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岛全媒体记者 谷朝明
这是个“命悬一线”的职业，身体被大拇指粗的绳子系在高楼外，靠擦玻璃养家糊口。郭祥存的职业就是“蜘蛛人”，1990年出生的他显得更像是“80后”。
济宁来青打工的他，为何最终选择高空擦玻璃？这个高危行业的年收入又能有多少？本期《听·见》对话郭祥存，听他讲述“命悬一线”的危险和面对生活坚忍不懈地打拼……他说自己学历不高，人生只有靠努力才会踏实前行。
苦，风吹日晒空中挂
我叫郭祥存，老家在山东济宁。因为长期户外工作的原因，我的皮肤挺黑的，再加上头发都快掉光了，所以很多人以为我是“80后”，实际上我是1990年出生的。
我的学历很低，只是初中毕业，2009年来的青岛，在食堂里当过厨师，也进过服装厂打杂……2018年才接触“蜘蛛人”这个行业，现在自己公司的员工也有八九个人了。
“蜘蛛人”通俗地讲，就是高空擦玻璃的。在安全绳保护下，工人坐在60厘米长、十几厘米宽的坐板上，悬挂在空中作业。每次上去之后，就要一直待到午饭时间再下来。为了避免去厕所，工作中都会刻意减少喝水，一般在接近下班的时间才会一口气把瓶中的水喝完。
夏天有夏天的苦：整个人靠在玻璃幕墙上，玻璃反光加上太阳暴晒，那滋味就像被架在烤炉上。普通人在室外呆半小时就会嚷嚷着“中暑了，受不了”，而“蜘蛛人”一干就是六七个小时。
冬天有冬天的苦：青岛的冬天干冷干冷的，尽管穿着厚重的衣服，但在室外，尤其是在高空中，过不了一会儿全身就被冻透。一天干完活下来，整个人被冻得都有点麻木，甚至连走路都僵得像个机器人。擦玻璃要用水和酒精，有太阳的时候室外温度才会达到零摄氏度以上，所以冬天工作时间相对短一些。
“蜘蛛人”是个实打实的高危职业。现在我仍然记得第一次当“蜘蛛人”的情形：当时只是3层高的小楼，师傅帮我系好安全绳，我检查好几遍才敢坐到坐板上，绳子缓缓向下移动，不敢低头。当时是秋天，可是身上一直出虚汗，好不容易擦完玻璃下来，觉得浑身僵硬，走路都顺拐了。
因为我们工作特殊，需要持证上岗，再加上严寒酷暑室外作业，极其辛苦，所以在青岛高空擦玻璃的“蜘蛛人”群体并不是太多，也就二三百人，都是农村出身、学历不高的35岁以上中年人。
在一些人眼里，我们是现代社会的底层人，但我们并没觉得“蜘蛛人”多特殊，这就是一份工作，我们就是平凡人在努力坚持为生活打拼奋斗。
险，命悬一线在瞬间
“命悬一线”这个词用在我们这个行业最贴切。高空擦玻璃的时候，虽然身上系着安全绳，但每个人负责的面积挺大，身子要在空中左右摆动，绑在楼顶上的绳子和楼体会发生摩擦，如果绳子老化就可能酿成事故。
我手下的一个工人讲过他目睹的一件事：八九年前，当时他还在另外一家高空作业公司，五六个“蜘蛛人”一块干活，其中一个人的安全绳突然断裂，而备用的副绳也没能承受住重量，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从20多层楼的高度摔了下去。
这个工人说，亲眼目睹工友掉下去后，吓得他好几天晚上都做噩梦。
室外高空作业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危险。有些楼体上的铝板需要用酸性材料进行清洗，通俗讲就是“烧”一下，然后用刮刀慢慢刮干净。有一次，酸水顺着楼体流下去了，又被大风刮得四处乱飘。结果飘到楼下的车上，那是座高档写字楼，楼下停了好几辆百万以上的豪车。
这种酸挺厉害，碰到车衣贴膜，会留下明显的腐蚀痕迹。那次“烧”了七八辆车，还有一辆价值200多万的奥迪RS7。幸亏车主觉得我们不容易，没和我们计较，只让赔了车衣的费用。如果把抛光、补漆等费用全算起来，就真赔大了。
疫情之后，活不好干，不少人因为收入低了，或者生意不景气就困惑彷徨。我觉得，越是在这时候，越应该立足好自己的工作，同时寻找突破。
以我为例，我从一个“蜘蛛人”学徒到现在的公司老板，面临的最大困难就是，在业务洽谈环节的施工说明和报价单上。我本身学历不高，公司规模小，也没钱专门雇人做这一块，只能自己从网上搜资料，一点一点地学习。
我也算是“90后”，现在头发都快掉没了，都是晚上学习熬没的。
甜，努力生活踏实收获
人努力了就会有收获。我们公司的领队周大哥，为给家人治病等原因欠了好大一笔钱，还有两个孩子要供养。这生活苦不苦？可是人家一样挺过来了。
他以一份“蜘蛛人”的工作撑起了一个家。现在他大儿子考上了大学，二女儿在老家读高中，家里还有位90岁的老母亲，兄弟姐妹轮流照看，周大哥每年都要抽一两个月回家伺候老人。
“蜘蛛人”属于高危工种，但是工资并没传说的那么高。业务熟练的老手，工资一天六七百元，除去刮风下雨等恶劣天气，一年能工作的时间在200天左右。周大哥“拿命”赚钱，一年也在十几万以上，但是他很节省，钱都留着给家里用。这几天周大哥很开心，是因为他在临沂老家置办了房子。
把欠债还清，又把孩子供养长大，老人也能照顾好……生活再难，只要踏实地干就能有阳光。
人的生活不会一帆风顺，每个人都有艰难的时候。我19岁来青岛打工，认识了一个女孩，结婚后生了个男孩。后来，我俩总为一些小事吵架，于是在孩子五岁的时候离了婚。
那段日子可以说是我人生最难的时候，一个人漂在陌生城市没有依靠，在服装厂打工也赚不了多少钱……好在一个亲戚是做“蜘蛛人”的，他带我入了这一行。之后慢慢地白手起家，成立了自己的公司，这几年公司业务也开始形成了规模。
现在我每年的收入能到30万元以上，因为青岛前几年房价涨得太高，一直没买房，都是在外面租房子住。今年为了能更好地开展业务，花近30万元买了一辆可以升降的高空作业特种车。
对于孩子，觉得挺亏欠他的。留守儿童没有父母管，成绩不好也不爱学习。今年读初中就把他送到了莱州的武校，这样离我还能近点。
关于未来，希望在青岛这个城市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并为之奋斗，有缘分的话找个老伴，然后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
只要脚踏实地，生活总会越来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