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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本市场中说谎的人和自以为聪明的人混合在一起，上演了一幕又一幕光怪陆离的奇异事件。
说谎的人为什么要编造拙劣的谎言？
是他们蠢吗？
不是，是他们觉得会有更蠢的人相信。
自以为聪明的人为什么要买入垃圾股票？
是他们蠢吗？
不是，是他们觉得会有更蠢的人接盘。
今天的主角-某景山河，招股说明书中展示的宛若业界神话，实际却是满纸荒唐言，荒唐的背后是自以为聪明地可以骗过所有人，却不料媒体记者做了戳穿皇帝没穿衣服的小孩，最终梦断IPO。
1
没落的黄酒
酒在我国有着悠久的文化，有着几千年的历史，现在提起中国酒业，最为出名的莫过于白酒，白酒行业中也孕育了非常多千亿市值的大公司，但其实黄酒才是中国历史最为悠久的酒类，黄酒统治中国版图的时间远长于白酒。
商周时期，酒曲式发酵法已经被发明，黄酒大量酿制。
关羽温酒斩华雄，喝的是黄酒；
曹操煮酒论英雄，喝的是黄酒；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诗仙李白斗酒诗百篇，喝的还是黄酒。
而直到元朝，中国才开始酿造白酒，元朝以前的中国人喝的都是温柔细腻度数低的黄酒，而非酒精度高达五六十度的白酒。
鲁迅曾经说过：酒类的发展，既要靠自身的努力，也要考虑历史的进程。
白酒虽然起步晚，但在新中国成立后全面超越了黄酒。建国初期，国家一穷二白，百废待兴，面临的首要问题是温饱问题。而黄酒的酿造原料必然要浪费人们赖以生存的主粮——稻谷，饭都吃不饱了，哪里有那么多粮食去酿黄酒？但酒是必须喝的，在整个中国的文化体系中酒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喜庆、接待客人都要用到酒；在这种情况下，便宜的液态发发酵的食用酒精就得到了推广，白酒也就逐渐流行起来了，黄酒慢慢淡出了人们的生活。
如今，除了喜好养生的江浙沪人民在秋冬季会饮上一杯黄酒暖胃热身外，对于其他地区的人来说，黄酒早已被白酒所取代。
2018年全国规模以上黄酒生产企业115家，累计销售167.45亿元，尚不及一家名白酒企业同年的销售规模。
而就这100多亿的市场，还是主要被江浙沪的人民撑起来的。黄酒90%的销量都集中在江浙沪，就连剩下那10%也是靠一群出差的江浙沪喝出来的！
黄酒市场的三大龙头，每年不过6-9个亿的营收，而且基本没什么增长，全靠江浙沪人民的习惯养育，偏偏就在这么一个都是存量博弈的市场，*出来一匹黑马，07-09年年复合增速达30%以上，这增长的背后究竟是商业奇迹的重现还是道德的沦丧？
2
神话还是笑话
主营黄酒的某景山河于2010年申请IPO，它的黄酒，分为“某景山河”和“古越楼台”两大品牌，销售方式为直销 经销。
上面说过黄酒的主要消费地在江浙沪，而这个某景山河地处湖南岳阳，远离黄酒的主要消费区域。
虽然远离黄酒的主要消费区域，但丝毫没有影响它高增长的势头！
某景山河的收入规模和上市的三家龙头相比，算是小弟，直到2009年也就1个多亿的营收，其他三家收入规模都在6-9亿，然而某景山河的收入增长率却十分异常，2008年同比增长40%，2009年同比增长31%，妥妥的高增长小黑马啊！
好奇心驱使下， 我在招股书中找寻公司高增长的秘诀，然后我看到了这个：
原来某景山河的致胜秘诀是将现有的产品推向新市场的战略，从而避开和现有黄酒龙头的竞争。
这还真是安索夫矩阵教科书般的案例啊！
安索夫矩阵告诉我们，对于现有产品 新市场的模式，应当采取市场开发的策略，关键点就在于产品定位和销售方法要进行调整，这意味着需要耗费更大的人力物力，然而某景山河在开发新市场的情况下做到了销售费用率比固守原有市场的龙头还要低！
我看着某景山河员工列表中39个销售人员，不禁为这些天才销售人员鼓掌！
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当年读书时候喝过的崂山白花蛇草水，这些生产厂家应该去挖某景山河的销售人员，将这个东方神水推向全国。
蛇草水，不止是青岛的健康水，更是中国的健康水！
当然，某景山河的业内神话还不止于此，在将现有产品推向非传统消费领域实现了高增长的过程中，还成功地卖出了高价！
2008年某景山河的平均销售价格为2.436万元/吨，而金枫酒业的平均销售价格为0.53万元/吨，会稽山的平均销售价格为0.6万元/吨，古越龙山的平均销售价格为0.62万元/吨。
某景山河是在收割非传统黄酒消费地区人民的智商税吗？这个价格歧视是欺负非传统黄酒消费地区的人民不会网购吗？
如果再结合其他数据观测，就会发现这家公司营收和利润节节增长，毛利率高于行业龙头（三家龙头同期毛利率在30%-40%），而经营性现金流量净额出现大额负数，存货周转天数高达3年 ，行业三大龙头的存货周转天数最长的也不到2年。
通常来讲，毛利率是企业核心竞争力的财务反应，毛利率过高的现象意味着，那是人家特别牛逼，产品有品牌，有定价权。
既然有定价权，那又为什么存货周转天数远高于同行呢？
一边维持着高毛利，一边存货又周转缓慢。
是不是感到一种墙裂的违和感，但是你又说不上来。
某景山河招股说明书对于此的解释为：
这个说得貌似是合情合理，因为预期将来会卖得不错，而黄酒生产需要一定的存贮期，所以先加大生产，完全没毛病。
但是各位老铁注意了，某景山河2009年存货余额为2.77亿元，而当年的营业成本为0.8亿元，也就是说按照2009年的销售规模，胜景山河的存货够它卖3.46年！
这是得对未来的销售前景有多乐观才会这么个备货法，每年赚的经营性现金流入都不够增加存货的支出，还得借钱去加大生产！
一年翻一倍，两年翻三倍，三年走上人生巅峰吗？
种种疑团笼罩下，媒体通过走访某景山河的销售大本营显示，经销商们要么没听过这家公司，要么就是说这家公司的酒并不好卖。
实地走访的结果和财务报表呈现的结果大相径庭！
所以究竟是什么造就了某景山河这样的商业奇迹呢？
答案是关联交易！
2011年监管层发布《关于撤销湖南胜景山河科技股份有限公司首次公开发行股票行政许可的决定》，里面提及了某景山河的两宗罪：
1.2007年12月-2008年5月公司的前五大客户之一-明明德商贸公司是公司的关联方，招股说明书未披露；
2.平江汉昌建筑公司、岳阳辉轮贸易公司和深圳诚德商贸3家公司2008年向公司采购黄酒金额均超过招股说明书披露的第五大客户采购金额。
岳阳明明德商贸2008年是公司的第二大客户，2009年为第一大客户，两者有什么关联关系呢？
根据企查查，岳阳明明德商贸的执行董事兼总经理，法定代表人陈琼投资了岳阳楼台酒业有限公司，而这家公司也正是某景山河的实际控制人姚某曾经投资的公司！
而剩下3家未披露的前五大客户中，有两家的经营范围我才疏学浅，实在难以理解。
岳阳辉轮贸易公司的经营范围是汽车轮胎、汽车配件等的批发销售，平江汉昌建筑的经营范围是房屋建筑工程承包，这俩客户的经营范围看得我以为某景山河是卖上游化工原料的。
正常来说，一个酒类公司，toB的客户主要是酒类经销商和大型商超，岳阳辉轮和平江汉昌建筑看起来像是直接的终端消费者，那么问题来了，这两家公司一年采购几百万的黄酒是要干什么？换算成吨，这两家公司一年要采购200-300吨的黄酒。而我根据企查查查到的平江汉昌建筑的人员规模不到200人，所以是一个员工平均一年喝1吨的黄酒？？
所以某景山河和这些公司有没有关联关系？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相信各位老铁心里明白。
3
皇帝的新装游戏
童话皇帝的新衣中，皇帝知道自己没有穿衣服，但他不知道群众是否知道他没有穿衣服，而群众知道皇帝没有穿衣服，却不知道别的人是否也知道皇帝没有穿衣服，而当小孩说出真相时，这个共有知识就变成了公共知识。
市场上有个垃圾股票，但股价却很高，每个人都知道他是垃圾股票，但他仍然很高，他并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他期待有个更傻的人去接盘。直到有个报道说出了这个股票并不值这么多时，他的股价就会*。
回到某景山河这个案例上，一个拙劣的谎言被不断地说给更多的人听，大家心知肚明这是谎言，但仍然没有人戳穿，因为大家相信自己不会是最后接盘的人，直到媒体记者做了戳穿皇帝没穿衣服的小孩，这样的击鼓传花游戏一下子被终止。
某景山河的新装游戏结束了，其他的新装游戏是否还在上演？下一次，又会是谁做说真话的小孩？
作者：徐甘木，CPA和ACCA持证者，现为互联网企业财务BP，致力于分享好玩有趣的财会知识（包括但不限于CPA干货、财务人适用的编程工具、power bi等知识），欢迎关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