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屯业:我亲历的老山前沿阵地战斗生活

宁屯业:我亲历的老山前沿阵地战斗生活

首页战争策略战斗前沿更新时间:2024-05-09
作者||宁屯业

老山战区以盘龙江)为界,分为西线和东线两个战区。江西老山(主峰1442.2)方向是西线战区,江东八里河东山(最高点1175.4)方向为东线战区。

▲ 八里河东山仰视图

在东线战区八里河东山脚下的山坳里,有一个小山村,名叫八里河村。过去,由于它地处祖国西南边陲,在中Y边境线上,一直鲜为人知。自从中Y边境战争、尤其是我军收复老山以后,这个很不起眼的小山村一下子名扬全球。

▲ 我身后芭蕉林中的草房子,就是当年的八里河村

在八里河村紧南面,有一座孤立的锥形山,叫作尖山。在它的北部半山腰处,有一个天然溶洞,当年赴滇轮战部队——原61师金刚钻团基本指挥所(简称团尖北基指)就驻扎在这里。

▲ 团尖北基本指挥所仰视图

▲ 团在尖北基指作战室召开战况分析会(卢双坤供图)

▲ 战友们在溶洞中工作时间长了,都要定时出来在洞外面放放风,吸吸新鲜空气。这是我(右)和李政委(左)一起出洞放风时的照片。后排左起:政委警卫员王虎来、洞口执勤哨兵、通信股长王长然。

赴滇轮战期间,金刚钻团坚守的阵地,属于师的右翼,是老山东线战区八里河东山的主阵地和主要防御方向。全团22个阵地、188个哨位,防御正面5.6公里,分布于八十年代上甘岭和偏马两个方向。

上阵地以后,我驻守在金刚钻团基本指挥所,辗转往返于团基本指挥所与一线前沿阵地之间,穿插行进在八里河东山(这里的八里河东山,泛指八十年代上甘岭和扁马两个方向)。


这张照片是卢双坤副参谋长警卫员30多年前在08前指拍摄的,最近卢副参谋长通过微信传给了我。如果不是发达的网络,这张照片恐怕我终生都难以见到。

▲ 卫生队长范维忠(前)、副队长李平均(后)在前线(范队长供图)

▲ 1987春节,我带着师摄像组的战友们,非常高兴而放心的行进在已经修好的混凝土台阶式的通道上。

▲ 当我看到“上甘岭之路”的石碑后,没停就让身旁的战友,给我照了这张纪念照。

▲ 照片拍摄于-21号阵地,由一连参战老兵刘贵明提供

碑文内容如下:“‘上甘岭之路’于1986年7月1日至8月30日,由红一营修建而成。全长1568米,台阶1000多个,途径3亭、2碑、1洞,共动用劳动力6500个,水525吨,沙子163方,石子256立方,水泥105吨。红军师金刚钻团红一营建于一九八六年八月”。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艰辛跋涉,我们来到了八十年代上甘岭阵地。

▲ 1986年5月3日上午,作者在-13号阵地。

▲ 我(右)与李明(左)战友在-13号阵地

▲我(中)与团政委李太忠(右)在-21号阵地

在-21号阵地,一连八班长石义宗留给我的印象很深。当他得知我们到阵地看望大家时,送来自己亲手摊的煎饼,让我们品尝。

当时,老山前线过的是军事共产主义生活,上下阵地的人员,不管是官还是兵,走到哪儿吃到哪儿。“国威军威看西南,西南吃饭不要钱”,讲的就是这个意思。

一线前沿阵地,以班或以哨位为伙食单位,团里给他们配上煤油炉子和做饭用具,官兵自做自吃。刚上阵地那会儿,有的不会做饭,就胡乱凑合。但时间长了,也不能天天凑合!于是,他们一边打仗,一边学着做饭。到下阵地时,官兵人人都学会了做饭,有的甚至还能做出花样来。

▲ 这是赴滇轮战期间,我曾经用过的餐具,它是当时师留守指挥部赠送给东山战友的礼物。

从-21号阵地到-22号阵地,有一段谷地,它是-21号阵地通往-22号阵地的必经之地,坚守在这里的官兵称它为“百米生死封锁线”。

我准备从-21号阵地到-22号阵地去,刚进入谷地,一发炮弹呼啸而至,在我身旁不远处落地开花。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带我上-22号阵地的政治处保卫干事王铁练,一把把我推到一个隐蔽部。他说:“不好了,敌人可能发现了我们”。

▲87年春节,我(右)与团政治处保卫干事王铁练(中)、一连连长王云双(左)在上甘岭之路相遇时的照片。

▲ 这是战后当地政府立碑警告游人立的石碑(高炮团副参谋长马振东,战后重返战场拍摄)

老山地区防御作战是一场政治仗、外交仗。如果政治上、外交上需要打,即使没有准备好,也得打;如果政治上、外交上不需要打,即就是准备好了也不能打。

刚上阵地那会儿,100炮连发现情况就炮击,战果还是不错的。但是上级非但没有褒扬他们,反而要追究他们的责任。因为当时中Y两国关系趋于平静,部队也刚刚换防,战场需要降温。因此,在老山战区,没有上级命令,不能随意乱开炮。

晚上,我又上了炮观。这时,老山战场夜间大规模炮击已经开始。此时,站在八十年代上甘岭之巅,敌我双方直瞄火炮对打清晰可见。

一发发曳光弹划破天空,顺着老山和八里河东山的峡谷,飞跃在盘龙江上空,你来我往,你打我还,激烈对射,场面非常壮观。这是老山战场的常态,也是老山战场的一“景”。


当时,炮营有个喜好摄影的学生兵干部,用自己的照相机记录下了这壮观的场面,给它起名“老山之夜”,并送给我一张。

由于没有受过专门训练,晚上当我坐在瞄准镜前观测时,朝南远望,YN河江省城的灯火、运行在公路上的汽车尽收眼底,敌人阵地上起伏的山峦、密布的森林也只能看个绿色的轮廓和影子,但是重点需要观测的工事、山洞和人员流动情况,我却根本观测不到。为不影响他们观测,我只好作罢。

▲ “426”战斗,团前指指挥现场(右侧二:郑月龙副团长,右侧一:卢双坤副参谋长)。

他们倒下去了,永远的倒下去了;他们将永远不能再回来了;他们将永远长眠在祖国南疆这块热土地上。

三十年过去了,每每想起这些,我的心里都十分沉重,非常难过。我们的战友为了祖国和民族的利益,献出了自己年轻宝贵的生命,我们每个活着的人都不要忘记他们,要永远记住他们的英雄行为和高尚品德,永远踏着他们的足迹前进,为实现伟大民族复兴的中国梦做贡献。

听完连队汇报,我们兵分两路。一路由一营教导员和二连指导员陪同政委上013号阵地,一路由二连连长杨明岐带我,下到了012号阵地。

▲ 我与战友在012阵地7号哨位上。左起:二连副连长陈平均、警卫员小方、作者、二连排长窦智谋。

▲ 我与战友董志辉(前)在012号阵地上

离开012号阵地时,我把随身带去的云南“大重九”牌香烟,给坚守在这里的指战员人手一包。这也是我在老山战场最阔绰、最大方的一次。

我在012号阵地活动情景,也被连队用照相机记录了下来。现在每当我看到它,都会勾起我对那两次战斗的回忆和对战友的思念。

▲ 我与二连战友在012阵地上(左一为二连副指导员金明德)

012号阵地是该连最前出、最低下、最孤立的一个阵地。从014号阵地连指那里下到012号阵地,当时,我并没有感到什么。但是,从012号阵地原路返回时,我却感到非常艰难,费尽了全身解数。

从012号阵地返回,一路上坡,举步维艰。有的地段特别陡峭,几乎是直上直下。

这个时候,跟在我身后的二连连长杨明岐不停的催促,“走快点,走快点……”。

▲ 与二连战友在012阵地上,左起:二连副指金明德、作者、二连副连长陈平均、连长杨明岐。

他时而唠唠叨叨,时而又“动手动脚”。他反复强调,“这里是敌人的火力封锁区……,敌人经常用轻重机枪朝这里扫射,有时甚至用高射机枪平射……”。他让走在我前面的战士拉我前行;他在我的后面推我快走。我夹在他们中间,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眼前直冒金花,心里砰砰直跳,浑身汗如雨下。

这里危险,我心知肚明。我也想火速通过,可是两条腿就是不听使唤。因为这路太陡峭了,台阶离台阶足足有四五十公分高。这不是在走路,这简直是在上天梯。

我越走越喘不过气来,胸部憋的快要爆炸了。这时,不管杨连长怎么喊,怎么推,我还是减缓了速度,并不时的朝后面看看,看这里到底有多危险。

此时,只见盘龙*在我的脚下,被炮火打得如同白灰场的长形高地、李海欣高地就在我的眼前,尤其是敌人小青山上那七门大炮,还明晃晃摆放在那里,它不是正瞄准着我们这里吗?

▲ 这是从012阵地拍摄到的那拉口,它是老山战区最著名的地方,这里战斗最为激烈。

▲ 我身后就是大、小青山和那拉口,在老山战区,这些地名没有人不知道。

因为精疲力竭,我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即就是被敌人发现,他们朝这里开火,我也没有办法,只能听天由命。

我放慢了脚步,减缓了步速,顿时,心里好受了许多。离开生死封锁线以后,我的全身都已经湿透了。

到达013号阵地,政委正在滔滔不绝、津津有味的和二连及炮观上的官兵进行交谈,我没有敢打扰他们,就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悄悄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 我与团政委李太忠到013阵地(前排左是团司令部炮兵参谋李俊哲,右为作者;后排左起:团司令部军务参谋刘智文、政委李太忠、炮营榴三连连长刘二宝)。

013号阵地在二连三个阵地中间,它处在半山腰中,是一个综合阵地,除二连外,炮营榴三连炮观布防其上。

在这里,我还没缓过劲来。可是,二连杨连长又吼叫了起来。他何像一个“催命鬼”,反复催促我们快快离开013号阵地。他说:新一轮炮击马上就要开始了。

在老山战区,有一个惯例,晚上打仗,白天休息。上下阵地人员,只能利用部队休息时间,即每天早上7点以后上阵地,到上午11点半以前必须撤离阵地。因为上午12点以后,一线前沿阵地零星炮击就要开始了。这个炮击,一直要持续到次日早上7点钟方才结束。

还有一次,我陪同团政治处主任杨忠敏上二连阵地,途中碰见了正从二连阵地返回的师张海阳政委。他这次到二连阵地,为该连解决了加固工事急需要的编织袋。

张政委是团里的老政委,战前从解放军北京政治学院(后来的国防大学)毕业后直接到师里当政委,我们之间彼此熟悉。在014号阵地,他与我们寒暄一阵后,就相互道别,各奔东西。张政委一行从014号阵地直接返回师部,我们从014号阵地直奔012号阵地。

▲ 与师张海阳政委(左)在012阵地不期相遇(左起:师政委张海阳、作者、二连指导员高云鹏)。

▲ 我与团政治处主任杨忠敏(右)在尖北基指研究工作

▲ 1986年5月的一天,师政治部宣传科长李学文,到团里来了解情况,送别时留影。左起:师政治部宣传科长李学文、团政治处主任杨忠敏、作者。

在012号阵地,杨主任深入猫耳洞,与坚守在这里官兵侃侃而谈。

时间过得真快,不一会就快到11点钟了,这时我提醒他,炮击时间快要到了,我们准备走吧!陪同的连队干部也催促我们快点离开。

可是,他就是磨磨蹭蹭,一副不想离开的样子。

我反复给他陈述上级规定,他装作没有听见似的。这时,陪同的连队干部才下了硬手,给他发了“逐客令”,发动官兵把他从猫耳洞里“轰”了出来。

当我们到达014连指时,阵地上已经能够隐隐约约听到冷枪冷炮的声音了。

03

6月15日,政委带我到达06,对偏马方向三营阵地进行视察。

偏马方向阵地紧靠盘龙江边,与八十年代上甘岭阵地落差七八百米,如同两个天地。

这里地处狭谷,低下潮湿,酷热难忍;这里杂草丛生,植被茂盛,老鼠、蚊虫、蛇类横行。

时值雨季,雨水增多,湿度增大,天气闷热,峡谷空气对流不畅,不少官兵患上了“烂裆病。”

河北有个造纸厂,研制出了一次性纸裤头,试图解决这个问题。厂长马胜利还亲赴云南前线调研,但不知什么原因,这个事情后来一直搁浅。

这里的蚊子大得惊人,每逢黄昏和雨后,它们倾巢而出,向官兵袭来,赶都赶不走,打也打不赢。

官兵只好在裸露处涂上防蚊油或清凉油,防止蚊虫叮咬。上厕所时,还必须先“化妆”后再行动,否则,就休想方便。真是把油(防蚊油或清凉油)擦到了屁股上。

有打油诗为证:“三个老鼠一麻袋,三个蚊子一盘菜,小伙子用上卫生带,赤身裸体不奇怪……”。

这段打油诗虽然有些夸大其辞,但是它却比较形象客观的反映了当时当地的真实情况。

▲ 送老首长、三营卫生所所长兼军医任广才上前沿阵地。

▲ 这是我用过的阵地个人药盒

一到夜晚,荧光虫亮得像小手电筒一样,在前沿阵地上爬来爬去,老鼠与其密切“协同”,联合向阵地发起“进攻”。

刚上阵地那会儿,不少战士还把它误认为敌人偷袭,乱打枪,乱投弹。可是,折腾了一个晚上,还没有打退敌人”的协同进攻,却把自己搞得精疲力竭。

三营指挥所在06号阵地一个永备工事内。这个工事原先有两个洞口,刚上阵地那会儿,营里把一个洞口作为人员出入口,把另一个洞口留给炊事班做饭用。

后来,因为炊事班炒肉时,附近常有三条眼镜蛇一闻到荤味,就翘首相望,甚至过来“围观”,企图与部队分享美味佳肴,吓得炊事员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把情况反映到营里,营首长考虑部队北方人多,大家都害怕蛇,于是,就封掉了一个洞口。

惹不起就躲。炊事班调整位置,实行“安全转移”。从此,营指挥所虽然成了独门,但却解除了官兵的后顾之忧,阵地上也因此而安宁了下来。

八连指挥所在010号阵地一个天然石井里,因常有蟒蛇出入而闻名,官兵称其为“蟒蛇洞”。在它旁边不远处,还有一个大石缝与之毗邻,三营总机班就在其中。

▲ 010号阵地的大石缝里,整天湿漉漉的,它是扁马方向的通信枢纽。

自从换防以后,附近三条大蟒蛇除继续出入于八连指挥所外,还隔三差五到总机室光顾,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后花园”,吓得值班的战士哇哇直哭。

人过一百,形形色色。当然,北方人也有不害怕蛇的,炮营榴炮三连副连长就是一例。

▲ 我与战友在010阵地(前排左起:作者、八连连长;后排左起:阵地军医、团政委、八连副指导员)。

榴炮三连副连长于明,是个学生兵,从甘肃兰州入伍,过去在政治处组织股和我一起工作过一段时间,后来他从组织股下到榴炮二连当副连长,因此我俩比较熟悉。对于蛇,他一点都不害怕。

有一天,他们连阵地上发现一条蟒蛇,他没有大惊小怪,也没有惊动他人,一个人自作主张,果断将其处死。

他让炊事班用蟒蛇肉炖了一锅汤,把全连犒劳了一顿。他还把蟒蛇皮占为己有,套在自己的裤带上,一显威风。

有一次,我去榴炮三连了解教育情况,正想借此机会给他讲讲蛇的故事。

可是,我刚提了个话头,就打开了他的话匣子。他把他打死蟒蛇、犒劳全连的故事细细的给我说了一遍。

他讲完之后,还不过瘾,又指着他腰间系的那条裤带让我看。他说,你看这油乎乎的样子,它就是被我打死的那条蟒蛇的皮,我把它套在了裤带上。

还没等我细看,他又接着对我说,他把蟒蛇皮套在腰带上以后,没有开始想象的那么美好,腥味特别大,也太油腻。

他问我有没有除腥解腻的好法子?不等我开口,他又接着告诉我:自从他吃了蟒蛇肉以后,在阵地上,蚊子再也没有沾过他的身……。

我的话本来就比较多,可是,在他的面前,我只好甘拜下风。

二线部队住的是帐篷,一天部队起床,外面正在下雨。有个战士穿好衣服以后,就从床上伸手到床下,去拿他的雨靴。谁知却碰到了不知啥时候就已经卧在他床下的一条蟒蛇身上。

当时,他好生奇怪。大热天的,雨靴咋就这么冰凉?于是,他从床上下来,要弄个明白。

他趴在地上,朝床底下望去。怎么搞的,床底下多了一只雨靴?

带着几分好奇、几分疑虑,他朝床底下再仔细看去。

不仔细看还不要紧,一仔细看却把他吓了一大跳。原来床底下并不是多了一只雨靴,而是卧着一条大蟒蛇。

在老山前线,因为雨季多雨,部队给每个参战官兵配发了一双雨靴。平时,他们都习惯于把它放在床底下,下雨时才拿出来穿用。

关于蛇的故事,在老山前线我确实听到了不少,但是说实在话,我还真的没有亲眼见过一次。

偏马方向酷热难耐,据说有好事者,想把它搞个究竟。于是,就从县城买来温度计,试图弄清这里的温度。

有一天,他所在的阵地,天气晴朗,艳阳高照,端午时分,他拿出温度计,放至强光下面暴晒,结果气温计冒尖了。这里温度到底是多少,他还是没有测出来。

……。

6月16日,天刚放亮,政委和我准备到-17号阵地去。

原计划天亮时就出发,看完-17号阵地以后,再回到-14号阵地吃饭。晚上返回06号阵地,在三营指挥所休息。

可是,由于天刚下过大雨,阵地上到处是积水,路滑难行,当我们行至-14号阵地以后,就已经是早饭时分。所以,我们只好改变原计划,在-14号阵地吃饭,饭后再上-17号阵地去。

从-14号阵地到-17号阵地并不遥远,直线距离仅仅只有一千多米。可是,从-14号阵地通往-17号阵地情况却异常复杂,唯一的通道,还锁在一人多高的茂密植被之中。

越军特工经常利用这里的地形和植被,制造麻烦,设伏埋雷,封锁通道,进行捣乱和破坏,严重威胁上下阵地人员的安全。

为确保途中不出意外,三营教导员梁仪坚带营部警通人员,陪同我们一起上-17号阵地。

一路上,我们组成战斗队形,背枪的背枪,拿弹的拿弹,随时准备应付各种不测。

由于天雨导致植被倒伏,通道上的芦苇荆棘,成了拦路虎;交通壕里的积水,也严重影响通行。

为防止Y军利用植被倒伏和交通壕里积水布雷,同时也担心大雨把间隙地带附近的地雷冲进壕沟,我们用手轻轻扒开倒伏在通道上的芦苇荆棘,小心翼翼前行,防止因挪动芦苇荆棘触动地雷而引发爆炸。

遇到交通壕里积水,穿着雨靴的双脚,只能紧贴地面、擦地而行。两只脚根本不敢离开地面一点,更不能大步流星前进,担心因踩中地雷而造成人员伤亡。

我们轻手轻脚慢步行进在通往-17号阵地的通道上,趟着泥水,高一脚低一脚运行于交通壕里,步态蹒跚,艰难向前,何象一个耄耋老人。一千多米的直线距离,整整用了一个多小时时间。

到达-17号阵地以后,我首先在该阵地隐蔽部位,为坚守在这里的官兵,每人照了一张阵地照,然后,和政委一起与他们合影留念。

▲ 左起:作者、团政委李太忠、七连连长安定文、九连连长汪海江、三营副营长皮高兴、阵地军医万维喜(战前刚调到团里,大学生军官)。

▲与九连连长汪海江(右)在-17号阵地

▲ 这是-17号阵地2号哨位上的战士用我的照相机给我照的我在-17号阵地2号哨位上的照片。

偏马方向的阵地不同于上甘岭方向的阵地,这里土质松软,猫耳洞好建易毁。时值雨季,山体滑坡,官兵不但要经受敌人炮火袭扰,还要遭受自然灾害的威胁。

到达06营指,顾不上休息的李太忠政委,就地组织召开偏马方向抢险救灾紧急会议。分析形势、研究措施,号召全体官兵积极投身到抢险救灾之中,确保阵地和人员安全,把灾害损失降低到最低程度。

▲ 政委李太忠(左三)在06坑道主持召开扁马方向抢险救灾会议

07号阵地,是三炮连的炮阵地。在这里,我们与团长赵国民相遇。

一碰面,赵团长就牵来连队看弹药的狗,让我摆PS照相,并给它起了一个不太文雅、但却很幽默的名字,惹得在场官兵捧腹大笑。

▲这张照片,是团长赵国民在09三炮连阵地给我照的。

▲团长赵国民在铁路输送途中,于四川西昌为青年学生签名留言。左起:青年学生、作者、团长赵国民、青年学生。

6月18日,我们到达04号阵地,这里由八连防守。该连在这里的主要任务是:守护马店桥和成都军区云南前指对Y广播站高音喇叭的安全。

▲ 我与八连战友在04阵地上(后排左一为八连指导员)

▲被敌人炮弹打得千疮百孔的马店桥

马店桥横跨盘龙江之上,是老山与八里河东山连接的唯一桥梁。守卫这座桥梁,既要防止Y军炮击,又要防止敌特破坏,还要疏导、调理从桥上过往的军民,保证这座桥梁始终安全通畅。照当时的规定,过往这座桥梁,必须严格遵守过桥规定,没有经过相关部门特殊批准,严禁在桥上逗留,防止由此而引发Y军炮击,对桥梁造成新的损坏。

一次,友军一辆105炮车停留在桥梁中央照相,守桥哨兵上前催促其快速离开,对方非但置之不理,反而以人多势众相威胁,与执勤哨兵发生肢体顶撞,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眼看一场内部火拼即将发生,守桥排长闻讯赶到,果断耐心化解矛盾,避免了一场内部火拼事件的发生。

听了连队的汇报,政委当即宣布给这个排长记三等功一次。

▲我和政委李太忠(左)在马店桥西桥头留影

离开马店桥以后,八连指导员白修河带我们来到附近一座山头上,看望在这里担任守卫广播站高音喇叭任务的本连战士。

到了山顶,只见一组用厚厚钢板焊成的斗状喇叭映入眼帘,它们6个一排,共两排12个并列焊接在一起,稳稳当当的躺在山巅之上。

我跑过去力图抬起它,可是试了试,它却稳如泰山,丝毫不动。

当时我想,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放在这里,敌人炮火如果不是直接命中,很难对它构成威胁,根本对它无可奈何。

过了马店桥,我们来到中Y边境重镇--船头镇。这里到处残壁断垣,一片废墟。

唯一残存的一座两层半楼房,也被Y军枪炮打得得百疮千孔、遍体鳞伤。山上一片片橡胶林,也因无人割胶而枯死。

▲ 船头镇唯一的楼房,被越军打得千疮百孔、弹痕累累。


据说,从前这里居住的民众很多,有相当一部分是天保农场的职工,现在只因为战争,他们都内迁了。

然而,有一户胆子大的职工,却没有走。他带着自己的三个女儿,依然住在这里,并在这座楼的一层开了一个商店,生意倒挺红火。

这家商店的顾客,基本上都是清一色的上下阵地的参战官兵。因此,他家的商店,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战地军人服务社”。

来到店前,店主人非常热情的招呼我们。给我们倒水,让我们用竹竿水烟筒(滇川黔人常用的抽烟工具)抽烟,并主动向我们介绍船头地区的情况。

▲ 船头老乡热情好客,用自产的芒果和玉米棒款待我们。

他说:船头镇是中Y边境上最大的一个集市。过去,这里集市繁荣,两国民众经常来这里赶集,人民币和越南盾通用。现在,中Y两国打仗,人员内迁,集市萎缩,留下的就是这样一个烂摊子。

店主人听说我们是北方人,又把我们带到附近一颗芒果树下,让我们看看芒果树的样子,并从树上给我们每人摘下了一个芒果。

当时,芒果还没有完全熟透,从外表上看,还有些青涩。那个时候,水果紧俏,我们北方人一般都没有见过南方的水果。对于芒果,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更谈不上吃过了。

在店主人的指导下,我们用手一点一点把芒果皮扣了下来。由于芒果没有熟透,味道有些酸涩。店主人还从他家里端来了一盘刚刚煮好的包谷棒子,让我们品尝……。

八连哨位分布于马店桥两侧,一条盘龙江,把连队分割成两块。一块在桥东,与营里阵地连成一片,一块在桥西,因马店桥阻隔,与友军417团阵地相接。

因此,八连驻桥西阵地人员,远离团营,生活保障困难。他们买菜卖粮,都要坐友军团里的保障车辆,与他们一起上街采购。

当时,虽然两家部队都有明确规定,对友邻部队都要给予照顾。但毕竟是两个部队,人生地不熟的,有些事情真正办起来,还是比在建制内要困难一些。

▲ 我在盘龙江边


为保证安全,减少流动,政委让他们把阵地前面、隐蔽部位内的一片空地开垦一下,种一些蔬菜作为补充,以减少他们上街采购的次数。

就是这块地,当时,我和政委还有营连的其他干部,在上面走来走去,比划过来比划过去,都没有事。可是,我们走了以后,在香蕉成熟的日子里,一名战士却因采摘香蕉,在此触雷负伤。你说蹊跷不蹊跷?

▲ 就在我站立处(04号阵地),一战士触雷负伤。

老山轮战以来,轮战部队换了一茬又一茬,前前后后历时近十年。加之这个地区,自然灾害频发,山洪、塌方、泥石流时有发生,因自然灾害裹挟带走的地雷和爆炸装置无数。所以说,在老山战场,关于地雷,尤其是防步兵地雷,那里有,那里无,没有一个人能够说得很清楚。

据说,有一个参战部队,在老山前线施工,挖到地下一两米深处,还挖出了防步兵地雷,真是不可思议!

18日夜,我们住在06号阵地三营指挥所,一夜大雨滂沱。

▲从前沿阵地下来,我已经没有换洗衣服。洗澡时穿的这条蓝色半截裤,还是三营卫生所卫生员燕伟送给我的。这个淋浴装置也很有战地特色。

▲ 牛先民从阵地上被接力抢救下来以后,送进师后方医院继续抢救治疗(前排左一为卫生队长范维忠)。

由于失血过多,生命垂危,急需输血,183团政委带领该团官兵主动献血,保证了足够的血源。经过七天七夜紧急抢救,牛先民才脱离生命危险。

1986年8月5日,《解放军生活》杂志编辑张建中到团采访,在团尖北基指,我向他介绍了牛先民的事迹,并带他到师医院看望采访了在这里接受治疗的牛先民。

▲我与《解放军生活》杂志编辑张建中(右)在尖北基指山下公路边时的留影。

在九连蹲点期间,后方集团军(即21集团军)派政治部宣传处副团职干事张军从宝鸡赶赴老山前线,与师政治部宣传科干事陈世荣一起来到九连,和我一起组成军师团联合工作组,调查总结九连指导员李卿君做好连队思想政治工作的经验,撰写了《一个努力塑造八十年代政工干部形象的指导员》的事迹材料在军内外宣传,后来李卿君被陆军第14集团军(丙)(即陆军第47集团军)树为“模范指导员”,荣立一等功。

▲ 北京天马图片公司到老山前线慰问照相,给即将上阵地的官兵免费拍摄。在拍摄现场,慰问组成员与政治处工作人员合影留念(左起:政治处宣传股干事杨康虎。作者、慰问组成员、政治处副主任郭建民)。

▲ 天马图片公司领导与九连干部战士合影(拉旗者,左为九连指导员李卿君,右为天马图片公司经理。前排左一为政治处副主任郭建民,右为作者,中间两位是九连副连长、副指导员)

▲ 陪同天马图片公司到团里照相的师政治部宣传科马干事(左),在拍摄现场与我留影。

▲ 军师团联合工作组战友在老贤坡(左起:师政治部宣传科干事陈世荣、作者、21集团军政治部干事张军、团政治处宣传股干事胡宗良)。

8月27日,团召开出击作战工作会议,安排部署出击作战任务,至此,我团出击作战序幕正式拉开,出击作战准备工作紧锣密鼓进行。会后,我奉命撤出尖北基指,进驻老贤坡。

▲宣传股在老贤坡人员和刚下阵地人员一起用午餐(左起:干事胡宗良、报道员魏冠军、放映员李亚东、见习报道员、作者,干事徐映珉)。

▲ 与21集团军政治部副团职干事张军在老贤坡留影

▲ 与团政治处副主任郭建民在老贤坡留影

▲ 与魏冠军(左一)、李亚东(二)、杨康虎(左三)、丁步兵(右)在老贤坡。

▲ 政治处随团第三梯队开进人员留影。左起:许惜民、徐映珉、穆正烈、闫敬元、宁屯业、孟一飞。郭治宁、李亚东、魏冠军。

▲ 上阵地前,宣传股合影。第一排左起,许惜民、作者、孟一飞;第二排左起:丁步兵、杨康虎、李亚东、孙全保。

▲ 政治处拟参与出击作战人员。左起:宣传股报道干事徐映珉,作者、组织股干事宋晓国。

▲政治处拟参与出击作战人员许惜民(右)。

▲ 政治处拟参与出击作战人员丁步兵(左)

▲ 政治处拟参与出击作战人员魏冠军

▲ 政治处拟参与出击作战人员谢思敏(左)。

他们在八十年代上甘岭活动一个多小时后就开始下山,途中正好碰见成都军区云南前指政治部刘副主任带着云南前指春节慰问团到八十年代上甘岭慰问一线前沿部队。

这时,我们只好改变计划,与李政委一行道别,陪同云南前指春节慰问团上山。

在八十年代上甘岭,云南前指春节慰问团看望慰问了坚守在这里一营官兵,与官兵一起在战地活动,一起在战地用餐。

送走云南前指慰问团以后,我和政委又赶赴三机连阵地,向官兵拜年。

在老山前线,我一共过了两个春节,两个春节一个比一个忙碌。

回顾1986年春节那一天,我团社火队在政委李太忠、参谋长袁广荣的带领下,从驻地砚山县出发,浩浩荡荡开赴集团军所在地文山州,向集团军驻地党政军机关和人民群众表演拜年。现在回想起来,也是一件很有意义,蛮有意思的事情。

▲ 我与政委李太忠(右)在文山州八角楼

▲ 与参谋长袁广荣(左)在文山州八角楼

▲ 1986年7月16日,我在师部驻地坪寨参加师文化工作会议。利用休息时间,去了四连,与上阵地前夕的同乡战友、四连连长吴会峰(右)手拉着手,抱头说悄悄话。

▲ 四连驻地坪寨,与四连副连长王满利(右)政治处保卫干事陈继川(左)合影。

▲ 这是赴滇轮战期间,我用过的战地日记本和有关部门发给我的影集 。

他牺牲的当天,未婚妻来信了。指导员徐有民把信拿到政治处问咋办?人都牺牲了,还能咋办,不能把信退回原址造成更大的误会或麻烦。

于是,我们只好先把信拆开,看看以后再说。当我们把信打开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原来这封信中除装了一封信以外,还装了一撮用红头绳扎成圆圈的头发。

这封信是许宝德未婚妻兰妹写给许宝德的。关于这一束用红头绳拴着头发,信中这样写道:“听村里老人说,妻子的头发可以保丈夫的平安。虽然我们还没有结婚,但我在心里把自己当成了你的妻子了。我剪了一束头发,红头绳拴着。记得,以后你要天天藏在心口。我相信,它一定可以保佑你平安,回到我身边,娶我过门。”

这一封迟到的信虽然许保德未能看到,这一缕秀发,虽然也未能保佑许保德,但它却激起了前线将士的血性斗志!多少家庭,多少亲人既希望部队多打胜仗,又盼望亲人平安归来。许宝德是全团出击作战而牺牲的唯一的一个战士。

无巧不成书,一炮连战士罗军牺牲后,媳妇也来信了,说她给罗家生了个胖宝宝,让做爸爸的丈夫给孩子起名。

这时,罗军已经牺牲了。怎么办?一炮连老连长王国武来找我,我和政治处几个股长商议,大家一时都没有好的主意。

于是,只好把这事反映到团首长那里。后来,团里让留守处派人到四川苍溪罗军老家上门亲自看望安慰。

罗军的孩子现在应该30岁了,已经到了而立之年,但他自出生以来,却一直没有见过亲生父亲一面。写到这里,我伤心得快要落泪了。

▲1987年清明节,我带政治处宣传股干事许惜民(左)到云南麻栗坡凭吊革命烈士,给团里拍摄教育资料。


最近,我在网上看到一篇题为《苍溪烈士罗军遗腹女的婚礼》,介绍老山防御作战为国捐躯烈士罗军之女罗丹的情况。

文章说:罗军牺牲10天后,他的女儿来到这个世界,却还是来不及叫一声爸爸。一个叫棋子的参战老兵,用一张照片,终于于2011年在罗军的老家四川苍溪找到了他的女儿罗丹。她是我团在老山防御作战中牺牲的10名烈士中唯一的后代。

▲ 罗军女儿罗丹在婚礼上

▲ 罗军(左二)牺牲前在阵地上最后一张照片(右二为师赵文龙副师长)

2013年1月19日,罗军女儿罗丹的婚礼在四川广元举行。罗军生前战友20多人到场祝贺,团政治处刘副主任从部队驻地甘肃天水,专程赶往四川广元,亲自参加她的婚礼;罗军参战时的营长狄建华、教导员周兴堂也发去了祝贺信;罗军参战时的团政委、后任新疆军区副政委李太忠将军亲写贺信,并委托参战孙老兵捎去了2000元礼金,以示祝贺。

▲ 罗军女儿、女婿在婚礼仪式上。

看到这里,我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烈士的女儿已经长大成人,并建立了幸福的家庭。

如今,罗丹在成都一家大学任教,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

“08-1号工程”停止实施,表明轮战已经进入尾声。这个时候,团里又赋予我一项新的任务,进行“让功试点”。

接受任务后,我带机关人员进驻三机连试点,采取让官兵给自己评功摆好、颂扬身边战友英雄行为、选拔让功典型巡回报告等办法,启发教育官兵自觉自愿让功,较好地解决了“仗好打,功难评”的问题,避免了战评时争功争奖问题的发生。

▲ 军队的正常奖励,主要是立功受奖。除此之外,在赴滇轮战期间,团里还开展了争创“对越作战优秀指挥员”、“对越作战优秀战士”和“模范党员”、“优秀共青团员”活动。图片上的徽章,上排左起:团制作并颁发的“对越作战优秀指挥员”奖章,成都军区云南前指颁发的“两山(老山。者阴山)”纪念章,团颁发的“对越作战优秀战士”奖章;下排左起:模范党员奖章、三等功奖章,优秀共青团员奖章。

▲ 为增强官兵参战的荣誉感,团里制作并颁发了的老山作战纪念香币,全团参战官兵人手一套。

▲ 纪念香币背面的“发扬金刚钻精神,为四化立新功!”是1983年7月,时任中共中央*胡耀邦参加建团50周年时的题词。

▲ *在金刚钻建团50周年大会上为团题词

1987年4月底,我团在一线前沿阵地整整坚守了一年后,光荣撤下阵地。同年7月,圆满完成轮战任务胜利班师,凯旋返回。

▲ 1987年6月,我和团司令部副参谋长卢双坤带团先遣队,在师的编成内,提前一个月返回天水,做迎接大部队凯旋归来的准备工作。这是先遣专列到达天水火车站时,我的家属小孩前来接站。

▲ 返回天水以后,我来不及休息,就积极投身到举办团老山防御作战展览工作之中。在大部队凯旋归来之前,展览基本大功告成。这是我和参与展览制作的地方人员留影。

▲ 宁屯业,男,陕西省乾县人,1956年10月出生,1974年12月入伍,1977年5月入党。历任步兵连战士,营部卫生员、*,团政治处组织股干事,连队政治指导员,团政治处组织股负责人,师政治部组织科干事,团政治处宣传股长,团政治处副主任(以副顶正)、主任,师政治部宣传科长,团政治委员、党委*,上校军衔。1985年12月至1987年7月参加老山地区防御作战,时任团政治处宣传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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