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话《三国演义》厚黑学:头号阳谋家,曹操的“法术”

大话《三国演义》厚黑学:头号阳谋家,曹操的“法术”

首页战争策略权术三国更新时间:2024-06-01

如果说《水浒传》是中国的一扇地狱之门,那么,《三国演义》是更深刻、更险恶的地狱之门。最黑暗的地狱在哪里?最黑暗的地狱不在牢房里,不在战场里,而在人心中。

《三国演义》展示的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又是一个人心险恶的时代;是一个各路战旗飞扬的时代,也是一个无数人头落地的时代;是一个智慧发展到最高峰的时代,又是一个阴谋发展到最成熟的时代;是一个“仁义”叫得最响亮的时代,又是一个人性最黑暗的时代。这个时代,从表面看是沙场上力量的较量,实际上是骗术、权术、诡术、心术的较量。谁的心地最黑、脸皮最厚,谁就是胜利者。换句话说,人心愈险恶、面具愈精致、伪装愈精巧,成功率就愈高。这个时代是战乱的时代,其英雄之所以为英雄,关键不在于身具万夫不当之勇,而是身带无人可比的面具——厚颜与黑心。

作为机谋、权谋、阴谋的集大成者,《三国演义》是中国权术的大全。所谓权术,就是政治手段。但政治手段有些是必要的、负责的政策与策略,有些则完全是诡诈性、奇谲性的计谋手腕,后者便是权术。宋代叶适所作的《宝谟阁待制知隆兴府徐公墓志铭》写道:“三代圣王,有至诚而无权术。”把权术视为“至诚”的对立项,十分准确,权术的主要特点正是没有真诚,只有机变手段。叶适这句话的重要性还在于说明,中国汤尧禹舜时代的上古原形文化,没有权术,只有真诚。到了春秋战国时期,《孙子兵法》、《韩非子》、《鬼谷子》、《战国策》等兵家、法家、道家、纵横家的著作出现,中国文化才发生巨大的伪形,出现权术政治游戏的第一个高潮。东汉末年,也就是三国时代,则出现第二次高潮,后一次高潮,其规模之大、谋略之深、诡计之细密,是第一次高潮无法可比的,“三国诸王有权术而无至诚”,权术家们个个都极会伪装、极善于耍弄阴谋诡计。

权术归根结蒂是种手段和技巧。“术”本来是与“道”相对立的概念。世无道,术便勃兴。中国文化以诚为本,诚能通神,诚即道,因此,世无诚时术也勃兴。三国时代是个战乱时代,中国文化中的“道”到了此时已全面崩溃,权术家们口中念念有辞的道,只不过是“术”的面具。曹操对皇帝早已失去忠诚,但还需要皇帝做招牌,“挟天子以令诸侯”,此时维护天子,不是道,而是术。

如果说刘备打着圣人面具的儒术,即扮演“仁君”,满口“仁义”,那么曹操玩的则是法术。文化大革命中的智者们把曹操定为法家,大致没有错。法家讲权、势、术,它的术与儒术相比,有刚柔之别、阴阳之别,所以鲁迅称法术为明术,虽然也是诡术、权术,但它只用“法”的名义,不用“仁”的面具。要*人就造个合法的名堂,公开*,明*,明明是“诡”,但也使人无话可说。

鲁迅说:法术原是极利害、极致命的法术。旧文人把法术搬到文坛,便是制造一个恶名、诨名、罪名然后置对手于死地。例如先说你是“封建余孽”、“布尔乔亚”或“无政府主义者”等,然后再加以扑*,这便是作家们搬用的法术。这种法术,表面上是“明术”,其实也是诡计。它通过诨名、恶名先把你批倒批臭,而且一沾上恶名,鲁迅一语道破:“你跑到天涯海角,它也要跟着你走,怎么摆也摆不脱。”

曹操使用正是这种法术,*王垕,使用的是王违反军法之名。《三国演义》第十七回所写的曹操借王垕的人头,是《三国演义》中貌似插曲、实际上是最令人惊心动魄的一幕。我们不妨重温这一故事:

却说曹操兵十七万,日费粮食浩大,诸郡又荒旱,接济不及。操催军速战。李丰等闭门不出。操军相拒月余,粮食将尽,致书于孙策,借得米十万斛,不敷支散。管粮官任峻部下王垕入禀操曰:“兵多粮少,当如之何?”操曰:“可将小斛散之,权且救一时之急。”垕曰:“兵士倘怨如何?”操曰:“吾自有策。”

垕依命以小斛分散,操暗使人各寨探听,无不嗟怨,皆言:“丞相欺众!”操乃密召王垕入曰:“吾欲问汝借一物,以压众心;汝勿吝。”垕曰:“丞相欲用何物?”操曰:“欲借汝头以示众耳。”垕大惊曰:“某实无罪!”操曰:“吾亦知汝无罪,但不*汝,军心变矣;汝死后,汝妻子,吾自养之,汝勿虑也。”

垕再欲言时,操早呼刀斧手推出门外,一刀斩讫,悬头高竿,出榜晓示曰:“王垕故行小斛,盗窃官粮,谨按军法。”于是,众怨始解。军粮不济,军心波动,面对这一危机曹操先施小计,即用小斛偷换大斛,并让王垕去执行。行不通而激起军愤时,他则施大计,借王垕的头以平军愤。

面对这种人头游戏,善心读者会感到惊心动魄,但是曹操却表现得极为冷静,一切行为“谨按军法”。在权术家曹操眼里,*王垕不过是宰了一只替罪羊而已,他明知道羊是无罪的,但必须“替罪”,这是执行军法的大局所需。所以他非常冷静地对王垕说“知汝无罪”但又要“借汝一物”。在这里,曹操没有任何心理障碍、人性障碍,玩的是*人消灾的血淋淋的权术,他没有任何犹豫,所谓“妇人之仁”和他是绝不相*,一个全军的后勤将领的头颅,不过是游戏中的一枚小棋子而已。

曹操和王垕的这一故事具有很高的象征意蕴,它揭示:在政治权术的游戏中,没有生命价值可言,也没有头颅价值可言,一切都服从权术所指向的目标。在一头是政治目标、一头是生命头颅的天平上,可以是一边等于零,一边则是一百。为了既定的权力目的,可以不惜使用一切最卑鄙的手段。这也说明,当权术走向巅峰的时候,人的生命尊严就会走向谷底。

法术虽有明的一面,确实可称之为“明术”,但也有暗的一面。鲁迅在讲文坛“法术”时,说文坛中人除了直接给人诨名、恶名以坑人之名,“还有一种是自己连名字也并不露面,只用匿名或由‘朋友’给‘敌人’以批评。”曹操*王垕用的是明术,*祢衡则自己“并不露面”,让朋友“黄祖”(刘表的部属)去作“武器的批判”,借黄刀而*祢。这一点,连荀彧也不明其诡计,曹操只好明说:“祢衡辱吾太甚,故借刘表手*之,何必再问。”(第二十三回)曹操知道祢衡是敢于直言的士人,自己动手消灭他,会失去天下士人之心,所以便施借刀*人的诡计。果然祢衡很快就人头落地,难怪鲁迅要说“法术极利害,极致命”。

鲁迅当年称法术为明术,今天我们则改称为阳谋,权术中的阴谋利害阳谋也利害,两者却可以置人于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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