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太妃那年,才十七岁(完)

我做太妃那年,才十七岁(完)

首页传奇手游君临传奇万圣鬼节特供版更新时间:2024-05-07

我死在穆琅的怀里,极其不合礼数,一个是太妃,一个是君王。

我恍恍想起,几年前,穆琅曾赤目哀忧地盯着我说,思宜,骄奢华贵,美人落寂,孤冢无依,这就是你不愿意改变的一生。

1.

我叫思宜,南诏国的十三公主,我是父皇母后的嫡公主,在我前面,有两位嫡皇姐,她们秉承着嫡公主的骄奢,自己替自己挑选的如意郎君。

听说,皇姐她们成亲时,从选夫到成亲,历时一年多,原因无他,光是建公主府,就用了一年,皇姐出嫁那日,十里红妆,整个京城的路段,都用了红色的江南绣锦铺着,极其奢侈。

如此沉迷骄奢的南诏国,终于在战场上吃了亏,父皇连夜下了降和书,割让三座城池。

北齐眼谗的,是南诏国的茶业,还有纺织业,此议和书,唯一明文要求南诏国每年向北齐贡送干茶百斤,各种锦帛千匹。

父皇寻思了一个晚上,觉得最稳妥,最长久的和平,是和亲,并且他要拿出最大的诚意,让他的嫡亲公主去和亲。

父皇一昧讨好北齐的样子,像极子从前在父皇面前巧言令色的佞臣。

后来,我去北齐和亲了,那年,我才十五岁,我的嫁妆,是三座城池,百斤干茶,锦帛三千,同样骄奢,不同的是,多的夫君,由不得我自己挑选。

2.

北齐的大王,年近七旬,我被抬到他的榻上时,他用深邃的目光盯着我,然后用皱巴巴的手捏着我的脸蛋,闷声说,“都说南诏国的水土养美人,果然不是虚话,孤活了一辈子,都没见过像你一般,用水做的,娇滴滴的美人,孤都接近七十岁了,一只脚要踏入黄土的人,南诏国还送这么个绝色美人来,着实可笑。”

我慑怯地往被褥里面躲闪着,听说,北齐臣民一开始,是提议让我与九王子穆琅结亲的。

穆琅母妃是个身份低微的宫女,在生下穆琅八年后,就撒手人寰了,始终没能等来母凭子贵,穆琅是由乳娘养大的,直到十八岁那年,他狩猎赢了头彩,才有机会走到大王面前。

穆琅低微顺耳的,把我指婚给他,就是对南诏国最大的讽刺,只是,大王刚想把我指婚给穆琅时,他深黑的眸子在我身上溜过,久无血色的脸,忽而涨红,“思宜公主身后,是南诏国,与哪位王子结亲都不合适,姑且封她为思夫人,纳入后宫。”

大王的手一直从我的脸,探入衣襟处,他干涩的唇吻过来,在我身上蹭着,我只感觉到他脸上的胡子扎着难受。

就像他说的那般,他动不了我,有心无力,整个晚上,他都极其兴奋,那个干瘪的手就没离开过我的身体。

我大概只听得他说过一些话,“你真的是南诏的嫡公主?”

“孤早些年怎么没想过娶位南诏的公主。”

“肤滑如雪,这摸下来,连个疙瘩都没有。”

……

大王说着说着,大概是累了,他睡着时,我小心地把他的手从我身上拿开,借着月色,盯着这个比我父皇还要年长二十岁的老男人,忽然就红了双目。

母后曾经说过,将来我嫁的必是南诏最出色的男儿,她已经在京城的西郊选了一块良田,要替我建公主府的。

我还记得,那个英姿风发的少年将军,每次宴会上,都会偷偷看我几眼,他说,我配得起天底下最好的男儿。

我笑着问他,天底下最好的男儿,是什么样子的。

他凝思了片刻,又窘又羞,鲜衣怒马,将门少年,总该算得上天底下最好的男儿吧?

我取笑道,将军是想娶我吗?

他脸从耳根底红到脖子处,“公主,臣,臣可以娶公主吗?”

我总记得那晚的风,徐徐吹在脸上,十分温软,我一度以为,我将来嫁的男儿,大概像他这般,把我捧在手心里呵护的人。

只可惜,他亲手把我送来北齐,临走时,透过层层帷纱,我望着他的背影,他头也不回,策马扬尘而去。

想起这些,我鼻子乏酸,倒抽着气息,我怕惊动皇上,披了衣裳,走出寝殿。

四个宫女紧随我身后,我搁住脚步,“我想一个人走走,你们不用跟来了。”

素香上前躬身,“思夫人,夜深露重,让奴婢跟着你,听你差遣。”我回过身,瞪一眼素香,“我好歹是位主子,刚从大王的榻上下来,你们就不能让我安静一下吗?”

几个宫女没敢跟上来,我迈着步子,走了出去。

其实我就是心里不顺畅,想到处走走,走着走着,就迷路了,我想不起来我刚才在哪里来的了。

依稀听到有人吹箫,是悲凉的曲,我随着声音过去,是一魁梧的男子,月下独酌。

男子见了我,反手把箫插入腰间,拱手作揖,“穆琅见过思夫人。”

我嘴角抽动,微露着窘态,“原来是,是九王子,是我莽撞了。”

我转身正想离开。

穆琅突然叫住我,“这里不会有人过来的,思夫人若想待一会,并无碍。”

我脚步愣了半会,又缓缓折身回去,“不会打扰九王子吧?”

“我不过贪杯难眠,思夫人不嫌我吵闹便好。”

“可以,可以替我吹一曲吗?”我盯着穆琅腰间的箫,“我有个朋友也会吹这个,听九王子的箫声,让我想起她了。”

九王子啖了杯酒,“是思夫人从前心仪的男子吧?”

我失笑轻摇头,眼里蒙了些泪水,“就一个故人,已故之人。”

我这次来和亲,连一个宫女都没带过来,我之前的婢女春珍,从小与我一同长大,那些日子,我死活不肯来和亲,春珍看在眼里,临上花轿,春珍把我迷晕,换了喜服,盖了喜帕,替我上了花轿。

听说,喜轿出了宫门,是顾南发现春珍的不对劲,扯了喜帕,把她送到父皇面前的。

是的,顾南就是那个说要娶我的少年将军,我的幸福在他的一念之间,他选择放弃我了。

等我醒来时,春珍已经被架在柱子上,打得血肉模糊,春珍用沾着鲜血的手握着我说,“公主,对不起,奴婢,奴婢不能,再侍奉你了,奴婢,奴婢下辈子,再给你吹箫了。”

我眼角溢着泪水,穆琅递给我一块手帕,便吹起曲,他吹的曲跟春珍吹的不一样,春珍那是少女情怀,透着欢乐,而穆琅吹曲,悲壮空旷,仿佛直击我内心的悲痛。

一曲毕,穆琅盯着我看,目光极其肆意,一点都不像别人说的,低顺,他走到我跟前,居高临下地望着我,“思夫人,下次别穿着这么单薄的衣裳出来了,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我倏地起身,双手捂着胸前的雪白,又急又窘地背过身去,“是我失态了,九王子,不知,不知大王的寝殿怎么走?”

“啊?”穆琅愣一下,轻笑着,“原来思夫人还是个路痴,从这里直走,前面承德殿右拐就是了。”

“谢谢九王子。”我快步疾走。

穆琅突然叫住我,“思夫人,今晚的事,能不能别告诉任何人?”

我回过头,用力地点头,王子与皇妃,是该避嫌的,的确是我莽撞,如果连累穆琅,确实过意不去。

3.

我成了大王最宠爱的夫人,大王总是宣我侍寝,听宫女们说,大王已经很久没入过后宫了,是我来了以后,他才再对闺房之事,乐此不疲。

有人说,我是红颜祸水,与大王夜夜纵欢,伤了大王的身体,我何其无辜,大王每次用他的手捏着我的肌肤时,我都是强忍着发麻的身子,婉婉而笑,我越发的笑,大王就越发的兴奋,有的时候,他也会抱着我,说起些从前的英勇。

大王什么都说,也许他自己也忘了,他跟我说过些什么。

大王说起穆琅的母妃,那长得叫一个水灵,他曾一段时间沉迷于她的身子不能自拔,可跟我比起来,还是逊色多了。

大王说,穆琅其实是最有野心的王子,像他这种实则安顺,背地里却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勾当。

大王还说,太子庸碌无为,北齐的江山交给他,得费一番功夫,他说,他会把完好的江山交到太子手上的。

大王说到最后时,他手上的力度在我的胸 前用力一抓,我吃痛地叫了一下,他倒是得意,洋洋自得地,却透着一丝狡黠,“这么好的身子,还是个姑娘身,思宜公主,把你留下来,肯定是个祸害,你得替孤殉葬,你跟穆琅都是祸害。”

我心底发麻,大王却笑着睡着了,仿佛他刚才说着的事,不过云云。

我披了衣裳,踉跄地跑出寝殿,一路跑着,想着刚才大王的话,我胃里翻腾,扶着树木不停地吐着,直到什么也吐不出来,我虚虚地跌坐在地上。

我想,我该不忌死亡才对的,可是,想到春珍血肉模糊的脸,想到她说,公主,替奴婢好好看看宫外的世界,我慌了,我从南诏翻山涉水嫁来北齐,就是给这个老头子殉葬吗?

我心里发怵,身体哆嗦着,忽而身背一暖,我仓惶抬头,是穆琅,他把披风披在我身上,“思夫人,上次我不是说过了,你最好不要穿着这么单薄的衣裳出来。”

我心里涌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我会跟九王子一同陪大王殉葬,黄土白骨,我们会埋在一起?

我眼底温湿,垂下头,“九,九王子怎么在这里?”

九王子往我身旁坐下,并不避嫌,“我刚才看到思夫人从父王那里跑出来,跑得急,担心你有什么事。”

我没有说话,这个时候说什么,好像都不太合适,穆琅带着一丝玩味的语调说,“思夫人最近很是得宠,这两个月,父王夜夜传诏你,父王可从没这么喜欢过任何一个妃子的。”

“这是喜欢吗?”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踝,嘴角挪动,忽然有点想哭的冲动,“九王子,你怕死吗?”

“大丈夫,何来忌死。”穆琅倒是坦白,“不过,死也要死得其所。”

我恍恍对上穆琅的目光,哽噎着,“可是我怕死,我贪生怕死。”

我眼底噙了泪目,很是无助,我孤身一人来到这里,如果大王让我殉葬,再传个消息回南诏,说我病故,我一丝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穆琅深幽的眸子掠过一丝温意,他微微抬着嘴皮,“思宜公主是南诏尊贵的公主,没有人敢动你。”

穆琅忽而拥着我的肩膀,把我的头扶在他的肩膀上,我闭上双目,泪水滑下来。

我不知道穆琅为什么会对我如此的好,也许,像大王所说,他的野心,昭然若揭,而我是南诏的嫡公主,他想用温情套拢我。

很久以后,我依然记得,那晚穆琅身上淡淡的芳草味,我还记得,他说,只要有他在的一天,他就会护我周全。

如果穆琅想用温情套拢我,他成功了,那晚以后,我对他有些心动了,这种心动与之前对顾南的那种欢雀全然不同,我对穆琅心动,更基于他对我的好,基于他能让我活下去。

4.

三个月后,大王病重,他还是宣我侍疾,我在他的榻前,日夜守着,寸步不得离,他精神好的时候,会拉着我的手哄我,“思宜,不怕,思宜是个好姑娘,不怕死的,到时候,我们还能长埋在一起,孤还能守着你。”

他迷糊的时候,嘴里会喃喃说着糊话,“思夫人,孤再年轻几年,一定会好好疼惜你的。”

大王说这些话的时候,皇后在旁边听着,她的脸都绿了,她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剁成肉糜,所以,就算大王不让我殉葬,在皇后手底下,我也活不了。

那日大王撮着最后一口气息,把皇后太子,还有朝中两个重臣留了下来,我与众妃子王子站在殿外候着。

穆琅盯着我看,眼底莫名的悲怜,他忽然走近我,压着嗓子说,“别怕,一切有我呢。”

我轻点头,环视四周,并没有人注意到我们,我从怀里揣出一颗药丸,塞给穆琅的手心,“这个是可以让人假死的药,必要时,九王子可以用它逃出宫外,获得新生。”

穆琅不可置信地盯着我看,“那你呢?”

我盯着穆琅,温婉而笑,“我了无牵挂,生死随缘。”

“为什么要帮我?”穆琅眼眸轻颤。

我诚然又悲悯地望着他,“我舍不得你死。”

穆琅嘴皮挪动,他分明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皇后众人从殿里出来,他越过我身侧,撂下一句话,“别担心。”

我看着穆琅把那颗药揣入怀里,他侧过目,对我温笑着点点头,我又被宣进去侍疾了。

其实,世间哪有什么假死的药,如果真的有,当初上花轿之前,我就吃下去了。

我深信,穆琅不会知道那只是一颗普通的药丸,因为我知道,他是不会吃下那颗药的,他如此笃定,大王一薨,他一定会有所动作的,不成功便成仁,我不过是反其道而行之,用感情套住他,如果说北齐但凡有一个人会救我,那个人必定是穆琅。

我亲眼看着大王去世的,大王指着我,用虚虚的气息说,“依旨行事,让思夫人殉葬。”

然后,他就闭了双目。

后来,大王那首圣旨,我始终没有看到,皇后太子来不及问及圣旨的事,三王子逼宫了,三王子手握重兵,他原是驻守在滨州的,不知为何,竟提前回京,乔装在宫外,皇上一薨,他就直*入皇城。

三王子射*了太子,逼近皇位,众大臣面面相觑,断然不会让三王子弑兄上位的。

三王子把太子的罪件丢出来,宗宗是人命案,罪恶滔天,正当三王子名正言顺走近皇位时,李公公跟丞相宣读圣旨,大王把王位传于九王子穆琅。

众人惊愕,三王子把剑抵在穆琅脖子上,“穆琅,你竟敢假传圣旨,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我今天就让你去陪父王。”

穆琅手指捏着剑,移开,“三王兄,这圣旨是真是假的,众大臣一辨便知道,还有,皇后可是亲耳听着父王传位于我的,你弑兄在先,难不成,你还想*君?”

“穆琅,你算个什么东西?”

丞相领先跪下,“三王子,你现在用剑指着的,是北齐的新君,请你放下剑。”

三王子夺过圣旨,仔仔细细地看着,的确是真的,他望着皇后,“皇后娘娘,你确定要站在穆琅这边吗,他这么低贱的出身,配不上做北齐的天子。”

皇后站起身,她的手上还沾着太子的血,她冷绝地说,“大王的确是当着本宫的面,把王位传给九王子的。”

我分明看到穆琅嘴角隐着一丝笑意,隔着一道门,大王还在里面躺着,他的尸体还没完全冷下,他的儿子们却拔刀相向了。

5.

穆琅明正言顺继位,他继位那日,一同立了丞相大人的女儿为皇后,而先王的妃嫔,除了皇位留宫,做了太后,就只留了我,他封我为思太妃,移居祥和宫。

穆琅把我身边的人全换了,诺大的祥和宫,只有四个宫女,两个太监,为首的宫女秀莲是个眼明心细的人,也很能办事,就是太后宣了我几次,她都能替我堵了回去,这么擅作主张的,只能说,是穆琅安排的,我身边的六个人,大概都是穆琅的人。

在大王去世的第三个月,我再次见到穆琅,些时的他,意气风发,与初见时的低顺完全不同,在淡淡的月色下,他甚至有股浑然天成的傲然。

我站着盯着穆琅许久,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礼数,穆琅轻笑,双手自然背负,“怎么,不认识孤了?”

我摇头,“大王这个时候,不应该来这里,会惹人非议的。”

穆琅环顾院子,四处无人,“你放心,没有人会看到的。”

我扬着头,看着穆琅的目光,“大王是想说,祥和宫的人,都是你的眼线吗?”

其实我极其不喜欢这种,被人盯着的日子,压抑得很。

穆琅愣了愣,没有反驳,“思宜,孤这是在保护你,你的身边,孤不放心放任何一个外人。”

“大王既然想保护我,为什么不把我放出宫,或像其他没有子嗣的妃嫔,放回故地,或是去行宫?”

“哪有送来和亲的公主,还会被送回去的。”穆琅往我靠近,眼底温润,“况且,孤舍不得放你走。”

我吃力地挤了些笑意,然后,笑意越渐明朗,笑着笑着,眼底迷离。

穆琅愣神,“你笑什么?”

我越过穆琅身侧,背对着他,“从前,大家就说我是红颜祸水,祸害先王,现在大王说这样的话,容易惹人非议,我不想参这趟浑水。”

“那这个呢,分明是你先招惹的我,现在又想全身而退吗?”穆琅走到我跟前,从怀里揣出那颗药丸子,捏着散落在地上,“难道你把唯一的生机留给我,你对我就没有一丝喜欢吗?”

“大王误会了,就算我假死,也不能活着走出皇宫,大王不同,大王总有几个亲信,总能想到法子把你带出宫。”

“仅是这样吗?”

“仅是这样!”我坚定地说,“大王还是请回吧!”

穆琅明显是听着我这话,有些不愉快了,他脸色轻微暗了下,“思宜,你一定要对孤这么冷薄吗?”

我侧目望着穆琅,“三王子指证太子的那些罪证,是你设的局吧,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捋这件事,你不想逼宫,以皇后之位拉笼丞相,收卖李公公,最后你也笃信,太后在你和三王子之间,一定会先择你的,毕竟三王子*了太子,只是,我有些好奇,先王真正的旨意,是什么?”

穆琅扭转着手上的玉扳指,嗓子微微沙哑,“思宜,原来你这么聪明的,没错,三王兄这局的确是孤设计的,他刚愎自用,自以为是,才会中了圈套。”

“至于圣旨,”穆白把话搁了下,他忽而拉着我的手,我心里颤动一下,“父王要你殉葬,孤去守皇陵,非诏,永不得出皇陵一步。”

我手指下意识捏紧,渗着虚汗。

穆琅捋着我紧皱的眉目,“不过,已经不重要的,思宜,孤说过不会让你死的,你会活得长长久久的。”

我把手从穆琅手心抽出来,带着飘忽的笑意,“大王若真想让我活得好好的,就该离我远点。”

穆琅喉结滚动,“你当真这么想的?”

“本该如此。”

穆琅盯着我,深深地敛了眉目,虚叹息,悄然离开。

望着穆琅的背影,我的心忽而抽痛,穆琅救了我一命,我多少有些不识好歹了,天地为证,我并非真的想过河抽板,我只是不想成这祸水,我更不想祸害穆琅,这一切对他来说,来之极不易。

6.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穆琅再没有来见我,再后来,他天天下完早朝,必来跟我请安,他规规矩矩的,再也不提僭越的事。

穆琅会和我说起朝堂的事,我多半只听不言,他起初也教我吹箫,兴许是我太笨了,怎么都学不会,他干脆就不教了,心情好时,他会给我吹两曲。

有一次,穆琅吹着箫,我想起春珍,眼眶红红的,穆琅的箫声戛然而止,他褐色的瞳眸盯着我看,“太妃这般触景生情,那个已故的故人,在太妃心中,有很重要地位吧?”

“原来大王还记得我说过的话。”我敛了眉目,轻叹口气,“大王不用妄自猜测了,她只是一个从前与我一同长大的宫女,并白白替我搭了性命,我没大王那些不纯的心思。”

穆琅勾动嘴角深笑着,“孤的心思,怎么就不纯了?”

我没有说话,最近后宫传得紧,大王与我的关系不纯,大王一个月也没去太后那请安两次,却每日都来祥和宫,一来就是小半天,并且大王特令,祥和宫不准再添宫人,就是有人想塞一个宫女进来,都给秀莲打发走了。

她们还说,穆琅与皇后并不和,朝中大臣又送了两名女子进后宫,可穆琅极少去后宫,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正是浓喜男欢女爱之时,大王却没去后宫,没准在祥和宫白日宣淫呢。

穆琅把头从我肩膀探过来,“想什么呢?”

“白日宣淫……”我脱口而出,极度尴尬,迈开步子离穆琅远些。

穆琅扼着我的手腕,反手把我拉入他的怀里,“原来太妃心思也不纯。”

“我,我哪有……”我脸发红,低着眸子,“大王,你以后还是不用来这里了,这些话传得沸沸扬扬的,对谁都不好。”

“孤不但要来,孤还要封你为孤的皇妃。”穆琅赤城地说,“思宜,三皇兄在滨州已经失势了,孤没什么好顾忌的了,过几日,父王死忌过了,孤就封你为皇妃。”

我咬紧牙关,“大王,你疯了。”

“思宜,别骗我了,你分明是喜欢我的,你每夜把我的玉佩埋在枕头底下才睡得着,人生苦短,我们为什么要把感情压得那么辛苦。”

这是穆琅继位后,第一次在我面前自称我,他像个渴望被爱呵护的男子,轻糯又委屈,我轻骂了句,“秀莲什么都跟你说,我可不敢留她。”

“你必须留。”穆琅温热的唇凑近来,我用手挡住他,“大王,你做什么。”

“白日宣淫。”

我羞怯地别开头,“大王,我不会做你的皇妃的,先不说南诏姑娘,一女不侍二夫,你我这身份,若走到一起,朝堂不容。”

穆琅拿开我的手,他赤目哀忧地盯着我说,“思宜,我不用你替我担心,如果你不愿意跨出这一步,骄奢华贵,美人落寂,孤冢无依,这注定就是你不愿意改变的一生。”

我眼底微凉,“大王,你知道吗,我当初极其不愿意来和亲的,我连一个南诏国的人都不留下,在我绝望,生死徘徊的时候,是你给了我唯一的温暖,我最不想的,就是连累你。”

“那你可知道,当初你夜夜被诏寝,我夜夜守着寝殿,你遇到我并非偶然,我早在朝堂上见到你那一刻,就喜欢上你了,如果父王把你赐给我,我那时就下定决心,一会厚待你的。”

我恍惚,“大王意思是,对我见色起意了?”

穆琅摇头,他摸着我的唇瓣,“你从喜轿下来,眼底尽是悲凉与怯意,从前我母妃生活在后宫里,过的,就是提心吊胆,受人欺凌的日子,你这目光,跟我母妃的目光极其相像,但你的眼底,透着冷薄,而我母妃看父王的眼里,夹着爱意。”

我轻呓着,“原来,大王同情我。”

穆琅目光猩红,他哑着嗓子说,“先有怜悯,才有爱,思宜,我爱你,我想护你一生周全。”

“可是……”

我的话没说完,穆琅的吻落下,趁着我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唇齿,他的舌尖承虚而入,舌尖的挑逗,我一下子软在他的怀里。

许久,穆琅才放开我,把头抵在我的额着上,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零零散散地落他涨红的脸上,“思宜,我想要你,可以吗?”

我轻缓点头,随即又摇头,我捏紧衣角,“大王,我们不可以这么做的。”

“思宜,我不想等了。”穆琅俯首,吻着我的锁骨,我双手环上他的腰身,他身体明显硬了下,横抱着我,往里屋走进去。

芙蓉帐内,穆琅比先王温柔很多,我甚至感觉不到痛感,翻山倒海般的眩醉感一次又一次侵袭而来,而每次我稍稍喘了气息,又被穆琅拉入海浪中。

一室旖旎,我似乎明白他们说的,穆琅血气方刚。

穆琅极其满足地拥着我,看着我娇羞的笑意,他划着我的鼻尖,“思宜,你使坏,你这不是挺想我的吗,我们早该如此了。”

我拉着被褥蒙着脸,“大王,这种事哪有人拿来说笑话的,羞死人了。”

“闺房之乐,有什么说……”穆琅忽然扯着我的被子,盯着我看,“你怎么还是第一次,你跟父王,父王没有碰过你?”

我抿着嘴,娇怯地摇头,“先王有心而无力。”

穆琅愣傻地笑着,欺身过来,缠缠密密的吻,温热着我的每寸肌肤。

我突然就释然了,有穆琅如此爱着,其实甚好。

7.

穆琅与我夜夜荒唐,无瑕兼顾后宫,他更寻了几个朝中重臣,商议着,如何给我正名,坐正了我红颜祸水的罪名,朝中暗涌涛涛,多半是想诛我而后快。

那夜穆琅在与我一翻云雨过后,他拥着我,有些悲凉,“这北齐分明是孤的天下,孤要纳一个后妃,都要经过他们的同意,这天子坐得,何其窝囊。”

我压着穆琅的身子,抬着头看他,他清幽的眸子像一潭清澈的泉流,平静又深不见底,我深深吻住他的唇,良久才放开他,“大王,我喜欢你,不需要什么名分,如此便好,能一辈子当然开心,不然,一时尽欢,我也足愿了。”

穆琅捏着我的下巴,宠溺地笑着,“当初你贪生怕死的劲去哪了,现在就满足了,孤还想着与你长长久久,儿孙满堂的。”

我鼻子处泛着酸意,却笑得娇媚,“大王,你是北齐的君主,哪能游走在一个女子的裙钗下的,天下之任何其重,你会有儿孙满堂,却不能是与我儿孙满堂。”

这些类似的话,是我白天从宫女那里听到的,她们在肆意谈论,大概是有人刻意传说给我听的,我只觉好笑,大王自把朝政,北齐越渐稳定,他们却容不下后宫的一个女子。

穆琅眼底温灼,他温和地说,“孤的思宜也长大了,不会是那个闻死色变的小丫头了,竟还会替孤着想了,不过,孤既要这北齐的天下,孤也要你。”

我心底泛着温情,“大王,这天下于你来说,来而不易,思宜不值得你冒险。”

穆琅把我压在身下,手背抚在我的脸庞上,极其温暖,“思宜,你是孤的唯一,山河不换。”

我眼底噙了些泪目,“大王……”

穆琅附在我耳边,“思宜,我们要个孩子吧,不管是男是女,我们要个孩子。”

我侧眸看着穆琅,许久,才缓缓点头,他灼热的吻如约而至。

穆琅知道,在这之前,我一直喝着避子的汤,他从不忍心责怪我,我发现,我真的爱上这个替我谋算一生的男子,从前是贪生,现在是贪爱。

8.

盛宠必反,中秋节那日,穆琅在皇后宫里留宿,我睡得比较沉,半夜被秀莲惊叫着我起来。

待我醒来时,才发现,我的周围,是熊熊大火,秀莲比较冷静,她把房里仅有的一盘水倒在被子上,裹在我身上,“太妃,快走。”

“那你怎么办?”

“太妃,你别管奴婢了,奴婢答应大王,要好好照顾你的。”秀莲推着我出去,却又反手把我拉回来,抱在我,然后,我俩被重重地压在地上。

秀莲替我挡住了榻下来的横梁,我们动弹不得,我脑海里忽然想起春珍血肉模糊的那张脸,“秀莲,你撑着,我来想办法,要活着,我们就一起活着出去。”

我吃力地从秀莲身下挪出身子,推动横梁,烈火再次袭来,梁柱砸在我身上,我恍恍昏了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睡在穆琅的榻上,他双目布着血筋,握着我的手,见我醒来,他激动的扶着我坐起来,“思宜,没事了,都没事了。”

我来不及细想,“透莲呢?”

穆琅把我拥在怀里,“思宜,秀莲是个好姑娘,她从小在宫里长大的,知道什么是忠心护主,孤会替她好好安葬,替她照顾她的家人的。”

我哆嗦地望着穆琅,想着透莲被压着的模样,她不过十八岁的姑娘,这么鲜活的姑娘,为我枉搭了性命。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在胃里翻滚,我扶着软榻,一个劲地吐,直到什么也吐不出来,咽喉处还是想作呕,像极了那次先王第一次说要让我殉葬,我贪生的模样。

穆琅替拍着后背,“思宜,别太激动,太医说你有喜了,才一个多月。”

“我有喜了?”我抚着肚子,一时五味杂陈,任由穆琅把我拥在怀里,我心里却是虚的,我向来睡眠浅,只有穆琅在身边,才会睡得沉一些,祥和宫虽没有几个宫人,但秀莲是个极为心细的人,大火蔓延,我们竟一点感觉都没有,我深知,这场火,来得并不自然。

我一个太妃,怀着大王的孩子,天理不容,朝堂不容,莫不是,我真的成了那个人人想诛之的罪妃?

这几日,我一直住在穆琅的宫里,在我身边照顾我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宫女,她叫巧心,看着温巧。

那天我坐在亭子里,听着外面人声喧闹,有些乏意,“巧心,宫里最近发生什么事了,总是吵吵闹闹的?”

“奴婢日夜守着太妃,奴婢不知。”

我顺起一个茶杯摔在巧心脚下,“巧心,你别想蒙糊我,你若不说,我自个儿出去看看,若有什么事激动起来,动了胎气,你一样在大王那里没法交代。”

我作势要起身,巧心跪在我脚下,“太妃,你别去了,奴婢都跟你说,你可千万别激动。”

“说吧,是关于祥和宫那场大火吧?”我悠悠地坐下。

巧心沉凝了半晌才说,“那天晚上你睡着后,大王就让人搜了后宫,每个主子手底下亲近的宫人,都抓了几个,大王亲自审问,听说,那些宫人都是走着过去,被抬着出来的,后来是皇后娘娘手底下的人招了,皇后娘娘利用皇上留宿,撇开嫌疑,再让手底下的人去祥和宫放火的,早在傍晚时,他们就在祥和宫的吃食上动了手脚,才会让大火蔓延而不知的。”

我心里颤抖,那个听说温婉娴淑的皇后,原来窝藏着这么深的歹恶,我见过皇后几面,她偶来跟我请安,也是极其温善的。

我往外面瞟一眼,“既然都查清楚了,外面怎么还那么吵?”

“大王这是要废后。”

我惊恐,连忙起身往外走,穆琅却挡在我跟前,“思宜,你慌慌张张去哪里?”

我抓着穆琅的手,“大王,你不可以废后的,言而无信,背信弃义,会惹恼朝臣的。”

穆琅温软地抚着我的头,“思宜,你就安安心心养胎,朕选个好日子,封你为妃子,看谁还敢说你是妖媚祸国。”

“大王……”

穆琅拉着我的手放至他胸口处,轻笑着说,“放心吧,孤知道你担心什么,这次是凌婉做得不对,孤让她原处回凌府,丞相劳苦功高,孤不会伤凌害家人的性命的,如果这次孤不做些样子出来,他们以为能拿捏孤呢,正好,趁着这机会,封你为妃,凌婉有错在先,封你为妃,没有人再敢多言。”

我虚虚地点头,把头埋入穆琅的怀里,穆琅能从一个无权无宠的王子,隐忍继位,他从来就不是什么信男善女,他想做的一切,谁也阻止不了,包括我,也左右不了他。

9.

后来,我从先王的思夫人,到思太妃,再到穆琅的宜妃,借腹显贵。

我宫里多了很多人,但我身边的贴身宫女,我一个月换一个,穆琅还担心我,如此频繁换人,会给有心人承机放眼线进锦和宫,并且是贴身照顾我,风险太大。

我娇嗔,“大王,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好坏都分辨不了的人吗?”

穆琅刮着我的鼻子轻笑,“孤是担心,你心思太纯,不知道那些歪歪曲曲的人心。”

“人心哪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我抚着微隆起的小腹,心底却有些黯然。

我不想再发生春珍和秀莲的事,我的身边,不许再出现比我更惜我命的姑娘,我从前忌死,现在忌怕踩着她人性命偷生。

直到那日,我在承庆宫见到慧心,她被福夫人架在板子上打,那一板下去,她娇弱的身骨子,哪里撑得住,但是她硬是没哼一声,倔强的她把嘴唇咬得发紫,我突然心生怜惜,我敬畏她坚韧的性子,又惜她卑微,在宫里最底层的地方,苦苦挣扎,不甘困于命,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我挺着肚子走过去,“福贵人怎么生这么大的气,这宫女再打下去,就要闹出人命了。”

福贵人微露怯色,向我福身施礼,“臣妾不知惊忧宜妃姐姐,万望姐姐恕罪。”

宫里人见了我,越是做低伏小,恭顺谦和的,背地里越是骂我骂得凶的,我陪了些笑意,“这小宫女犯了什么事,惹福夫人生这么大的气。”

“没什么,就是手脚不干净,给她点教训。”

我望一眼咽着微弱气息的慧心,她倔强地摇头,我把手托着小腹,“既然没犯什么事,就别打了,我这听着闹心,睡不好。”

“是!”福贵人听话地福身,听穆琅说过,福贵人的兄长在滨州这事上,占着极大的功劳,福贵人有些倚功骄奢,让我不用太在意她。

我缓缓转身,慧心却突然扑过来,跪在我有脚下,“宜妃娘娘,求你救救奴婢,给奴婢留一条活路。”

我有些意外,“本宫这不是救你了吗?”

慧心一个劲地叩头,“娘娘,承庆宫无故死了多少个宫女,今日你不把奴婢带走,奴婢就见不着明天的阳光了,奴婢真的没有偷东西,奴婢是冤枉的。”

福贵人脸色发白,“来人,把慧心这贱丫头拉下去,别让宜妃娘娘动了胎气。”

我喝住福贵人,“且慢,福贵人,在本宫面前你尚且如此,本宫不在,你是不是打算把她丢进井里面了?”

福贵人惊呛跪在我脚下,殿里的宫人跪了一地,我虚叹息,“罢了,你随本宫去锦和宫吧,不过,你这性子太硬,不适在本宫身边服侍,去替本宫修修花吧。”

“奴婢谢谢娘娘救命深恩。”

我恍恍在慧心的眼里,看到一丝不明的情愫,她那情愫一掠而过,快到我有些愣神,那一定是我的错觉。

10.

慧心是个心细如尘的丫头,少说话,多做事,她还去太医院问了个仔仔细细,什么花我是不能闻的,什么花我闻着能安眠,看着她,我有时候会想起春珍。

那时我过着极其骄傲奢的生活,每日我房里光换花就换了五次,春珍笑话说,“公主,你又不是喜花的人,就是她们三日不换一次花,没准你也没瞧出来。”

我对着镜子抹着从南蛮运过来的雪脂胭,“春珍,皇姐她们说,我是嫡公主,就该过得比南诏国任何人都尊贵。”

我盯着慧心手里修剪着的荷花,眼圈红灼,春珍最喜荷花的,每次我把换下来的荷花赏给她,她都能高兴一整天。

“慧心,这荷花开得真好看。”

“娘娘,荷花生命最顽强了,就是摘下来,没有根,也能活着好多天呢。”

“是啊,好久没有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了。”我喃喃着。

慧心走到我跟前,福身,“娘娘,怎么红了眼,太医说了,娘娘就这几日要生了,心情要好。”

“没什么,就是闷在屋里太久了。”我拭着眼角,轻笑,

慧心宽慰我,“娘娘,瑶池那边的荷花开得甚好,不如奴婢扶你出去走走,太医也说了,多走动,到时候生产也能轻松一些。”

“行吧,出去走走。”我把手搭在慧心的手上,往外面走。

瑶池的荷花开得极好,原来我活了二十年,从来没有认真看过花,慧心体贴地上前扶着我的腰身,“娘娘,往外面走一些,小心。”

“哎!”我话声刚消,腰上被用力一推,我重重地摔入荷花池,而站在荷花池边的慧心,狂妄发狠地笑着。

“救命,救命 ,救……”我笨重的身子沉了下去,我忽而想起那晚,穆琅第一次把我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从一开始,我就错了,我分明是与大王和亲,却与九王子纠缠不清,他们说我是北齐的祸妃,又何尝不是啐着恨,舔着血,恨不得把我骨头都拆了。

……

身下的痛感让我缓缓睁开双目,那是噬骨的痛,就像在鲜血淋淋的伤口上,拿着钝刀,一点,一点地挖肉横割。

的确很痛,只是,我似乎没多少气息,连*声都是断断续续的。

穆琅双目暴着血筋,他握着我的手,“思宜,你要撑住,你会没事的,我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你要挺住。”

我伸手抚着穆琅的脸庞,这一刻,我才发现,原来我那么的爱他,舍不得他哭,“穆琅,谢谢你,我活了二十年,背负了太多,我累了,谢谢,爱过我,还有,忘了……忘了我……”

我恍惚想起,几年前,穆琅曾说过,我注定孤冢无依,我嘴皮轻抬,“穆琅,我不想回故土,也不想葬皇陵,一把火把我烧了,下辈子,不再做皇家女,我们,来世,还要再……”

我的手重重地沉了下去,在我依稀还有些意识,感觉到穆琅把我拥入怀里,哭得撕心裂肺的。

即便我闭着双目,我也能感觉到,这是穆琅的怀抱,是我这辈子,遇到最温暖的怀抱,只是,穆琅,永别了!

番外.穆琅

1.

第一次见南诏的嫡公主,她穿着大红嫁衣,从喜轿上下来,缓缓迈入大殿,隔着冠帘,她那张娇而生怯的脸,让我想起母妃,从前母妃在后宫生活,也是这般,小心谨慎,不敢高声言语。

不知为何,向来隐忍的我,竟滋生出护她周全的想法,我朝丞相使个眼色。

丞相便明白,他上前拱手作揖,“大王,这南诏是降国,他们送嫡公主来和亲,看在他们这份诚意上,不如把公主赐给九王子,以示尊重。”

“穆琅?”父王盯着我看了许久。

我一如既往,把头放得低低的,“儿臣全凭父王作主。”

丞相进言,“大王,南诏降国,配太子显得太高抬他们的身份了, 不如,配九王子,九王子如今还深居宫中,并无实权在手,大王不必担心往后事宜。”

父王沉闷片刻,缓缓地说,“思宜公主身后,是南诏国,与哪位王子结亲都不全适,估且封她为思夫人,纳入后宫。”

我与众大臣都错愕万分,思宜公主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父王已然年近七十,后宫有十多年没添新人了,没想到,到了这年岁,父王竟恋起美色。

我余光瞟着思宜公主,她同样惊颤,却无能为力,我着实想不明白,南诏国尊贵的公主,怎么只身嫁来北齐,连一个婢女都不带,颇有一股壮士一去不复归的悲壮。

父王大概真的喜欢思宜公主,三天一宣,后来,天天都宣,公主侍寝时,我就守在父王寝殿不远处,吹着箫。

我们时常不经意的偶遇,我是真的心疼这个姑娘,大概是她有着像母妃一般的绝色,又像母妃一般无助,更像从前的我,身无一人,孤苦成长,受尽欺欺凌。

当我得知父王藏了密旨,让思宜公主殉葬,让我去守皇陵时,我心里唯一的顾虑也没了,既然没有人给我留活路,我就自己替自己留条活路。

2.

思宜公主往我的手里塞了一颗能假死的药丸,“九王子,希望你能获得新生。”

“那你呢?”

“我了无牵挂,生死随缘。”

我心里五味杂陈,她是除了母妃,唯一一个关心我的人,甚至替我惜命的人,我压着嗓子问她,“思夫人为什么要救我?”

“我舍不得你死。”思宜公主那么赤诚,眼底温灼的样子,我小手握着拳头,真想把她紧紧拥入怀里,这么娇小的姑娘,自己在生死边缘徘徊,她却舍不得我死。

我在心里跟自己说,一定要护她周全,我穆琅这辈子,只会爱思宜一个。

思宜性子温婉,不爱说话,我好不容易才近了她的身边,与她坦赤相对,那夜拥着思宜在怀里,我感觉到北齐的锦秀山河,也不敌美人一笑,哪怕天底下的人都说她是罪妃,是祸水,我都要拉着她,一起看北齐的大好山河。

只是,我没能护着她,那场大火,思宜像发疯似的,抱着自己痛哭,她时常梦魇,半夜倏地坐在榻上,恍恍垂泪,思宜说,她身上搭了两条人命,一个是她从前的宫女,一个是秀莲,她不*伯仁,伯仁因她而死,如果可以,她宁愿死在那场大火里的是她。

我抱着思宜,心疼得无法言语。

废后,是我深思熟虑过后的事,我要让他们都知道,为了护住思宜,我能做出任何事。

到底是我的莽撞,害死思宜,害死我一生的挚爱。

思宜在我怀里去世的那天,太医说,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可以活下来了,要尽快开腹取子。

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太医小心翼翼地在思宜的肚皮上划着刀子,那一刀刀下去,像剜我的心一般,连呼吸都是痛的。

是一位公主,我替她许名穆白,我想,思宜一定也希望我们的女儿清清白白,不遭人间疾恶。

后来,慧心在牢里自*了,虽然慧心没有招出她为什么要害思宜,可我细细查了慧心的身份,她原是相府的养大的婢女,我不动声色,用了五年的时间,把凌府彻底压下来,家散人亡。

那年中元节,我带着穆白在城楼上站了一天,穆白不解地问我,“父王,你为什么总喜欢带我来城楼站着。”

我把穆白拥入怀里,“白儿,这里有你娘的气息。”

那年,我站在这里,把思宜的骨灰扬风而起,思宜说,从她出嫁那刻起,她就没有家人了,回不了故土,不想葬皇陵,那我就随了她的意愿,放她自由。

而我的脖子处,一直用玉瓶子装着一撮我与思宜的头发,她永远是我的结发妻子。

次年,我追封思宜为贤德皇后。

北齐臣民都说,我是一位好君王,开新政,重民情,并引进南诏的茶业,促经济,还不贪色。

没有人知道,我的这些年过得,孤苦无依,在我无权无势,还是个孩子时,护不住我的母妃,在我君临天下后,依旧护不住我最爱的女人。

我的穆白,我会倾尽所能,给她最好的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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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梦,头条原创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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