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雅刚准备下班时,又接到通知。
“秦医生,等一下,刚刚又收了个病人,您先去看看吧!”
连着做了好几台手术,隐形眼镜戴了一整天,长时间站立,膝盖也在发酸和发痛。
纵使是冷静如秦之雅,也忍不住发火,“整个医院就我一个医生吗?”
“这……”那人很为难,“那是医院的VIP客户。”
秦之雅深呼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将脾气压了下来。
她又换了身干净的医师服到病房去。
最顶层的VIP病房装修得简单大气,秦之雅推门进去时,里面的人正靠在病床上玩游戏,手机欢快的音效充满了整个房间。
是的,玩游戏。
秦之雅捏着手中的病历,眸子一沉,想*人。
“宋先生?”
“嗯?”病床上的宋慕谦一顿,抬起头来。
他生了双风流的桃花眼,眼尾微微地一弯,看人时眼底带着总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或许是气质使然,蓝白竖纹的病号服也被他穿得清俊无双。
可惜,秦之雅无心欣赏。
“检查结果出来了,”她看一眼病历,又面无表情地放下,“以我的职业生涯来担保,你是我见过最健康的病人。”
宋慕谦眨眨眼,无辜地说:“可是我头昏,我想再详细检查一下。”
“行。”
“我想多住院观察两天。”
“可以。”
反正,他有钱,爱住多久就住多久。
抬手在手中的病历上写上医师意见,她冷着脸打算走人,刚刚转身,他就伸手一把拉住了她。
秦之雅有些措手不及,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便倒在了他怀里。
他俯身看着她,勾唇一笑,原本纯良且无辜的面容霎时带上几分危险与魅惑,“可我还想你,雅雅。”
秦之雅终于忍不住皱眉,道:“宋慕谦,你……”
他不想再听她口是心非,干脆利落地倾身吻下去。
温柔绻缱的唇舌纠缠,平息了原本的那一点点暴躁与不耐烦。
她推拒的手在他胸口,似乎是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放下了。
她真的是累极了,吻着吻着就在他怀里睡去,连紧皱的眉都没松开。
宋慕谦不由得轻笑,低头将分外怜惜的吻轻轻落在她的额头、她的眼睫、她的鼻尖,最终温柔地印上了唇瓣。
最后长臂一伸,将她揽进怀里,沉沉地睡去了。
2
从两人第一次相遇时,秦之雅就对宋慕谦没有好印象。
准确地说,她对所有凌晨三点被送到医院来让她加班的病人都没有好印象。更何况,宋二少是被一群女子簇拥着送到医院来的。
他和一帮发小在二环飙车时撞上了护栏,幸好安全气囊弹出及时。
他自己倒觉得没啥,只是几个小模特为献殷勤非要送他来医院检查。
一群人看起来就不像是正经来看病的,在病房中笑闹半天,忽然就有人推门进来。
那人高挑纤细身躯笼在宽大的医师服里,透出几分冷清的韵味儿。
她长得一副美艳面容,神情却偏偏冷淡到不耐烦。
可就是这样一副模样落在宋慕谦眼里,却偏偏不知道撩了他哪根神经,让他忽然呼吸一窒。
他是从大江、大海里走过来,怎么偏偏就在此处翻了船?
那位秦医生倒是没注意到他的小心思,只对着一屋子的女人皱眉,“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准备在这儿开Party吗?都出去,外面待着去。”
她身上有某种*伐决绝且不容抗拒的气势,让一帮刁钻蛮横的小模特们统统哑口无言地散了。
宋二少望着她,越发觉得她有意思。
她带上门走过来,翻了翻手上的单子,大概和他说了些什么检查结果之类的。
可是,他完全没有听进去,只顾着望着她,思绪不知道飞到了哪儿。
见她说完要走,他鬼使神差地开口叫住她,“秦医生,我有点晕。”
秦之雅连头也不抬,写完记录就要走,“有一点轻微的脑震荡,觉得晕是很正常的事情,除了晕还有别的状况吗?”
他靠在床头望她,桃花眼里溢出盈盈笑意,“医生,我还有一点心跳过快,这正常吗?”
她奇怪地看他一眼,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是调戏。
于是低头,笔在纸上利落地划过,“不大正常,等不跳了再叫我。”
说完,冷漠地走掉了。
这女人,真狠!
可是,自那天起,宋慕谦就莫名对她上了心。
出院后派人给她送花,声势浩大。他特意从荷兰空运过来的娇艳花束,一小会儿功夫就摆满了整个医院的前台。
他坐在车里,看见她穿着高跟鞋在大厅内停顿片刻,而后转身,事不关己地走掉了。
她不理会,他也天天送。
车停在医院门口等她下班,可是她从来没上过他的车,渐渐的,医院里都知道了,外科的秦医生是一朵高岭之花,被宋家的二公子疯狂追求。
她不像是畏惧人言的性子,但估计是嫌烦,那天下午宋慕谦看她停在医院门口抽了支烟,还烦闷地拿鞋尖碾灭了之后朝他走来。
她敲开了他的车窗问他,“宋慕谦,你到底要干吗?”
“追你。”
“我拒绝。”
一来一往之间干脆利落,他看着她果断决绝的模样,越看越觉对胃口。
他也不说话,只是笑吟吟地望着她。
秦之雅见他这样子,知道是场烂仗——追求异性是每个公民拥有的合法权益啊!
她想了想,绕到车另一侧,拉开车门,落座。
“成,追我是吗?”她仍是冷静,望向前方,“那看你追不追得上。”
“开车!”
3
秦之雅直接将他带到了自己熟悉的道馆,换了训练服,两人对坐在空旷的训练室里,她首先抛出了她的条件。
这条件也简单,两人打一场。
他赢了,她就答应和他交往;她赢了,就要他别再追她。
条件说完,秦之雅站起来,对战的阵仗摆好。
眼前宋慕谦望了她半晌,忽然之间他毫不抑制地笑了。
他好不容易停了笑,才朝她挑眉,而后说:“雅雅,你用这种方法,拒绝了多少人呢?”
秦之雅一愣。
他就用盘着腿的姿势,往后一靠,手臂撑在身后仰头看她,洁白而又规整的道服被他穿出了一副浪荡且无赖的模样。
“我才不和你打,我喜欢你,就追你,和你接不接受有什么关系?你要是喜欢我,总是要接受的,你要是不喜欢我,赢来的接受也没什么意思。雅雅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番话,他说得理直气壮的。
他的宣言让秦之雅一时哑口无言,他却凑上来,挑眉望着她,漆黑莹亮的眼眸透着惑人的邪气,“这种对战多没意思,不过,要是雅雅打算和我做另一种肉搏,我保证痛快迎战。”
男女之间,还有哪一种肉搏?
秦之雅反应过来,双颊飞快地染了绯色,不知是被他气到了还是别的什么。
“行,那你就追吧!”将狠话一说,她干脆利落地越过他走掉了。
自此,两人算是杠上了。
一个穷追不舍,而另外一个岿然不动,仿佛两人之间是一场年度大戏。
甚至,还有好事之徒开了盘,赌宋二少到底何时能得手。
然而,自从这事儿传开后,没几天便出了结果。
这天下班,宋慕谦靠在车里,远远就见着她朝他走来,站在车窗前朝他挑眉,红唇一弯,道:“不是说要和我约会吗?走吧!”
他叼着烟在唇间半天没点,望着她颇为惊讶地挑了挑眉。
然而,车子才开出去不到十米,宋二少就望见了医院门口站着个男人,一身同款医师服,似乎是她医院里的同事。
他怀里还抱着一束花,愣愣地看着两人的车从眼前开远,直到后视镜中只剩下一个小点了,仍不肯离去。
这下,她突如其来的答应便有了解释。
“厉害了啊,秦医生,”宋慕谦把着方向盘,表情看不出喜怒,“从来只有我找别人挡烂桃花,没想过还能有人找我挡烂桃花的时候。”
秦之雅被看出来倒也坦荡,不以为然,道:“什么都得尝过一遍才算不枉此生啊!宋二少,麻烦前面地铁站停一下。”
宋慕谦转头看她一眼,没停,一脚油门,跑车便从地铁站掠了过去。
“宋二少,你这行为不够坦荡啊!难不成还打算用强吗?”秦之雅望着他,发现这男人收起笑容时,看起来竟有那么一丝危险,她开始有点后悔了。
“用什么强?”他很快也释然,带笑的桃花眼睨视她一眼,当真像是个无赖,“我帮了你的忙,你总要还我份人情,分明是坦坦荡荡的。”
秦之雅被他这理直气壮的话堵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无语地瞪着他,他转头望了一眼,被她气鼓鼓的模样逗笑,“走吧,去约会。”
4
他还当真是带着她去约会,在高级餐厅随意地吃了晚餐,又去逛了街。
灯火辉煌的珠宝店内,好几个店员只围着她一个人转,她却拿指尖拨弄了两下那些亮晶晶的小东西,百无聊赖。
宋慕谦站在她身侧,将她每个神情一点不落地收入眼中,“就算要报复我,也不是整整一晚上都这么无聊!”
“确实很无聊啊!”她收回目光,看他一眼,“我只是没想到,宋二少追求女人的手段居然还是如此的老土。”
这番话,可伤了宋慕谦这个花花公子的自尊心。
上了车,他一脚油门直接带她去了码头,从工人手中拿了钥匙,直接驾着快艇带着她出了海。
晚上不是看海的好时候,天上的云看上去很重,也没有星星。
秦之雅抱臂坐在快艇上,头发被风吹着,稍微有些凌乱,真搞不懂这位少爷到底想干什么。
快艇开进海崖下的暗影,前面的宋慕谦笑着道:“算你运气好。”
她没懂他的意思,直到快艇近了才看清楚了。
在靠近沙滩的海水里,深蓝色的海水中散着点点碎光,仿佛是星光散落海中,又像是海天倒垂。
停下快艇,他绅士地伸出手扶她,她却是干脆利落地将高跟鞋一脱自己跳下来。
宋慕谦看着她,挑了挑眉。
“这是什么?”
她俯身看着海中的荧光,带了些好奇的神色,这恰好落到他眼中,竟令他觉得很是可爱,“这是星火潮,海水里发光的那些是浮游生物。”
她愣了愣,望着那片星海说不出话来。
宋慕谦心里有一点得意。
他年少时偶然发现这里时,也曾为之惊艳。
后来,他长大成年便将它买了下来,常常独自来这里,一呆便是很久。
他也说不准到底为什么想带她来,对他而言,这算是他的秘密基地。可这个女人,现在居然还当着他的面走神。
“知道我最喜欢这儿哪点吗?”他忽然开口。
秦之雅半晌才回神,朝他挑了挑眉。
“你看这里,四下无人,月黑风高……”他转身凑近她,黑暗中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如果我在这里对你做些什么……”
秦之雅望着他一愣,不以为然地笑了,“你不……”
话未说完,他却忽然俯身吻下来。
她一愣,下意识地想要退却,可紧箍在腰后的手臂却阻碍了退路。霎时,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强硬地灌入,一开始吻得深而狠,强势且不允许一丁点反抗。可吻随着纠缠加深,却越发的缠绵粘腻起来。
直到她几乎窒息,他才退开去。
“走神的惩罚……”他舔了舔唇角,薄唇扬起一抹笑,竟意外地带着几分妖冶的味道。
秦之雅望着他,原本想出口责骂却在愣神之间竟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恃色行凶,未免也太可怕。
5
秦之雅从没觉得一个吻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知道宋慕谦这种人的生存哲学,不过是及时行乐而已。
她不赞同,却也享受了那个吻。
可即使是这样,有些事情,她以为还是要说清楚。
跑车停在公寓楼下,她自己取了安全带。
她冷静地跟他说,“宋慕谦,直接了当一点说,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开始的时候方向就错了,怎么追都是没有用的。”
宋慕谦来了兴致,挑眉道:“那你喜欢什么类型?”
她喜欢的类型?她自己也不知晓。
秦之雅呆愣了一下,一个淡淡的身影从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可随即,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闭了闭眼,将那个身影在脑海中挥散。
再抬眼时,她又恢复了淡漠和冷静,“不管什么类型,反正都……”
“我才不管你喜欢什么类型,”宋慕谦懒懒散散地往椅背上一靠,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向她,“我就是要这么赖着你,你能怎么样?”
秦之雅被这话噎了一下,恼自己为什么要和这种混蛋讲理。
她气急败坏地下了车,而后狠狠地摔了下车门。
宋慕谦在车里,看着她难得失了冷静的样子,忍不住勾起一抹笑。
宋慕谦到底还是明白了。
他知道了秦之雅喜欢什么类型。
他去参加一个晚宴时,刚好遇见她,她穿一袭露背礼服裙,令他惊艳,可他更为在意的是,她身边还有一个男人。
那男人看起来,沉稳内敛且成熟认真。
如果那真是她喜欢的类型的话,那他确实和他差得很远。
“那人是谁?”他低头问身边的秘书。
秘书扫一眼,开口道:“秦之雅,秦家的养女,现在在民生医院上班,单身。”
秘书还特地强调了末尾两个字。
宋慕谦愣了愣,神色复杂地望了望自己这太过懂事的女秘书,“我是说那男人。”
“哦,那是秦家的长子,秦之席,现在也是单身……”
他颌首示意她不用再说了,深情变得凝重起来,这让秘书一时摸不准他的意思。
“陈秘书?”
“是,老板!”
“所以,我在你们心中,到底是个什么禽兽形象?”
“……”
秦之雅也看见了宋慕谦,这男人在人前倒是一副优雅而又温和的样子,和在她面前时的无赖形象截然不同,可他身旁还是没有免俗地带了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两人言笑晏晏,甚至,还亲昵地当着众人咬耳朵。
既然有这种倾国倾城,还纠缠她做什么?
秦之雅想着他那些无赖行径,忍不住狠狠地望他,可没想到他也抬眼往这边看来。
四目相对,他朝她挑了挑眉,秦之雅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没来由的就有些慌乱。
“怎么了?”身侧的秦之席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巧望见被一群女人围着的宋二少,皱起眉头,“你认识那人?”
“不认识,”秦之雅移开视线,“我去下洗手间。”
6
在镜前整理了妆容,她撑着洗手台却陷入一种疲惫里,连续加了好几天班才有两天休息,她其实不愿意来参加这什么宴会,要不是因为……
她实在烦闷,连有人开门进来都不得知,直到背脊忽然贴上温热的胸膛,霸道的双臂环绕着腰肢将她锁进怀里,她才一愣,抬起头来。
“那就是你喜欢的类型?”戏谑的话语贴着耳际响起,低沉声音带着温热的气流,令身体升起一阵细微的颤栗。秦之雅仍保持着语调的平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宋二少不也带着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吗?”
他埋首在她颈窝,闻言,轻咬一下她的耳垂,低声道:“装腔作势。”
她挣扎了一下,没挣开,不由得无奈,“劳烦宋二少放手,这毕竟是……”公众场所。
话未说完,便听见走廊传来脚步声,秦之雅心下一紧。
下一瞬,就被男人打横抱起,跨入了隔间中才放下,利落落锁的下一瞬,洗手间的门正好被人推开。
“你!”她怒,朝他挥拳却被他轻易接下。
他的大掌捏住她的手腕,拉到掌心轻佻地吻了一下。
温热的触感让她感觉仿佛被烫到了,愤愤地缩回手。
秦之雅压低了声音,道:“宋慕谦,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凑到她耳边,问:“我们这样……像不像偷情?”
这个混蛋!
秦之雅忌惮着外面的人,不敢动作太大。男人却仿佛无所顾忌,大掌握住了她的手困在身后,轻笑着低头吻她。她气极便发了狠,一口咬上了他的薄唇。
他毫不在意,笑了笑,而后舔了舔唇,又低下头来,还未吻上却忽然听到门外有声音提到了她的名字。
“喂,你刚刚看到秦之雅了吗?”
“看到了,好像和她哥哥一起来的。”
“什么哥哥呀,情哥哥还差不多,跟你讲啊,我听说……”
秦之雅挣扎的动作一顿,顷刻间便僵在那里。
宋慕谦低头望了她一眼,却忽然伸手捂住了她的耳朵,“别听……”
温热的手掌捂在冰凉的耳朵上,隔断了隔板外的一切,自然包括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
寂静中她抬起头,对上他沉沉的黑眸,咬了唇,又移开了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了她,隔间外已经没有声响了。
“你捂着我有什么用?那些话,你不是都听见了吗?”她抬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些许自嘲和无所谓,竟令他心脏一紧。
他下意识移开视线,轻笑道:“觉得难堪的话,我可以假装没听到哦。”
“掩耳盗铃,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不,”他低下头,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人都需要自欺欺人,会自欺欺人,才会快活。”
她确实不快活。
十三岁被财势雄厚的秦家收养,遇见了秦之席,他像一个真正的哥哥一样,照顾她、爱护她。
可是,她却为着他给的这一点温情而动了心。
当然,她自己也知道这一切有多么荒谬!所以,在成年后,她搬出了秦家,刻意远离那个圈子。
她在没人认识的医院上班,每天加班到精疲力尽,冷淡地拒绝任何人的示好。
如果学会自欺欺人,那是否就会快活?
其实,她根本不想陪着那人来参加这宴会,也根本不想看见他。
因为她根本不想将那些浅浅的心事藏起来,装出一副刀枪不入的样子。
在宋慕谦怂恿之下,秦之雅干脆利落地逃了。
他送她到了公寓楼下,眼看着那个潇洒的身影走远,刚要启动跑车,车窗又忽然被人轻敲。
他降下车窗,秦之雅俯下身来,“那个,宋慕谦,来教我自欺欺人,好吗?”
如果当真是什么君子,亦或是绅士,或许他应该能礼貌并且拒绝了她。
可是,他向来不是。
两人在她的公寓喝了个大醉,酒精让面前的一切都变得迷幻起来。
宋慕谦见她喝多了,便伸手来夺她手中的酒瓶,她却干脆利落地翻身,跨坐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宋慕谦突然僵住身躯,清醒地抬眼望去,她的眼眸亦是同样的清醒。
他沉沉的目光,一寸寸掠过她的眉眼、她的鼻、她的唇。
他喉头微动,难得地发了好心,哑声提醒道:“秦之雅,你……”
话未说完,她却俯身下来,干脆利落地将剩下的话堵在了口中。
落地窗外,夜幕降下,素白的手又一把挥下了床头台灯。
一片黑暗中,温热且湿润的吻自唇角蔓延到颈脖,最后含住滑动的喉结,轻舔细咬。
逐渐上升的温度,烧断了他脑海中的最后一根弦。
他终于翻身压住她,恶狠狠地吻回去。
7
第二天,女人走得很干脆利落。
早晨他不过是下了个楼,签了份秘书送来的文件,然后转去街角替她买了份早点,回来时她的公寓的大门敞开,空无一人了。
看得出来她不慌不乱,冷静地洗了澡,收拾了常穿的衣物和日常用品,甚至还开窗透气,以至于宋慕谦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时,房内已经散去了昨晚一切温柔的气息,残存在脑海里的鲜明回忆反倒像是个梦境。
如果只是个猎艳游戏的话,到此似乎就已经算是通关了。
更何况,那是一个心里已经住了别人的女人。
他叼着烟,靠在沙发上半晌没点,一贯信奉来去自如的宋二少有点烦闷。
秦之雅忽然回家,这事并未令秦家父母觉得有什么异常。
晚饭过后,她靠在阳台上发呆,秦之席却忽然站到了她的身边。
“你心情不好吗?”他问。
秦之雅被身后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见是他,愣了愣,半晌才扬起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却什么也没说。
她最近确实是有些烦躁。
她匆匆地逃离了自己的公寓,甚至,向医院请了假,一头躲回秦家……
这样的行为,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她只知道,自己似乎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坦然地去面对他。
想起那天,她除了有些懊悔自己的冲动和放纵之外,更多的却是一种连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为什么心情不好?”秦之席低下头,问她。
他余光却忽然意外地望见了雪白的后颈上,那一抹刺目的淡红,愣了一瞬后,他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淡淡道:“是医院的事情吗?你好像很辛苦。”
秦之雅顺着他的话往下接:“嗯,是有一些。”
“既然这样,那就不要去了,我帮你重新找一家医院,会轻松一些……”他摇头,淡淡地道,“女孩子,不要总那么辛苦。”
“其实也还好,只是……”秦之雅咬了咬下唇,刚想辩解,随即又释然地点了点头,“行吧!”
事到如今,选择那家离秦家最远的医院还有什么意义呢?
秦之席抬手,想揉揉她的发,却忽然想起一些关于医院的传闻,目光落到她后颈那块暧昧痕迹上,最终还是收回了手,“早点去休息。”
秦之席打电话替她安排好了一切,甚至,她连离职手续都没有去办理。
秦之雅就这样,转到了另一个医院。
一开始适应期总是繁忙,不过,对秦之雅而言,这样的繁忙也好,免去了很多不必要的事情。
不过,住在家里却比住在外要麻烦,尤其是,要去面对总念叨着她婚姻大事的秦家父母。
与这个相较,似乎与秦之席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这件事,也没那么难了。
她再没见过宋慕谦,想来按这个男人的品性,估计是又掉进了某个女子的温柔乡之中。
明明知道自己不是那种叽叽歪歪、不干不脆的性子,可当那张无赖又轻佻的笑脸偶尔从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时候,秦之雅还是忍不住想要低咒一声。
8
再次遇见宋慕谦,是在两个月后。
不管怎么看,都觉得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重逢。
早在上班前,她就听秦家父母说过,晚上会接待一位贵客,可当真看到那人坐在客厅沙发上时,她还是有点傻眼。
秦母倒是十分殷勤、热切地介绍两人互相认识。
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抬眼,一双桃花眼笑吟吟地望着她像是别有深意。
秦之雅简直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表情,打了招呼便匆匆上楼了。
直到晚饭时,她才知道躲不过。
那人就坐在自己对面,目光灼灼几乎一刻不停地落到她身上。
秦之雅第一次失了沉静,心里一慌,差点碰翻了桌上的一碗热汤,幸好是旁边的秦之席迅速伸手扶了一把,才没烫到她。
“好好吃饭,走什么神!”秦之席低斥道。
秦之雅点点头,收回心绪,趁着父母没注意,忍不住朝那人投去一眼,意为警告。
饭后,几人在客厅中聊些公司的事,秦之雅跑到花园里,才松了一口气。
坐了一会儿,估摸着他差不多走了,她才起身回去,却没想到刚转身便撞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熟悉的气息顿时让她认出了来人。
“宋慕谦?”
黑暗的花园里一片寂静,心跳声便很是清晰。
他抱着她,埋首在她颈窝,温热地吐息撩起一阵轻颤。
她狠了心,一把将他拽到了花园的角落里。
“你又要干什么?”她恨声道,遇上这个男人,她的理智和冷静似乎总是不够用。
“嗯……因为我想你啊,雅雅!在公寓等不到你,去医院也找不到你,我只有来这儿了。”
“宋慕谦!”她简直拿这无赖没办法,半晌,才咬牙切齿道,“既然已经……就该各走各的互不纠缠,这才是你们这种人的游戏规则,不是吗?”
黑暗中那人沉默了片刻,却忽然轻笑了一声。
只是,这声音落到秦之雅耳中,却令她不是滋味儿,“雅雅倒是很懂‘我们这种人’的游戏规则?”
“你……”
“可如果这不是游戏呢?”他抱住她,声音却没有了以往的轻佻,透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如果我说,我是认真的呢?”
怀中所抱的身躯微微一僵,半晌,她才道:“宋慕谦,你别这样……”
“如果只是身体的话,大方坦荡的接受也无妨,是心的话,就想也不想的拒绝……是这样么?雅雅。”
这话一下击中了她心中最隐秘的那个想法,他这样通透明了,一时间她竟无法反驳。
宋慕谦将下巴放在她的肩头,抬起眼,目光落到远处。
秦之席站在光亮的门廊下,目光沉沉地望着这边,视线交汇时,宋慕谦微微勾起了唇角。
他几乎笃定那人怀着什么样的心思,至少并非如他的雅雅所想,只单纯地将她当成妹妹。
饭桌上他看她的目光,也绝不该是一个哥哥该有的目光。
他收回了视线,在她耳畔轻声道:“可是雅雅,你真的有那么喜欢他吗?还是……只是,把那种喜欢当成了一种习惯?”
秦之雅一愣,他的声音仿佛是魔鬼的低语,诱哄着,一点点动摇着她。
“心里的位置很小,只能容下一个人,如果能挤进去新的人,就一定能放下旧的人……你总要放下,要不要让我试试?”
这当真是个好提议吗?
她不知道,只觉得他的低语和气息,他似有似无地碰触都令她难以清醒。
只是,按照他所说,点头应允。
9
在那之后,一切似乎都变得十分顺其自然。
在父母再来催婚的时候,她理所当然地搬出了宋慕谦这块挡箭牌。
然而,在他天天上下班接送下,医院也几乎无人不晓,这位宋二少是医生家属的身份。
在那之后,不管是好桃花、烂桃花都统统消散得一干二净。
她搬回了自己的公寓后,宋慕谦更是打着各种名头往她的公寓跑,一来二往,她的公寓里已经备齐了他的生活用品。
这位大少爷一边抱怨着她住的地方小,一边又往小公寓里搬他的各种衣物和生活用品,几乎天天都赖在她那里。
大半年后,她工作的医院忙渐渐忙碌起来,常常一忙起来就好几天不回家。
开始时他气得不行,到了后面,就渐渐想出了霸占医院VIP病房,假公济私见她的想法。
她起初强硬地拒绝,到了后面,却也被他磨得无奈接受。
她其实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为了将她心中的那个旧人挤出去,他确实在孜孜不倦地努力着。
可是,她却不知道,她到底该不该,打开心防将他放进来。
这一觉睡得极沉,直到护士来敲门时,秦之雅才猛然惊醒。
那小护士望着病房内的情景,涨红了一张脸,结结巴巴,道:“秦……秦医生……那个,有病人……你电话没人接。”
秦之雅强作镇定地起身,道:“我马上过来!”
小护士带上门,她低头翻出手机,发现上面果然有无数的未接电话,可手机却被人刻意地关成了静音。
床上,早已醒来的男人靠在床头十分无辜地望着她,道:“我看你睡得很香啊!所以,我才……”
她迅速地扣好了胸口散开的衬衣扣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却扬唇一笑,不以为意。
在VIP病房的洗手间中,简单洗漱后,她转身就要离去,临出门时却又被无赖自身后抱住。
他将下巴搁在她肩上,连声音也懒洋洋的,“要是我真的生病就好了,就可以理所当然地赖着你,不让你去上班了。你就照顾我一个,多好啊!”
这是什么混账话?
偏偏心却被这样的语气惹得酸软了一瞬,她咬咬唇,刚想说些什么,他却已经放开了她,将她身子扳回正对着他,语气认真,“明天你休假,今晚不许加班了,我定了餐厅,你不准放我鸽子……”
两人之间的约会从来都按着她的时间表走,他从未强求过她什么,可这样已经让秦之雅足够心虚,犹豫道:“要是有……”
“不准,”他危险地眯起眼晴,“不然我去和你们院长谈谈,那老头是不是太过分了?难道整个医院就只有你一个医生吗?凭什么这么对待我的女人呢?”
秦之雅无奈,眼看着时间要迟了,点点头就想走,他又拉住她,深吻一番才将她放开。
一路小跑出了门,她脸颊通红。
她到底还是泥足深陷了。
在爱情里,再干脆利落的人,也会忍不住变得痴痴缠缠且不清不楚。
10
然而,这一晚,她还是失约了。
她没有病人,也没有手术安排,完完全全的,空出了一整晚的时间,却只是守在手术室外,望着亮起的红灯发愣。
“手术中”那几个字,也特别刺眼。
只因,手术室里的是秦之席。
关于他的病,他从未告诉过她,甚至连秦家父母都一并隐瞒。
可她还是从院长那里知道了,手中的病历被反复翻看,直到起皱,身为医生的她当然知道病例上面的数据意味着什么。
肿瘤压迫着脑部神经,不到百分之五十的成功几率。
在这样残酷的事实下,她当然理解他的选择。
可理解并不代表,她不气愤。
如果不是今晚突然昏厥被送入医院,他到底还想要瞒他们多久?
后半夜的时候,宋慕谦来了。
秦之雅缩在长椅上,不敢抬头去看他,头顶传来一声低低地叹息,他脱下外套,替她罩上,“雅雅,你是傻子吗?”
外套上犹带着他的体温,暖和的温度让她打了个颤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冷得手脚发僵。
他自她身边坐下,将她揽入怀中,下巴也搁在她的发顶,轻声道:“再原谅你最后一次。”
他懂得她,这份懂得在此时珍贵得令她想要哭泣。
这无疑是漫长而煎熬的一夜,时针的每一次跳跃都让人心惊胆战。
他握着她的手,不断揉捏着冰凉的指掌,试图让她暖和起来,秦之雅却始终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手术室的大门。
接近破晓时,手术室的大门终于打开。
秦之雅站起来,连忙朝着主刀的医生迎了上去,身上披着的外套也随之滑落,她却丝毫没有注意到。
身后的宋慕谦呆愣了半晌,才缓缓拾起了地上的外套。
手术很成功,可术后二十四小时仍是危险的观察期,宋慕谦通知了秦家父母,也安排了专人看护。
可尽管是这样,秦之雅依旧固执地守在病房外,熬得眼圈通红,任谁去劝都不肯休息。
危险期过去后,病床上的秦之席终于清醒过来。
秦之雅依然在照顾他,宋慕谦也在旁边陪同,他原先便沉默寡言,自清醒过后,看见了她和宋慕谦,更是一句话也没说。
待他恢复稳定些后,众人都差不多回去了,宋慕谦也去公司上班了,只有下班时才过来,不知是为了照顾病人,或是看那个照顾病人的人。
秦之席醒来时,病房里又只剩下了秦之雅。
她待在病房里看看书,秋天的阳光自百叶窗投入,落到她身上,画面恬静而美好。秦之席目光落到她手中的书上,才发现那是一本关于婚礼的杂志。
一抬眼,他发现她也在看他。
他试图扯出一个笑,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秦之雅只当他是有事,连忙放下杂志过来,问:“喝水吗?”
他点点头。
她替他升起病床的床头靠背,又端了温开水递给他,言行间都是职业习惯带来的温柔细致,秦之席忽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你在看什么?”他望向被她放在座椅上的杂志,明知故问。
“嗯,杂志,关于婚礼的。”
“你……你喜欢他?”看似无意地问出这个问题,他却无法不去在意她的神情。
她愣了愣,随即,眼底浮现一抹笑,极浅极淡可却是温柔到了极点。
她点点头,干脆利落地道:“是。”
秦之席一顿,浅笑起来。
幼年时,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姑娘,他以为她会这么一直跟一辈子,可原来一切都会改变。
“之雅。”他忽然开口,第一次叫她的名字,秦之雅愣了愣,低头看他。
两人视线交错的一瞬间,他忽然凑过来吻住她。
一个极尽温柔的吻,不带着丝毫情欲气息,只是简单的两唇相贴。
缱绻厮摩,便用尽了所有力气。
她顾念着他的伤,不敢推开他。直到耳畔传来一声巨响,他才缓缓退开去。
宋慕谦站在门口,被一脚踹开的房门还挂在门框上晃荡。
他看着她,乌沉沉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什么也没有说,他就转身大步离开了。
秦之雅低下头,意外地在男人眼底看到一抹淡笑,仿佛恶作剧成功似的。
她愣了愣,他已经移开了视线,半晌,才轻声道:“之雅,我很不甘心。”
他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意?
毕竟,她曾经用那样炽烈的眼神望过自己。
可开始时,她是他的妹妹,更别说后来,他又被查出了那样的病。
所以,他只有在她望向自己时,一次次移开视线。
可是现在,她终于将曾经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移向另一个男人。
他才发现,原来他也会不甘心。
“可我很甘心,”秦之雅抬眼看了看他,弯了弯唇,十分释然,“哥哥……”
她转身收拾了东西,出门前转身看了他一眼,离开了。
时隔多年,想到这一个吻。
那吻平淡得再撩不起半分心跳,她终于明白,原来心中早已没有了他,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蛮横且不讲理的无赖。
她转身收拾了东西,出门前转头看了他一眼,大方坦荡地离开了。
她要去找到那个无赖,告诉他,他其实早已经成功地挤进了她的心,如果他介意刚刚这个荒诞的吻,那这一次,换她来追回他也不是不可以啊。
作者:阿病
标题:《逃爱未遂》
Copyright © 2024 妖气游戏网 www.17u1u.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