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胤一袭白衣出现,原本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显得更加惨白,整个人如一块冷玉笔直伫立,皱着眉头看着场上操练的士兵。正在巡视的一位副统领一惊,道:“主帅,您的伤势未愈,何不在帐内休息。”
宗胤淡笑:“无碍,只是这粮草还没送达,众将士这两天只是喝些野菜米汤果腹,哪来的气力操练。”副统领也不由得皱眉,却见远处奔来一小兵,行了一礼后气踹嘘嘘的道:“报告主帅,副统领,朝廷增援的粮草到了,正在粮帐卸货!”
二人闻言一喜,忙往粮帐走去。远望去,这次朝廷送来的粮草足有十五车,再撑个十天半个月是没问题的,这场仗也该结束了!宗胤一瞥,却见粮车旁一黛衣清瘦少年正在与伙夫长和另外两位统领在说笑些什么。
宗胤顿时怒火一生,大喝道:“你怎么在这里!”除了正在说笑的两位统领,其余将士均不明所以,以为是进了奸细,顿时拔刀戒备。却见他们面色惨白的主帅全然不顾裂开的伤口,一把扯过了那黛衣少年,皱眉怒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宗胤为人随和,众人很少看到他发脾气,哪知他今日竟对这黛衣少年连喝两声。
黛衣少年看着宗胤点点殷红的白衣,眼睛微红,垂眸看着脚尖低声道:“宗胤,但凡阔别已久的小情侣都是要亲亲要抱抱,你也就只会吼我!”她还真敢说!周围都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自然听得清黛衣少年的话,两统领别过头去偷笑,宗胤身后的副统领及后面的将士一脸惊愕。这主帅……不会是个……短袖……吧……
宗胤面上一热,像众人交代了几句便拉着黛衣少年往主帐走。身后的副统领更加错愕,主帅那夜带将士偷袭敌军,却被早已埋伏在那里的敌军重伤,胸口中了三刀,差点伤中心脏肺腑,这还是他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在主帅面上看到血色!
主帅寝帐内,黛衣少年默默的找来药箱帮宗胤换药,却被他修长温暖的大手抓住,“为什么要来?”还是质问的语气,声音却缓和不少。黛衣少年没说话,静静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他的手指修长白净,实在不像一个武手人的手,手心有薄薄的茧子,硌得她心疼。“阮灵玉!”宗胤又怒了,没遇到她之前,他明明是个温和随意的偏偏世子爷,遇到她之后他估计是要把他前二十三年没发过的怒气都点燃了。
阮灵玉将手微微从他手中挣脱,赌气道:“我为什么不能来?就准你精忠报国征战沙场,就不准我巾帼不让须眉,千里送粮草。再说了,我又不是以你女人的身份来的,我是皇上亲封押运粮草的副官!”
宗胤脸色更加难看了些,皇帝肯定不会随意封一个女人当副官,定是她自己去求的!一想到她从皇城来到这边境,路途遥远,途中有一段山匪众多,他就生气!但是看到她一脸委屈的模样,宗胤又心软了,想到刚才她说“你女人”时脸上自豪又率真的神情,他便心情愉悦。于是和声劝道:“那你明天便随运粮车回去吧,一个女人在军营里毕竟不方便,我怕我到时候无暇顾你周全。”
阮灵玉盯着他亮如黑漆的眼眸,心虚的低下头,嘀咕道:“那你就不怕我回去路上遇袭吗?”宗胤眉心一跳,沉思半晌后道:“那你便留下来吧,跟在我身边不要乱跑。”
阮灵玉一边帮他换药,一边几不可微的点头,说道:“我知道,我不会影响你的。我祖父,我父亲,我二哥都为抵御外敌殉国了,我就是想来看看这个地方。”
宗胤闻言心疼不已,阮家祖孙三代先后为国捐躯,甚至找不到完整的尸首,她和母亲后来被寄养在阮家二爷家里,怕是日子不好过吧。阮夫人未出阁前与他母妃是蜜友,于是他们自小便有婚约在身。不过他小时候不太喜欢那个留着鼻涕跟在他身后的小小女孩,所以八岁那年随父王到封地后便鲜少回京。
去年皇祖母病危,他应召回京,刚进皇城不久就遇到一群富家子弟欺负一个卖豆花的小丫头,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就看到一身少年打扮的她上前救了那个小丫头,身后还跟着几个面容尊贵,正笑眯眯望着她的公子哥,其中竟有……当今天子!
当然他那时虽识破她的女儿身,却还不知道这个见义勇为的豪爽女子竟是他多年不见的未婚妻,阮灵玉。
阮家是将门世家,教出来的女儿自然不会是弱不禁风娇滴滴的大小姐,他一直记得初见时她的明媚飒爽。他离开时她还是个爱哭的鼻涕虫,再见时她已经出落得高挑清丽。只是他对面不相识,到叫别人笑话了去。
这些年都是他母妃在联系她,就连她及笄礼他也没到场,礼物还是他母妃帮挑的。母妃催他及早完婚,他却一拖再拖,甚至没有回京来看她一眼。他实在是讨厌这娃娃亲,讨厌娶一个被安排的女人。她父兄战死沙场,家中男儿只剩她大哥,他曾派人来慰问过几次。他以为她必会长成一个哀怨的女子,没想到她竟如此明艳夺目,和京城年轻公子官员交好,就连当今圣上都时常着便服出宫,找她吃茶聊天。
一想到她时常混迹在男子中间,其中还有一两个对她虎视眈眈心怀不轨,他就不开心!早知道会一眼钟情,他当初就应该听母妃的话早点完婚,何至于呆到今日,须与当今天子和那个隐忍深沉的七王爷争人!
“阿胤……阿胤……你没事吧?!”关切又急促的声音传来,宗胤一笑:“没事。”
“没事你发什么呆,我还以为你伤口又裂开了,我都叫你好几声了……呼……”宗胤没等她说完,把她扯进怀里,阮灵玉怕压着他的伤口,低呼了一声。宗胤抚着她的发道:“玉儿,等这场仗结束了,我们回去便完婚吧。”
…… ……
宗胤忐忑的等了许久,都不见怀里的人回应,一颗心渐渐沉了,惊疑不定的问道:“玉儿?”阮灵玉微微从他怀中挣脱,垂眸道:“宗胤,不是我矫情,我承认,我很喜欢你,我们也都不小了。但是喜欢是一回事,成亲是一回事,我们重逢也不过才半年多,即便我们自小有婚约,现在完婚也太仓促了些。”她害怕,怕他像小时候一样不喜欢她的追随。
宗胤眸光一暗,强颜笑道:“没关系,等你什么时候想成亲了我们便成亲,这么多年我都不在你身边,是我对不起你。”阮灵玉欲辩解,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这么多年不出现,他是有多厌烦她?在一起本来就需要两情相悦,倒不觉得他有什么对不起她的。
宗胤不知她心中所想,脑海里却浮现了出征前他在御书房和皇帝打架的一幕。当今圣上宗瑾瑜那天质问他,对灵玉是何感想。他跪下缓缓道:“臣自是当灵玉是自己的未婚妻!”宗瑾瑜冷笑:“哼!未婚妻么?你宗胤出京十五年后便一次都没有回来看过她,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未婚妻?”
宗胤自知理亏,没有答话,宗瑾瑜道:“宗胤,你起来,抛开你我君臣的身份,今天只是两个男人间的谈话!我问你,若你真的在乎她,在她父兄殉亡,最需要帮助时为何不回来?”宗胤垂头,艰涩开口道:“是我对不起她,我以后……会补偿她的。”宗瑾瑜一气,竟一掌向宗胤劈去,怒道:“你当然对不起她!她最伤心时陪在她身边的是朕,被人欺负时保护她的也是朕,凭什么你一回来她的心便偏向了你?!”
宗胤闻言也怒从中来,低声喝道:“她是我未婚妻,无论如何我们的婚约都摆在那,望皇上自重!”宗胤与宗瑾瑜除了是君臣还是堂兄弟,那天却为了一个阮灵玉,像两个普通男子一般为自己心爱的女子狠狠打了一架。毕竟身份摆在那,宗胤又即将出征,两人均没有出*招,却也酣畅淋漓的打了一架。
末了两人气喘吁吁的躺在御书房的地板上,宗瑾瑜说:“我曾问她,万一你一辈子不回京或悔婚了怎么办,她说你会回来,如果真的悔婚,她也不会过多纠缠。我问她愿不愿意进宫,她说她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皇宫太刻板单调,她害怕自己满身色彩会因此暗淡。其实,我也害怕,皇宫不适合她那样明媚爽朗的女子,所以明明一道圣旨可以办到的事情,我却希望她快乐。如果……你能带给她快乐,那么,请你好好保护她!”
宗胤不知道宗瑾瑜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他只是心惊作为一个权倾九州的帝王,竟然为了让自己喜欢的女子自由快乐而放手。他很庆幸自己回京看到了她,很庆幸她还心心念念着他。早知如此,他当年就应该在她一把鼻涕一把泪跟在他身后喊他“宗胤哥哥”时便好好保护她。还好他母妃这些年一直以他的名义联系她,他才不至于在她面前时羞愧难当。
十天后,宗胤终于带领将士击退外敌,班师回朝。圣上龙颜大悦,封赏了所有将领,就连押运粮草的阮灵玉都因巾帼不让须眉忧国忧民为前线战士押运粮草而封了郡主,并赏了府邸一座,赐家奴二十人,吃穿用度均有标准。
宗胤知道,这是宗瑾瑜为她做靠山。能有这样一个人默默守护她,宗胤既替她开心,又觉得胸口有些郁结,他的女人,居然需要别的男人来保护。
半年后,康王世子宗胤与青泠郡主阮灵玉在京城大婚,皇帝亲自到场主婚,何其荣幸!没人知道,礼毕后皇帝一回宫便把自己关在寝宫里,喝了一夜的酒,第二天早上沐浴后又像没事人一样继续上早朝。
婚礼前一天,皇帝陛下宗瑾瑜再次把宗胤叫到书房,狠狠说道:“宗胤,朕把灵玉交给你,他日你若有负于她,朕必定把她抢回来,你且小心你项上人头!”
“皇上放心,她是我妻子,我必定爱护有加,绝不让她受半分委屈。”其实,宗胤又不傻,好不容易攥在手里的宝贝,他怎会不疼惜。
(本故事完,图片来源网络。本文为原创作品,谢绝抄袭搬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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