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已由作者:长安小流氓,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每天读点故事”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
瑶姬出生在青木楼,她出生前,她的娘亲在楼里挂牌,一手琵琶弹得如泣如诉,余音不绝。青木楼的妈妈是个文雅人,明明是家勾栏妓馆,偏生取了这么个干净素雅的名字,也算歪打正着合了那些附庸风雅的公子哥儿的心。
娘亲告诉她,男人是最不可信的,他能给你最甜蜜的糖,也能喂你世间最毒的药。那时候瑶姬还小听不懂,只知道楼里别的女人会取笑娘亲,然后娘亲就会躲在房里偷偷地掉眼泪。
瑶姬想,长大后她一定不能像娘亲那样无能,她得抓住机会离开这里,然后狠狠将那些取笑她们母女的人欺负回去。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后来过了几年,娘亲去世了,瑶姬便接了青木楼的牌子,正式开始接客。她年岁小,虽然这大梁有的是老爷喜欢雏妓,但妈妈自幼看着她长大,倒也怜惜她,于是瑶姬只做了个清倌人。
这也正如了瑶姬的意,她想攀的高枝,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可不行。现在这样虽名声依旧不大好听,倒也能守着清白的身子,以后方能教人怜惜。
瑶姬的琵琶习自娘亲,技艺亦是炉火纯青,但她不喜琵琶,总觉得那弦上似沾了泪珠儿,声音哀哀戚戚的不讨喜,她喜欢唱,声如珠玉。
青黛画眉红锦靴,道字不正娇唱歌。凭着天仙国色的容貌和一副令人惊艳的嗓音,瑶姬挂牌不过短短数月,在整个大梁已是声名鹊起。
无数王子皇孙不远千里慕名而来,宝马香车在青木楼门口络绎不绝。公子哥儿为博美人一笑一掷千金,甚至有人为听她一曲,家财尽散,妻离子散。
人后,妈妈伸出涂着鲜红豆蔻的食指,亲昵地点着她的鼻尖,笑着说她祸国殃民,想来天生便是一只妖精。她只羞红着脸轻轻闪躲,抚着团扇半掩着唇痴痴地笑,天真一派烂漫风情。
坊间女子送往迎来,见过的男人不知凡几,她们最不屑的便是真心,可最珍视的还是真心。
瑶姬在遇到江玉檀之前,眼中从未容下任何男子,当江玉檀傻傻愣愣地闯入她的视线,就好像一滴浓墨滴入了清水中,哪怕抽干了水也取不出来了。
2
初识江玉檀是在青木楼西边窗下,他怀里抱着一卷书,浑身被浇得跟落汤鸡似的。彼时他还只是个酸秀才,生气也只涨红了脸,连骂人也不会骂。
莲儿端着盆从窗户探出小半个身子,见他眉头紧锁,分明恼怒却还记挂着文人礼节的样子,忍不住嘲笑:“小公子,那可是我们青木楼头牌,连翘姑娘的洗脚水,寻常可是千金难求,你呀这是抢都抢不来的福气!何必苦着脸生气!”
“你这丫头蛮不讲理,在下又不喜你那什么连翘姑娘,你们弄坏了我的书,还不准我生气不成!”江玉檀气呼呼地仰着脑袋,脸红脖子粗地跟莲儿讲理。
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旁边儿一群人凑着瞎起哄:“小公子倒是说说,连翘姑娘哪里不好了,怎么就不讨你欢喜了?”
“是啊是啊,小公子既然不欢喜连翘姑娘,那是喜欢哪位姑娘?”
江玉檀又羞又恼,正要好好争论一番,教训他们有辱斯文,可一转眼看到门口刚施施然下了马车的瑶姬,满腹正待教训他们的礼义廉耻忽然都卡在了喉咙里。
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以往看过的几句艳丽的词,在脑海中不由自主得浮现,初读时无甚感觉,如今却似一笔一划要刻到心上。
“那位是……”江玉檀脸色绯红,却不是怒的,话说出口,声音连自己都觉得没有底气。
“哈哈哈!”围观的众人皆笑,“怪不得瞧不上我们连翘姑娘,小公子相中的竟是瑶姬姑娘,小公子若是有意,可得赶紧着些,晚了怕是连姑娘的裙摆都见不到。”
这边的笑闹声终是惊动了瑶姬,她搭着婢女的手,莹莹侧目,见众人皆笑着望向她,便回以温柔一笑。
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瑶姬那笑很浅,却像是在厚重结冰的江面上砸开了一道裂缝,而后有风灌入撑开了禁锢,将整条江的水都翻滚了起来。江玉檀愣愣地看着她,耳边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之后江玉檀便用了心去打听,虽然为瑶姬的身份感到可惜,但想到对方还是个清倌人,江玉檀还是非常高兴的。他开始频繁地出入青木楼,却不喝酒也不招姑娘陪,只在瑶姬出台的时候,坐在前排静静地看,静静地听,偶尔对上瑶姬无意间转来的目光,他便如被烫着一般慌忙避开,面红如血。
对于江玉檀,瑶姬是有些印象的,但印象也就仅限于觉得他傻的可爱。江玉檀只是个无财无权的穷秀才,不在她想攀的高枝之列。
3
事情的转变是在那次劫持,偶然买了书画路过的江玉檀,恰巧看到了瑶姬被拖上马车的一幕,为了救下被劫持的瑶姬,江玉檀差点死在劫匪手里,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在打斗中放弃了最重视的书画竹简,忘了男女授受不亲的礼仪教导,满身是伤,一脸血痕地紧紧抱着瑶姬不停地轻哄安慰。
瑶姬从不知道,自己一个妓子,竟也值得人豁出命去相待。此事过后,两人虽依然不多交集,心里到底有些不同了。
江玉檀忙着备考,但凡瑶姬出台的日子却一次不落。他看她的目光专注而热切,瑶姬总不由自主地搜寻着他的身影,蓦然对上他灼热的视线,便羞怯温柔地冲他笑。一来二去,楼里的人都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不一样,她们何曾见瑶姬对哪个男人如此上心过。
妈妈有了危机感,想着瑶姬年岁也不是太小了,正是合适的时候,便想着找个好日子给她开了苞。
听到风声的瑶姬心中苦闷,便去找妈妈讨饶,她说等自己的名声再响亮一些,到时定能有更好的价钱。妈妈沉思了一会儿,笑着应了。
可谁知第二日,瑶姬的膳食中便被下了药。青木楼的妈妈何许人也,瑶姬这点小心思哪里能瞒得过她,未免横生枝节,在敷衍的答应了瑶姬之后,她便联系了诸多买家,从中挑了个顶尖儿的,心想倒也不算亏待了瑶姬。
察觉的不对劲的时候,瑶姬已是手脚绵软,身子发虚,连坐都坐不住了,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瑶姬艰难的自盒子里取出绣花针,咬了咬牙,往自己的腿上扎了上去。保持着一些清醒,瑶姬匆忙叫了丫鬟扶着自己偷偷溜了出去。
瑶姬的马车直奔江玉檀的家,他孤身在外,晚间大都看书至午时,应当还未歇息。瑶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这一刻她忽然有种执念,若是非要丢了这清白的身子,她也希望那个人是他。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江玉檀皱着眉去开门。甫一打开,一具温香柔软的女体便扑如怀中。江玉檀一惊,吓得手忙脚乱地要推开,怀中之人忽的嘤咛出声:“檀郎……救我……”
海棠花开正好,一夜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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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成了好事,却把青木楼妈妈气疯了。赔了夫人又折兵,没赚到钱不说,还得罪了贵人。瑶姬被严加看管起来,青木楼也不再让江玉檀再踏入,妈妈逼着瑶姬接客,瑶姬反抗不过便以死相逼,她想着,娘亲说的世间最甜的糖,她已是尝到了,如今这想来便是最苦的果,她也愿意接受。
妈妈到底舍不得这棵精心培育的摇钱树,只能私下将事情掩了,对外推说瑶姬年岁不足,身子弱,还要再等几年。众人虽有遗憾,但到底还是怜香惜玉的,对妈妈口中那个弱不胜衣的瑶姬更是怜爱了几分,瑶姬的身价更是水涨船高。
妈妈将瑶姬看得紧,两人只得偷偷买通了仆人,寄情与书信,极偶尔才能避开耳目相见,一尝所愿,便更是如胶似漆。
瑶姬很快有了孩子,她本想偷偷地留下,瞒着妈妈过了一个月,想着再稳定些告诉她的檀郎,他定然会很惊喜。
那日瑶姬吃了些荔枝,那是贵人食用的东西,但她风头正盛,这些自有人送来给她享用,只是她没想到吃了后小腹竟隐隐坠痛。
当晚与江玉檀相约,两人缠绵悱恻之时,瑶姬伸手抵上他的胸口,对上江玉檀迷蒙而不解的目光,为难地摇了摇头。
“檀郎……我……我有了……”瑶姬半垂着眼,红着脸说出口,羞赧地依偎进江玉檀的怀里,她听着心爱的男人胸腔中如擂鼓般的心跳,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瑶姬不知,在她俏脸飞红畅想着两人如胶似漆的未来时,听到这一消息的江玉檀,整张脸霎时消了血色,眸子中满是震惊和懊恼,分明半点喜色也无。
三个月后,瑶姬的肚子慢慢显露出来,她换了宽大的衣袍遮掩,坐在床边懒洋洋地嗑着瓜子儿。
妈妈推门进来,疑惑地看了看她:“你近日越发懒散了。”
瑶姬心中一凛,娇笑着坐直了身子:“近夏了,难免有些困乏。”
妈妈眸光微闪,关切地走上前去,摸着她的手,诧异地抬眼:“不过五月,怎得出这么多汗?你先前可不这般发汗的,需得叫医者来瞧瞧。”
“无妨的妈妈,许是今日刚食了些上火的东西,发发汗也是正常。”瑶姬眉心一跳,笑容有些僵硬地拉住妈妈。
妈妈狐疑地看了她一会儿,终是笑着点了点头:“依你,可别病着了。”
瑶姬以为自己瞒过了妈妈,却不知妈妈在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便命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不几日便得知她跟江玉檀藕断丝连,甚至已经珠胎暗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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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着手中黑乎乎的汤药,瑶姬只觉得胃中一番绞痛,几次呕吐似是要将整颗心呕出来。她不知道为什么妈妈突然送了落胎药过来,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岔子被发现了,她背后早已被冷汗浸湿,双手剧烈地颤抖着,几乎连碗都捧不住。
“瑶姬姑娘,这药可金贵着,若是端不稳,江公子恐怕今日到不了考场。”门口高大的护卫恶狠狠地盯着她,看她的目光透着嫌恶与鄙夷。
“你们……可真卑鄙。”瑶姬只觉得心头大痛,忍不住猛地咳嗽起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只换来对方不耐烦的眼神。
“妈妈也是为你好,这孩子若是让你生下来,你这辈子才是真的毁了!”妈妈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
瑶姬猛地甩头避开端到面前的药碗,呜呜的声音从紧闭的齿缝间漏出。妈妈拧了拧眉,不忍心地别开眼,对站在一旁的手下点了点头。
“按住她,给她一滴不剩地灌下去!”恶狠狠的声音如一面重鼓沉沉地倒下,将她整个人压得粉身碎骨。
四肢被狠狠压住,瑶姬奋力挣扎着,顾不得细嫩的皮肤被挫伤。牙齿被用力掰开,苦涩的药汁横冲直撞地被灌进喉咙,她高高仰着头剧烈地咳着,恨不得将咽进去的都吐出来,檀郎……檀郎……救救我啊……救救我们的孩子……
疲软的手脚被松开,屋子里的人尽数散去。门被从外面锁死,瑶姬趴在柔软的锦被上,浑身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暖,寒意如恶鬼攀爬上她的脊背,腹中一阵甚过一阵的坠痛,彻骨的冷……身上的血肉被生生的剥离,痛入骨髓。
对不起啊檀郎……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我尽力了,真的,等你回来……我们再要一个好不好……
疼痛似乎永无止境,瑶姬闭着眼冷汗涔涔地昏睡过去,再次醒来,已是第三日晌午。茫然地抚着自己的肚子,瑶姬有些恍惚,好像一夜之间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她心中焦躁恐惧着,怕江玉檀知道这个消息会责怪她厌弃她。
心情忐忑难安,再精致可口的食物,瑶姬也食不下咽,流的泪多了,眼睛隐隐作痛,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以前最看不惯娘亲这样,如今自己竟也活成了曾经最厌恶的样子,可是她不后悔,她要等她的檀郎回来。
瑶姬一日比一日消瘦,原先莹润的小脸渐渐地下巴都尖了。江玉檀已经许久没有联系她了,瑶姬日日着人打听考场的事情,听到的也只是一些茶余饭后的笑谈,她挂念的事惦记的人,没有一点儿的消息。
楼里的姑娘们明里暗里地嘲讽她,说她已经被玩腻了,瑶姬听在耳中,一字一句砸在心上,鲜血淋漓,可她依然固执地等待着。
直到那一日,江玉檀春风满面堂而皇之地踏进青木楼,瑶姬急切地起身打扮,满面惊喜地迎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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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郎……瑶姬的探花郎啊……”屋子里的香已断了一截,瑶姬柔顺地依偎在江玉檀的怀中,喜悦溢满了心头,让她恨不得在他心口狠狠咬上一口。
“瑶姬……”起初的甜蜜过后,江玉檀环抱着瑶姬,眉宇间渐渐沉默起来。
“檀郎……”瑶姬应了一声,怕他问起孩子的事情,心中顿生忐忑,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将孩子的事情告知对方。
江玉檀将瑶姬轻轻推离怀抱,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你先听我说。”
看着江玉檀严肃的面容,不知怎的,一股不安的感觉逐渐占据了她的整个心。
“你渴了么,我去斟茶。”衣袖拂过桌案,带翻了茶盏,茶水倾洒了一地。
江玉檀连忙起身拉过瑶姬的手洗洗查看,抬头对上她蓦然通红的双眼,不自在地别开脸去。
“此次来见你,是来跟你告别的。”江玉檀握着瑶姬冰凉的手,声音哽咽,“我父母来了皇城,已经替我应下了一门亲事。”
瑶姬的面上血色尽退,眼中酸涩得厉害:“是……是么,那一定是很好的女子吧?”
她多希望江玉檀能告诉自己事情不是她想的这样,他心里的人至始至终只有她一个。可是江玉檀只是轻轻放开了她的手,微微低下头,语气里除了歉疚甚至还带着明显的喜悦。
“太子少师之女,正二品官的嫡次女,是我高攀了她。”
说起那位的时候,江玉檀的唇角微微上扬,眼中透着光,瑶姬胸口闷痛,曾经在连翘的窗户下,他也曾这般看着自己,眼中像是铺满了星光。
她忽然很想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狠狠地质问他还记不记得当初耳鬓厮磨间那些至死不渝的承诺。瑶姬僵硬地扯了扯唇角,忽然发现心疼到麻木的时候,眼泪是流不出来的。
“瑶姬,你知道的,我刚刚考上探花,对方的背景对我的仕途很关键。”江玉檀似乎才发现瑶姬脸色不对,立刻上前一步揽住她的身子,“你等着我,等我在朝廷站稳脚跟,我便来给你赎身。”
瑶姬静静地靠在他的怀中,连呼吸也变得极其缓慢,她的脑海中似乎空了一瞬,什么都没有了。
江玉檀待了一会儿便急急地离去了。瑶姬没有问他究竟什么时候能站稳脚跟,也没有问他那赎身之后呢。她只是安静地注视着江玉檀离开的背影,微微地侧身,对上一旁掩身观望的妈妈,轻轻浅浅地漾开了笑,好似冬日的雪山被火焰灼烧,大片大片的雪水融化开来,露出葱郁的颜色,又立刻被炙热的烈焰焚烧卷曲起来,烫得妈妈的心头一个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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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楼里最美的女儿瑶姬不做清倌人了,这一消息一经放出,顿时如同海水决堤一般四散开来。对于世家公子来说,这一年再也没有比这更让人欣喜的事情了。
瑶姬梳弄的那一日,江玉檀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迎娶了太子太师的嫡次女赵莹,十里红妆蜿蜒过青木楼的大门,艳丽灼目。
瑶姬倚在窗口痴痴的笑,喉间如吞了黄莲苦涩难咽。一双大手自身后环上她的柳腰,肆无忌惮地游走全身,瑶姬轻笑一声,反身扑入身后之人的怀抱。
“瑶姬美人儿,你是我的,等以后我也可以给你那样的风光……”男人的声音急迫中带着嘲讽。
瑶姬娇娇软软地吻上那人的肩窝,似是无比沉迷地轻阖着双眼,叹息着应道:“好……”
三年的时间,江玉檀的升迁一路顺风顺水,从只拥有小小一个探花郎的虚名一步步成为手握实权的正三品大官。
这三年来,瑶姬再没有见过他,只是偶尔能听到关于他和赵莹躞蹀情深的传言,她听便听了,转身也就忘了。
再次见到江玉檀,是在暮春时节的一次登台。一曲唱罢,瑶姬款步出来行礼,一抬眼视线便被牢牢禁锢在那双眼中。
那一个夜晚,江玉檀为瑶姬赎了身。银票如雪花一般飘落在青木楼,靡丽绚烂一如暮春的颓花。瑶姬微微侧目,笑的天真烂漫,原来妈妈没有骗她,她的确很值钱啊……
瑶姬如今正是女子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岁,妩媚慵懒的成熟之中隐约透着少女的烂漫与青涩,小别胜新婚,如今的瑶姬更是让江玉檀欲罢不能。
轻抚着瑶姬软玉般的肌肤,江玉檀满足地叹息一声。
瑶姬蜷缩在他怀中,宛如一只餍足的猫儿:“檀郎替奴赎身,可有想好今后如何安置奴?”
她温柔小意地待他,远比当年更加媚婉,却总让江玉檀感觉有什么不太一样了。
宽厚的大掌游走在温暖的肌肤上,江玉檀轻哄着蹭了蹭她的发顶:“我的瑶姬,自然要得到最好的。”
被蹭的发痒,瑶姬咯咯咯地娇声笑了起来。她闭着眼,嘴角微微压着,带着莫名的弧度。
江玉檀将瑶姬安置在一个小小的别院,每隔一两日便过来与她温热缱绻一番。每每江玉檀离开后,瑶姬便唤侍女为她细细梳洗,而后端着那黑乎乎的药碗,干脆利落地一饮而尽。
8
一年之后,瑶姬有了一个清清白白全新的身份。被送到大学士府上的时候,瑶姬的面色沉静如常,对上江玉檀不自然避开的目光,便弯着眉眼看着他轻柔媚婉地笑,像是在笑他的无情,又像是在笑这世间兜兜转转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心上人中探花后赎她出青楼,温存1年,她又被送去别人府上。
当年太子太师因党争倒台,赵莹一介女流四处奔走无果,只能苦苦哀求江玉檀相助,而他却为保头顶乌纱决心休妻。
若非赵太师仅存的势力抓着江玉檀的把柄加以威胁,想必当初来青木楼找她的时候,江玉檀的正妻就已经下堂了。
江玉檀嫌瑶姬身份低贱,如何会允她踏进江家的大门,为她赎身也不过是为了攀上另一根高枝,而她瑶姬不过是一块问路的石头罢了。
瑶姬接客从来是只看心情不看人,她的靠山很多,不乏皇子王孙,她看不上大学士那个色老头,从来都是拒之门外。当江玉檀求到大学士面前时,大学士便暗暗表示想要瑶姬陪他几日,之后便会将人还回来。
江玉檀想着当时为瑶姬赎身他着实费了好些心思与财力,反正瑶姬也不是清白之身,入幕之宾无数,他这般做也是迫不得已,想来瑶姬会体谅他的。
被大学士揽着腰身带出偏厅时,瑶姬微微转过头来目光哀哀地看着江玉檀,在他心软愧疚地注视下轻轻眨了眨眼。
瑶姬在约他明晚戌时老地方见面,这是曾经他们幽会时定的暗语,没想到这些年来她竟都还记得。
想到这里,江玉檀的心中愧疚之余又隐隐有些雀跃,竟然有种偷情的兴奋感。
夜初静,人皆已寐。草浪随着风微微起伏。夜幕之下的湘湖,好似睡卧在优美的琴声中女子,柔光、静水、风荷,青山倒影着月光下粼光闪烁的湖面。岸边青柳摇摇,如同在一脉深情难诉中辗转反侧。
瑶姬静静地坐在画舫上,等着她的檀郎前来赴约。
夜气渐渐深重,银色的月光好象寡妇的丧服,带着无尽的苦痛无孔不入。画舫上的安神香已经燃了一节,香气弥漫在空中,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
画舫的门被敲响,瑶姬施施然起身打开,门外江玉檀长身而立,低头注视着瑶姬的神色温柔而炙热。
瑶姬噙着笑手指带着勾引抚过江玉檀的眉骨,一双藕臂环上他的脖子。江玉檀的眼睛热了起来,喉咙颤抖着,猛地抬手掐住她的腰肢,一旋身倒向舱内。
9
迷蒙瑰丽的晨光中,江岸边有数人眼见着朝廷命官江玉檀,为救其心爱的女子落水,因没有得到及时救治不幸身亡。
瑶姬全身被湖水湿透,清晨的风中冷得瑟瑟发抖,她无助地跪坐在江玉檀的尸身旁,目光空洞茫然,被人扶起的时候,已经哭得嗓子都发不出声来。众人对着此处指指点点,有悲悯怜惜的,也不乏幸灾乐祸的。
朝廷派人来查,大学士怕之前与江玉檀的接触会让他因着此事引火烧身,查案之际他悄悄地横*一手,最终只查出个意外身亡的遗憾结果。
半年之后,一顶粉红色的软轿从江府侧门匆匆而入。坊间的人说,江玉檀的正妻体谅丈夫对瑶姬的情根深种,也怜惜瑶姬对江玉檀的一片深情,才贤淑大度地将瑶姬迎进了门,抬为贵妾,以全江玉檀一片真心。
……
江府的书房,赵莹挺着即将临盆的孕肚,艰难地扶起跪在地上的瑶姬,她的神情温柔,目光威严而睿智,瑶姬抬眼看她,这的确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子,江玉檀配她,当真高攀了。
瑶姬至今还记得那个一脸憔悴却目光坚定的女子找上她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置信。赵莹要她帮忙,协助她设计江玉檀意外落水身死,并以贵妾之位相赠。
从此再不需要笑脸迎人,不需要委曲求全,这是眼所能见的一个不需要争斗的未来,一场再合适不过的交易。
瑶姬本是还有些犹豫的,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或许江玉檀还是爱她的,毕竟官场浮沉,太多的迫不得已。可是在被送进大学士府的时候,所有的幻想都成了空想,现实在她脸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江玉檀至始至终没有问过一句她的孩子如何没了,也从未将她看在眼里。
她诱江玉檀前来,在酒中下药,与他抵死缠绵。清晨的时候,江玉檀还在酣睡,她早早地起来,将酒水倒尽,拿着帕子沾着湖中的水一下一下细细地往身上擦拭,吹着清晨的风,适应着即将到来的寒冷。
江玉檀迷糊间醒来,揉着胀痛的脑袋走出画舫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瑶姬半个身子浸在水里,苦苦挣扎着往上爬的样子。江玉檀脚步虚浮地去拉她,瑶姬只需突然发力,便能将他拽入水中。
江玉檀本是有些水性的,只是前一晚耗空了身体,四肢绵软无力,挣扎了不过两下便沉了下去,及至被人捞起早已没了气息。
赵莹说,当年江玉檀骗得她一心下嫁,谁知在父亲落难之时不仅不出手相助,甚至还落井下石。当时她正逢第一胎临盆之际,生死关头竟隐约听到稳婆说江玉檀的意思是大小都可不留。
她拼了命将孩子生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护着,好容易才让江玉檀打消了这可怕的念头,可谁曾想,她又有孕了,赵莹不敢也不能再试一次了。
……
尾声:
江玉檀死的时候,瑶姬为他点足了七七四十九盏莲花灯,连上头每一个角的折痕也细细地抚平了。花灯随着湘湖的水流轻轻飘荡着,微弱的火星在起伏的水纹中连成一片,明明灭灭。瑶姬跪在江边闭上眼睛诚心祈愿,求上天开眼,让她的檀郎生生世世,永生永世,不得轮回……
坊间皆知,瑶姬是檀郎最喜欢的伶人,但今后不是了,她将是他这一辈子永远的最珍爱的贵妾。(原标题:《清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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