我"刺探敌情",掌握对方情况和生活习性的方法。一个有意思的发现是:制噪者的素质堪忧通常是普遍意义上的,被他们"扫射"的不止楼下。在我的例子里,"鞋总"对门就印证了他的夜归习性,告诉我常常十二点后开关家门,讲电话特别大声。
杂居户们更甚,还真不爱关自家大门,非要漏出点浮夸的嬉笑或抖音、游戏的声音,把烟屁股随手丢在从电梯到自家门口的公共楼道。特别是二者都雇请了家政阿姨,使得准确探听住户信息,甚至走进对方家里看看成为了可能,这是与制噪者本人对质达不到的效果。
(三)回击
时至今日,我是早没了最初过高的道德拘束和过多的思虑考量。一旦确认沟通无效,对方无视自己行为的不良影响,"以噪还噪"终是良药。我想除非有朝一日他们也开打开魔盒做一次受害者,否则绝不会长出理解与悔悟。
在合法合理的范围内(把自己赔进去的越界行为不可为)有所还击,天经地义,莫要放任人善被人欺。我绝不是魔盒本身,但我可以是递上盒子的人。我想在我的例子里,控噪手段的有效性来自"双管齐下夹击":出门沟通(所有合法常见的规劝都可试过),进门暗战(双方隔墙不见,声音有来有往),措施之间不妨叠加使用,快速迭代。
(四)心态
我认为理性(竭力保持和回归理智)是核心要义,噪音使得本该放松宁静的家如同囚笼,被"刑讯逼供"的人,内心在痛苦崩溃和烦躁愤怒间反复。我在抗噪过程中一直频繁在不同平台搜索相关话题,获得了想要的群体温暖和前人智慧,也看到了不少过度却无力的赌咒宣泄。
理性应对,一要阻止负面情绪滋长,防止情绪自伤,甄别信息,择益而读;二要激励自己有所行动,无论调整自己还是对抗噪音,能为尽为。不要单纯陷入思虑泥沼,再产生恐惧、犹疑等阻力把自己陷得更深。我坚信行动至上,自己内心哪怕海啸翻涌,也刮不倒、淹不死对方。
三、事外再谈
(一)物:环境缺陷
试分析一些“雷点”:
在商品房质如纸糊,只挡眼睛、不拦耳朵的普遍基础上,我家刚好处在个中间位置(对角线交汇处)。房内的响动较我在多个城市租住过的其他房型(如边户中层、独栋高层和低层等)偏大,常能听到四面八方、经楼体传播的嗡响(要我比喻,那就是被关进一口大钟,然后听见外面的人用各种意想不到的东西撞钟)。
小区环境不错,近年还搭上了附近公园免费开放、地铁开通的东风,位置利好。我家属于买早住晚,不少同期买房的业主已再择新居。虽然小区都是三室以上的大户型房,但由于地区房租水平不高(三线开外城市,本地人租房需求不多),近年来租房者(甚至租下顶楼跃层作为便宜办公场所的)逐渐进入,素质拉胯的不少(与发达地区的租住群体情况较为不同)。
开发商是地方房企,故物业是一个在专业领域都不专业的“裙带关系户”。作为业主群火力全开吐槽的对象,诸事皆属不推绝不动,给邻里间搭桥磋商的助力值为负。小区为裸装交房,户内自带的是和公共楼道一样的简单光面瓷砖地,遇上添置年代较早的光脚家具,bug叠满。
(二)人:根本问题
硬件缺陷并不妨碍睦邻友好是更常见的状态(此点亦是我的亲身经历),终极bug还在于“人祸”。其实如已经和气相商解决问题,大家就不会聚在安静之家这个平台。我曾靠自己沟通解决过很多邻里问题,经此一役再想,或许磋商成功不全在于我是个擅长沟通谈判的E人,更在于对方恰是有公德心与羞耻心的人。
事件中的他者,如第三人(如物业、社区、警察)和家人,我想我只把他们视为佐证者,即不仰赖他们施以拯救者式的援手。他们见证了我受到侵害并不懈维权的事实,我会争取他们情感天平的倾斜和助力,但即便没有获得驰援,我也不因为他们的态度和怠惰平添丧气。事最关己,要做自己安宁权的捍卫者。
(三)写在最后
先说"丧气话":投稿不是与噪音的作别,客观上我尚未脱离噪音侵扰,主观上亦饱受噪音敏感细碎绵延的折磨:魔盒一开,总有一股游离大脑管控的注意力去监听、捕捉(甚至放大)环境中的声音。我曾数次回到老房做测试,竟发现过去不曾留意或坦然接受的声音都变为了"刺激源"。最近到外婆家吃饭,席间听到了某户人家剁菜板的声音,每剁一下,我的心都紧随一颤。而其他家人皆面色如常,没人提起这声音,也没人被扰乱了吃饭聊天的节奏。
回家的感觉,放松和舒适各自靠边,充斥着警惕和烦躁的不安感倒站了C位,读书和做事难以专注持久。甚至因为惯性关注他人(制噪者)生活,夜晚相较于白天能给我了更大的踏实感,因为"举头看楼上",确切掌握对方是否在家,圈定罪魁祸首,一切才不像是我内心生出幻象。
是种被屡屡细线般的精神压力密匝缠裹的生活。
但这件事没太折损掉我的乐观。我还借由这段折磨与对抗相间的经历,充分操练了自己一个急性子向来不足的耐心。我领悟到耐心要留给生活中的诸般难缠,挫败当前,越挫越勇。我有股"不怕恶人磨,定要磨恶人",不怕折腾的信念,它激励我去行动起来,去做些什么。事情难度虽大,楼下又相对处在不利位置,但不至于束手就擒、坐以待毙,仍有不为鱼肉的选择。
读别人的故事,我也会比较,问自己遇上的麻烦是不是太轻了,毕竟我没有苦熬数年,也没有激战奇葩,但我最终又得不出这样的结论。行为好似顽劣儿童的成年人,更不值得原宥。高傲目空、倒打一耙的蔫儿坏,未必比泼皮无赖好对付。
对制噪者,只由衷希望他们有天也会苦于噪音,在恍然大悟之余,同样收获些久久萦绕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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