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首发“腾讯GWB游戏无界”
“社畜阿宅暴毙家中，穿越到三国时期化身曹操，一边统一天下，一边收集后宫。”这是《幻想曹操传》的主线剧情脉络。
2021年，《幻曹1》凭借“大厂裸辞”“收集人妻”等标签获得不少玩家的关注，但真正发售后，铺天盖地的差评立刻淹没了Steam页面。
经过一段时间的博采众长，《幻曹2》重新出发，采用Roguelike DBG的成熟玩法，瞄准了更广泛的用户群体。
我们找到游戏背后的桑尼游戏工作室，跟制作人桑尼深入讨论从《幻曹1》到《幻曹2》的设计思路变迁，希望给更多开发者带来值得学习的经验。
一、从差评中成立工作室
回忆起玩家对《幻曹1》的差评，桑尼总结说主要集中在剧情和玩法上。游戏的核心玩法是卡牌比大小，深度不足。早期版本里，如果玩家选择不符合史实的剧情路线，就会强制进入坏结局，更糟糕的是，如果玩家没有手动存档的习惯，就会永远陷入坏结局的循环里。
2021年桑尼果断从工作了3年的岗位离职，想做点更感兴趣的事。有次跟好友枫零聊到做游戏，玩了二十几年游戏的桑尼灵光乍现，谁不想做个游戏试试呢？于是桑尼自学游戏引擎、用半年时间做出人生第一款游戏。
然而《幻曹1》发售后，无数负面评价让桑尼陷入人生谷底，他在B站视频里坦诚分析游戏的不足之处，分享说游戏不但没赚钱，反而赔本2万元。大概是做游戏的热情感染了朋友们，枫零、敏璇纷纷出钱入股，桑尼游戏工作室就此成立。
桑尼游戏的办公室
解决经济问题的方式很简单粗暴，工作室成立时，3位合伙人各自按比例出资，作为2代项目的预算。游戏能卖出多少钱是能估摸出大概的，计算之后，桑尼觉得国产单机存在上限，可持续发展的关键就是控制成本。于是项目预算全部用于员工工资和外包费用，合伙人不拿工资。
工作室朝9晚6、正常双休，只要能高效完成工作，平时刷剧、打游戏、摸鱼，干什么都行。
工作室每年组织一次旅游，每1~2个月团建一下
工作室有了，最重要的问题是接下来做什么游戏？首先想到的是用更高品质把《幻曹1》重制成《幻曹RE》，但三国题材的游戏太多了，想做出差异化必须拿出新东西。最终桑尼决定，下个项目沿着1代的结局，创造一个全新的《幻曹2》。
如果2代能成功的话，桑尼想把《幻曹》打造成一个“国产兰斯”系列，每一代都尽量采用不同的游戏玩法。比如下一款游戏，无论是不是幻曹系列，就非常倾向于做战棋游戏。
当然，一切美好愿景都要建立在把《幻曹2》做到优秀的基础上。
二、在三国故事里融合多种文化
《幻曹2》的主线剧情延续1代的结局，曹操已经统一三国，然而东瀛女王卑弥呼投靠恶魔瑞肯获得了恶魔之力，向神州大陆发动了侵攻，拉开全新冒险的帷幕。
主线故事的发展结构跟《兰斯》很类似，王道曹操收集后宫，和伴侣们发生羁绊剧情，通过不断战斗增强自身实力，最终拯救世界。
对于前作剧情表现力不足的问题，《幻曹2》的演出方式采用经典的视觉小说模式，文案用第一人称视角增加带入感，文风文字严格控制，每通过一段主线战斗，都会展示相关的剧情，整体的游玩体验是比较流畅的。
游戏里大体分为三国、东瀛、西洋三个文化背景，三国时期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重要时期，魏蜀吴三国展现了文臣武将们的强调智谋、忠诚和勇气；东洋包括日本的战国时代、武士道精神和忍者文化，提炼出的女巫、武士、忍者等元素；西洋代表了欧洲和其他西方国家的文化背景，糅合了北欧神话，希腊神话的人物。
融合多种文化的目标是给玩家提供多样化的游戏体验和选择，展现多样性和跨文化的对比正是《幻曹2》寻找差异化的体现。角色的配音同样体现出文化背景，例如三国角色说汉语，东瀛角色说日语，同样体现文化多样性。
2.1 把Roguelike的特性融入故事里
分析《幻曹1》的缺点后，桑尼觉得历史题材最好兼顾剧情合理性与游戏合理性，如果不能兼顾，必须保障游戏合理性。为了避免陷入这种矛盾，《幻曹2》采用多周目轮回的线性剧情模式，这样做有两点好处。
第一点是让玩家在轮回中持续加深对战斗系统的理解，每次轮回的剧情都是独立的，玩家也需要重新开始构筑牌组，探索不同卡牌流派的特性。
第二点是剧情轮回要求玩家经历多次坏结局，才能击败最终boss迎来好结局，这跟roguelike要求玩家反复重玩的特性相互契合。
在经典的roguelike体验中，玩家强度的提升几乎只能来源于技术的提升。为了降低难度，很多卡牌游戏都加入了局外天赋的设计，每局游戏结束后获得若干天赋点，用来增强角色的某项数值。
《幻曹2》把原本要一局结束才能获得的天赋点，变更为RPG玩家更熟悉的经验值和等级，每场战斗结束后获得经验值，局内升级后就能激活技能、获得新天赋，实时提升自己强度，最高升到20级。经验值和等级是全局通用的，下一次轮回也会保留，让玩家提升实力的过程更平滑。
2.2 创造让人记得住的体验
想在战斗过程中持续给玩家创造新鲜感，独特的敌人buff机制必不可少。
例如敌人小狐妖每次攻击能偷走玩家的幻想水晶，给玩家带来有效的紧张感；Boss诸葛亮会在倒数第3回合给玩家2张天意（可以抵挡1次伤害），倒数第2回合会造成1个高额攻击，如果提前抽到了天意就可以轻松挡过，如果没抽到，就需要牌组有一定的强度，然后最后1个回合，会选择黯然退场，也符合游戏剧情的设计。
爬塔的各类mod极大扩充了游戏的玩法，所以如今的卡牌游戏最好支持创意工坊。最基础要包含替换美术素材的功能，功能开发完备后就能开放更多接口，把游戏的自定义空间推上新高度。
皮肤替换功能
三、博采众长的玩法更要突出独特设计
在《幻曹1》到《幻曹2》之间，桑尼回顾了很多玩法类似的游戏，先拆解头部游戏寻找特性，再根据需要逐步修改出自己的特色。
《*戮尖塔》的数值系统非常精妙，但药水系统比较复杂，不好上手。在地图探索的分支路线选择上，太多尖塔like游戏采用网格大地图，缺少新鲜感。
在玩了《兰斯1》和《兰斯3》之后，桑尼认定多层3选1的路线分支模式让玩家模拟了RPG的前进探索感，还能拥有一定的自由感和策略感，是值得借鉴的优秀体验。
多层3选1模式让玩家动态思考事件、敌人、宝箱的收益，对于设计者而言，调整不同卡片出现的概率，就能让游戏体验产生丰富变化。
《幻曹2》的地图探索
而且这个模式也能设计出非常有仪式感的演出，例如恶魔瑞肯最终战之前的登神长阶是一条固定的直线，玩家一路前进，很容易营造出庄严感。
战斗时候应该像《*戮尖塔》一样一对多，还是像《兰斯10》和《月圆之夜》一样一对一？一对多的模式需要玩家托拽卡牌到相应敌人身上，操作比较复杂。很明显《幻曹2》选择了一对一的战斗模式，因为玩家能随便甩牌，操作更爽快。
3.1 三种职业做出明显的差异化
跟所有DBG游戏一样，《幻曹2》也划分出几种职业，不同职业的玩法思路做出最大化的差异和特征。
剑或者说战士是最容易上手的职业，不同的搭配能做到高攻击、高防御、高频率的区分。例如最简单的叠甲流，高护甲值配合冲撞可以秒*敌人，但低频高伤害的缺点容易被敌人克制。
法杖或者说法师的灵感来源于《DOTA》的卡尔，他通过不同的元素球可以搓出至多10种技能。考虑到上手难度，本作中简化成水火土3种元素，每凑齐3个元素会自动释放一个法术，根据合成元素的不同，法术可能会造成伤害、获得格挡或恢复血量，还会附加额外效果。
核心或者说机关师很像《炉石》之类的卡牌游戏，基本玩法是仆从铺场，让仆从进行战斗，还可以合成为高级仆从增加战力。
单机游戏不用太考虑职业牌组的平衡问题，单张牌的数值差异不大，但多张牌组合在一起使用之后达到非常强力的效果，是完全合理的，这也是卡牌游戏爽感的一大来源。
但这也有例外，比如赤纳斩这张卡可以无限升级，伤害一次是12、15、19、24......但前提是要在战斗中不停使用它才能让这张卡升级。因为玩家付出了额外努力，所以数值超模是可以接受的。另一个例外是伴侣牌，数值很强，但同样要付出额外努力才能获得。
3.2 独立但不突兀的伴侣系统
几乎每个卡牌游戏都有自己标志性的玩法模块，《幻曹2》里跟伴侣牌相关的伴侣系统就是这样的特色体系。
游戏里的货币分成血滴（一般货币）和幻想水晶（伴侣系统的唯一货币）两种，水晶用于伴侣的召唤和双修。召唤后获得各式祝福效果，双修后获得伴侣牌同时增加好感度，用于局外解锁独特的羁绊剧情。
在战斗中，每局游戏可以召唤多个伴侣，伴侣初始拥有祝福效果，可以理解为爬塔的遗物。能否将战力发挥到极致，合理培养及使用伴侣会非常重要。
比如貂蝉的初始祝福是战斗开始时给敌人施加乏力效果，升级祝福是施加乏力时减少敌人武力。配合自有牌组使用得当的话，能让敌人常年只有1点伤害。
再比如织田市的祝福效果是获得血滴（游戏的一般货币），双修后的伴侣牌是获得水晶（伴侣系统的特殊货币），在局内前期养起来的话，能获得大量水晶，便于培养伴侣。
四、小团队要善用AI技术节约成本
《幻曹1》被人诟病的问题之一是画风不统一，所以在《幻曹2》开发之初，桑尼就把画风定位于国风和二次元之间，画面质感的要求更严格。
不难看出《幻曹2》的美术风格是在差异中尽量做到统一，但仍然有不够完美的地方。桑尼认为，团队里最好能有一位类似主美的角色，去全盘把握所有美术素材，才能做到美术素材的统一。但目前3位美术还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幻曹2》有25位女性角色，其中包括神话角色和性转角色，把每个角色都做出人设上的区分是很难的事情。桑尼采用的方法是突出文化背景和设计专有称呼。
历史上的左慈是“蒙一眼，跛一足，头戴白藤冠，身穿青懒衣”，所以游戏中的服装设计偏修仙一些，一只眼睛用头发遮住。卑弥呼的形象大量使用日系纹样，搭配红白黑配色和太阳女王冠，可以明显感觉到日本文化背景。
每个伴侣都有针对主角的独特称呼，比如卞伶会直呼主角为阿瞒，美杜莎会说yes my lord，服部半藏说话会带着一种日漫“啊咧啊咧”感觉。
说到底，桑尼游戏仍然是个小团队，美术、音乐、配音等大量工作是需要外包的，其中就包括UI设计。外包人员自身的能力、团队沟通的效率等等都是比较玄学不可控的事情，游戏的UI经过几次改版后，才遇到一位能力优秀的UI画师，做到目前的舒适、简洁的效果。
小团队还要想尽各种办法节约成本，前段时间爆火的AI技术成了最值得尝试的方法。
对于桑尼游戏来说，AI绘图起到了美术方面的参考作用。比如貂蝉的皮肤，团队先画出草稿，再用AI生成多种参考图，最后画师提取恰当的部分绘制出成品。
试着用ChatGPT生成几次剧本后，桑尼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生成的内容很难做到有趣。但它现在可以很方便地翻译剧本，比常见的翻译软件要好一个档次。ChatGPT还能给出实现某个功能的代码，前提是创作者有一定的代码基础才能给出恰当的提示词，同时检查代码里隐含的错误。
总之桑尼觉得，游戏行业应该持续关注AI技术的发展，至少对于小团队来说，这是降低成本的好办法。
五、“现在放弃的话，比赛就结束了”
小团队应该选择自发行还是寻找专业发行商？桑尼的两款游戏分别尝试了两种途径，心得颇多。
《幻曹1》选择自发行是因为桑尼想弄清楚发行的流程，尝试之后发现愿望单积累的数量还不错，于是打定自发行的决心。如果开发者懂得如何打出声量，选择自发行是没问题的。
到了《幻曹2》，桑尼想知道跟发行商合作是怎样的流程，于是找到了Love Story Project，简称LSP，这家发行商隶属于制作了《三色绘恋》的山百合工作室，懂的玩家肯定会不自觉嘴角上扬。
寻找发行商的关键考量是彼此合适，如果发行商吸引的玩家群体跟自己游戏的目标玩家群体相互重合，就是很理想的状态，发行商知道怎么在宣发中做出有效的差异化。
触达最广泛的目标玩家，也能给出实用的建议。
开发《幻曹2》的过程中，有些新人开发者找上桑尼，想听取一些游戏开发的心得。桑尼给出的回答是《灌篮高手》里安西教练的一句话：“现在放弃的话，比赛就结束了。”至于更多的心得体会，要从失败的教训中寻找。
回顾《幻曹1》的运营和发行环节，桑尼总结说当时自己的游戏制作能力太稚嫩，游戏质量和内容都不够优秀，却给玩家留下非常大的期待，预期管理不匹配，所以遭受大量差评是很正常的事情。
桑尼没有忽视玩家的声音，他赶紧投入时间修复bug，游戏发售一周后，他发布了退款声明和续作免费赠送计划。并非所有玩家都会看到这个声明，负面评价仍然在蔓延。时间能平复情绪，但桑尼觉得自己必须用实际行动证明他没有放弃，就像程序员常说的：
”Talk is cheap, show me your code.”
对于玩家来说，创作者拿出更好的作品，才是唯一重要的事情。于是桑尼更频繁地跟玩家沟通、听取意见，也主动找到游戏行业的前辈学习经验，把所有对游戏的理解融入到《幻曹2》里，希望给玩家带来尽量完美的体验。
迄今为止，《幻曹2》已经进行了3次封闭内测，收到非常多的玩家反馈，大量来自玩家的建议成了这款游戏的一部分。
在某次试玩期间，桑尼“住在群里”，及时更新修复游戏的问题
“所以其实，做游戏这件事，任何时候都是失败远多于成功的，但是如果能坚持做下去的话，你就没有真正的失败。”这就是桑尼在两款游戏中找到的最重要的心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