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6日，桑植县洪家关光荣院，和老人在一起的贺晓英（左一）。图/记者吴琳红
贺晓英是桑植县洪家关光荣院第二任院长。现年59岁的她，既当院长，又当护理、厨师、小工，退休后再次被返聘回院。
大部分时间，她做饭、洗衣、劈柴、喂猪、搞卫生，为老人梳头、洗脸、剪指甲，样样都要做。有空还要打理院子前后的花草树木。
34年里，贺晓英共照顾了125位革命老人，先后送走了其中91位，每一位都活到80岁以上。贺晓英说，33年除夕都是跟老人一块过。
“我没什么大追求，也没什么业余爱好，每天就是做些平凡事。”桑植县洪家关光荣院院长贺晓英说，陪伴老人，长路中总会有惊喜。就像院子门前那棵马桑树，这树很普通，但生命力强，这世界少了它也是不行的。
在光荣院，贺晓英陪伴了很多老人，也听到了许多感人至深的故事。她也深深感受到，自己被那些老人所需要。
两个人的一生，一群人的绝对信仰
“马桑树儿搭灯台，写封书信与姐带。郎去当兵姐在家，我三五两年不得来，你自个儿移花别处栽……”这首歌，在桑植县人人都会唱。
贺晓英告诉记者，这首歌与80多年前牺牲的贺锦斋和为他守望了67年的妻子戴桂香有关。
1928年桑植起义后，贺龙的堂弟贺锦斋改编了桑植民歌《马桑树儿搭灯台》，离别前送给妻子戴桂香，要她去传唱。半年后，贺锦斋便壮烈牺牲，年仅二十七岁。
戴奶奶和贺锦斋才生活几个月，却为他守了几十年，你觉得值吗？“值！我觉得值。”贺晓英点点头，这首家喻户晓的民歌，是两个人的一生，也是一群人的绝对信仰。
戴桂香是1958年建院入院的第一位革命老人。在光荣院度过了37年，贺晓英陪伴戴奶奶10年。贺晓英说，戴奶奶每天都去坟前坐一坐，说说话，告诉他世上发生的一切事情。老人95岁离世，她等了67年，也唱了67年。
戴桂香生前留下一张照片，她来到了这里，来到了光荣院坡下丈夫的墓前，哼唱着《马桑树儿搭灯台》，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在桑植，坊间流传的民歌不下一万首。马桑树与灯台树你情我愿的那股缠缠绵绵的劲儿，被编进桑植的山歌里，就这样祖祖辈辈流传下来，列在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里。
“我的故事仿佛是现代版的《马桑树儿搭灯台》，不离不弃忠贞美好。”贺晓英再次唱起这首歌时，眼里闪着光，流淌着守望的旋律。
光荣院全部工作人员只有4人
在桑植这块热土，贺晓英的守望与数不尽的赤诚有关。
作为土生土长的桑植人，贺晓英自小就听父亲讲英雄故事。桑植是盛产英雄的土地。贺晓英的爷爷是革命烈士，19岁就跟着贺龙参加了红军，她的父亲是一名党员干部。在耳濡目染下，贺晓英萌生出英雄的情愫和胸怀。
这个光荣院建于1958年10月，主要接收军烈属老人、孤老复员军人等，第一任院长是顾菊香。1986年顾菊香退休前，找到当工人的贺晓英，邀请她来光荣院“当服务员”，贺晓英答应了。那一年，她24岁，朝气蓬勃，风华正茂。
30多年，贺晓英吃住在光荣院，劳动在光荣院。每天早上6点钟起床，晚上10点睡觉，一天工作14个小时以上。重复着送饭查房巡视、喂猪、种菜的累人事。光荣院的全部工作人员，算上贺晓英也才只有四位，根本忙不过来。
光荣院有四亩地，贺晓英还租了附近农民两亩地种菜种饲料，每年养猪七八头，种玉米3000斤，土豆1000斤，红薯近万斤，既为老人改善伙食，也邀请老人参加力所能及的劳动。
有时，贺晓英也会觉得，面对重复做的事，其实一天挺累的。“但这就是陪伴吧，他们需要我，就会忘记‘孤单’这两个字。”
记者手记
互相依偎，也许是爷爷奶奶们长寿的“秘诀”
34年里，贺晓英先后送走了91位老人，每一位都活到80岁以上。
“你是如何坚持下来的？”面对记者提问，贺晓英也讲不出什么大道理。或许在她身体里，流淌着红军烈士后代的血脉，就像桑植民歌里的故事一样，不离不弃，定义刻度的不是时间而是赤诚。
在光荣院前，种植着11棵马桑树。贺晓英对记者说，“没有昨天，哪有今天？没有他们，哪有我们？这树算不得伟大，但生命力强，不容易死，这世界少了它也是不行的。”
人老了，最害怕的是什么？带着这个问题，记者询问了一位工作人员。在光荣院工作30多年，第一任院长顾菊香的儿子韦先科，同样把青春都献给了光荣院。他的回答是，“没人把自己放在心上。”
在院里，记者被一位特殊的老人给吸引，红格子衬衣松松垮垮套在身上，戴着草帽，拄着拐杖，腰背弯曲如弓。路过时，她同记者打招呼，举手瞬间，拐杖离手掉在地上，不好意思地笑了，慢慢蹲下捡拐杖，活脱脱一个慈祥有韧力的老太太。
后来，记者了解到这位老人叫冯金枝，今年91岁。她的老伴叫张逢典，是抗美援朝的转业军人，今年90岁，患有老年痴呆症，生活不能自理，需要全护理。
午饭后，她会坐在一棵马桑树下乘凉，挥挥草帽，婉拒蚊子的“拜访”。
老有所依是什么？如马桑树和灯台树一样，互相依偎。也许，这就是爷爷奶奶们长寿的“秘诀”吧？生活有规律，一日三餐，一天有说有笑的。力所能及的老人还参加了院里的劳动，种菜，种玉米，栽红薯，有人“需要我”，这才有所依。
潇湘晨报记者李琼皓 张家界报道
【来源：潇湘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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