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元，快手的心病。”
作者 / 阿耙 哈士柴
什么是二次元？这个问题或许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
2021年，短视频平台们想重新定义二次元。相比将近一年没什么动静的抖音二次元和动画电影领域碰壁的西瓜视频，赴港上市不久的快手，做法颇为直接。
他们找了一群做cosplay、做玩具、做服饰三坑的素人，作为代表KOC（Key Opinion Consumer，关键意见消费者）填补平台内容中属于“个性化年轻人”的空缺。他们剑指B站，从2018年6月重金接盘国内首家弹幕网站AcFun（以下简称“A站”），到2020年抢下B站连载的同名漫画《租借女友》动画新番的大陆独播权，还代理了《命运神界：梦境链接》国服对抗《公主连结Re:Dive》，再到近期上线了B站国创动画区追番Top3《镇魂街》改编手游《镇魂街：武神躯》。
然而，这番投入并没有为快手在二次元领域创造被外界认可的成绩，反而在东施效颦之间，迷失了方向。
如今左边像谁，右面又像谁？
三年前的孤注一掷，和老二次元的黯然神伤还有不到2个月，就是快手收购A站的三年之期。
2018年6月，快手宣布收购已经欠薪数月、交不起服务器费用的A站。用了一年的时间才解决了A站过去留下的技术烂摊子，重新搭起了一个匹配其用户量级且符合当下互联网形式的产品。
技术的窟窿好补，内容的贫瘠难填。快手从网易文漫挖来了以文旻为首的团队，后者曾作为网易文学漫画事业部副总经理、网易LOFTER部门总经理为网易在二次元社区的建设上立下过汗马功劳，快手希望这个团队可以快速融入公司，为A站重振雄风。
彼时，B站刚在纳斯达克上市，为了摆脱对游戏业务的依赖，激活停滞的股价，加码内容社区投入，完善增值业务结构；西瓜视频正持币观望二次元和UP主市场，一手抓紧签约独占手里的头部三农内容创作者，防止他们“内容外流”，一手挖角了敖厂长等B站顶流，填补ACG内容的空缺。相比之下，快手对A站的投入相形见绌。
2019年8月，文旻在黄浦江边的酒吧里给A站UP主们开了场沟通会，宣布将投入5.7亿元的“资源和资金”扶持他们。此前，A站刚刚效仿着B站的充电功能推出“蜜桃计划”，希望激活用户对UP主的打赏；并上线UP主激励榜单“熋榜”，为优秀的UP主提供资金回报，还宣布UP主获得的资金收益可以全额提现，A站不抽成。
2019年12月，快手在A站的老家武汉举办了一场“ACG光合创作者大会”，会上A站公布了4个月来扶持UP主的成绩：176位UP主登上了熋榜，可以分到500元-50000元不等的奖金。
这样的扶持效率显然与快手的预想目标相距甚远。
这次大会上，文旻又宣布快手将推出“快手原创动漫”与“国漫扶持计划”两大项目，拿出30亿流量扶持1万名二次元创作者。A站也发布了新的品牌理念“满足用户一站式二次元文娱消费需求”，从二次元内容、直播、虚拟偶像、IP衍生和游戏等多个方面为用户提供二次元产品。
事实上，近两年二次元爱好者对A站的印象只停留在购买了几部黑马番剧，例如《佐贺偶像是传奇》、《瑞克和莫蒂》、《租借女友》等，但除了买番的运气出色，自建的内容生态没有太多进展。
无论UP主还是二次元PUGC，无论是A站还是快手，都没有在巨额扶持后诞生爆款。将近一年半时间，当初提到的两轮35亿 流量&资金扶持尽数打了水漂。
2020年8月，根据新京报贝壳财经报道，快手对组织架构进行了微调，将A站与游戏直播划归到游戏团队管理，将不会对A站发展设立KPI，此前的A站总经理兼二次元负责人文旻向游戏团队唐宇煜汇报。而最近一年时间里，刚上任时频频亮相的文旻也很少在业内露面刷存在感。
就在大家以为，A站毫无起色，快手布局受阻或将放弃二次元的时候。今年年初，快手注册了“快手二次元”商标。2021年3月，快手又宣布推出“发电计划”，将每月拿出亿级流量重点扶持二次元相关内容。
这一次扶持的结果与此前并没有不同，快手的“二次元宇宙”内容水平参差不齐。打开快手上的“二次元”标签，热门作品第一屏中除了两部《茶啊二中》短片，其余均是以动画剪辑为主的作品，一部分作品封面还有擦边球的痕迹。这些内容很难不让大众用户对“二次元”概念产生误解，老二次元用户也瞧不上这些内容。
此外，快手上的宅舞、Cosplay等内容下的评论并不友好，不仅包括对出镜者身材的指手画脚，更有甚者直接发出“穿更少点更好看”等低俗言论。漫展摄影师小N对靠谱二次元表示，他曾在快手发布过漫展游场的视频，获得了点赞的同时也收到了不少类似的恶评，“刚开始觉得删一删就够了，后来会有出镜coser找我，让我删掉快手上的投稿，因为担心这类恶俗评论会被自己家人刷快手时看到，不让她今后再逛漫展。”
“不是我不想发快手，但这样的用户氛围让我觉得很烦，这么累没必要。”小N吐槽道。
快手宅舞视频下的低俗评论
常刷快手的用户也时常看到快手为AcFun导量的内容，一部分推广内容是对《佐贺偶像是传奇》、《瑞克和莫蒂》等番剧的混剪推荐，还有一部分是A站上面舞蹈内容的精选。但不少快手用户下载了AcFun的APP后发现，除了番剧，A站上推荐的段子、影视解说等内容在快手一样可以看到，如果想看宅舞，大部分舞见也开通了快手账号，竖屏看舞体验更佳。
A站首页推荐的内容，不少在快手一样可以看
过多重合内容，大大降低了引流后A站的打开率。而快手式内容的浓度提高，A站的老二次元也并不买账。
游戏上的围追堵截，和短视频与游戏分发的矛盾无论是放在二次元题材里，还是放在整个文娱内容里，游戏都是最赚钱的形式之一。
眼看着B站和字节跳动大举布局游戏，快手也不甘落后。2018年和2019年试水休闲游戏推出《快手斗地主3D》、《快手跑跑乐》、《魔幻厨房》后，快手的游戏业务“越做越重”，2020年8月，慕远科技和三大工作室组成的游戏业务归唐宇煜负责。
有趣的是，快速成为重点业务的快手游戏在2020年、2021年的两次发力均围绕着二次元游戏，结局并不理想。
2020年4月7日，快手、A站、龙拳风暴联合发行的二次元游戏《命运神界：梦境链接》一度成为爆款，上线首日流水突破1000万元，登上iOS免费榜第一，并在之后的两周内保持在畅销榜TOP50以内。可惜好景不长，该游戏上架不到20天就因为疑似违规套用其他游戏的版号被下架。综合第三方数据统计，《命运神界：梦境链接》下架前流水至少过亿。
下架前的《命运神界：梦境链接》
这款本应成为快手游戏的代表作下架后波折颇多。2020年5月，项目组宣布会进行退款，随后先是把约定的“14个工作日内”的退款时间在微博中删除，更有玩家表示直到9月份才收到退款。
2020年8月《命运神界：梦境链接》改名为《梦境重塑》亮相并开启测试，龙拳风暴宣布该作将继承玩家在《命运神界：梦境链接》中的角色和包含钻石、金币的道具数据。据当时参与测试的玩家反馈，游戏内容并没有太大改动，先不说这样“重生”的版本能否跟得上日益提升的二次元游戏平均水平，即便是《梦境重塑》的发行已经从快手变成了 HotaruGame，还是有不少玩家对这场噩梦记忆犹新，对《梦境重塑》表示质疑。
截止4月18日，《命运神界：梦境链接》和《梦境重塑》两款游戏均没有获得版号，关于《梦境重塑》的最新信息也停留在2020年8月。
快手二次元游戏首秀折戟近一年后，2021年3月18日由快手关联公司慕远科技自研自发的国漫IP手游《镇魂街：武神躯》上线，据官方介绍，该游戏首日新增用户破100万，当天登上IOS免费榜第一。
不过这款游戏在收入和口碑上不仅没法接棒《命运神界：梦境链接》，连被“开除二籍”的标准都没达到。据七麦数据显示，《镇魂街：武神躯》的iOS收入在上线第二天单日突破20万美金（130万元人民币），随后一路下滑，单日收入一度跌至2万美金以下。
iOS下载量从首日35w，一度跌到单日1500以下，留存乏力。
快手官方推出的“快手游戏发行合伙人计划”以成本低于传统渠道，性价比高作为卖点。2021年3月份的手游投放数TOP20排行中，快手作为投放数Top4平台出现的8款游戏，也多为休闲、模拟类手游。
市场投放的选择也说明了，快手用户的中重度游戏属性不强，更不是二次元游戏宣发首先想到的平台，即便“发行合伙人计划”性价比高，也无法止住《镇魂街：武神躯》的收入下滑趋势。
颇为魔幻的是，“过于氪金”是Taptap上《镇魂街：武神躯》评论里最关键的标签。不少玩家吐槽“氪金页面无处不在”，“抽卡概率多次保底”，除了对漫画剧情复制之外，玩法上并没有太多创新，UI的粗糙也广为诟病。一款被玩家认为“重氪金”的游戏却在一个月内日收入仅有开服时的1/10，《镇魂街：武神躯》在口碑和收入上双输似乎已成定局。
如果说《命运神界：梦境链接》的下架是经验不足导致的大热暴死，令人惋惜。那么《镇魂街：武神躯》的扑街则说明快手游戏不仅做不好二次元游戏，整体的自研和发行能力都还需要累积。
执念二次元，是快手的心病重重困难也无法让快手放弃对二次元的执念。
B站在视频和社区领域的发力，时刻威胁着其“短视频老二”的地位。发力自制OGV，参与《人生一串》的制作，出品《说唱新世代》的综艺，B站用传统内容配合着泛二次元观众的分享能力持续出圈，这些内容从质量到宣传，都是快手上MCN带着“老铁”做不到的。
执念二次元，是快手对Z世代用户的渴望，同样的渴望和不兼容也体现在电竞布局上。2020年《全球电竞运动行业发展报告》显示，2020年中国电竞用户预计4亿人，0-24岁用户占比29%。对于快手来说，引入电竞跟二次元内容都是覆盖Z世代用户的破局方式。
快手买下YTG战队，投资VSPN，获得KPL（《王者荣耀》联赛）和PEL（《和平精英》联赛）播放和直播权的一系列动作让快手上的《王者荣耀》和《和平精英》内容日渐繁荣，小葫芦数据显示这两个游戏的活跃主播和活跃人次在快手上的数据要好于斗鱼虎牙和B站。
更“硬核”的电竞游戏《英雄联盟》的活跃主播和活跃人次在斗鱼虎牙和B站都排在前3，重要性不言而喻。快手上《英雄联盟》的活跃主播、活跃人数、礼物贡献要远小于B站、斗鱼、虎牙上的数据。
据靠谱二次元了解，快手其实对布局《英雄联盟》兴趣颇丰，2020年中曾组建团队参与竞标S10（2020英雄联盟全球总决赛），甚至在结果公布前就开始了对快手S10的内容规划。但随着B站获得英雄联盟S10-S12国内直播平台独家版权，快手的S10内容规划遭遇重创，随后斗鱼、虎牙、企鹅电竞获得了B站分销的S10直播版权，唯独快手没有。
“被卡住脖子”的快手空有移动电竞用户和内容，电竞属性更浓的端游和主机领域布局受阻，甚至《传奇》《斗地主》都是快手活跃主播开播前10的游戏，与其他平台开播TOP10的游戏相比，“老铁味”十足。
钟爱抖音的全球Z世代用户始终忌惮于快手的“土味”标签，这使得快手只能通过发力二次元内容、布局电竞等方式变相触及“一线新年轻用户”。对于快手而言，二次元不过是一个引流工具，老铁太多，看着太烦，总需要有新鲜的内容输入才能提升留存。但二次元这种亚文化对快手的“能效”是否成正比，目前看不仅是一个难题，甚至是一个笑话。
无论是“硬核二次元”还是“泛二次元”，都只是一类用户的兴趣和爱好。许多人怀念当初的B站，以及决定留在如今的A站，都只是因为其用户数量不大，能形成浓厚的小圈氛围。但这又与快手的发展方向相悖——毕竟作为一家上市互联网公司，没人希望一款重金砸下去的产品和赛道始终在原地打转。
如今“二次元”嫌弃快手太土，又嫌A站太小。执念二次元的快手，或许应该认真考虑一下这块心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