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衣服是她最隐秘思想的持久表露，是一种语言，也是一种象征。”在19世纪，着装的社会象征意义有多重要，看看巴尔扎克就知道啦。
100多年前，上流社会的女性会花大量的时间和金钱来打造精致的行头，以便在社会语境中进行恰当的自我展示，迎合人们期望女性扮演的从属和被动的社会角色。
电影《乱世佳人》剧照
然而，19世纪的女性并没有多少穿衣自由，更不被允许穿裤装。甚至在法国，穿裤装竟然需要得到警察的特别许可。
“时装被用于表达社会阶级和社会身份，但其主要用途是表达女性和男性如何看待自己的性别角色，或者应该如何认知这一性别角色。”《时尚及其社会议题：服装中的阶级、性别与认同》就描述了女性从被禁止到自由穿裤装的这一百多年间社会文化的抗争与转变。
我们今天习以为常的裤装，在百余年前，被视作一种将男性化和女性化着装相联系的另类服饰风格，当时的讽刺作家和漫画家有时会将那些违抗社会秩序的女性描绘成身着裤装的样子，裤装有意或无意地表现了对主流服装式样的一种反抗。
曾立法禁止女性穿短裤
19 世纪，起源于巴黎的时尚风格被欧美其他地区的女性所接纳。时装是由几件单独的衣服和大量织物组合而成，饰物精细而复杂。这些衣服束缚了身体，让任何形式的运动都变得困难。女权运动的成员试图让服装改革朝着实用、健康和舒适的方向发展，服装改革者的建议集中在对裤装的采纳上。
电影《乱世佳人》剧照
裤装在19 世纪颇具争议，因为19世纪的意识形态规定了固定的性别身份，主流观点不允许对性别认同产生歧义，也不允许每种性别成员的规定行为和态度向前推进或变更。
关于服装改革的第一个最著名也最让人诟病的建议，是19 世纪50 年代由阿梅莉亚•布卢默夫人所提出的改革服装。这套服装包括短裙和土耳其长裤。1851 年，布卢默在一篇文章中描述了自己的新着装，这篇文章被纽约一家重要的报纸转载，随后又见诸全国和国外的各类报端。
服装改革：裤裙（1862—1867年，美国）。自制的裤裙—用织锦丝绸做的裙子和裤子。由德博拉·丰塔纳·库尼收藏
许多文章都描述了这种着装在各个城市和各种社会活动中的现身。据说它“像野火一样”在全国蔓延， 无论在哪里看到都会引起“强烈的兴奋”。穿这种服装的女性吸引了大批人群（主要是男性），不过他们往往并不友善。这种着装被人们视作对各种意识形态的威胁，因为它将消除性别之间的所有差别。
由于这种着装引起的嘲笑和指责越来越多，几年后布卢默和她的朋友们就都不再穿它了。然而，在家庭私人领域（尤其在边远地区）仍然有人穿着这种百搭的服装。到了19 世纪60 年代，一些女性已经开始用男性长裤取代土耳其长裤，这样形成的穿着预示着20 世纪后期的西裤套装。
服装改革者在对衣着的改良中预见了一个世纪以后的裤装（1866—1870 年，美国）。由德博拉·丰塔纳·库尼收藏
服装改革运动在英国和法国的开展并不那么显著。1881 年，英国成立了“理性着装协会”，旨在推广及膝的裤裙。服装改革直到1887 年才开始在法国出现，当时，一个旨在废除束身衣的协会成立了。
法国自19世纪初开始就禁止穿短裤；因此穿短裤需要得到警察的特别许可。立法禁止女性穿短裤是对法国大革命期间女权主义者穿裤子骑马的回应。她们的衣着和政治观点令掌权者无法接受。革命的领导者认为着装是“自由的宣言和个性的表达”，但这并不包括女性。
只有骑自行车时，才被允许穿裤装
19 世纪的欧洲和美国要求女性在街头以及在别人家中都要按照主流时尚着装，但在19 世纪的最后三十年里，越来越多的场所（比如度假胜地）可供女性逃避主流的着装规范，以衣着获取另类身份。
在20 世纪以前，女性休闲活动中的体育运动几乎只为上流社会而保留。网球、槌球、滑冰和高尔夫被视作社交而非体育活动。因此，人们希望女性参加这些运动时的着装与其他社交场合一样：长裙、束身衣、裙撑和大礼帽。
泳衣属于另一个领域，上流社会女性可以在此展开不太适当的着装行为。早在19 世纪60 年代，女式泳衣就选用了不能在其他公共场所穿着的短裤或灯笼裤，并与束腰夹克一起搭配。此时，人们希望女性在沙滩上像平常一样穿戴，同样要穿长袖衬衫、拖地长裙、束身衣、宽大的帽子和手套。
电影《时尚先锋香奈儿》剧照
在电影《时尚先锋香奈儿》中，可以看到沙滩上的女性，身着拖地长裙、束身衣、宽大又装饰繁多的帽子，仿佛在参加一场盛宴。而实际留存至今的历史照片，显示她们中的大多数的确如此。
年轻的女性在旧金山海滩上蹚水，她们光着腿，上身却全副武装（包括裙撑和帽子）（1886年，美国）。画面前景中的女性身体完全被罩在深色的定制西服中，这种西服还配以带裙撑的长裙。由加州历史资料室提供
这个时候，一项现代交通工具的发明，为女性实现裤装自由撕开了一道裂口。这个交通工具就是自行车。骑自行车是一项全新的运动，因此并未被视作男性活动。英国最早的女性骑行者是上流社会女性，她们坐马车到伦敦公园去骑自行车，而当时的时装令她们几乎没法骑自行车。
最合适的骑行装束是裤裙，它看起来像裙子，但实际上是及膝短裤和灯笼裤。在大多数情况下，灯笼裤是和裙子搭配的。如果女性不穿裙子，她们就会遭到“嘲笑和蔑视”。
自行车骑行装（及膝的灯笼裤或短裤），如广告中的形象所示（1897年，英国）
到了19 世纪末，人们能够接受的解决办法就是穿更短的裙子。19世纪90 年代，女性已经开始在夏季度假胜地穿短裙了，但第一批穿及踝长裙的女性还是遭遇了充满敌意的尖叫人群。在城市公园和乡村以外，人们对这种装束相当抵触，尤其是在工人阶级中，“越是贫穷的地方人们对此越是愤怒”。
奇怪的是，在法国，女性很少参与体育活动，而女性骑行者所穿的裤裙很快就被接受了。1892 年，在发明了广泛普及、性能安全的自行车仅四年之后，内政部长就颁布了禁止女性穿裤装的法令，这一禁令只有在骑自行车时才能解除。大多数女性都在灯笼裤外面穿裙子，或者直接穿裤裙。但人们仍无法接受普通女性在大街上穿裤装。
一位骑自行车的法国女性在摄影师的工作室中拍摄了她的自行车和骑行装，包括及膝的裤裙、草帽和时髦的宽袖衬衫（约1895年，法国）。由法国国家图书馆提供，巴黎
20 世纪的性别、着装与公共空间
19世纪，即使在“僻静”的公共场所，上流社会的女性也只有在裙子盖得住的情况下才会穿裤子。而工人阶级女性则更容易接受裤装。直到20 世纪，女性不能穿裤装的禁忌才被克服。
20 世纪的法国设计师香奈儿试图在中产阶级和上流社会的女性中普及裤装，但并未成功。法国女性并没有朝着将男装纳入女装的方向发展，而是更倾向于将女性身体“男性化”：压抑胸线和腰围，并剪短头发。女性会去男士理发店剪非常短的、带有男性气概的发型，比如波波头、超短发和伊顿头。鉴于其他类型的变化发生得非常缓慢，短发因此成了法国女性在性别和个体认同上激烈争论的焦点。
电影《时尚先锋香奈儿》剧照
在20 世纪30 年代的法国，有钱的女性会在度假胜地穿裤装，但在城市里则很少这么穿。对于在城市街头穿着得体的规范是极为严格的。一些口述历史表明，即使在夏天，没戴帽子、手套或不穿长袜出门也是不得体的。街上没有穿裤装的女人。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由于各式新款服装的稀缺，人们经常穿裤装，但直到20 世纪50 年代中期，裤装才开始融入城市生活中。第二次世界大战以重工业的工人阶级女性形象为代表，并在早期阶段就强化了这一趋势。从事工业的女性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通常她们的制服包括“宽松的裤子、衬衫和以相应面料制成的遮阳帽”。其他人则穿着牛仔裤和工作服。
与19 世纪一样，20 世纪60 年代末和70 年代的女权主义者坚决反对时装。法国女权主义者西蒙娜•德•波伏瓦在塑造女性主义时尚观念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与其前辈不同，她们对服装风格背后关于女性气质的“操纵性话语”的批评要多于服装本身。
20 世纪后期，人们并不允许中产阶级职业女性和商务女性穿完全男性化的装束，而是仍然期望她们能在办公室着装中保留女性化元素。20 世纪20 年代短裙式西装出现了，但在随后的几十年里几乎没什么变化。在中产阶级公司的工作场所，尽管女性主管会在休闲活动中穿牛仔裤和各式长裤，但穿裤装的禁忌仍然存在。
这与工人阶级的女员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工人阶级的女员工经常穿着几乎和男性一样的制服。在战后时期，女性的男性化制服逐渐出现工作职业中。比如，20 世纪40 年代，英国运输女工都身着男性制服。
身着“男性”制服的铁路搬运女工（1954年，英国）。国家铁路博物馆/ 科学与社会图库，伦敦
1972 年，美国国会修订了《民权法案》，禁止各州和地方政府的性别歧视，随后美国警察部门采纳了男性化的女性制服。长裤取代了裙子，从而形成了与男性极为相似的制服（包括领带、遮阳帽和裤子）。随后，铁路乘务员、护士和空姐等职业均被配以男女通用的制服。法国也发生了类似的变化，过去针对女性穿裤子的限制已经消失了。
以上内容选摘编自《时尚及其社会议题：服装中的阶级、性别与认同》
人们为什么要穿成这样？服装如何影响一个人的身份？又如何代表社会意义？美国著名文化社会学家戴安娜·克兰的经典论著，探究时尚和着装选择背后的社会意义。
过去有句话说是衣服打造了男人（女人），而今天依然如此吗？如果是，那服装所传达的信息多年以来又是如何改变的？戴安娜·克兰将法国、英国和美国的服装变革历程进行了全面且详尽的比较，并以此向我们演示了衣服所代表的社会意义是如何变化的。
今天的时尚设计师们需要在一个时刻受到电视、电影、流行音乐等影响的全球化市场中工作。潮流的引领者不再仅限于精英阶层，灵感往往来源于一般大众，而且大多数流行趋势都十分短暂。克兰指出，每个人的生活方式、性别、年龄、种族等因素都是构建其衣橱的重要依据。
本期编辑：水 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