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许云辉
梁山人马两次攻打祝家庄失败后,终于发现祝家庄绝非任人宰割的肥羊,而是让猛虎也无法下口的刺猬——祝家庄不是一个孤立小村寨,而是一个强大军事联盟。
(一)三庄联盟祝家庄位于梁山泊北路出道口的独龙岗下,依山而建,地势险要,“占着这座独龙山冈,四下一遭阔港。那庄正造在冈上。有三层城墙,都是顽石垒砌的,约高二丈。前后两座庄门,两条吊桥。墙里四边,都盖窝铺。四下里遍插着枪刀军旗。门楼上排着战鼓铜锣”。
祝家庄与东边李家庄、西边扈家庄毗邻而居,互成掎角之势。由于“此间离梁山泊不远,只恐他那里贼人来借粮”,于是三庄“结下生死誓愿,同心共意。但有吉凶,递相救应。”三庄军事联盟兵强马壮,“三村里算来总有一二万军马人家”,祝氏三杰“最为豪杰”,教师铁棒栾廷玉“有万夫不当之勇”;扈家庄飞天虎扈成“也十分了得”,一丈青扈三娘“越法了得”;东村庄主人李应“能使一条浑铁点钢枪,背藏飞刀五口,百步取人,神出鬼没”,管家鬼脸儿杜兴也非等闲之辈。战将本领高强,庄客也“对敌尽皆雄壮士,当锋都是少年郎”。三庄联盟为“扫清强寇保村坊”众志成城,严阵以待。
(二)梁山队伍如同景阳冈上的大虫必然要吃掉武松一般,水泊梁山强人们也早想拔除祝家庄这根卡在咽喉上的毒刺,吞下这块可供山寨“三五年粮食”的肥肉。所以,即便没有时迁偷鸡事件点燃三打祝家庄的导火索,梁山迟早也会对卧榻之侧的祝家庄下手。但是,梁山明显低估了祝家庄的实力。
梁山人马仅有步兵六千、马军六百,加上吴用亲率的增援部队五百人,总数不过七千余人,双方“攻守之势异也”;而战争的结果,却是师出无名的梁山大获全胜,占尽优势的祝家庄灰飞烟灭。祝家庄覆灭的要因,固然可以归罪于孙立用精彩的无间道表演,再次证明了“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这个颠扑不破的真理。祝家庄覆灭的根源,在于三庄联盟貌似钢铁长城坚不可摧,实则貌合神离各怀异志,所以导致联盟最终四分五裂土崩瓦解。
(三)主帅无能联盟是由两个或两个以上的独立团体面对潜在或者公开的威胁,为了自保或互保而签订正式条约形成的集合体。为了协调相互间的关系或指挥集合体共同进退,集合体必须公推某方首领为联盟领袖。由于集合体之间地位与实力不可能完全对等,所以实力最强的团体头领往往毫无争议成为联盟的执牛耳者。
三庄联盟中“惟有祝家庄最是豪杰”,方圆三十里,庄前庄后有五七百人家,因此祝家庄祝朝奉顺理成章出任盟军总司令。那么,祝总司令是否如同书中赞美那样“朝奉祝公谋略广”呢?
时迁偷鸡被祝家庄擒拿,东村庄主人李应遣副主管请求祝总司令网开一面,祝总司令先“倒有放还之心”,但遭到儿子们坚决反对后,竟优柔寡断,装聋卖哑。而祝氏三杰耀武扬威、越俎代庖“反焦躁起来,书也不回,人也不放,定要解上州去。”
李应亲自修书派主管杜兴再往交涉,祝总司令却避而不见,听凭三个儿子尽情羞辱杜兴,“祝彪那接过书去,也不拆开来看,就手扯得粉碎”,下令将杜兴赶出庄门,并口出狂言要“把你那李应捉来,也做梁山泊强寇解了去!”李应被激怒得“点起三百悍勇庄客”迳奔祝家庄兴师问罪。此时,三庄内部矛盾已经遽升为敌我矛盾,在此亟需盟主调停之时,祝总司令居然再次人间蒸发,任由祝彪出马与李应自相残*,且将李应射伤,酿成大错。
大错虽已铸成,但如果祝总司令亡羊补牢,携子前往东村庄负荆请罪,捐弃前嫌,修复联盟,则为时未晚。但祝总司令优柔寡断,教子无方,自断股肱,无威信可言,缺谋略可施,使李应在梁山三打祝家庄时,“自不去救应”,隔岸观火作壁上观。
在祝家庄三战中,祝总司令毫无作为,两败宋江并非他运筹帷幄,梁山进犯时也只会“亲自也引着一班儿上门楼来”鼓舞士气。当祝家庄被里应外合攻破时,祝总司令无计可施,只能选择“见头势不好了,却待要投井时,早被石秀一刀剁翻,割了首级”。祝虎被吕方和郭盛联手“连人和马搠翻在地”,祝龙和祝彪遭李逵砍*,祝家庄毁于一旦。
(四)教官无方祝总司令德才兼缺,有名无实。保护祝家庄的重任只能完全倚仗军事教官栾廷玉。栾廷玉是个杰出的将才,他平时组织村民联防,严格武器管理,将祝家庄经营得如铜墙铁壁一般。
战时,栾廷玉面对梁山地面、马上和水底的立体进攻,率领祝家庄民兵充分利用独特的地形迎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对付步兵,栾廷玉发明的“挠钩”战术大显神威,先后擒住时迁、黄信;对付马军,栾廷玉率祝氏三杰和扈三娘与梁山对垒,打伤欧鹏,活捉秦明与邓飞,生擒王矮虎,赢得光明磊落;对付水军,栾廷玉针对祝家庄“绕冈一带长流水,周遭环匝皆垂杨”的地理特点,做了精心防范,使得“准备下水路用人”的李俊等水军头领,“下水过来,被庄上乱箭射来,不能下手”,粉碎了梁山两路围攻。
然而,两场大捷仅是战术层面的胜果。从根本上说,栾廷玉同样鼠目寸光,勉强算一个合格的军事教官而已,缺乏统揽全局的战略眼光。他明知三庄联盟的重要性,却明哲保身坐失良机。祝总司令屡屡犯错时,他不置一词;徒弟祝彪迎战李应,他一言不发;梁山将祝家庄围得水泄不通时,又轻信同门师弟孙立,引狼入室。梁山兵分四路四方夹攻祝家庄前后门时,竟不知是计,贸然率祝氏三杰分兵迎敌,导致庄内空虚,被孙立里应外合,攻破祝家庄。
(五)自作自受三庄联盟如果在梁山全力攻击祝家庄时,以祝家庄为诱饵吸引梁山主力,李家庄与扈家庄于东西两翼牵制或钳击宋江,以双方实力而言,鹿死谁手尚难逆料。然而,三庄联盟在开战前就已名存实亡,形同虚设。且看,当梁山齐心协力三打祝家庄时,信誓旦旦与祝家庄“誓愿同心共意,保护村坊”的李家庄与扈家庄如何出手救应。
李家庄李应仅仅因为意气之争,率先违背三庄联盟宗旨“同心协意,共捉梁山泊反贼,扫清山寨。”祝家庄捉拿打人放火的时迁,理所应当。作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李应岂不知时迁等人即便不是水泊强梁,也该是途经祝家庄投奔梁山之人?但他不仅不拿下杨雄与石秀,反而偏信他们的一面之词,自恃与祝总司令结生死之交,大刺刺认定“书到便当依允”。
不料祝氏三杰非但不买账,还指责他“结连反贼,意在谋叛”。李应栽了面子,“心头那把无明业火高举三千丈,按捺不下。”在明知“贼人时迁已自招了”情况下,依然恼羞成怒很没有风度地对晚辈大打出手。更丢脸的是被“口边奶腥未退,头上胎发犹存”的祝彪当着客人面打伤,颜面尽失。
在江湖上,混的就是个面子。祝家庄让李应颜面扫地,李应当然怀恨在心,在祝家庄被围攻时,不仅幸灾乐祸、隔岸观火,还默许纵容杜兴泄露祝家庄军事机密,消除了宋江腹背受敌的后顾之忧。祝家庄被攻破后,李应的表现非常耐人寻味,“惊喜相半”。惊的是固若金汤的祝家庄被毁灭得如此之快,喜的是梁山替自己除去祝家庄这个心腹大患,李家庄正好火中取栗,兼并祝家庄地盘以扩充势力。
这个土财主的如意算盘,哪儿比得上梁山军师吴用打得精?梁山部队还在打扫战场,衣食无忧的大宋顺民李应与“庄客并老小人等”,就被吴用用计劫持上山做了草寇,还“将家里一应有箱笼牛羊马匹驴骡等项都拿了去;又把庄院放起火来都烧了。”李应如果知道背叛联盟竟落得这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场,该如何捶胸顿足悔青了肠子,埋怨自己自作自受?
(六)同盟瓦解扈家庄与李应坐山观虎斗不同,在梁山进犯祝家庄时严守联盟承诺,派出扈三娘亲“率一彪军队,呐着喊,从后*来。”生擒王矮虎,大战欧鹏,追得宋江狼狈不堪几乎束手就擒。扈三娘轻率冒进被俘,直接导致了三庄联盟的彻底瓦解。
扈成救妹心切,又见李家庄按兵不动,便也斗胆“牵牛担酒,特来求见”,哀求宋江宽恕“小妹一时粗卤,年幼不省人事。误犯威颜;今者被擒,望乞将军宽恕。”吴用趁机命令扈家庄今后必须袖手旁观,还要保证“倘或祝家庄上有人投奔你处。你可就缚在彼。”扈成不顾妹妹与祝家的婚约,彻底背弃联盟,满口答应:“今番断然不去救应他。若是他庄上果有人来投我时,定缚来奉献将军麾下。”
最具讽刺意味的是,扈成遵守承诺捉住妹妹的未婚夫祝彪押梁山营地时路遇李逵,李逵不问青红皂白斧劈祝彪后,凶性大发,“直抢入扈家庄里,把扈太公一门老幼,尽数*了,不留一个;叫小喽罗牵了有的马匹,把庄里一应有的财赋,捎搭有四五十驮,将庄院门一把火烧了,却回来献纳。”
可叹扈家庄为一己之私背叛联盟,偌大村庄毁于一旦,只剩下扈家兄妹二人。卖友求荣的扈成落得“投马落荒而走,弃家逃命”,可怜美女英雄扈三娘却从良家女子,被迫做了强盗的压寨夫人,并忍辱负重与有*父之仇毁庄之恨的李逵等称兄道妹。被屈*的扈太公一门老幼地下有知,定当死不瞑目。
回顾三庄联盟,祝总司令昏聩无能,祝氏三杰飞扬跋扈,栾廷玉匹夫之勇,李家庄与扈家庄心怀鬼胎,相继背信弃义,在分化瓦解联盟的同时,也使自己陷入了灭顶之灾。
联盟形成的前提,必然是存在共同利益。联盟体之间唇亡齿寒,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合则全赢,离则皆输,瓦解联盟也就是自掘坟墓。现实社会中每一个集体,实质都是一个利益的联盟体。组成联盟的所有个体,都必须顾全大局,团结在德才皆备的*身边,为共同的利益和衷共济,才能避免重蹈三庄联盟覆灭的覆辙。
(草就于2019年7月17日)
【作者简介】许云辉,男,1984年毕业于云南师范大学中文系,现为云南省保山一中教育集团高级讲师。曾出版专著两部,在省级以上刊物发表文章五十余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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