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九皋:你这个拜金心机女,呸!谭佳人:你这个投机资本家,呸!

贺九皋:你这个拜金心机女,呸!谭佳人:你这个投机资本家,呸!

首页动作格斗阿尔巴野性冒险更新时间:2024-0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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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卿本佳人 偶尔畅想下锦绣前程,有益身……
  申城繁华处隐匿着一座明代官邸改建的酒店,典型的徽派建筑,三进两天井形制,前五后七开间,粉墙黛瓦,飞檐斗拱,五凤门楼形如雁翅,尤为高大巍峨,正中牌匾上书“大夫第”三个大字,左右两边垂下半人高的素黄纸灯笼,淡淡的光华映照着阶下两尊威严石狮子,颇有古时华夏之姿。
  谭佳人提着装白松露的LV旅行箱子下车,将车钥匙交给门口拿对讲机的西服男,无暇欣赏雕梁画栋的古宅,快步穿过大堂,沿着风灯装饰的小径走入庭院,那里一派忙碌景象,工作人员来来往往,正为即将举办的顶级珠宝腕表展示会做准备。
  沈南星留着时尚女魔头同款短发,肩膀搭了件香奈儿黑白拼色外套,指挥工作人员移动桌子,“对对对,两张长桌一定要平行,座椅之间的距离也要控制好,不要太拥挤,也不要太空旷,一句话,要保持社交距离的舒适感。”
  工作人员按她说的调整位置,铺桌布,精致的瓷盘和铮亮的银餐具也按位次一一摆放好,燕尾服侍者送来晶莹剔透的法国圣路易高脚杯和冰过的昂贵红酒。
  桌上玫瑰吐露芬芳,烛光闪烁,在谭佳人看来气氛烘托得刚刚好。
  但沈南星不满意,喊来花艺师,“玫瑰有点boring(无趣),换成蓝色虞美人和绣球花,注意要babyblue(婴儿蓝),那样才比较符合我们这次活动的调性——时间的诗篇,所以让来宾感受到诗的氛围很重要。”
  “好的,没问题”,做服务行业,花艺师深知,如果她拒绝,将会失去很多工作机会,在顶级礼宾服务方面,沈南星是No.1。
  很快花束换成统一的浅蓝色调,沈南星点点头,转身看到谭佳人,招手,“快过来,打开箱子,我看看松露成色。”
  谭佳人走过去,把LV旅行箱放在座椅上打开,戴上一次性手套,挑了颗个大浑圆的松露。
  沈南星凑近闻了闻,“嗯,香气浓烈,不愧是意大阿尔巴产的白松露,果然极品。”
  白松露非常娇弱,不能受潮,也不能失水,谭佳人将松露放回箱子,接老板的话,“被美食家誉为‘厨房的钻石’自然不是吹的”,心里说其实就是蘑菇,以前外国老乡拿来喂猪的。
  正待合上旅行箱,一只男性化的大手拦住,主厨操着浓浓的法国腔英语说:“等等”,他拿起一颗浅金色松露轻轻嗅闻,竖起拇指,“Good,很棒的食材,新鲜极了。”
  沈南星是个十分有风情的女人,也懂得如何利用风情,她倾身靠近主厨,涂着红色蔻丹的食指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胳膊,调笑,“诺伊,你也太心急了吧,我可以差人把松露送入后厨。”
  主厨的眼睛像大海般湛蓝,看人时温情脉脉,“白松露是今晚料理的灵魂,我当然迫不及待,啊,对了沈,请你们那位懂法文的小姑娘去后厨,菜单可能需要她翻译。”
  “OK”,沈南星一口答应。
  谭佳人完美扮演目盲的旁观者,几乎到了视而不见的境界。老板和主厨三十五岁左右,熟男熟女,又都单身,调调情搞搞暧昧不算什么。
  沈南星回身,看着谭佳人说:“你可别误会,我跟他没什么,维持关系罢了,诺伊是名厨,炙手可热,请他做私宴的人不要太多,倘若不是看我面子,他昨天就飞科西嘉度假去了。”
  对此,谭佳人笑而不语。
  沈南星拍拍她肩膀,耳语,“我就喜欢你拿捏分寸的这股聪明劲儿。”
  谭佳人亦低声笑语,“老板,主厨身材不错。”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沈南星看着谭佳人大感欣慰,“把你从红圈律所挖过来,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她笑眯眯地表扬自己这位得力干将,“你不知道诺伊提出用白松露做主食材我有多慌,他说要为客户提供独一无二的体验,不能砸招牌,我也想啊,可新鲜的白松露多稀缺呀,堪比钻石。多亏你,不仅从松露猎人那里拿到产地直送价,还能蹭客户的私人飞机运回来。”
  谭佳人谦虚,“我也是凑巧听说何女士在意大利阿尔巴小镇度假才拜托她带松露的。”
  沈南星挑眉,“说明你客户维护得好,她才能‘凑巧’帮忙啊。”
  那确实,随叫随到,任劳任怨,客户永远第一。
  “何女士挺事儿的,她没有额外要求?”沈南星好奇。
  “她非常遗憾错过今晚的珠宝腕表展示会,希望我抽空为她推荐一位珠宝商”,谭佳人如实回答。
  沈南星眨眨眼,“赚钱的机会来了,你应得的。”
  何女士的老公身家过亿,跳过中间环节,向这种大客户直销,供货商获取利润后,以账内明示的方式,按一定比例返还给介绍人是业内通常的做法。
  即便如此,把客气当福气那是棒槌,老板一句恭维话,听听算了,怎么可以沾沾自喜。
  谭佳人控制唇角微笑的弧度,给人观感没那么谄媚,又带点走心的诚意,“您说过,上天不会亏待努力做事的人,金钱是意外的奖赏,顺其自然,就能得到回报。”
  自己无意中一句话被奉为圭臬,这感觉真不赖,沈南星带过不少人入行,如谭佳人这般上道的屈指可数,不由和颜悦色说:“你抓住诀窍了,加油,好好干。”
  然而致富的诀窍和好好干之间并不能划等号……
  谭佳人无论内心来回奔腾了多少只羊驼,脸上始终挂着三好学生的笑容,一副不招人讨厌的纯良相,做奢华礼宾顾问,这点很重要,没有客户会喜欢精明外露的人。
  沈南星打量谭佳人简约干练的职业套装,贴心建议,“去休息室换衣服吧,展示会快开始了,另外,看到杜可儿,告诉她去后厨帮诺伊翻译菜单。”
  “好的。”
  路上听见酒店员工议论。
  “策划承办高端晚宴能挣到钱吗?”
  “光包场20万起跳,你以为呢。”
  “这么贵,那不亏死,吃喝的钱还没算进去呢。”
  职场老手笑了,对职场小白说:“你傻啊,晚宴上供品尝的手工巧克力、鱼子酱、红酒、高尔夫野餐盒还有珠宝腕表所有这些供货商都是自费出席的,就跟在夜市出摊交摊位费一样的道理,20万毛毛雨,一下子就收回来了,而且商品成交的话,还能拿佣金,总之很赚就对了。”
  职场小白咋舌,“好羡慕啊,我要改志向,将来不做领班做礼宾顾问。”
  职场老手笑得更欢了,“哎哟妹妹你先升领班再展望别的吧,礼宾顾问很多啊,我们酒店就有,但做到CoCo沈那个级别,你一没海外镀金经历,二没混熟各大顶奢品牌,三没人脉,24K纯新就不要白日做梦了,不说CoCo沈,就说她那个手提LV老花旅行箱的下属,会三门外语,英语日语法语说得可溜了,还有律师执照,你能达到她的水准?”
  “打份工而已,至于吗,不都是服务员?”
  “还真不一样,说白了,CoCo沈她们是渠道商,像今晚这样,攒个局,把超有钱的终端客户跟首端供货商约到一起吃吃喝喝生意就做成了。”
  谭佳人深以为然,心说谁啊懂这么多,打个照面兴许能认出来,沈南星同这家以低调奢华著称的酒店是合作伙伴关系,经常举办活动party,一来二去和酒店员工都混成脸熟了。
  职场小白抓住重点,“那岂不是直销模式,不让别人赚差价。”
  “对啊,反正CoCo沈挺厉害的,明星和富婆都喜欢找她买限量奢牌,因为不用配货。”
  谭佳人默默补充,只要钱到位,约设计师见面,量身定制都没问题。
  职场小白又问:“为啥叫CoCo啊,烂大街的英文名,没品位。”
  职场老手不在意细枝末节,“我哪儿知道啊。”
  因为沈南星爱穿香奈儿,人送外号CoCo沈,谭佳人无声解答,同时有点不耐烦,希望前面两位八卦的姐妹走快点,不要并排挡着路。
  “是不是做她们这行的都必须长得漂亮?”
  “漂亮,你指哪个?CoCo沈顶多算气质挂。”
  “CoCo沈的下属啊,高挑冷白皮,像明星XX,挺洋气的。”
  职场老手噗一声笑喷,“你什么眼光,她哪里像XX,非要说像的话,有一点吧,都是鲶鱼系长相。”
  若问谭佳人平生最得意的是什么,唯智商与美貌耳,上天不仅给了她聪明的头脑,还附赠美丽容颜,这两样装备略略弥补原生家庭的不足,现在亲耳听到有人贬损她的外貌,怒火直蹿脑门儿。
  她面带微笑,故意大声说:“借过”,然后旁若无人地从八卦两姐妹中间挤过去。
  看你们难堪,还是我难堪!
  职场老手和小白面面相觑,背后非议人,还被正主撞个正着,顿时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办,她听到了吗?”
  “要不,我们道个歉。”
  两人慌里慌张地抬头看,不输模特的婀娜身影已走远。
  谭佳人并不认为自己美的无可挑剔,实际上她眼距有点宽,小时候营养不良,长了颗大脑袋,偏偏两只眼睛离得远,被如意街的婆婆们开玩笑说谭家老二长三只眼睛都富余,小孩子们更过分,干脆给她起外号叫青蛙。
  从青蛙到鲶鱼并没有完成高级进化,脸部缺点被嘴令人相当不快。
  长的像明星很值得骄傲吗?她谭佳人独此一家,别无分店。
  生气过后她思考酒店员工八卦的核心内容,沈南星赚不赚钱。
  很赚,至少作为单亲妈妈,能供5岁的儿子读贵族学校,和明星富豪的儿女做同学,滑雪、马术、钢琴、高尔夫……一切优质的教育,但凡孩子有兴趣,哪怕倾其所有,也鼓励孩子大胆去尝试。
  “辛苦赚钱为了什么?为了让我儿子不必吃我吃过的苦,走我没走过的康庄大道,我要让他这一生平平坦坦,高高兴兴地过”,沈南星曾经这么说过。
  谭佳人听得心潮澎湃,假如A计划行不通,按照B计划做个整合资源的老板,最终实现财务自由也不错。
  偶尔畅想下锦绣前程,有益身心健康,刚才那点窝火气烟消云散。
  休息室设在松风阁,格栅门外一株罗汉松。
  谭佳人进屋看见沈南星的合伙人幸司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他是娱乐圈顶级造型师,身价百万,被称为明星背后的男人,帮别人打造风格,对待自己也毫不含糊,全套Dior Homme,从头精致到脚,连头发缝分开的比例似乎都用尺子量过。
  幸司闻声抬头,“亲爱的,你回来了。”
  谭佳人嗯了声扭头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擦干净,拍上水乳,走出来,坐到镜子前。
  “杜可儿呢?”
  “不知道,刚刚还在。”
  “哦,我打她手机吧。”
  拨打占线,“她干什么呢”,谭佳人咕哝一句,放下手机,打开化妆包。
  幸司走到她身边,翘着兰花指拿过粉底刷,“亲爱的,我帮你化妆。”
  谭佳人求之不得,笑着说:“有劳了,谢谢。”
  幸司一边帮她上底妆,一边冲镜子啧啧感叹,“亲爱的,你长了一张时尚圈偏爱的脸,真不考虑转行做model?”
  谭佳人略感无语,“25岁转行不嫌晚啊?”
  幸司摇摇食指,“不要被年龄限制,林志玲不也30岁才火吗?”
  “放眼娱乐圈林志玲这样的例子有且只有一个吧”,谭佳人笑,“幸老师你可别蛊惑我,让我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打工人就怕一脚踩空,咱不是白雪公主灰姑娘,没有骑白马的王子托底。况且不是谁都具备你幸老师的审美眼光,还有人觉得我不好看,说我长得像鲶鱼呢。”
  幸司仿佛听到滑天下之大稽的谬论,当即翻白眼说:“像鲶鱼怎么了,像鲶鱼拍硬照才高级,太精致,太完美的脸蛋对镜头而言就像一张涂满画的纸,哪里还有造型师化妆师摄影师发挥的余地,有时候美的太直接了缺少想象空间,比如众所周知的大美人,无论化什么妆容,都会被她夺目的美丽压倒,除此之外呢,艺术家想表达的个性,统统没有,浓妆淡妆都丧失了意义,但亲爱的,你不同,你的面部轮廓深,颧骨微平,下颌线条硬朗清晰,俗称小方腮,这样的脸型大气,非常受时尚圈青睐,再说你的眼距,宽是宽了点,却在面部适当留白,给人一种淡漠疏离的感觉,这就叫高级感,你的眼睛狭长,内眼角向下勾,外眼角向上翘,有卧蚕,浓妆则妖艳妩媚,淡妆则清新自然,一句话可塑性强。”
  随着长篇大论,妆容也一气呵成。
  谭佳人看着镜子中价值千金的妆面,眉毛画的干净利落,长于眼尾,眼妆粉色珠光打底,大地色加深双眼皮褶皱,卧蚕用同样的眼影色铺满,自然衔接眼尾,眼头珠光提亮,晕染棕黑色眼线,使眼睛更加有神,眼线至眼尾上扬,睫毛卷翘。高光阴影塑造立体脸型,樱桃红咬唇妆中和了眼妆的凌厉,配合清透的底妆,说美的颠倒众生也不为过。
  “幸老师,有你这手神技加持,我可以去红毯跟明星争风头了。”
  幸司凝视自己的“作品”大力肯定,“你当然可以!”


第2章 赴宴者 九皋赴宴一定有他的道理……
  黑缎似的长发高高盘起,扎成简洁的丸子头,露出漂亮的天鹅颈。
  幸司从移动衣架取下一件巴尔曼V领西装裙,羊毛绉纱面料,挺括有质感,剪裁精良,复古加宽腰封式设计,斜斜一排金色徽章纽扣强调腰线,气场十足。
  “试试看。”
  谭佳人去卧室换装,出来时换上自己的CL红底高跟鞋,走到穿衣镜前转身摆了个T台单手叉腰Pose。
  镜中丽人,平肩薄背,四肢纤长,穿衣秾纤合度,曲线玲珑,一点没被衣服品牌自带的气势压住,反而展现出服装设计细节的惊艳之处。
  幸司满意地拍拍手:“亲爱的,你是纸片身材,天生的衣架子,而且体态好,这点很重要——哦,你朋友圈晒过芭蕾舞鞋,怎么,会跳芭蕾?”
  跳是不会跳的,会做几个芭蕾姿势,算吗?
  谭佳人故作高深,“练过。”
  她发朋友圈和微博的图片文字都是用来经营人设的,虽然平时自嘲打工人,但任谁看了她的朋友圈和微博,都不会将她同打工人联系起来,听黑胶唱片、看艺术画展、与时尚大刊主编合照、出入名流派对,高级餐厅,闲暇时泡杯茶插插花,繁忙时搭私人飞机跨国出差——拜奢华礼宾服务这份工作所赐,各种纸醉金迷的素材应有尽有,譬如今晚的珠宝腕表展示会,全部是奢牌鄙视链最顶端的蓝血贵族品牌,随便拍几套珠宝首饰发朋友圈都能引来一片点赞。
  “答应我,千万别想不开磨腮开眼角,那就俗了”,幸司嘱咐,他烦透了千篇一律的网红脸。
  谭佳人动过微整形的心思,往脸上打点玻尿酸,捏个高鼻梁,实话说她山根略低,但见识过几次整容失败的案例便打消念头,有个贵妇,整容整得上瘾,越来越像充气的硅胶娃娃。
  她戴上品牌送的Dio(r)evolution Logo镶钻流苏耳环,左右照照镜子,回道:“放心,我怕疼,不敢在脸上动刀子。”
  话音未落,瞄到不声不响溜进屋的杜可儿,谭佳人问:“你干什么去了,打你手机占线。”
  “没干什么,出去接了个电话”,杜可儿160出头,一双小鹿眼尽显娇憨,此时一双弯月眉紧蹙,有些烦恼的样子。
  看着谭佳人高级时装上身,光彩夺目,她艳羡不已,“幸老师,不能也借我一套礼服吗?”
  “你是领家女孩范儿,适合走小清新路线,佳人这套衣服你驾驭不了”,幸司拒绝她,想到什么,又说,“上次借给你的仙女裙,说好的不喷香水,结果还是沾染了味道,最后埋单的人是我,算了,回头送你得了。”
  “真的?”杜可儿又惊又喜,“谢谢,幸老师你是最好的!”
  “哼,就你嘴甜”,幸司撇嘴,玩回手机。
  谭佳人替沈南星带话,“可儿,老板让你去后厨帮诺伊对菜单,有的翻译他可能拿不准。”
  杜可儿咬咬嘴唇,忐忑问:“诺伊……他只叫我去?”
  谭佳人不懂她问这个什么意思,点下头,“嗯,是的。”
  杜可儿眉开眼笑,“好,那我过去了。”
  等她蹦蹦跳跳地出门,幸司抬头,“你也会法文,诺伊为何只叫杜可儿?”
  谭佳人耸耸肩,“谁知道。”
  沈南星打来电话,让他们马上来庭院待命,晚宴要开始了。
  酒店外的五凤楼广场,美女如云,豪车遍地。
  一台黑色劳斯莱斯库里南缓缓驶进,前方挡了一台银色迈巴赫礼尚,看着熟悉的车牌号,劳斯车内的人微不可闻地嗤笑了声,修长的手指无聊地敲打着方向盘。
  迈巴赫上下来一位男子,三十左右,一米八的身高,不胖不瘦,穿了套纪梵希暗纹提花礼服,代替领结,系了条同品牌真丝领巾,他扶了下银边眼镜,皱眉催促车内的人,“别磨蹭了,快下车。”
  程景欢拎着LV宠物袋,小心翼翼站到电动踏板上,一阵夜风吹来,鹅黄色的裙裾飘飘欲飞,她慌忙按住,朝哥哥程泽远瞪了一眼,“搭把手啊,你想看我摔倒吗?”
  程泽远把手伸给她,出口的话很不顺耳,“带狗还穿高跟鞋,你纯属找摔!”
  宠物袋内,白绒绒一团松鼠犬躁动地叫了声,程景欢下车站稳立刻回嘴,“小声点,你吓到球球了,不带来,我怎么帮它挑项圈,谭佳人给我发Look Book了,上面有一款狗狗戴的钻石项圈,听说比弗利山庄养宠物的名媛人手一件,我今晚志在必得,谁也别跟我抢!”
  程泽远懒得理她,将车钥匙交给泊车员,拿了车辆寄存牌,拔腿就走。
  程景欢不经意回头,瞥见黑色的库里南,咦了声,快步追上程泽远,拉住他,低声问:“你看那台劳斯莱斯,是不是表哥的车?”
  “贺九皋也来了?”程泽远扭脸瞟了眼,确认是表弟的车后,又扭回脸,挽住妹妹的手向前走,“既然他不打招呼,我们就当作没看见他。”
  程景欢撇撇嘴,“表哥他好奇怪,和我们关系不近就算了,和姑姑也很疏远,自己亲妈耶。”
  “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从小在国外长大,像老外一样人情淡薄”,程泽远心说关系越远越好,最好远到外界不知道南国集团还有贺九皋这么一号人物存在。
  待程家兄妹进了酒店,贺九皋把车交给泊车员,独自在月下漫步。
  一台宝马M8刹停,顾笑推门下车,瞧着前面颀长的身影有点眼熟,试探着喊:“九皋?”
  贺九皋未及转身回应,重型机车沉闷的轰油声浪由远及近炸响在耳边。
  严墨找位置停好哈雷夜路德,摘下头盔,一头随性的乱发甩了甩,向两位朋友走过去。
  CoCo沈组的局,顾笑应邀参加不稀奇,贺九皋却是稀客。
  严墨瞥瞥贺九皋,问他,“你鲜少出席此类社交活动,以前约你,你都没兴趣,这次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地球改变自转方向,太阳西升东落也是有可能的”,贺九皋笑笑,“我之所以出席CoCo沈的晚宴,自然因为出现了充要条件。”
  严墨在美国混的野鸡文凭,勉强算海归,学习一向马马虎虎不求甚解,对能把脑子绕晕的逻辑命题更是深恶痛绝,“你就不能直截了当说话吗,我告诉你,我特烦你这一点,知道你从伊顿成绩全A*毕业,还去了哈佛一路读到硕士,没错,你学识渊博,但没必要通过言行刻意炫耀吧,显得很书呆子气,一点都不酷,懂吗?”
  顾笑忍俊不禁,“听不出来吗,贺九皋在开玩笑,你怎么每次都上当?”
  贺九皋、顾笑、严墨三人的友情可以追溯到童年,他们打小被忙生意的父母送到英国,差不多4岁的年纪进入韦瑟比预备校的学前班,成为小留学生。这所位于伦敦的私立小学,亚洲面孔并不多,因此同样来自中国的三人格外亲近些。
  并非所有孩子都能克服与父母分离的焦虑感,严墨没读满两年退学回国,之后的学习之路充满坎坷,一连串的转学,各种教育方法试错,导致越来越厌学,眼瞅着在国内二本都考不上,父母匆匆把他弄到美国一所野鸡大学,好歹混毕业了。
  顾笑预备小学毕业,父母觉得儿子进入青春期,继续读男校似乎不妥,于是把他送到风气开放的美国读男女混校,学习一直没掉链子,后来考入卡内基梅隆大学艺术学院,读工业设计。
  贺九皋的父亲是伊顿公学的校友,所以根本不必考虑其它选项,他凭借优异的成绩通过资格考试和面试,顺理成章进入伊顿,经过激烈的角逐,战胜其他新生,拿到国王奖学金,免除5年学费,父亲贺君言很为儿子骄傲,将省下的学费存入儿子户头,允许他自由支配这笔钱。15岁那年,贺九皋用这笔钱第一次投机获利,赚到人生第一个100万美金,从此以后,他没停下投机的脚步,直到现在,即使不继承父母的财产,靠自己,也充分成为CoCo沈宴请名单上的有钱人。
  三人家世良好,成年后在美国聚首,一度中断的友情又重新续上,顾笑性格阳光,处世中庸,不喜纷争;贺九皋是说冷笑话的高手,偏偏严墨没有幽默感,一条肠子通到底,无法理解绕脑子的笑点时,就会反过来攻击贺九皋跟英国人学了一副阴阳怪气的腔调。如同此刻,贺九皋分明在嘲笑自己也无法真正地离群索居,只要不乏味,提供新鲜的体验,或者遇到有趣的灵魂,他并不排斥社交,端看卖点够不够吸引人。
  严墨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贺九皋在讽刺自己无知,越发想挖苦贺九皋几句找回场子,“兄弟,你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知道为什么吗,和你读寄宿制男校大有关系,10来岁的年纪爹妈也不管,跟半个孤儿院儿童也没差,18岁之前,天天和一帮男的混在一起插科打诨,接触不到异性,女人缘惨不忍睹,这方面我堪称王者级别,红颜知己两只手数不过来,美女们都爱我,作为好友奉劝你一句,别再故作幽默显示优越感了,女人不吃你这一套。”
  顾笑深知严墨面对贺九皋有非常严重的自卑感,特别在学业上,贺九皋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父母为自家小孩树立的标杆,由于常被拿来比较,而且还是和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比较,在父母打击式鞭策下,严墨都得贺九皋PTSD了。
  他担心冲突升级,忙和稀泥,“这都哪儿跟哪儿,扯远了,九皋赴宴一定有他的道理。”
  贺九皋丝毫不动怒,平静解释,“我在找一块限量手表,可惜收藏者无意转手,CoCo沈不知打哪儿听到消息,给我发了封电子邮件,邀请我参加她举办的私人晚宴,说届时将展示一批首次在国内亮相的名贵珠宝腕表,其中有我心仪的那块表。”
  严墨心里那股别扭劲儿总算没了,“直说多好,非绕弯子,我一男的听你说话都冒火,更何况女的”,提到女人,他得意起来,“论和女人相处的学问,我可以做你老师。”
  顾笑无语,干吗像小学生似的,幼稚不幼稚啊。
  贺九皋哂然一笑,语气谦虚,“俘获芳心你的确技高一筹,大概同类相吸,你甚至不用勾手指,就有一群女人贴上来,换女友如换衣服,这种高效率,我自愧不如,更无须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洒脱,一般人……还真学不会。”
  虽然听起来怪怪的,但他勾女的辉煌战绩被肯定,严墨多少有点高兴,决定给贺九皋一个台阶下,“咱们别站着,进去吧。”
  曲径通幽,古色古香的院落流光溢彩。
  热带蕨类植物搭成的留影墙前,程家兄妹正搔首弄姿拍照,两人身后悬挂着此次晚宴的主题,一行优雅的白色立体字:宝石密语,时间如诗。
  贺九皋目不别视,直接把他的表兄妹当空气。
  顾笑和程家兄妹交情不深,故此不准备主动问好。
  同为高调富二代,严墨与程泽远互相看不顺眼,都觉得对方低级没品。
  “瞧程泽远和他妹那矫揉造作劲儿,low爆了!”
  贺九皋与表亲不睦,严墨毫无顾忌地大肆嘲讽程家兄妹。
  顾笑不参与引战话题,引开他的注意力,“看,CoCo沈!”


第3章 光鲜背后 穿得再光鲜有什么用,不照样……
  沈南星正与来宾握手拥抱贴面,致以亲热的问候。
  听到有人喊她名字,抬头望去,眼前一亮。
  三个平均身高185的男人,衣冠楚楚,脸蛋儿标致,迈着大长腿一齐走来的场面足以夺去所有人的目光,欢声笑语的庭院像被按了暂停键,安静片刻后恢复如初,寒暄的寒暄,攀谈的攀谈,八卦的八卦。
  “他们是谁?”一个穿GUCCI粗花呢套装的女孩问旁边的闺蜜。
  闺蜜惊讶,“你不认识?”随即省悟,“你刚回国,难怪不认识,右边,头发最野性,身材最壮的那个叫严墨,家里开五星级连锁酒店的,嘉豪酒店集团你总晓得伐,亚洲范围内还是很知名的,至于他本人,自带流量,号称全城最耀眼的花花公子,他开的餐厅荣获过亚太区最佳餐厅设计大奖,唔,还有一间时下最夯的酒吧,那里绿茶兑的鸡尾酒和柠檬沙瓦好喝极了,等你有时间,我们约着去泡吧。”
  看好朋友流露出兴味盎然的眼神,她赶紧说:“喂,你可别打他主意。”
  GUCCI女孩不解,“为什么?”
  闺蜜释疑,“能为什么,他是富二代圈有名的浪荡子,爱泡网红脸,身边围了一圈拜金女,正经姑娘谁跟他来往啊,反正作为恋爱对象十分不可。”
  “哦,左边长得比较乖那位呢?”
  “他叫顾笑,东方家居集团老总的公子,不仅长得乖,性格也很乖,没传过乱七八糟的花边新闻,也没有女朋友,你想找男朋友,可以考虑他,不过我听说他们家有意和世林家私联姻,世林家的独女乔宁宁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儿。”
  GUCCI女孩笑了,“乔宁宁!?我认识她,天天端大小姐架子,那个顾笑和她结婚的话,也太倒霉了吧,反过来想想,一个卖家具的跟一个开家具城的结婚简直天造地设啊。”
  说完,两人掩嘴笑得花枝乱颤。
  程家兄妹联袂而来,南国集团的金字招牌为二人头顶加上光环,拍马屁的人一拥而上,恭维话一句接着一句。
  “南国集团不愧是纳税大户,旗下的高端商场Calla购物中心去年业绩排名前三,Calla店庆那天我老婆买包买衣服贡献了90万营业额。”
  “岂止是纳税大户,做慈善也榜上有名啊!”

  “我是你们家精品超市的忠实用户,南国精品超市拥有全球供应链体系和专业的国际采购团队,商品种类丰富,食品安全管理严格,试问哪家超市比得过?”
  ……
  GUCCI女孩瞧了会儿热闹,问:“戴眼镜的这位是谁?”
  闺蜜说:“南国集团的小老板,负责连锁超市业务,叫程泽远,申城四少之一。”
  “申城四少?”
  “其中两位你已经知道了,严墨、顾笑,添一个程泽远,第四位——”
  GUCCI女孩急急打断闺蜜,“第四位我知道是谁”,她指向贺九皋,“三人组中最高的那位,肯定是他对不对?”
  谁知闺蜜摇头,“第四位是扬帆远,他结婚了,这个也不用想了,除了他和严墨,其余两个男人都不错,但你指的这位大长腿我不熟。”
  贺九皋仿佛听不到闲言碎语,自顾入席。
  顾笑在一旁落座,不时偷觑他脸色,见他安之若素,放下心来。
  “哇,程泽远脸皮够厚的,今晚不少傻瓜以为他才是南国集团的主人”,严墨说着坐下,扭头问贺九皋,“诶,你这个正牌继承人就没意见?”
  贺九皋把玩贝壳打磨的小勺,一脸戏谑,“某种意义上,程泽远的确算南国集团的主人,毕竟我只是个*,而他不仅是*还是董事会成员。”
  严墨疑惑,“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放着亲儿子不用,抬举你舅舅一家?虽说你外公创建了南国,但发展成集团的规模可都是*的功劳,程泽远他凭什么抢你的位置?”
  南国集团的前身是零售两元店,卖廉价商品,程老先生去世后,大儿子程显荣接手,因经营不善差点儿*,远嫁马来西亚的小女儿程兰离婚归来,注入资金挽救家业,扶大厦之将倾,在外界看来,程兰才是南国集团的掌门人。
  顾笑觉得涉及家族秘辛外人哪看得清,再者在这种场合谈论也不合适,他笑着岔开话题,“九皋有自己的事做,程泽远志大才疏,我相信程阿姨会安排妥善。”
  严墨挑挑眉毛,“真难得,你这个老好人居然不捣糨糊了,不得不说,你对程泽远的评价非常到位。”
  贺九皋悠然品着红酒,好像事不关己一般。
  到底是真不在意,还是酒好喝……
  严墨干脆问:“这酒怎么样?”
  “根据酒的颜色、香气、风味和年份可以综合打90分,属于标准的优质葡萄酒,不算顶级佳酿”,贺九皋摇晃高脚杯,雪白台布的映衬下,酒液边缘呈现出石榴红,比宝石红更深邃的颜色,预估这款酒上市时间在5年以上。
  “90分,起码达到AA级品质”,顾笑举杯浅啜一口,称赞,“是好酒。”
  贺九皋做投机生意,收藏顶级特酿也是生意的一部分,他的恒温恒湿地下酒窖,聘请专业的团队和品酒师打理,见多识广,其判断自然令人信服。
  严墨也喝了口咂摸了会儿说:“涩味酸味适中,口感圆润,果味馥郁,确实上佳,我要给供酒商订单,买它几箱。”
  谈笑间一笔100万的生意做成了,获得开门红的供酒商特地找到CoCo沈表示感谢。
  沈南星和供酒商客套完,向谭佳人招手。
  谭佳人走过去,沈南星压低声音问:“我们要收集每一位来宾的信息,电子邮件加一栏,你没忘记吧。”
  谭佳人回道:“按您说的,来宾签到时,工作人员请他们留下电邮地址,稍后我会确认一遍。”
  沈南星点点头,“做奢侈礼宾服务口碑很重要,通过口口相传,客户会找到我们,我们最好不要主动联系潜在客户,因为客户反感电话推销,他们时间宝贵,不希望被打扰,但我们可以发邮件,这种方式比较不唐突。”
  谭佳人刚入行时经历过被潜在客户拒接电话的尴尬,明白硬推销不如软推销能赢得客户好感,此外有必要保持适当的神秘感和高冷感,将CoCo沈的名字打造成一个能为客户提供极致个性化服务的奢侈品牌,从而吸引高端客户,积累人脉。
  沈南星又吩咐:“你去和灯光团队说,压轴模特展示珠宝首饰要银河璀璨自夜空流泻而下的光效,展示腕表的时候要流萤飞舞的光效,千万别搞错顺序。”
  “好的。”
  与负责灯光控制的人沟通后,谭佳人觅得一刻闲暇,放慢脚步,呼吸春夜特有的清甜气息。
  VIP们正在进餐,酒店收了15%的服务费,想必会招待周到,暂时不需要她在场忙前忙后。
  庭院的方向飘来大提琴和钢琴的伴奏声,爵士女伶用沙哑慵懒的嗓音幽幽吟唱:
  Thanks for the dance
  感谢那支舞
  There's a rose in my hair
  我发间别着玫瑰
  My shouders are bare
  我裸*露着香肩
  I've been wearing this costume
  身着华服
  Forever
  一直都是①
  谭佳人酸溜溜地想,假如过上歌中的幸福生活,谁不向往forever呢。
  参加晚宴的VIP们都是投胎冠军,他们花天酒地,日子过得轻松快意,穷人想像不到的快乐,有钱人却天天体验,对于他们而言,花100万就像花10块钱一样简单,这种活法很难不快乐。
  夜风轻送,她走到一株八重樱下,仰头看花飞如雪,任飘舞的花瓣落于鬓间,一时忘情,喃喃赞叹,“真美啊。”
  只可惜此等美景花钱才能看到。
  忽然一声狗吠打破静谧,谭佳人回神,循声走过去,庭院入口处有人语调急切地正在争论什么。
  VIP客户参加晚宴除了来消费,还有一个目的,寻找商机,建立人脉,所以熟或不熟的人免不了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应酬一番,浮华喧嚣中,贺九皋悄然离席。
  他穿过松竹小径,踏着月色走出庭院,看到旁边的廊道空无一人,便抬脚进去,在阴影里斜倚廊柱,抽出一支烟准备点燃,冷不丁有人用掀翻屋顶的高音吼了一嗓子,其中夹杂着几声狗叫,听音质有点儿耳熟,抬头瞟了眼,是程景欢……和她的狗。
  “喂,你耳朵聋了吗,快去后厨给球球找吃的!”
  松鼠犬应和主人似得,汪汪叫了两声。
  杜可儿叫苦不迭,程小姐的爱犬饿了一个劲儿地汪汪叫,老板怕扰了其他VIP客户的兴致,把程小姐这个麻烦甩给她,让她处理,后厨去过了,道明事由,诺伊大发雷霆,说后厨是神圣的职场,他是为人做料理的厨师长,不是狗保姆,让她找酒店餐饮总监想办法,餐饮总监踢皮球,最后行政管家送了袋狗粮,谁知程景欢一看狗粮的品牌当场炸了,说她家的狗狗只吃国外皇家品牌的天然粮,弄这种添加致癌人工氧化剂的国产狗粮糊弄人,是看不起她还是想害她的宝贝狗。
  是谁说过有钱人比较宽容来着?
  杜可儿低头道歉,“程小姐对不起,后厨真的没有狗狗能吃的东西。”
  “怎么没有?”程景欢柳眉倒竖,“你让厨师烤份不加料的神户牛肉,球球最爱吃了。”
  “程小姐,先给球球吃点现成的垫补垫补,我再想办法。”
  程景欢摸着狗头冷笑,“你这是在拒绝客户的要求?”
  杜可儿脸色一白,老板千叮咛万嘱咐,做高端礼宾服务顾问最忌讳向客户说不,她犯忌了。
  “你搞搞清楚,我可是你们老板的大客户,为她创造了多少利润,你的工资就有我的钱,拿钱办事懂不懂?”
  杜可儿咬紧嘴唇,眼泪险些掉下来,她没有处理突发状况的经验,只能乖乖挨骂。
  程景欢的教养堪称大型灾难,躲清静的贺九皋实在听不下去,打算给那个可怜的员工解围,这时一个轻柔的声音制止了他的下一步行动。
  那声音不疾不徐,带着天然安抚人心的力量,令听者不由心向往之。
  贺九皋的脚有自主意志般带他挪动到一个容易观察的角度,于是他看见朦胧月光下美人的侧影,尽管未睹真容,他却觉得一定很美,亦或说是一种氛围美。
  身穿夜礼服的现代女郎,聘婷地立于白墙青瓦下,她高挽的发髻,鬓间零落的花瓣,收腰衣裙勾勒的动人曲线,还有10厘米高跟支撑的纤细脚踝一概美得令人心颤,磨砂质感的黑色鞋面衬托白皙修长的腿,两种极致的颜色对比冲击偷窥者的感官,有那么一瞬间贺九皋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溃不成军,他放任自己沉溺在这种危险的氛围中,心惊胆战地盯着美人足下细如针的鞋跟,由衷替她感到险象环生,他不希望她跌倒,遭受哪怕一丝一毫的磕碰。
  “程小姐,消消气”,谭佳人轻声细语,开场白后,她伸手替球球顺毛,小狗咕噜了声,缩回主人怀中,舒服地眯起眼睛,不再狂吠。
  程景欢见状换上一副傲娇口吻,“谭佳人,你总算来了,刚才可把我气得够呛,和你同事讲不通的,你也知道,我家球球不经饿,它的饮食很规律,到点就要吃饭的,我参加晚宴提前讲明会带上球球,你们除了安排人的吃喝,是不是也应该准备球球的晚餐,说真的我非常失望,你们以前不会出现这种失误的。”
  谭佳人陪笑脸,“程小姐,您看这样可以吗,我现在开车去买。”
  程景欢皱眉,“卖法国皇家狗粮的宠物店在市区,来得及吗?”末了又加一句,“那家店矜贵得很,他们不送货上门的。”
  嗯,皇家宠物店卖的就是尊贵感,愿者上钩,顾客光临,会只买袋狗粮么,总有吃这种营销手段的人,特别是钱海了去的人,听到皇家、王室、至尊之类的字眼,掏钱包一个赛一个快,慢了就没法展示优越感了,比如,我家的狗吃法国枫丹白露牌狗粮,你家狗吃杂牌狗粮,显然大家不在一个档次上。
  面对胡搅蛮缠的客户,谭佳人早已养成言不由衷的习惯,含笑说:“我保证15分钟内回来,不会让球球挨饿。”
  程景欢勉为其难,“那好吧,我等你”,谭佳人向来说到做到,没必要过问细节。
  杜可儿备受冷落,呆呆站着,眼见谭佳人三言两句哄住挑刺儿的程大小姐,心里很不是滋味,作为存在竞争关系的同事,她真的不想被比下去,只好安慰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也很优秀,只是不够圆滑而已。
  贺九皋目光追逐谭佳人离去的背影,心里想,人如其名,佳人,谭佳人,他反复默念几遍,浑然不觉身边多出个人。
  沈南星惦记这边的情况,从宴会抽身过来,看样子不用她出面,客户接受了谭佳人的解决方案。
  她视线扫过贺九皋夹在指间的烟,未点燃。
  他借故离席,没抽烟解闷,倒看了场好戏吗?不知他站哪一边,嚣张跋扈的表妹,还是她那快被骂哭的员工。
  “贺先生,不回宴席吗,珠宝展示快开始了,有位像钻石一样闪耀的美女压轴演出,别的场合未必会看到她,您可别错过”,沈南星闲闲说道。
  贺九皋神魂归位,轻咳一声掩饰失态,那份被月下佳人惊艳的余韵犹在,他对所谓的钻石美人不感兴趣,不置可否地笑笑,和沈南星一道返回庭院。
  谭佳人联系老同学乔宁宁,她住在附近的别墅区,恰好养了只同款狗,喂同款狗粮。
  乔宁宁长相艳丽,体态丰腴,高中时代,她跟同样出挑的谭佳人别苗头,最后因为能歌善舞会弹琴压倒性胜过只会读书的谭佳人,守住申城一中校花的头衔。
  两人关系说不上多好,但也没有多坏,毕业后很多同学变成熟悉的陌生人,不再联络,反倒因谭佳人的工作性质,两人时不时碰个面,斗斗嘴,培养出奇特的友谊之花。
  谭佳人赶到时,乔宁宁披着睡袍从别墅中出来送狗粮。
  她打量衣着华丽的老同学,出言嘲讽,“真不懂你哪根神经搭错了,放着律师不做,去做服务员,穿得再光鲜有什么用,不照样颠颠儿地给人跑腿。”
  谭佳人没空跟她辩论,笑着说:“江湖救急,谢了。”


第4章 高净值人士 一个听候差遣的仆人,这就……
  “宝石密语,时间如诗”为主题的高级珠宝及腕表展示晚宴进行至高潮。
  庭院被装置在暗处的灯光照亮,无数道光影交织成浩瀚的星空,嘉宾如同置身苍穹,仿佛伸手便可触及划过头顶的流星,浮动的光芒汇集为银色的星河,倒挂着流泻到地上,缓缓铺陈成一条闪光的银河。
  伴随着悠扬悦耳的音乐,15名模特身穿高定礼服,佩戴全套的珠宝珍品首饰,踩着梦幻唯美的“银河天桥”,款款向嘉宾走来,近距离展示珠宝的瑰丽和精湛工艺。
  一个男宾直勾勾盯着眼前摆Pose的模特,惹来女伴的不满,挽住他的胳膊,娇嗔道:“亲爱的,我喜欢她别在胸口的羽毛胸针。”
  “胸,胸口——”
  男宾吞吞口水,模特高耸的胸部点缀了一枚利用钻石与彩绘玻璃及蓝宝石镶嵌的梵克雅宝羽毛胸针,他又瞄瞄女伴不输模特的傲人胸部,想象细腻柔软的双*乳夹住冰冷坚硬的石头是何等光景。
  女伴似乎吃准了他的心理,用丝滑布料包裹的胸部蹭了蹭男人的胳膊,嗲嗲地撒娇,“亲爱的,好不好嘛,人家好喜欢。”
  “好,好。”
  男人揽住女伴水蛇般柔软的腰肢,心底的火苗越烧越旺,迅速刷卡,带着珠宝和女伴开房去了。
  色令智昏,蠢!程景欢冷哼一声,有男人一毛不拔,她又骂铁公鸡。
  程泽远烦死她,“你能不能安静点,别人花不花钱碍你什么事?”
  程景欢甩哥哥两个卫生球眼,“我告诉你,你可别做凯子,我不希望未来嫂子是个捞女。”
  程泽远回敬,“管好你自己吧,也不知道是谁迷小明星迷昏了头,前脚捧他出道,后脚被踹。”
  “你——”,程景欢抱着小狗蹭得站起来,“我不跟你吵”,心里恼得不行,都说揭人不揭短,干吗戳她痛处,失恋后她多难受啊,饭都吃不下,足足掉了10斤肉,他眼瞎看不出来吗?
  反正帮球球抢到了欧泊镶钻项圈,限量款,别人想买都没得买,那么没必要待在无聊的宴会浪费时间,程景欢重重地推开椅子,一手抱狗,一手提宠物袋,昂首挺胸走出庭院。
  严墨留意到程家兄妹的动静,扑哧笑了,碰碰贺九皋的手臂,“诶,你表妹被你表兄骂走了。”
  贺九皋心不在焉“嗯”了声,反应平淡,严墨大感无趣,转而和顾笑讨论哪个模特最靓。
  谭佳人拿上皇家狗粮刚下车,程景欢气呼呼地从酒店出来,擦肩而过,丢下一句:“留着你自己吃吧,也不看看几点了!”
  心里的想法是你要早回来,我喂球球吃饭,就不会跟哥哥吵架,不吵架就不会想起那段丢脸的情史,总之把气撒到你身上一点错都没有。
  谭佳人抬腕看表,不多不少,正好15分钟,虽然劳力士小金表没有多名贵,但计时还是很准确的,一股憋屈的鸟气不上不下堵在心口,拎着狗粮的手紧紧攥成拳头,她强迫自己定在原地,不然真想追上去甩程景欢一嘴巴子,好教会她什么是尊重。
  尊重……程景欢之流有几个懂得尊重别人,即使老同学乔宁宁几时又尊重过你,在她们看来,花钱的是上帝,而你不过是服务员,或者更本质些,一个听候差遣的仆人,这就是她们眼中的你。
  谭佳人深呼吸,努力走出负面情绪,她告诉自己,没有你的协助和信息支持,程景欢根本拿不到这条无暇级钻石项圈,等着入手的有钱人又不止她一个,你提供专业咨询,且毫无错误,任何时候她都没资格侮辱你,这种人的生意不做也罢。
  她徐徐吐出几口闷气,若无其事地回到庭院。
  沈南星瞄了眼谭佳人带来的狗粮,当即明白了八*九分,“你碰见程景欢了?”
  谭佳人点了下头,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说。
  沈南星非常满意她的工作态度,从不说客户是非,哪怕受了委屈,也默默忍受。
  “我们是为讨厌的人服务吗,no no no ,我们是为他们的money,你只要想今晚能收到卖钻石的佣金,用钱慰劳自己,伤神的事一律不想,收工回家美美睡一觉,That's all(这就是全部)。”
  谭佳人笑着感谢老板开解,“您的话字字珠玑,应当裱起来做格言。”
  沈南星开心道:“每回都被你逗笑,谭佳人,你这样好,我会离不开你的,所以答应我,千万别跳槽。”
  听话听重点,谭佳人乖巧回道:“当然——”
  当然不会跳槽,或者当然会跳槽,那可说不准,人往高处走嘛。
  士为知己者死,看看话本小说得了,现代社会,对待利益锱铢必较,如果她不能给老板创收,老板会挽留一个吃白饭的员工吗?所以不要随便自我感动,工作如此、爱情如此,婚姻亦如此。
  月下佳人重新出现,贺九皋视线凝滞片刻,心脏猛然跳动,他低头喝酒压制心律不齐的感觉,又忍不住偷偷望去,她站在CoCo沈旁边,微微侧着脸,不知听到什么,莞尔一笑,眼波流转间,艳光逼人。
  恰在此时,灯光秀营造的漫天星辰倏然寂灭,庭院陷入黑暗几秒,嘉宾们屏住呼吸。
  随着弗拉明戈舞曲奏响,一束追光亮起,最后一名模特,身穿安达卢西亚火红舞裙,发髻簪着朵红玫瑰,表情倨傲凛然,她舒展手臂,高昂头颅,向全场展示最昂贵的一套珠宝首饰,名为真爱的流苏项链,由梨形钻石交织而成,中心垂着一颗蓝钻在颈间绽放出闪烁的光芒。
  踩着舞步,她甩头,沉甸甸的钻石耳环摇曳生姿,她拍手,白金编织的蕾丝缎带手镯叮当作响。
  严墨看直了眼,顾笑喊了他好几声才还魂。
  “她是谁?”
  顾笑一板一眼地答:“第16名模特。”
  “我是问她叫什么名字!”
  他又问贺九皋,“你认识她吗?”
  贺九皋目光投向谭佳人,看都没看红裙舞者,“CoCo沈请的人,你该问她。”
  “对啊”,严墨恍然大悟,抬眼四处搜寻CoCo沈的身影。
  谭佳人感受到两道目光的注视,一道漫不经心,一道热切期待。
  她故作不经意瞥去,漫不经心那道目光移向他处,并无落点,似乎百无聊赖地随意看看。偷眼打量,目光的主人是个生面孔,宴请名单上只有一个人她不熟,叫贺九皋,29岁,据说是个投机客,貌似和南国集团有点儿关系。
  沈南星只请有钱人。
  有钱是个比较笼统的概念,80年代万元户、90年代暴发户、2000后房地产商、科技新贵、互联网大佬各领风*。
  他们当中拥有可投资资产3000万美元以上的人被业内称为超高净值人士(Ultra High Net Worth),除去房产和收藏品,个人资产净值在1000万人民币以上称为高净值人士(High Net Worth)。
  既然贺九皋能成为沈南星的座上宾,说明他不是UHNW,就是HNW。
  然而投机分子,有几个能风光一辈子?
  另一道目光的主人严墨,满眼热切的对象是沈南星。
  沈南星笑着向严墨挥挥手以示回应。
  严墨遥指站在追光中的舞者,打着手势问:“她哪位?”
  沈南星走近,和他耳语,“严公子,稍安勿躁,待会儿我让谭佳人为你介绍。”
  贺九皋暗赞CoCo沈识趣。
  热烈奔放的舞曲终了,红衣舞者跳出了激情和力量,最后一个收梢动作博得满堂彩,她捂着胸口向在座嘉宾欠身致意,庭院重归光明,部分关注娱乐圈的人们这时才发现,压轴演出的模特原来是新晋蹿红的90后小花旦赵夕颜,出道被誉为神颜,刚演了一部仙侠剧,正在热播,就近看确实漂亮,水汪汪的大眼睛,鼻子嘴巴小巧精致,饱满的苹果肌擦着淡淡的腮红,显得愈发娇艳可人。
  赵夕颜在助理的陪同下回休息室换装,顺便卸下珠宝首饰,珠宝商聘请的保镖立刻将这套稀世珍品放入防弹玻璃匣,安全起见,仅供嘉宾参观,有意者可来日再谈价钱。
  谭佳人问老板请赵夕颜热场是否花了大钱。
  沈南星笑着摇摇头,“她走幸司的关系,主动找到我,说免费演出。”
  “为什么?”谭佳人好奇。
  通常明星出席商业活动收个友情价意思意思也是有的,分文不取义务演出这种情况很少见。
  沈南星看着难得懵懂的下属说:“能为什么,找个码头靠呗。”
  “赵夕颜现在不挺火嘛,也能挣钱,不用急着找码头吧。”
  “赵夕颜出了名的演技差,全凭姿色撑场面,经纪公司捧比她年纪小,演技比她灵的小花,她见势不妙闹着解约,谁知闹崩了,经纪公司要雪藏她,所以她才急着另谋出路”,沈南星顿了顿说,“至于挣钱,眼下别想了,今时不同往日,你以为演艺圈随便谁都能轻轻松松挣9个亿?算她聪明,拜对码头,至少我CoCo沈请柬名单上都是货真价实的有钱人,假如看对眼,急流勇退做富家太太也是有可能的。”
  “原来如此。”
  谭佳人想到自己的A计划,和赵夕颜的操作区别不大,非要说区别,赵夕颜付诸行动,她仅偶尔脑内循环下,特别是吃苦受累客户蛮横无理吹毛求疵时,她迫切希望从现有的人脉资源中抓个男人,好借他的力量一飞冲天。
  只是此类YY不宜过度,否则易患妄想症。
  沈南星接着说:“那是,我没反过来收她钱很厚道了,业内高端红娘服务,没有10万会员费打底,能见到今晚宴会上年轻的高净值相亲对象?”
  谭佳人了然,老板这是想做牵线搭桥的喜鹊,没准儿以后还真会加上红娘业务。
  换了一条银色蕾丝长裙的赵夕颜向她们走来,沈南星赶紧交代谭佳人,“我还有几个老总夫人要陪,你带赵夕颜social(社交),多给她介绍几个单身贵族认识。”
  谭佳人点头应下,沈南星应付赵夕颜几句,匆匆离开。
  赵夕颜端详接待自己的女孩,净身高目测在170-172之间,穿高跟鞋比她高半头,身材比例好,加上头小,更显高了,她要拍戏的话会很上镜。再看穿戴,耳环是D家的,没用贵金属,顶天八*九千,不贵;巴尔曼牌西装裙搭CL红底鞋,职场通勤气质不俗;手腕上的劳力士日志金盘镶钻女表,前几年在国外买也就几万块钱,现在炒到十万以上,看来做奢侈礼宾服务顾问薪水不低,就消费水平而言能赶上拍过一两部戏的小明星。
  谭佳人任由她用冒犯的眼神窥探自己,始终面带微笑,展现出良好的职业素养。
  赵夕颜收回目光,走近说:“谭小姐,接下来的事就拜托你了。”
  无须言明,谭佳人了然于心,略一颔首,“好的,赵小姐,由我为您引见,请这边来。”
  绮丽的珠宝展结束,终于来到绅士们感兴趣的环节。
  一件件绝无仅有的稀缺性腕表,躺在防弹玻璃罩内,在灯光的烘托下,熠熠生辉。
  男人们端着香槟,三三两两地聚在喜欢的腕表旁边,静静鉴赏或听制表大师讲述设计灵感和机芯精密的工艺。
  有人试戴一支宝珀商务表,被其霸气的造型和强悍的功能所折服,立刻拍板买下。
  此人花钱豪迈,赵夕颜不禁多看了一眼,瞄到男人凸起的啤酒肚,她略感失望。
  谭佳人适时说:“他是冀北焦炭公司的陈董,49岁,家有悍妻。”
  赵夕颜不禁对“善解人意”的谭佳人多了份好感,憋住笑说:“谢谢。”
  谭佳人心说不客气,万一你相中个有主的,传出去,不是砸招牌嘛,毕竟她们的客户群体,富豪太太占了一多半,她们若知道CoCo沈引来挖墙脚的小三,那还得了,坏了口碑,大家都不用混了,所以该提醒时一个字都不能落。
  万千淡绿色光斑闪烁不定,恍如幻梦。
  两人穿过漫天飞舞的流萤,走到程泽远身边,后者正专心致志地欣赏世界上均价最贵的腕表,理查德.米勒蓝宝石陀飞轮,全球限量发售,镂空设计,够炫,够逼格,买得起说明不差钱,深得年轻创一代和富二代的青睐。
  谭佳人取来两杯香槟,一杯给赵夕颜,递眼色示意她跟上,上前两步,用甜度刚刚好的声音轻柔唤了声,“程总。”
  暗香袭人,程泽远转身,眼前两位美女巧笑倩兮,目光盈盈看着他。
  谭佳人瞟了眼RM腕表,笑着说:“程总下手要快哦,据我所知也有人看上这块表,他放话说开超跑不戴RM算什么有范儿。”
  “谁,严墨吗?”
  都是一个圈子,严墨的狂言自然也传到程泽远耳朵里,且疑心他在讽刺自己,因为有一次他戴百达翡丽古典表,被严墨嘲笑老气,这次参加CoCo沈的晚宴就是为了这块RM,无论如何都要搞到手,煞煞严墨的威风。
  谭佳人笑而不语,传闲话不留把柄的秘诀在于不指名道姓,模糊化处理。
  稍后她想起什么似的,告罪一声,甜笑道:“瞧我,差点儿忘记最重要的事”,她指了下赵夕颜,“程总,我要给你介绍今晚比钻石还闪耀的大明星赵夕颜,”,又对赵夕颜说,“这位是南国集团的程泽远,程总。”
  “程总,你好”,赵夕颜伸出手。
  程泽远握住纤纤玉手,看着赵夕颜俏丽的面容,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不吝溢美之词夸道:“果然是明星,你压轴跳的西班牙舞是我迄今为止见过最有魅力的表演。”
  名表、名车、名画都是炫耀性资产,有个名女友装点门面似乎也不错,起码能让严墨那个没品的家伙艳羡。
  这厢三人言笑晏晏,那厢严墨看在眼中觉得程泽远故意在整事。
  “CoCo沈的下属什么意思啊,怎么不先给我介绍呢?”
  顾笑说:“咱们离得有点远,人家挨个打招呼,肯定要绕一圈再过来,刚才我听到议论了,说跳舞的是明星赵夕颜,你没看见还有人找她合照吗。”
  贺九皋仔细留神谭佳人那边的动静,发现程泽远只盯着女明星,放心不少。


第5章 短暂心动 善欲人见,不是真善
  三人中,顾笑最心无旁骛,可惜手慢无,他看中的一块爱彼皇家橡树系列,全黑陶瓷陀飞轮镂空限量款,被人抢先一步买走。
  他问贺九皋到底心仪哪块表,劝他喜欢赶紧拿下。
  贺九皋一心二用,眼睛留神谭佳人的一举一动,大脑组织语言回答,“也是爱彼皇家橡树,一款向车王舒马赫致敬的离岸型限量铂金款计时码表,公价90多万人民币。”
  严墨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这么便宜!?”
  谭佳人带着赵夕颜一路走来,正好听见这么一句扎心话,90万还便宜,小康家庭一年不吃不喝能攒下90万吗,更不用说挣扎在温饱线上的穷苦人民,他们过的什么日子。
  不过也对,花100万买酒都不眨眼,90万的表当然小意思。
  或许是平头百姓出身,谭佳人听到类似言论,常有不适之感,平时假装看不见横亘在穷人与富人之间的天堑,可某些时刻,高高在上的人总能毫无同理心地告诉她身在底层的事实。
  譬如程景欢,譬如乔宁宁,再譬如严墨……
  作为演员,片酬颇丰,即便如此,90万一块表,赵夕颜也不敢说买就买,她悄悄问:“今晚所有的珠宝和腕表加起来价值连城吧?”
  不管内心多么煎熬,谭佳人都不会让消极情绪影响工作状态,她声音不大却清晰,保证在场的人都能听到,“今晚展示的珠宝和腕表价值总额约4亿人民币,仅你佩戴的那条8克拉鲜彩级蓝钻项链就价值近亿,相比之下,90万买块表,的确价廉物美。”
  顾笑恍然觉得在私下场合见过CoCo沈的下属,好像是上个月的事,乔宁宁约他吃饭,商量婚约的事,不知哪句话谈崩了,乔宁宁大发雷霆,把他臭骂一通,坐上来接她的车走了,当时他追出去,只来得及看清开车的是个女孩,回想那个女孩的模样,扎着马尾,淡妆,比现在浓妆清纯。
  严墨见谭佳人附和他,更来劲了,想在两位美女面前显摆一番,大声说:“既然物美价廉,咱们多买几块表,多消费才能拉动经济,惠及贫困阶层,这叫涓滴什么理论来着,总之跟先富带动后富差不多。”
  顾笑觉得丢脸,纠正道:“那是涓滴效应,有争议。”
  严墨才不管有没有争议,一方面向美女展示财力,另一方面突显他有善心,两全其美。
  赵夕颜没听出幺蛾子,倒觉得这个花名在外的富二代怪有趣的。
  能把美女逗笑,严墨成就感爆棚,主动自我介绍,赵夕颜抿嘴浅笑,和他聊了几句。
  谭佳人送佛送到西,完成老板所托,本该功成身退,麻溜闪人,但不知何故,此时偏不想走。
  她被有钱人的伪善给恶心坏了,俗话说,善欲人见,不是真善,什么狗屁涓滴理论,他们买酒买限量表能创造几个工作岗位,拿这个当乐子博美人一笑,简直没有心,咒他轮胎跑气,买表不升值,全砸手里。
  贺九皋敏感察觉出谭佳人不爽,虽然她不动声色,但眼中一闪而过的嘲讽被他捕捉到。
  嘲讽的目标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严墨书没完整读过几本,理论的英文字母估计都不会拼,信口开河被人看笑话委实不冤。
  谭佳人抬手撩了下耳边的碎发,贺九皋视线跟随她的动作,定格在她手腕戴的劳力士上,黄金色表盘很衬她肤色——顾笑提醒得对,无论腕表还是人,喜欢的话下手要快。
  他转身去找制表商,买下舒马赫纪念版的爱彼腕表,又买了一块百达翡丽7118,运动款,坊间称为鹦鹉螺,18k玫瑰金,表圈镶嵌56颗钻石,和他日常戴的5711正好可以配成一对,送礼物给喜欢的人,她也喜欢的话,那就物超所值。
  等贺九皋兴冲冲回来时,严墨和女明星花前月下相谈甚欢,顾笑与谭佳人似乎也情投意合,两人站在某品牌腕表展示台前有说有笑。
  他悄声走近,听见顾笑问,“你觉得这品牌的表怎么样,有收藏价值吗,说出来你别笑,这些我不懂。”
  谭佳人眨眨眼,表示惊讶,“真的吗,我不信,顾总你会不懂?”
  穷玩车,富玩表,不懂好办呀,直接买限量10块发售的,闭眼入准保错不了。
  一个漂亮姑娘说俏皮话,顾笑心里有几分受用,他腼腆道:“你问我车还好,其实我真不懂手表,一般外形好看,合心意就会买,刚才错失一块爱彼的热门款手表,现在我不想追热门,想买块冷门表戴着玩。”

  谭佳人闻言,笑盈盈的眼睛弯成月牙状,心说,感谢你给我赚佣金的好机会,就让富人爱挂嘴边的涓滴效应惠及下我这个穷人。
  她发挥口才专长,“那我要郑重向你推荐雅克德罗这款私人定制腕表,只有拥有这块表的人才明白指针如何指示时间,非常机密,佩戴它,会有种詹姆斯邦德的感觉。买下它需要230万元,对你而言是个好价钱。”
  顾笑摸着下巴沉吟,“嗯,还有其它款介绍吗?”
  谭佳人指向旁边的展台,秒回:“这边的积家大师系列纪念腕表,搭载飞行陀飞轮和万年历,高精准度,公价110万元。”
  贺九皋以为顾笑趁他不在勾引谭佳人,实际上没有这回事,谭佳人尽职尽责地扮演推销员的角色,对每只腕表的品牌了解都很深入,想必认真做过功课,念及此,莫名的醋意才消了。
  他亦步亦趋跟在他们后面,顾笑停下,左看右看,在两款表中纠结。
  谭佳人安静站在旁边,不急着催促,这时她听到一个低缓富有磁性的声音,礼貌询问:“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谭佳人转身,男人噙着笑,一双桃花眼饱含情意似地凝视她,是贺九皋。
  她点头,“可以。”
  一步之遥,足令两人看清彼此的容貌。
  除去职业假笑,谭佳人就是贺九皋心中理想型的样子,美艳与英气并存,高情商,知性独立,聪慧有内涵,刚柔并济,不卑不亢。
  谭佳人也趁机打量贺九皋,第一感觉,他非常高,自己穿高跟鞋才堪堪到他耳边,深栗色头发微卷,梳成服帖的偏分油头,皮肤是晒过的健康小麦色,五官硬朗性感,散发着烈日艳阳的味道。
  一身考究的深色西装,看不出品牌,但通过微微闪光的面料可以判断价值不菲。
  估计做投机来钱快,可劲儿造不心疼。
  两人相隔一拳的距离,走回雅克德罗的展台。
  “你认为雅克德罗是冷门表,我可以理解为它很小众,对吗?”贺九皋和气地问。
  在投机分子面前,谭佳人保持警惕,言词简练,“对。”
  “你还认为它有收藏价值?”
  谭佳人不解其意,迟疑了下,仍旧回答:“对。”
  贺九皋笑了,露出狙击股市时的神情,有点快乐,有点兴奋,还有点凶狠,“小众代表卖得不好,一款市场表现不佳的腕表,请问它的收藏价值体现在哪里?”
  谭佳人被问得哑口无言,乔宁宁说过顾笑单纯,是个从不做出格事的乖宝宝,所以面对他不用注意推销技巧,说得天花乱坠,他也不会过多质疑。而贺九皋不同,擅长投机的人,往往洞察力极强,在他眼皮子底下玩心机,岂不是跟透明人一样。
  这个游刃有余,仿佛戴着微笑假面的姑娘终于破功,咬着唇,黑白分明的眼睛转来转去,脸上两朵红红的火烧云,窘得无地自容。
  贺九皋比较爱她这副表情生动的模样,他本意开个玩笑,没想给她难堪。
  “你大可——”
  “我——”
  两人同时开口,贺九皋做了个请的手势,“你先说。”
  谭佳人恢复镇定,笑着说:“这款表的收藏价值体现在四点上,一品牌,雅克德罗进入中国的历史可追溯到乾隆时期,某位大臣进贡给乾隆的过枝雀笼钟就是雅克德罗出品,二铂金材质,保值,三限量版,比大熊猫还珍稀,因为只有一块,四特殊意义,独属于你的时间秘密,除了你,没人能看懂你的表盘,一块孤独的,具有艺术美感的手表不值得收藏吗?”
  “好吧,你说服我了”,贺九皋轻描淡写,“这款表我要了。”
  谭佳人和品牌负责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神展开,先抑后扬吗?
  超级冷门的腕表居然卖了出去,宴会上众人大跌眼镜,纷纷猜测是哪个冤大头被忽悠瘸了。
  这年头,傻子可多了,骗子都不够用。
  程泽远如愿抢到RM表,得知贺九皋是那个处于舆论中心的人物,几乎笑出声来,哈哈,傻瓜。
  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①
  宴散了,谭佳人脱下华服,换上自己的衣服,高跟鞋暂且穿着上车后再换舒服的鞋。
  沈南星春风满面,“大家辛苦了”,她对垂头丧气的杜可儿说,“坐我车走吧,我送你回家。”
  杜可儿支吾,“不用了老板,有人送我。”
  沈南星打趣,“这么快就有骑士了?可儿,你行啊!”
  她又扭头对谭佳人说:“你也加把劲儿,别辜负好春光。”
  幸司抱怨,“拜托也对我好一点吧,把人叫来忙活一晚上,一句辛苦就够了?我也很多事要做的好不好。”
  沈南星哄他,“明天请你吃饭。”
  幸司哼了声,“这还差不多”,他问预备下班的谭佳人,“你开车了吗?”
  谭佳人点头,“我开了,拜拜,祝大家周末愉快。”
  她背上包闪人,走到酒店门口,碰见赵夕颜和她的助理。
  谭佳人不着痕迹扫了眼,赵夕颜脖子上多了条VCA的幸运四叶草红玉髓玫瑰金项链,左手戴了块同品牌甜蜜阿尔罕布拉系列的珍珠母贝镶钻表,两件首饰含税20万。
  严墨猎艳一向舍得花钱,所以网红喜欢围着他打转,就是不知道这招对明星灵不灵。
  赵夕颜口气亲切,“谭小姐,今后也请你做我的顾问。”
  谭佳人不吝笑容,“我的荣幸,有需要请联系我。”
  贺九皋站在不远处,被她笑容里的快乐情绪感染到,扬起嘴角,寻思找机会搭话要联系方式。
  泊车员送来车钥匙,谭佳人道谢后,感觉脸上凉丝丝的,一摸是水迹。
  春夜的雨淅淅沥沥下起来,谭佳人正预备冲出去,一把伞遮在头顶。
  “看来天气预报很准确”,顾笑眼睛亮晶晶的,踌躇片刻说,“谭小姐,你没开车的话,我送你一程。”
  谭佳人鬼使神差地缩了缩手,偷摸把车钥匙藏进衣袋,撒谎说:“谢谢,那麻烦你了。”
  她福至心灵,觉得自己命运的拐点来了。
  乔宁宁把顾笑批得一钱不值,说她看不上唯唯诺诺没主见的男人,但或许这样的男人会成为她谭佳人的杠杆支点,助她撬起一个光明的未来。
  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的贺九皋勃然变色,扯下领结,松开衣领,深吸一口气,阴着脸上车,他盯着计划外买的两块表微微冷笑。
  你什么时候眼光变差了,错把鱼目当珍珠,违背一直以来的投资理念和原则,忽视危险信号,急不可耐地去追逐一个徒有其表的幻觉。
  物、人皆如此,一定要评估真正的价值,再开始行动。
  所以,你清醒点,押错宝会输得很难看!
  越想越气,两块表被扔进犄角旮旯,他看都不想看一眼。
  贺九皋拨通助理的电话,“明早帮我预约体检,我要做24小时动态心电图。”
  最近他太累了,所以今晚才会有异样的感觉,应该是心脏出故障的原因。


第6章 两个世界 贺九皋,那个投机分子……
  谭佳人没立即上顾笑的车,“不好意思,我忘记拿名片夹了。”
  顾笑说:“没关系,是落酒店了吗,你快去拿吧。”
  谭佳人冲他甜甜一笑,转身跑回酒店,把车钥匙放前台,“请帮忙保管,我朋友待会儿过来取车。”
  前台认识她,笑着说:“好的,谭小姐。”
  谭佳人登陆微信小号,点开一个汽车人头像,发过去一个红包。
  乐途租车:???
  佳人何处:小王,麻烦你来江南酒店取车,钥匙我放前台了。
  乐途租车:姐,你的周租套餐明天才到期,今晚就还车?
  佳人何处:我周末在家休息,不用开车,红包是辛苦费,麻烦你跑一趟。
  乐途租车:成,姐,这辆奔驰A45AMG我尽量给你留着,你下次租车记得找我哈。
  佳人何处:OK。
  谭佳人虚岁25,小王26,每次都喊她姐,他说男客户都是哥,女客户都是姐,服务态度相当好。生意给谁做不是做,当然挑个笑脸相迎的,至少钱花得舒心。
  她从包里掏出化妆镜迅速补口红,抿抿唇,显得自然了点,怀着雀跃的心情走出酒店,看到一对意想不到的组合,行政主厨诺伊和杜可儿牵着手,时不时停下脚步来个爱的亲亲。
  杜可儿也看到了谭佳人,刹那间有丝慌乱,试图抽手,却被握得更紧。
  “放开手啦,我同事”,她小声说。
  诺伊皱眉,“我们谈恋爱不能被人知道吗”,说着和谭佳人打招呼,“嗨,谭。”
  谭佳人走过来,瞧瞧诺伊,又瞧瞧杜可儿,“嗨,你们——”
  杜可儿鼓起勇气,“我和诺伊已经约会3个月,今天正式在一起了”,她有点得意,老板总夸谭佳人优秀,没有短板。可有一样,谭佳人不如她,诺伊说她的法语更好,带点鼻音,有种小女孩的娇憨,谭佳人无论说哪国语言,都一副听力考试念题的调调,没有人情味。
  “你开车走,还是有人送?”杜可儿故意问,她明知道谭佳人有车,只是想炫耀自己下班有男朋友护送,顺便让谭佳人羡慕一下而已。
  谭佳人微微一笑,“嗯,有人送,可儿、诺伊,祝你们定情第一日快乐,再见。”
  杜可儿眼睁睁看着谭佳人坐进一台宝马M8,不禁跺跺脚,哼,每次都压她一头,连这种事都不放过作秀,可恶!
  顾笑等谭佳人系好安全带才问:“名片夹找到了吗?”
  谭佳人愣了愣,想起无伤大雅的小谎言,点头,“哦,找到了。”
  “导航地址输入哪里?”
  “申城大剧院。”
  “你住栖云社区?”
  申城大剧院就在栖云社区,难怪顾笑误会,谭佳人将错就错,含糊说:“嗯,我住附近。”
  路上顾笑问起自己好奇的事,“你认识乔宁宁吗?”
  谭佳人斟酌着回答:“我们是高中同学。”
  “那你们关系一定很好,有次我看到你开车接她。”
  关系好?外人看来,可能吧,乔宁宁是白富美,是她的人脉资源,也是她需要笼络的客户,所以乔宁宁一个电话,无论她在吃饭还是在洗澡,都要立刻放下自己的事,飞奔过去替大小姐效力。
  大小姐逛街,她拎包兼做造型顾问,帮她参详穿哪件衣服好看;大小姐心烦,她做情绪垃圾桶,陪她泡吧,听她发牢*,半夜三更再把她送回家——标准的公主与侍女关系,只要侍女没意见,关系确实很好呢,谭佳人自嘲。
  顾笑余光瞥见谭佳人在笑,慌忙问:“难道我认错人了?”
  谭佳人说:“没认错,我在想哪次开车接乔宁宁被你看到了。”
  顾笑说:“上个月的事,我和乔宁宁约在严墨的餐厅吃饭,结果饭没吃成,大家不欢而散。”
  “我想起来了”,谭佳人假装回忆,“乔宁宁挺生气的,你们吵架了?”
  顾笑露出丝苦笑,“她没对你说过我和她的关系?”
  谭佳人反过来问:“你和乔宁宁什么关系?”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喜欢乔宁宁,我就停止A计划,不然显得我没底线。
  她侧过脸看着他,目光殷切。
  顾笑想找个合适的词形容他和乔宁宁之间的关系,最后放弃,索性坦白,“长辈们希望我和乔宁宁结婚,我是在国外读书长大的,印象中乔宁宁还是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我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待,没有其它想法,现在让我们结婚,我总觉得有点荒唐,那天约着吃饭,我把这种感觉对乔宁宁说了,她当时就发火了,说正好她也没那意思,叫我不要多想,不管怎么说这都不是愉快的话题,即使她不喜欢我,拒绝的话由我先说出来,对她就是种冒犯,你和乔宁宁是朋友,我希望你能多开解开解她,据我所知,乔宁宁身边没有几个知心朋友。”
  知心朋友别说几个了,一个都没有好吗,就乔宁宁那刀子嘴,舔狗都无法忍受,再就是指靠她吃饭的,比如自己,拿出服务上帝的态度,鞍前马后伺候着,不敢怠慢。
  谭佳人把真话埋在心里,假话行云流水,“我们是同学,也是朋友,不用你提醒,我也会找她谈谈,劝她不要介意。”
  顾笑松了口气,真诚地说:“谭小姐,谢谢你。”
  谭佳人的道德底线在做第三者之上,有主的人坚决不碰,是她的原则,所以行动前,有必要打听清楚顾笑的感情状况,她假惺惺说:“我有个私人问题想问你,又怕不礼貌。”
  顾笑说:“没关系,你问。”
  “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所以才——”
  顾笑想,他好像没对乔宁宁提感情方面的事,那就托谭小姐带话吧,“我没有女朋友,目前也没有谈女朋友的想法,30岁,还不算老,对吗?”
  “哪里老,30岁风华正茂好吗。”
  谭佳人心里暗暗说,你目前不想谈没关系,来日方长嘛。
  车子开进栖云社区,一个涵盖豪宅和商业的城市综合体。
  谭佳人贪婪地看着车窗外璀璨生辉的世界,明亮美丽的商业街,豪华气派的绿色科技住宅,绿草如茵的高尔夫球场,就连医院似乎也比别的地方宁静祥和些,街头漫步的人个个衣着体面,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劳苦气息,少年踩着高档电动滑板风一般掠过,少女背着大提琴和同伴说笑着,他们看上去是那么幸福,那么无忧无虑,这一切都令她心生羡慕。
  车子经过围挡拦起来的建筑工地,上面印着繁华都市的蓝图,媲美东京的夜景,充满未来感的写字楼,湿地公园,体育场,绝版别墅区,幼儿园小学中学,疗养院,国际五星级酒店——住进这里,就像广告语写的那样,入驻生态头等舱,享受尊贵礼遇。
  顾笑说:“这块地是我朋友名下的房地产基金拍到的,当然这只基金也会参与整片区域的开发。”
  谭佳人支起耳朵,很想问一问他,这片区域包不包括如意街,转念一想,那不就露馅儿了吗,她打造的人设可没有住在城中村这一条。
  “哦,是吗”,她假装感兴趣,“你哪个朋友?”
  顾笑卖关子,“你刚见过。”
  “你是说参加晚宴的VIP,那我可都见过了,具体哪一位?”
  “贺九皋。”
  贺九皋,那个投机分子?
  谭佳人突然觉得这个“头等舱”项目不靠谱了,她干巴巴笑一声,“他呀?那还挺厉害的。”
  顾笑说:“对,他是我认识的朋友中最厉害的。”
  车子停在申城大剧院一侧的路边,谭佳人解开安全带,笑着道谢。
  顾笑说:“栖云社区挺大的,要不要我把你送到家门口。”
  谭佳人急忙说:“不用,真的就在附近”,她指指路旁的南国精品超市,“我还要买点水果回家。”
  顾笑不勉强她,拿出一张名片,“你的车需要改装的话来找我吧,免费给你做。”
  谭佳人接过名片,瞄了眼,头衔是疾速汽车改装设计师兼主理人。
  “我是做汽车个性定制的,不论你对自己的车有什么奇思异想,我都可以满足。”
  “哇,好酷啊。”
  顾笑有些羞涩,笑着道别,谭佳人一边向超市走,一边挥手,无奈路太近,她都到超市门口了,顾笑的车还在等红灯,只能弄假成真,硬着头皮逛精品超市。
  超市员工微笑着拦住她,“小姐,请问你是会员吗?”
  谭佳人尴尬,“不是会员不能进去购物吗?”
  超市员工笑着摇头,谭佳人当然缴纳得起会员费,只是如意街有菜市场,也有小卖部,她没必要跑这儿来买贵的。
  不用轰,谭佳人自觉走出超市,十字路口变成绿灯,顾笑的车不见了,她轻轻吁出口气,走到路旁的休息椅坐下,从LV的neverfull购物袋里拿出套着防尘罩的靴子,换下CL高跟鞋,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没发现磕碰,用防尘罩包好,放进购物袋。这种鞋压根儿不是用来走路的,小羊皮的鞋底哪里经得起在柏油路上摩擦,娇贵的很,不像刚穿上的切尔西靴,跑跳随意,还便宜,当初从奥特莱斯买的断码鞋,二百块都不到。
  她也不想花钱买罪受,只是她所从事的行业,需要撑场面的行头,想想那些坐私人飞机的客户,面对他们,穿光鲜亮丽点绝对比随便瞎穿给人观感好。
  谭佳人慢慢往如意街的方向走,谁能想到,隔着两个路口,左拐有一个破落的城中村呢?
  穿过一条长长的胡同,月光似乎都照不进来,家家门户紧闭,这里的住户老年人居多,黄昏吃饭,关灯睡觉,守着过去的规矩过日子。
  脚下的路坑坑洼洼,一不小心踩坑里了,没水还好,有水一脚泥,幸亏雨停了。
  大前年说修路,去年说拆迁,修路的事没人提了,大家都盼着赶紧拿到拆迁款,一夜暴富,搬到外面喝自来水的楼房过上真正的城里人生活,今年拆迁的事又没音信了,到底因为啥搁置了,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剩下挂在大街小巷的动员横幅给大家一点微茫的希望。
  谭佳人走出黑灯瞎火的胡同,绕到主路如意街,总算有了人间烟火气,街道两边都是商铺、苍蝇馆子、澡堂子、家庭旅馆和水果摊。
  街上每隔一百米,就拉一条喜气洋洋的红条幅,上面写着“搞好旧村改造,提高生活质量”、“齐心协力,建设美好家园”、“拆迁过渡艰苦一时,乔迁新居幸福一生”……诸如此类振奋人心的标语。
  谭佳人默念其中一条,吐槽,“乔迁新居幸福一生——你倒是拆啊,光让人看着白日做梦吗?那么多城中村都改造了,三年大变样,偏偏如意街不走运,要是投胎有定位功能多好,那我肯定避开如意街,投到栖云社区,就差两条街,我这什么破运气,唉!”
  她重重地叹口气,看到一群刚下班的民工从另一个路口过来,走进街边的简陋饭馆吃饭。
  饭馆门口张贴着菜单,小炒面条盖浇饭,最贵的菜也才15元,但有人还是不舍得吃,一个面容沧桑的大叔憨笑着点了碗盖浇饭,只要8元。
  她不期然想到均价1万的酒,90万的表,华丽的栖云社区,还有打肿脸充胖子的自己,心里难受极了。
  凭什么,她问,就像很久很久之前的诗人,发出同样的质问,“十指不粘泥,鳞鳞居大厦;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她别过头,不再看,加快脚步,想快点回家,跳暴汗减肥操,洗个热水澡,睡一觉,把忧郁的,软弱的想法通通抛弃,是的,她今晚有卖钻石卖腕表的佣金入账,只要努力不懈,总有一天她会离开如意街,成为华丽世界的一员。
  谭佳人安慰自己,可心情down到谷底,像从城市归来的蚕妇,难过得只差泪满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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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街》作者:拉刻西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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