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历史的拐点——萨珊波斯国运之战详解

伊朗历史的拐点——萨珊波斯国运之战详解

首页传奇手游釜底抽薪狂暴无限刀更新时间:2024-06-11

普天之下,没有哪个民族不经受考验。

人们容易看见历史长河奔流的汹涌壮丽,却常常忘记河床上早已布满翻沉的航船。倘若我们仔细体察任何一个幸存至今的古老族群,不难发现他们身后留下足迹总是曲折又蹒跚。今天,让笔者给大家详细讲讲改变文明古国伊朗命运的卡迪西亚决战(Battle of Qadisiyyah)

隋亡唐兴,当李世民麾下铁骑冲出华夏大地,北上西进斩将立功之时,远方同为世界大国的萨珊波斯却深陷战火。(本文将采用非传统的伊朗视角, Sassanian Persian)

公元7世纪注定不会在平平淡淡中流逝。世上三大强国中的两者——东罗马、波斯都遭遇同样一个巨大挑战。那就是南面浩瀚如烟海的无尽荒漠里,阿拉伯人崛起了。从云端到地狱的距离并不如人们想象那般遥远,有着漫长历史的帝国是跨过挑战踏入新时代,亦或者留在书页里化为尘埃遗迹?波斯人面临着不容回避的严峻考验。


大战序曲:

公元636年秋,阿拉伯派出的第二位和谈使者站在萨珊波斯总帅兼首相罗斯坦(Rostam Farrokhzad)面前。这是两国停战后又一次交锋。谈判很不顺利,对于一个飞速扩张的新兴宗教国家和一个急于稳住局面的古老帝国来说,气氛已经剑拔弩张到一触即发。罗斯坦元帅抛出的橄榄枝并未开花结果,四处倒似乎弥漫着十足火药味。

(阿拉伯历史剧《乌玛尔》中的罗斯坦形象,出生于亚美尼亚的一代名将)

致意之后,罗斯坦以波斯贵族惯有的方式开了口:

“正如每个人所知,”他尽量放下敌意,耐着性子说,

“我们牢牢控制着这片土地,也战胜过许多敌人,在世界上享有崇高地位。没有哪个国王拥有这般权力、荣耀和广大领土......”

“皈依吧!”阿拉伯使者突然打断罗斯坦,单刀直入道:

“只有拥抱我们的宗教才能得救。那样您将受到庇护并且还能依旧管理自己的国家。要不就做我们的顺民奴隶,乖乖缴纳保护税,否则出鞘的利剑将决定这一切。”

罗斯坦差点怔住,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看来理性和妥协并不存在于此次谈判,连基本的礼貌也荡然无存,自己为和平所做的努力被证明不过是徒然浪费时间。他愤然而起说:

“若非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们所有人都将看不见明天的日出!”

望着阿拉伯使者消失于帐外,罗斯坦颤动的胡须慢慢平复。他陷入了沉思,作为三军统帅他完全明白一时气愤毫无意义,但也清楚这场大战不可避免。不仅持续北上入侵的阿拉伯人想要,连自己那位年轻国王也迫切期待一次决定性交锋,这恰恰是他一直极力规避的

对于萨珊波斯国内上上下下的情形,还有谁人比罗斯坦更为清楚呢?胡斯洛二世留下的到底是光鲜盛世还是臃肿虚壳?他的满身珠宝、锦衣华服、恢弘宫殿,以及那3000嫔妃、3000内侍、3500匹骏马、7600头大象能否有助于维系波斯的大国地位?

够了,长达70年的罗马—波斯战争早已耗去无数钱粮,就像血肉磨坊似吞噬了不知多少伊朗青年的大好生命。帝国东部突厥人的进攻从未真正停止,西部频发的洪水更雪上加霜,各省田地抛荒、税收困难。4年血腥的宫廷内斗算得上真正釜底抽薪。为了争夺皇位,竞争者一次性*掉18位兄弟都属平常之事。无论血统看起来多么高贵,在波斯王位上活着撑过一年也得拼尽全力。统治者更换如同走马灯,原本为帝国扩张设立的四大军区便顺理成章的自行其是。各省长州官有的无所适从有的乘机独立,地区间内部混战不断,连罗斯坦自己的属下都蠢蠢欲动。可以说,任何一个萨珊波斯的有识之士都会对眼前国家的种种乱象痛心疾首。于是罗斯坦放下私怨挺身而出,主动与最大的政治对手皮鲁兹(Piruz Khosrow)捐弃前嫌,一同扶植起血统纯正的8岁幼主伊嗣俟三世(Yazdgird III),终于结束了残酷内战

(各文学影视作品一般习惯将伊嗣俟三世描绘为一个无谋青年,实际上他年龄很小)

虚弱的国家需要时间恢复,可命运之神怎会如此慷慨?与东罗马帝国的战争好不容易偃旗息鼓,南面沙漠里的阿拉伯人却开始了对外大举扩张。以往一盘散沙的阿拉伯半岛部落被新兴伊斯兰教糅合一块,展现出可怖实力。富饶的两河流域沦落为哈里发军兵抢掠的绝佳处所,阿拉伯将领哈立德等人更在波斯领土上实践着他们灵活凶猛的战法。传统格局不再如前,原本长期由东罗马帝国与萨珊波斯争夺霸权的中东世界被新来者搅了个天翻地覆

持重,眼下的对策定然不能操之过急。过去战场上积累的经验告诉罗斯坦,如履薄冰之时绝不宜大开大合。这年8月传来阿拉伯军大破10多万东罗马帝国部队的报告更加验证了这一点(亚尔穆克战役 Battle of Yarmouk)。若是过去,老对手罗马人的失败对罗斯坦会是个值得举杯庆贺的好消息,但现在他无法开怀。毕竟敌人的敌人不一定是朋友,更可能会——全盘通吃。

想到此处,罗斯坦站起身来,他闭了闭眼,面孔因神色严峻而仿若雕像。

“传令,拔营!”严厉声音背后甚至透露出一丝责任感重压下的宿命。

波斯军浩浩荡荡出发了,包含民夫杂役在内6万人代表着萨珊帝国整个西部几乎所有*兵力。在幼发拉底河西岸,3万多侵入的阿拉伯军已经严阵以待,并且依然在持续获得增援。


对峙:

公元636年11月16日拂晓,波斯士兵们挖来土方,将拦在眼前的阿泰克运河(Ateeq)人工填埋出一条道路。战场就在前面,老练的罗斯坦更习惯进退有据,他不会让将士们背水一战。

夜幕下,数万波斯士兵手中的点点火把绵延成线,好似一条发光长龙,不由得让许多将领想到琐罗亚斯德神庙里永不熄灭的圣火。帝国军已经好几年没有踏出幼发拉底河作战,新入伍的将士们对周围一切颇为陌生,而过去这里还曾是萨珊王朝重要的赋税来源。

罗斯坦驾马矗立路旁,目送一队队士兵踏上敌占领土。若是以己之见,他宁愿不如此冒险,可皇帝陛下急切的叮咛就在耳旁。那次谈话罗斯坦不会忘记,当伊嗣俟三世握着他的手,仅仅12岁的面庞充满着天降大任的激情和郑重:

“罗斯坦大人,今天您是所有波斯人里最重要的那一位。您知道,自从我掌权以后,阿拉伯人在卡迪西亚扎了营,他们四处抄袭掳掠,我们波斯人遭受了多大的苦难......”

罗斯坦动容道:“是啊,陛下。就像一群狼,落在毫无戒备的牧羊人身上。”

伊嗣俟三世点点头说:“他们就像山鹰捕食小鸟,若是小鸟们一只只分别起飞,那它们都逃不过老鹰的利爪。但如果小鸟们齐心合力一同飞起,便能击退贪婪的山鹰。这也和我们如今的处境非常相似啊。”

对年轻国王出色的表达,罗斯坦回应说:“哦,陛下,还是让臣以自己的方式灵活行事吧。”

既欣慰于幼主见识又心忧于艰巨形势,罗斯坦开始阐述自己的想法:“我们应该采用更多适当计谋。很多时候,起效的计谋比一两次直接胜利裨益更大。战争中,忍耐往往胜过匆忙。如今国家的情形让我们不能不忍耐。我建议将军队分成多支机动部队,去接连和入侵的抄掠者快速对抗,这会让敌人更难得逞,即便失利也比一次全面性的挫折要更能够接受。”

“我的大人啊,”伊嗣俟三世摇摇头。他热切注视着罗斯坦,握紧拳头道:“我希望您能担当起驱逐外敌的重任,要知道,现在整个国家就在您和皮鲁兹肩上了。”

“可陛下,我们......”

“若我们不集中力量,怎能抵御万分残暴的敌人?”

妥协最终被证明它更属于成年人的意识世界,罗斯坦实在不忍心再动摇波斯帝国已经岌岌可危的权威。在充满青春热血的年轻灵魂看来,用一次决定性的战役来拯救国家可以真正称得上史诗壮举,至于能否挽狂澜于既倒,只有由命运之神来裁定了。

作为萨珊帝国西南屏障,幼发拉底河畔的卡迪西亚(al-Qadisiyya)地区有着天然战场的潜质。这里储备的大量粮食武器吸引着阿拉伯军,没有哪一位沙漠住民不对未来如此多的战利品感到动心。阿拉伯各部落自从在宗教旗帜下团结一致对外扩张以来,在哈立德(Khalid ibn al-Walid)等天才将领手下战绩辉煌,他们从阿拉伯半岛北上,一路攻城掠地,几乎每个士兵都夺得了大量金银,这又吸引着更多人投入新的战争。统帅萨阿德(Sa'ad)是先知的表弟,也是最早皈依的信徒之一。40岁的他战场经验丰富,成为新哈里发乌玛尔(Umar)逐步削去哈立德兵权之后的上佳指挥官人选。可最近萨阿德背上的疮痛十分磨人,让他只能呆在战场稍远处的卡迪西亚镇子内。

天色渐明,波斯军渡河完毕。阳光下,两只大军各自排开,相隔仅仅500米对峙着。

波斯人与阿拉伯人无话可讲,罗斯坦发起的和平谈判已经花去了长达三个月时间,口舌之争明显已经无法调和双方领袖,或者说两个国家之间的本质分歧。

(自制略图,对阵态势细节)

作为主帅,罗斯坦最后检视了一遍军容。从远处望去,清晰的队列将整个波斯军大约5、6万人分为彼此间隔150米的4个部分,左翼、左中翼、右中翼、右翼分别由来自不同地区的将领统帅,他们是米赫兰(Mihran)、比尔赞(Beerzan)、贾林努斯(Jalinus)、霍木赞(Hormuzan)。其中,三年前在大桥之战中击败阿拉伯入侵者的功臣巴赫曼(Bahman)位于左中翼,罗斯坦相信他的胜利经验会有助于遏制凶悍的对手。

队列最前方,大约33头战象最引人注目。这些健壮庄严的大型动物来自印度,驯服野性和填饱它们骇人的胃口绝非易事。尽管数量已大不如前,但只要它们壮硕的身影出现在战场上,就一如既往象征着波斯军队依然拥有强劲的战斗力。战象们背上的轿厢里配备着御者和数名弓箭手、掷矛者,以及充足的备用箭矢。其中一头浑身涂白的战象身躯格外庞大,它最年长也最强壮。如同罗斯坦是波斯大军的精神领袖,这头白色巨象也引领着所有同类前进后退。

在战象身后,大批波斯步兵簇拥成人墙,他们队列紧密得有些杂乱,每个人装备不一,许多并没有一点护甲只身着平常衣衫,简陋长矛和柳条盾便是他们的全部依靠,说明他们来自庶民种姓甚至地位更为低下的“不净人”。波斯帝国长久以来森严的种姓制度注定他们难有活得像个人的机会,似乎国家也从不奢望他们能完成什么艰巨任务,就像老对手东罗马人嘲笑的那样:

“一群可怜农民,除了挖沟修墙,开路填壕,为骑兵打下手以及在战场上被*之外,恐怕没有其他目的而参加战斗了。”

步兵阵线之内,还能见到许多同样打扮简陋的轻装弓箭手。少量来自黑海附近代兰(daylam)的重装步兵手持盾牌、投枪和特色双尖矛,善战的他们将担负起真正的对抗任务。然而这些都并非萨珊波斯军队核心,他们背后一排排雄壮的铁甲骑兵(Asvaran)全副武装,光亮甲片覆盖下只露出偶尔闪动的双眼,威严气势不仅来自数百年间无数次对罗马严整步兵阵列的一次次冲击,也无声证明着谁才能代表一个悠久帝国的战斗力所在。

(萨珊波斯重骑兵复原,左下为存世石刻,可见半身马甲和持枪姿态。右下为爱好者复原的中装骑兵)

对面,阿拉伯军旗帜花花绿绿,他们的打扮装备也五颜六色,只是人数看起来略少于波斯。阿拉伯轻步兵同样被分为4个团体,来自半岛不同地区(现带伊拉克、叙利亚、也门、沙特)的部落各自聚集一处,他们操着不同方言,每个人几乎都和自己的族人并肩作战。后方一段距离传来马匹和骆驼的喘息喷嚏,阿拉伯轻骑兵的混合特点倒是颇具特色。步兵左翼、左中翼、右中翼、右翼分别由舒拉比(Shurahbeel)、阿希姆(Asim)、佐赫拉(Zuhra)、阿卜杜拉(Abdullah)指挥,骑兵由穆迪(al-Mutim)、贾里尔(Jarir)等人掌控。总帅萨阿德明白自己无法亲自上阵,便在卡迪西亚旧王宫和城墙上远望指挥。

(阿拉伯军阵容)

(波斯军阵容)


实力对比——

鉴于各资料差异巨大,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波斯军人数占优。


会战第一天——初阵:

11月16日上午,波斯军耐心等待阿拉伯人念完他们的祷词。当沙漠住民四次齐声高喊“真主至大”之时,振聋发聩的一波波声浪让罗斯坦深为震撼,他开始体会到3个月前东罗马10万大军的覆没并非空穴来风。

按照当时中东地区交战传统,两军各自派出勇士以一对一单挑的经典方式开始了这场大战。阿拉伯专业的穆巴拉津(Mubarizun,意为决斗者)走出队伍,波斯军里也派出最为擅长单打独斗的老鸟。

士兵们咚咚拍打着武器盾牌呐喊助威,日光下双方壮士刀剑辉映,扬尘里锋刃相拼火光飞溅。很快,罗斯坦收到报告,好几位波斯勇士接连殒命。

“不能这般浪费宝贵士气,”罗斯坦看了看身后宝石装饰的卡维战旗,实在不愿让助兴的单挑变成波斯军士气低落的罪魁,他朝传令点了下头。

“呜~呜~”号角连连吹响,波斯左翼应声而动。

大将米赫兰让弓箭手们率先前出,用一阵快速齐射掀开了两军正式交战的大幕。就像舞台上主动避向两侧的配角,轻弓兵们很快收起弓矢让开空挡,战象们迈开沉重脚步从队列中央奔向敌人。庞然大物背后簇拥的步兵层层叠叠,高低起伏的人头仿佛涌动波涛推向海岸。

阿拉伯军右翼还没有从第一波箭雨劈头盖脸的打击下恢复过来,身上带箭的步兵们就眼睁睁望着高墙般的巨象冲到面前。屡经训练的战象没有被长矛和盾墙阻拦,它们嘶鸣着一股劲儿向前,把敢于横在眼前的阿拉伯士兵踏成了肉泥。穆斯林右翼骑兵统领贾里尔见状,立刻受命率骑兵出击。他显然清楚,不能指望轻装步兵单独对抗最具威胁的战象。

正当阿拉伯轻骑们绕到波斯战象侧面时,一阵箭矢从旁袭来。只见波斯左翼重骑兵们刚收了弓,提起长枪开始冲锋。具状铁骑一头扎进阿拉伯机动部队当中,来不及转换方向的轻骑顿时遭到碾压。钢铁在人与马的皮肉上释放着巨大冲击力,血雾腾起、肉屑四溅,贾里尔的如意算盘不仅落了空,而且要面对骑兵几乎溃散的窘境。

阿拉伯总指挥萨阿德在城头得到消息,迅速派传令赶往右中翼。穆迪等人当即派骑兵从另一侧对波斯进攻部队实施威胁,一部分阿拉伯步兵见状也加入援助当中。面对三方夹击,波斯左翼的前进势头被止住了。米赫兰将军看到面前阿拉伯步兵重新排成行列,明白要击败如此凝聚力的敌军并不简单。

罗斯坦元帅也清楚敌人不会一触即溃,他对左翼战况并不感到意外。看着跃跃欲试的部下们,他挥了挥手。号角再次吹响,波斯右翼、右中翼几乎同时展开行动。如同战术套路一般,波斯轻弓手又一回对敌阵实施快速射击。尽管他们的弓不以穿透见长,但优异的发射速度作为压制来说效果很是不错。大象们同样打头阵领导着攻势,它们很快让阿拉伯步兵步步退却,并且开始面对从侧面冲上来的沙漠轻骑兵。战象们昂首鸣叫,象鼻发出洪亮之声震耳欲聋,让阿拉伯战马们惊慌失措。动物们在自然进化过程中形成了天性极大影响了马匹的作战能力,许多战马踌躇难行,就连熟悉主人的命令也视而不见。远离的想要转身逃跑,近前的几乎粪尿失禁,跌倒在地。波斯重骑兵不失时机的从两侧一齐攻击,让阿拉伯人引以为傲的骑兵机动无法施展。

远在镇内的萨阿德有所准备,他向左中翼指挥官阿希姆直接下达了命令。阿拉伯步兵现在需要自己来对抗强大的波斯战象。

在公元7世纪的时代,文明社会的人们通常依然认为阿拉伯人不过是些四处打秋风的乞丐部落民。身着破烂长袍,手持陈旧弯刀、跨着骆驼,贝都因人抢了就跑的流氓形象太过深入人心。不过,经过政教合一的重整,阿拉伯各部落现在有了共同目标,那就是“圣战”。向外扩张的虚幻目标对那些大字不识的士兵们并非至关重要,而哈里发欧麦尔(Umar)制定的详细战利品分配方案则激发着每个人参战的热情。与成熟的东罗马、波斯帝国军不同,阿拉伯军队的普通士兵平时根本没有一文钱军饷,他们所有收入几乎全部来源于战争,特别是胜利的战争。每次征战获胜,缴获品的五分之四将用于参战将兵们分配,剩下的五分之一才归于哈里发国库。如此慷慨的政策世所罕见,加上年俸制度,阿拉伯每个出征者都能拿到固定收入加上丰厚分红,根本不需要担心生计。这让他们凌驾于社会其他职业之上,也让农夫、小商人、小手工业者人对于军队趋之若鹜。兵员问题迎刃而解之后,宗教宣传更锦上添花。平民和军士们看到几位哈里发都过着简朴生活,比如伯克尔和妻子就住在麦地那教区一所陋屋里,欧麦尔也只用枣椰叶铺床睡觉。每个人都更加相信他们的举动笼罩着正义光环。士兵们深信为圣战而死可以获得永生,精神上物质上双重加持明显强化了战斗力。加上哈立德等一代名将的率领,阿拉伯军队从乞丐变成了横扫中东的强横战力。

(阿拉伯军形象)

当波斯象兵象兵继续清扫眼前的阿拉伯士兵时,对方阵营里突然爆发出阵阵大声呼喊。只见阿希姆鼓动着步兵们一批批发动狂热冲锋,他们举着刀枪争先恐后直奔大象。前面的人被巨兽一甩鼻子掀到空中,后面的又喊叫着用长矛戳刺战象厚实的硬皮。波斯大象发着怒冲撞阿拉伯步兵群,将一片片举盾企图遮挡的家伙踩得血肉模糊。

忽然,象背上的御者倒了下去,那是阿希姆指挥着弓箭手开始集中射击。他们用密集攒射压制象轿里的波斯士兵,让他们既不能抬头回射,也没法控制大象。与此同时,一群狂热步兵拼命绕后冲到近前,用弯刀砍劈切割象轿的鞍带。大象震动四方的怒鸣和声嘶力竭的圣战口号混杂着,为疯狂厮*盛宴燃起熊熊火焰。有人扯住巨兽尾巴,有人攀住大象头饰,阿拉伯敢死队不断被战象撞倒踩扁,可他们依旧不计死伤的从四面蜂拥而至。象背上,波斯战士冒着箭雨试图射出箭矢或者抛出投枪,但实在敌不过蚂蚁似涌来的不怕死敌军。他们只能低附身体,用象轿的围挡勉强掩护,并且期望后继步兵们能赶快上来解围。

忽然,轿子猛地倾斜,继而哗啦啦从象背上径直滑落而下。没等摔得晕头转向的波斯战士从尘土里爬起,数不清的刀枪就将他们砍成了几段。大象失去御者,一下不知该如何是好。周围噪杂可怖的呼喊让巨大动物烦躁又慌张,它们不能不低吼着转身向来时之处奔去。

在一头头战象转身退却之时,波斯军紧随的步兵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许多人不及躲避,大批被挤倒踩踏。刚刚还气势如虹的攻势眼看着化为乌有,就连整个右翼战线都维持不住。步兵骑兵乱了阵势,一批批跟着后撤。总帅罗斯坦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传令兵还报告阿拉伯军开始了快速反击,他们此前被压迫的骑兵群已经从侧翼全力切入正在后退的波斯阵列。

“唔!我军400年荣耀可不会这样结束!”罗斯坦没有仅仅让手下去填坑补漏,只见他甩开披风翻身上马,回头于众近卫喊道:

“举起战旗!波斯的光明勇士们,随我一同破敌!”

“噢噢!”阿扎坦重骑兵(Azatan)齐声应合,他们提起长枪,背跨弓箭,腰别长剑,全副武装跟随主帅驾马向右翼前进。

(波兰画师科兹克mariusz-kozik为游戏全面战争绘制的帕提亚/萨珊铁甲重骑)

前方已经可以看见蒙头回奔的战象,四处都是各自逃窜的散兵。混乱中的波斯军士遭到阿拉伯轻骑兵肆意砍*,本该控制局面的指挥官霍木赞和他麾下骑兵被冲乱队形后自顾不暇,根本无能为力。

此刻,阿拉伯军见对面一彪人马逆势扬尘而来,为首一将盔甲闪亮,胯下披甲战马奋蹄狂奔。

“看啊,那定是敌军魁首,拿下他恐怕算得头功一件!”沙漠骑兵欢腾喊叫,他们争抢着拍马迎战。可对方势强刀快,扑上去的阿拉伯人被砍瓜切菜似的*翻在地。本想趁着波斯战象撤退的混乱大举反攻却遭遇顽强阻力,阿拉伯军只好调转矛头,优先击破侧翼赶来的波斯援军。

面对阿拉伯轻骑兵一次又一次犀利的集群突袭,罗斯坦和部下重骑戮力冲*,他没有躲在后方高高在上的发号司令,而身先士卒和敌军在马背上近身刀剑格斗。尽管被敌骑击中,罗斯坦依然带伤奋战,他们在右翼的反击很快遏制了敌军最为擅长的侧翼包抄。

主帅亲自参战的消息飞速传开,波斯士兵望见了招展帅旗,终于从茫然混乱中回复过来。将领军士不再畏缩后退,他们重新鼓起勇气反身*回。毕竟连罗斯坦那般尊贵种姓的大臣都不惜性命,自己怎能背弃战友率先逃跑?波斯军步兵骑兵全都振奋起精神,他们和草草包扎的罗斯坦一起继续和阿拉伯人反复搏*。

直到天色昏黄,两军也没有分出胜负。阿拉伯人的宗教狂热遇上波斯人的不屈抗争,或许还需要更多流血才能见到高下。

回营时,几乎每一位波斯士兵们都低头主动为罗斯坦让出道路,这位主帅用自己的英勇挽救了整个战局,他的战伤如同勋章一样展示在将兵面前。现在人们因为他的所作所为真心敬重他本人,而并非出于高低种姓的阶级差别被迫卑躬屈膝。


会战第二天——鏖兵:

11月17日,交战第二天。阿拉伯军和萨珊波斯军重新回到战场。处于紧急休整状态的战象们无法参加,这一点显著变化被双方都看在眼里。战场以北运河附近,波斯驯兽师和御象人还在想法设法安抚焦躁的战象,这些大型动物远远比马匹难得照料。

和昨天别无二致,两军再次开始了传统单挑决斗。捉对厮*的大胆之人不少,他们各尽所能展示着勇气。一位名叫巴克的波斯战士和阿拉伯人伊尔巴以命相搏,两者几乎同时击中对方。巴克胸肺被刺穿后倒地身亡,伊尔巴好不到哪里去,他的肠子流了出来,还捂着血淋淋肚子冲向波斯阵线,人们看着他跑出差不多30米才倒下。

罗斯坦此时并没有太关注这种旨在削弱敌军士气的古老方式,他更考虑如何全盘筹划布局。首日作战有惊无险,自军还有左中翼部队尚未参战,看来也许只有一次性投入所有力量才有击溃敌人的机会。当罗斯坦和将领们商议之时,哨探带来了坏消息:敌人援军已到

远远望去,一队接一队阿拉伯骑兵从远处鱼贯进入战场。波斯将士们普遍感到心中压力无形增加,昨日好不容易扳回局势,今天又要面对如此多新的敌军,难度可想而知。他们没有识破阿拉伯人虚张声势的计谋,这是对方故意将有限增援分作小组接连到达,造成人数颇多的假象。

(拉希顿精英骑兵,曾随哈立德一路过关斩将)

然而,有一点千真万确,悍勇的阿拉伯将军卡卡(Qa'qa ibn Amr)率领着最善战的拉希顿精英轻骑兵来了。作为当时中东最强战术家哈立德的接替者,卡卡有他的自信。只见他刚刚抵达,就跳下马加入到正在一轮轮进行的两军单挑当中。波斯军发现敌人派出了援军首领,昨日一天没能打上仗的左中翼指挥官比尔赞(Beerzan)就自告奋勇站了出来,他手痒难耐可是很久了。两人交手不几合,比尔赞便被卡卡砍倒在地,让观战的兵士们禁不住嘘声四起。

听闻消息罗斯坦有些吃惊,看来今天左中翼得另派他人指挥了。

“大人,我愿前去迎战。”巴赫曼(Bahman)将军出列道。

罗斯坦没有立即回答,他望着这位宿将,想起正是他在三年前大败阿拉伯军,也是他对战象的使用最为得心应手。见主帅犹豫,巴赫曼再次行礼说:

“总帅,敌军已胜数阵,加之增援来临骄矜益盛。我上下兵将倍感气馁,今愿放手一搏以报国家!”

罗斯坦手扶座椅身子倾斜,他毫不怀疑巴赫曼的决心,只是让大将以身犯险是否值得。两旁众人屏息,对面传来的敌军狂热吼声显得格外刺耳。罗斯坦再次将目光放在巴赫曼脸上,当得到一个坚毅眼神回应之后,他深吸一口气,打出了手势。

巴赫曼欠身离去。一路上,士兵们分开两旁高喊起来,他们对自己的英雄挺身而出欢欣振奋,声响几乎压倒了阿拉伯人。罗斯坦一直紧紧盯着巴赫曼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密密麻麻的人影之中。

平坦地形让主帅的位置并不能眼观四方,罗斯坦甚至考虑过要登上大象去目睹那场非凡决斗,但他终究克制住了自己。一军之帅如果都在士兵面前表现出心浮气躁,那距离失败也就不会遥远了。阵前的喊声似乎停顿下来,那也许是巴赫曼与卡卡面对面拔出了刀剑。好一会没有动静传来,可能两人正进退交手,每一招都牵动人心。啊!有人禁不住发出吼声,许多人跟着呐喊。这是不是谁占到了优势?压抑的军士们不再克制,乱哄哄为自己的大将加油鼓劲。罗斯坦没有说话,只是不断活动手指。身躯是如此僵硬,心脏是如此沉重,仿佛自己被钉在座位上,每一眨眼还会浮现刀刃碰撞闪出的火光。不知过去了多久,时间好似凝滞。突然,阵前猛然迸发出剧烈呼喊!天啊,那是阿拉伯人的声音......

所有波斯人都陷入沉默,好像太阳的光芒也黯淡下去。罗斯坦崩紧了嘴刷的站起身来,他没时间惋惜,伤感更对挽救国家毫无益处。就是现在,活人将继续奋战!阿拉伯人的全面攻击开始了。

他们士气昂扬,各种口音一遍遍呼喊的口号夹杂在马蹄声里,从整个战线扑向波斯人。阿拉伯援军还拿出了精心准备的秘密武器,一群骑兵的骆驼被化妆得花里胡哨,背上盖了树枝毯子,头上蒙着黑纱,就像乡野奇谭里冒出的荒诞怪兽。波斯步兵忙着组成紧密阵线之时,向来最有战斗力的重骑兵们却帮不上忙,他们的马匹被“怪兽”骆驼吓得不听驾驭,好些战马还转身狂奔,让原本整齐的队形乱得一塌糊涂。4个军团的新月旗狂风骤雨般冲撞着萨珊波斯阵营。不过,预期中横扫千军的态势没有出现,看起来不堪一击的脆弱波斯步兵并未溃散

“马兹达在上!光明必胜!(Mazda,琐罗亚斯德教中的光明主神)”

“为英雄复仇!为巴赫曼复仇!”

罗斯坦就在士兵们身后,他呐喊着,激励将领战士们英勇奋战。在没有骑兵协助的情况下,波斯步兵顽强团结在一起,防护简陋的他们用一个个柳条盾牌相互掩蔽,以长矛捅扎一波接一波涌上来的敌人。许多人闷声栽倒,他的战友立刻会填补露出的空缺。双方接战阵线你进我退,像波推浪涌似反复胶着。

“小心!大人!”卫兵吼道。波斯军中央空挡地带,一股包着头巾的阿拉伯面孔赫然*入。罗斯坦急忙拔剑抵挡,周围的重骑兵闻讯也迅速驰援。波斯卫士和重装骑兵与袭击者进行了短促剧烈的交战。恶斗击退敌人之后,他们发现尸体里有阿拉伯最突出的穆巴拉津勇士和拉希顿精英骑兵。这就是卡卡不同一般的指挥风格,他趁伪装骆驼骑兵吓住波斯重骑之时趁机发动斩首行动,而罗斯坦没有给对手留下机会。

第二天的战斗依然持续到黄昏才结束。尽管伤亡超过4000人,波斯战线依然顶住了长达数小时敌军不间断的攻击。喘息的士兵们包扎着伤口,一看到他们的主帅还同自己站在一处,所有人就都慢慢恢复了信心。



会战第三天——人与兽:

11月18日,开战第三天,完成休整重整装备的战象终于回到了战阵前,这让波斯士兵们又吃下定心丸。自从帕提亚时代起,战象就如同波斯军队的矛头。今天,罗斯坦准备彻底发挥它们的实力。

*红了眼的双方不再选择单挑。波斯军旗帜挥动,罗斯坦下达了命令:

“弓箭手~前进!”

宽阔的横排队列里,一大片轻弓手小跑出阵。他们推进了一段距离,然后齐整划一搭弓上弦。阿拉伯军的弓箭手们也没闲着,他们几乎同时准备射击。

“咻咻咻咻,咻咻咻咻。”波斯人稍稍抬高的弓身放射出一阵阵箭矢之雨。略迟一步只给阿拉伯人招来了扑面死亡。士兵堆里顿时惨叫连连,吼叫声叫骂声四处响起。在沙漠弓手有机会回射之时,他们已经承受了对方好几次快速齐射。两军以弓箭较量的开场白一结束,波斯战象便冲出人群,从士兵们让开的宽大正面展开冲锋。

“所有人~进攻!”

大地震动,喊*动天,罗斯坦指挥波斯全军发动了决定性攻击。显眼的白色巨象领头在前,每一头大象今日都勇猛非常。御者不断驱使巨兽左冲右突,将敌人的战线扯出豁口,把面前的挡路者踏成齑粉。步兵们尽力伴随大象进攻,将领们已经多次交代一定要阻止对方靠近,以防象轿腰带被再次割断。重骑兵则时刻身处步兵方阵之旁,成为薄弱侧翼的有效保护。经过战术调整,罗斯坦成功将战象、步兵、骑兵多兵种紧密团结一起。

抓不到破绽的阿拉伯军果然大为恼火,他们只好做出不是选择的选择——正面硬拼。许多部落士兵在战象的威势面前陷入混乱,要么左右躲避要么接连退让。骁勇善战的轻骑兵也被受惊的马匹折磨得无所适从,一不注意就会摔落鞍下。战象背上的波斯弓手乘势快速射击,居高临下的优势让他们很容易做到箭无虚发。阿拉伯军难以站住脚跟,伤亡激增的同时,战线还被明显撕裂出一些缺口。

往来匆忙的侦察兵很快将消息通报主帅,罗斯坦等待的时机来临了。

“阿扎坦们,出击!”

随着一声令下,波斯重骑兵各队奔向战象和步兵打开的突破口。正面战线激战之时,一部重骑受命通过阿拉伯军侧翼漏洞绕向其后背。他们收了弓箭,双手挺起沉重长枪,将拦截的敌骑戳个透心凉。尘土里,阿拉伯轻骑兵人仰马翻,波斯人用长枪直剑*出一条血路。一座灰黄镇子出现在不远处,卡迪西亚近在眼前!

“冲啊!目标敌人大营!”。

波斯重骑来了,萨阿德紧皱眉头,赶快派出差不多所有能找到的卫士和预备骑兵。现在折磨他的不是疮痛病魔,而是罗斯坦那个开疆拓土路上最难对付的敌手。枪尖对刺,刀斧加身,波斯铁甲重骑和驰援阿拉伯骑兵撞在一处,他们挥舞长短兵刃全力搏*。穆斯林骑兵从各处赶来,老练的骑手发挥灵活机动优势,从不同方向袭击波斯重骑。阿扎坦贵族重骑尽管正面突击威力骇人,但速度反应无疑处于劣势。并且他们此前冲锋了好一段距离,身上携带的众多装具耗去大半体力。弓箭、长枪、盾牌、佩刀、钉头锤、全身铁甲、马甲,全面装备此刻倒成为拖累负担。汗流浃背的波斯骑兵虽然还在勉力招架格挡,但铁盔下双眼中卡迪西亚小镇的轮廓越来越遥不可及了。

逼退波斯重骑后,萨阿德还没有脱离危机,他不断询问众人对正面战局有何良策。吵嚷争执中,有人大叫:

“瞄准那里!象鼻和眼睛,我们才能摆脱这场灾难!”

指挥官卡卡收到了直接命令,他和阿希姆等将领带人立刻奔赴前线。战场上最突出的当属那头巨大白象,它正努力逼退敌军为后续部队打开局面。当阿拉伯士兵与战象纠缠之时,卡卡和穆巴拉津战士加入进去。他们一面混入波斯步兵队伍一面将大象团团围住。数不清手持刀枪的人混乱战斗,让白色巨兽难以分清谁是敌谁是友。它开始左右摇摆,陷入迷茫。但白象没有退缩,常年岁月赐给它的聪明头脑和丰富经验抵御了内心恐惧,大自然赠给它的强健体魄和坚厚皮肤顶住了许多凶狠攻击。

“嗷!”一声尖利嘶吼打破人喊马嘶的噪杂声响,那巨大高亢的声音里透露出一种剧烈疼痛。此刻所有人都惊得呆了,只见白象晃动身体,就像一堵快要垮塌的墙壁,眼眶里汩汩涌出鲜血。将军卡卡手里捏着长矛,原来是他趁乱刺中了大象的眼睛。那种钻心之痛让坚强如巨象也无法承受,象鼻甩动着,也许想要护住伤口。卡卡接着拔出弯刀,飞快跑上前去狂砍象鼻。

“吼吼!”再次受伤的白象惨叫着侧摔倒地,御者也跌落沙尘。阿拉伯人当场*死了骑手和弓手,还企图围*大象。白色巨兽发出痛苦鸣叫,它努力直起身,盲目反击着那些伤害它的人。大群阿拉伯士兵狂热叫喊着一拥而上,如同蚂蚁围攻猎物那般淹没了白象。

类似情形在战线各处接连发生,波斯步兵未能阻止敌军对战象的弱点打击,缺乏主动性的缺陷暴露无遗。一头头眼鼻受伤的战象掉头疯狂逃跑,御者再也无法唤回它们,只能眼看着无数人马被惊慌大象碾压踩踏而过。

波斯战象慌不择路跳入运河时,阿拉伯军抓住机会又一回投入伪装骆驼骑兵。可波斯骑兵紧紧控制住了胯下马匹,他们没有被小伎俩再次骗到。在失去重要战象的情况下,罗斯坦和将领们快速重整队伍,顶住了大举反攻的阿拉伯军。原野上,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让人恍如黑夜一般。

到夜幕真的降临,两军付出了同样重大伤亡都未能造成绝对优势。踏着遍地僵卧尸体,士兵间无情的战斗依然持续,火把和柴堆映照出无数人影,幼发拉底河平原的沃土还在被热血不断浇灌。

19日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落沙场,两支精疲力竭的军队终于暂时退兵。


会战最后一天——意外与结局:

营火燃起,波斯营帐原本富丽堂皇的装饰却显得暗淡无光。军议气氛凝重,沉默持续了很久。罗斯坦摸着伤口,他和众将没人不明白失去战象的后果。退兵?扼守国家大门的任务不容放弃。再战?伤病疲惫充斥着军营。史书没有给波斯军留下记载,我们唯一可以了解的是,阿拉伯人很快再度发动了袭击。

第四天的战斗几乎紧接头一晚恶战爆发。波斯军本以为持续一天一夜的长时间战斗会让双方稍作休整。可阿拉伯人决意立刻就要见到成果。他们三呼口号然后全线出击。弓箭手、骑兵、步兵,阿拉伯军排成三行冲向对手。

罗斯坦快速将各部队*为13行队伍,做好紧急战备后他们迎来了敌人暴风骤雨般的攻势。宽大战线上,一眼望去万千人头攒动。两股军队如浪涛涌起,拍击对撞。绵延不断的喊*声层层叠叠震耳欲聋,笼罩整个战场。

穆斯林士兵挥刀挺枪扑在琐罗亚斯德信徒们盾牌之上,所有人都全力厮*。也许谁能坚持再多一个小时,谁就能见证最后曙光。阿拉伯人坚信他们在为真正的神明而圣战,波斯战士也毫不怀疑自己投身光与暗最终较量的虔诚。

阿拉伯士兵挥动弯刀时声嘶力竭的高呼口号为自己鼓劲,他们*掉越多敌兵就意味获胜后自己分得的战利品越多,荒野僻壤家中的妻儿老小多半不用再忍饥受穷,自己也很可能从一文不名变成穿金带银。至于死亡,那只是必要代价或者说通往极乐永生的快捷道路。萨珊波斯步兵们所思所想则大相径庭。虽然今日他们不用像几年前那样被一排排铐上脚镣逼上战场,但为了神教圣火和帝国皇帝这样遥远飘渺的目标而战无法成为人们脑中自然而然的想法。也许几个月前自己还在烈日下田垄里汗流浃背,也许还在荒山中弃尸埋骨,也许还会延续重复一辈子这般生活。今天却不得不拿起矛枪和狂暴敌人拼个至死方休。比起高高在上贵族们的颐指气使,可能异族强加的意志更为让人不安。他们没有睡眠万分疲惫,但依然在战斗,不为那摸不着的祭坛圣火,不为那漠视疾苦的帝国,只是为了世间最朴实的愿望——活着看到明天!

阿拉伯军左中翼的阿希姆靠着一股劲逼退了贾林努斯手下部队,但两翼波斯人没有服软,他们不仅挡住敌人轻骑的侧击,还让敌军步兵无法突破,从而使阿希姆部陷入三面受敌。罗斯坦坐镇中央,不断派出传令官调整部署。他下达反击命令后,四部波斯军全都取得进展,阿拉伯人处在了一步步后退之中

战场形势罗斯坦全然洞悉,敌人的意志力虽然顽强,但极限很快就将来临,那时若充分发挥波斯军兵力的优势......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匪夷所思,超过四种彼此迥异的说法留在了史书上。排出明显夸张和侮辱性的说法,很有可能是一场从西方刮来的强烈暴风改变了一切。

当时忽起的沙尘暴席卷天地,交战双方完全陷入混乱。阿拉伯将军卡卡趁势因风纵击,他率领穆里巴津决斗者和精锐拉希顿骑兵突破波斯中右翼防线,直取对方主营。当暴风停歇之后,波斯将兵震惊于他们的主帅罗斯坦已经倒在血泊之中,身上留下多达数百道伤口。我们难以想象那场蔽日风暴中,是怎样一阵混乱无序的突袭搏斗结束了波斯英雄的生命。

阿拉伯人斩首行动意外成功,伊朗命运之战的天平顿时倾斜。尽管许多波斯士兵尚不知道主帅的死讯,他们还继续奋战压制对手了好一段时间。但消息传开时,所有决心都随风消散,人们心中的希望光芒也骤然暗淡了

大将贾林努斯临时接过指挥权,他尽全力让各部队缓慢后退。阿拉伯军再度发动全面攻击时,波斯阵线逐渐断裂崩溃。铁甲重骑兵们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他们的健壮战马都无法再支撑哪怕半次冲锋。无数步兵被突入的敌人成片砍倒,连续三天多高强度作战远远超越了他们体力的极限。如此艰难情况下,贾林努斯依旧守住了桥头堡,让大部分幸存士兵退过运河。然而,空旷的美索不达米亚平原意味着他们将在没有任何掩护的情况下迎接敌军接下来的攻击,阿拉伯轻骑兵就要展开无情的追逐*戮了。

(伊朗史书《君主书》中的罗斯坦画像,约10-11世纪)



战役得失分析:

战略层面:

哈来发阿拉伯以宗教立国,将原来分散的沙漠部落统合,扩张迅猛。对东罗马和萨珊波斯几乎同时展开攻势。靠名将领军,以精神物质双重激励士兵导致战斗力颇强。表现为骑兵战术灵活,步骑*能力突出,攻坚能力稍弱。扩张初期采用游击、破袭战。后集中各部落展开大规模入侵。在636年8月、11月分别击败东罗马、萨珊波斯两路大军,奠定了占据中东的大格局。

萨珊波斯当时刚刚经历内乱,幼主新立。罗斯坦、皮鲁兹等实力派携手才大体稳住国内局面,富裕的两河流域屡遭阿拉伯劫掠,国家实力明显衰落。若按照罗斯坦的设想,避其锋芒,回避早期决战,灵活打击敌小股入侵扫荡,加以固守城池,其结果可能会好于毕功于一役。卡迪西亚之败不仅导致国家直接控制的绝大部分*力量为之一空,更失去了具有号召力统率力的罗斯坦,大局便再难挽回。

战术层面:

阿拉伯——总指挥萨阿德虽然带病,但仍表现出较强指挥能力。骑兵多次侧翼机动寻找机会,步兵也能拖住强大战象。增援将领卡卡拥有出色个人作战和特种作战能力,正是他率队攻击战象弱点,并两次冒险实施突袭斩首行动,最终获胜。

阿拉伯士兵整场战斗士气极高,以少击众。几任哈里发改革后编制清晰,充分发挥出能动性,以轻骑兵机动和双重包围战术最为著名。沙漠士兵虽然出身艰苦,有善战传统,但还是与新兴宗教凝聚和现实物质激励分不开。同时也涌现出一批有能力的将领。待到理想主义幻灭,扩张期的以战养战无法持续,这只部队就重新回到了原始状态。

(阿拉伯步兵阵列)

波斯——主帅罗斯坦表现可圈可点。不仅成功化解对方惯于打击侧翼的优势,还亲临战阵挽救危局,并且组织起威胁到敌人后方的攻击。最终在可能获胜的情况下意外以身殉职,只能说非人力之过。后世评价他为“一个拥有非凡精力、良好管理能力和指挥水平的优秀将军”。

波斯军队基本沿袭了过去帕提亚时代的作战方式,数百年未有重大变化。战象虽然强劲但不可控因素过大,两次危机都因大象被敌军针对性攻击而产生。传统重骑兵来自有地小贵族,虽然防护优秀,却因盔甲沉重和武器兼顾远攻近战的过于多样化而降低了机动性和突防能力,并且体力消耗较快。加之尚未有后世西方骑士的夹枪冲锋战术,难以突破对方严整的防线。波斯步兵大多征召于庶民或不净人等低阶种姓,缺乏装备训练。落后的种姓制度更使其看不到改变生活现状的可能,作战意愿不强士气不高,只能以数量来实现基础战术意图。

(波斯链甲战士)

伤亡统计:

此役,阿拉伯死伤约8500人;萨珊波斯死伤超过22000人。


帝国黄昏:

卡迪西亚原野遍布尸骸,伤兵垂死挣扎的*还没有淡去,萨珊帝国首都泰西封便已告急。缴获卡维战旗的阿拉伯军队一路攻入波斯腹地,不仅将富丽堂皇的古都洗劫殆尽,还很快击败皮鲁兹等贵族拉起的抵抗队伍。此时,面对侵略者的,只剩心怀鬼胎的地方实力派,一座座敞开无备的村落,以及一个仓皇东窜的年轻皇帝。

两位对抗数百年的宿敌终于握手言和,波斯和东罗马试图联盟对敌,但阿拉伯人没有给古老帝国留下时间,一切为时已晚。远去东方求助的波斯使者也没能搬来唐朝军队,只得到李世民的善言嘉许。

27岁的伊嗣俟三世经历无数他未曾预料的颠沛流离之后,倒在了偏远的亚兹德(Yazdegerd)附近一所磨坊里,劳工扒光他沾血尸身上的珠宝华服。现在他赤条条裸露于人世之间,就像他饱受摧残的国家和人民一般。

伊嗣俟三世的子孙们又苦苦坚持了大约100年之久,俾路斯(Firuz)、泥涅师(Narses)、库萨和(Khusrau)一代代依托吐火罗、突骑施,以唐朝为外援不断掀起复国运动

如果说公元751年的怛逻斯之战(Battle of Talas)沉重打击了波斯人恢复祖国的信心,那唐朝安史之乱更彻底摧毁了伊嗣俟后代们重燃圣火的希望。在几位波斯王族郁郁病亡于繁华长安城内之后,伊朗高原上顽强的普通人依然时时忆起黄沙下祖先有过的丰功伟业。也许他们并非怀念那个生而为奴一世为奴的陈腐旧制,而只是无法忘记为国捐躯的罗斯坦,无法忘记保卫乡土中倒下的千千万万无名战士,无法忘记祖祖辈辈一砖一瓦一点一滴创造出的独有家园。

今日,在我们凝望泰西封废墟里孑然耸立的拱门残迹时,也许会感叹世事无常。一个与中华同样古老悠远的文明,如今这就是它所有的纪念了么?

(谢谢观赏,原创不易,欢迎关注。图片来自网络,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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