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奔下冷却塔,黄昏的大幕,缓缓压下,远远玉嘉欣的坠身处,隐入铅灰,警笛声,越来越近。
跑近火麒麟俱乐部,隐隐能看出轮廓,是旧式的火车站的样子,巨大的钟表,马蹄铁样式的尖顶,实际是一座老式的机床厂,机床厂搬迁高新区,老厂片区就被改造成了怀旧风的类似798一样的前卫商业风情街。
街灯,是隐藏的,照明面积很小,四周黑黢黢,人们走来走去,像影子,忽隐忽现。
推开火麒麟俱乐部的隔音门,音浪瞬间掀翻了一切,中央舞台,‘审判’两个大字,在LED灯的照耀下,血淋淋,浓的化不开,扇形的舞池,挤满了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可谓是百鬼夜行,群魔乱舞。
舞台上的表演者,声嘶力竭,或怒吼,或嚎叫,或哭泣,或呜咽;舞台下,是台风下的暴雨,狂浪下的蝴蝶,惊涛下的小鱼,摇摆,随波逐流,流泪,拥吻,摩肩接踵,暧昧,狂野,愚昧,暴躁,尖叫,呼啸。
拨弄开人群,人群又涌上来,震耳欲聋,狂浪翻波,声色犬马,郝乐迪淹没了。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声音越升越高,拔高,再拔高,冲破屋顶,冲上夜空,冲向宇宙,郝乐迪轻飘飘飘了起来。
‘嘣,呼~’舞台喷出数尺长的火焰,吞噬整个舞台,舞台整个燃烧起来,表演者在火焰中嘶嚎,翻滚,挣扎,扭曲,地狱降临,火之审判。
郝乐迪窒息了,无法呼吸,无法动弹,禁锢了,落入了审判之中,在火之地狱中受罚。
一根针,刺入郝乐迪的脖子,一股寒意入侵,郝乐迪清醒了,被暗算了,四周的火焰变成了蓝色,变灰,火焰褪去,世界是灰色的,人们像被搅动的水墨,时而聚作一团,时而稀释成无形,眼皮越来越重,关上真实世界的大门,将灵魂拖入黑暗、默然和虚无。
吱~刺耳的尖锐摩擦过光滑的玻璃的尖啸。
郝乐迪想观察四周,头被某种装置固定住了,动不了,只能转动眼睛,几乎确定是裸体被大字型绑着。
‘咳……咳咳,呼呼,呼呼……’一阵恶臭的风,在郝乐迪耳边拂过,冷冰冰的的一条毒蛇,吐着信子。郝乐迪本能地头偏开,四周刺眼的光亮,应该是有至少不下于八盏大功率射灯围着,眯着眼慢慢睁开,慢慢扭头,一个包裹在黑袍子里的人形生物,仿佛正在压抑着愤怒,死死盯着自己。
‘逮克难呢?’
从黑袍子后面窜出来一个影子,上前一把掐住郝乐迪的下颌,扣紧脖子,托起下巴,‘嘻嘻,真俊啊。’说完,凑上来,强吻郝乐迪,郝乐迪试图摆脱,影子趁机咬破了郝乐迪的嘴唇,摇摆着像一只小兔子跳脱开,摆了一个圆规形,用舌头舔舐唇边红色的血。
‘玉嘉欣,死了没。’这不像是疑问句,倒像是确定句,似乎特别怕玉嘉欣没死一样。
‘玉嘉欣被抓了。’郝乐迪漫不经心抿嘴角。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圆规笑成了火柴人,前仰后合,几乎都要笑死过去了。郝乐迪不动声色,‘笑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火柴人一下被下了定身咒,笑声被掐断了,灯光打到火柴人身上,火柴人猛地露脸看向郝乐迪,郝乐迪愣了,这明明就是玉嘉欣。
像玉嘉欣的,眼中忽然涌满了泪水,神经质笑了,不知道是哭还是笑,‘死了好,再也没有人跟我抢宗主了’。抬手指向虚空处,愤怒让声音尖锐又高亢。
‘死吧,死吧,臭妹妹。’接着陷入无声的寂寞,变成了一尊雕像。
黑袍子,摇摇晃晃,一瘸一拐,变形了自行车一样,怪异地蠕动到灯光里。黑袍子,左手拄拐杖,细节看不清楚,腿部发出喀嚓喀嚓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走到像玉嘉欣的人的身旁,黑袍子,原本很宽的,上下抻长,变细,竟然个头比玉嘉欣高出一个脑袋还多,用头抵住她的头顶,轻柔摩挲,‘嘉欣,不哭。’像哄小孩子一样温柔,就是声音实在太粗糙了,俗称破锣嗓子那种,变声期毁了那种。
嘉欣依靠在黑袍子身上,软的像藤蔓,‘宗主……’声音软软的,充满了香艳的诱惑,空气跟着氤氲。
‘逮克难呢?’
黑袍子过电般抖动,转向面对郝乐迪,‘我就是。’说完,慢慢掀开头罩,咚咚咚,只听见心跳的声音。
头颅是融化的蜡人,被涂抹揉捏的扭曲、残缺、恐怖,黑乎乎的,右耳剩半边,左耳黏连,鼻子半个,右眼没有眼睑,左眼是黑洞,什么都没有,左脸颊揉成一团一坨肉瘤,右脸耷拉着痉挛不止,嘴被扯成向左的一个诡异的笑。这是一张,经历了特大烧伤,经过了无数手术,依然无法拯救的脸。
‘想我了没?’
‘我只想抓你。’
逮克难猛抓住嘉欣二号的头发往后扯,像一条饿狼,扑向嘉欣,嘉欣热切地回应;逮克难忽又推开嘉欣,像随手丢掉一个玩腻了的玩偶,嘉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呼呼呼呼,咻咻咻……’
逮克难本就烧伤的脸,整张脸都在扭曲,蠕动,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攫住了一切,人缩成一团。嘉欣同款哆哆嗦嗦,一声不响,爬到远处。
咳了差不多一分钟,喘息渐正常。
‘啊哈哈哈哈哈,嗬哬嗬……’逮克难忽然笑起来,如同扮演马戏团的小丑,笑的如此怪异,如此张狂,人抖动着,仿佛被通电了,被恶灵附身,痉挛着,疯癫着。
笑声回荡,空气被反复揉搓,也皱成一团,瑟瑟发抖,咯嘣,笑声戛然而止,回声来回碰撞,嗡嗡的。
逮克难缓慢俯身看向郝乐迪,泪水纵横交错,‘你,永远也抓不了我。’扔掉拐杖,张开双臂,摆出一副耶稣受难像的姿势,黑袍滑落,展露新的秘密,逮克难盘坐在一个壮硕的侏儒脖子,所以才个体显得很高,身体全部烧焦了,像一只被烧烂的老鼠,又被汽车的车轮碾过。
侏儒一声不响,将逮克难举着,像捧着心爱的玩具,轻轻放在地上,两条腿都安装了辅助行走装置,落地发出嘎嗒声,像是一个信号,一群人从黑暗中涌出,开始搭建某种现场,这群黑衣人沉默,落地铿锵有力,身强体壮,动作迅速,娴熟,眼花缭乱间就布置完成,像是一个阵,或者叫祭坛更贴切,黑衣人消失不见,一切安静下来,能听见燃着的蜡烛偶尔燃爆的噼啪,香火的烟气氤氲,眼前开始变得不真实,渐隐入缥缈。
‘换魂……仪式开始。’
吟唱开始,玉嘉欣二号和侏儒后退到黑暗,只留逮克难一人,一光团,从天空落下,接着无数光从四面八方奔向逮克难,逮克难似乎渐渐融化进光,光传出呓语。
‘我,讨厌女人,该死的娘们,婊子,让我恶心。’声音低沉,迷糊,像是诅咒,恶毒,出离愤怒,恨意绵绵。
‘逮克难……抓……你…’郝乐迪想说话,发现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儿语,知道怎么说,却说不出口,只有口型,声音难辨。
香火更旺了,烟气浓厚,像水包裹祭坛,郝乐迪头脑开始不听使唤,晕乎乎的,辨不清周围,耳朵开始耳鸣,某种呼啸由远及近,携风云之势,劈头盖下,眼前出现一个漩涡,漩涡由小到大,逐渐变成一个黑洞,黑洞发出尖锐又顿挫的啸叫,郝乐迪感觉自己的束缚被解除了,跌落束缚仓,茫然不知所往。黑洞越来越大,要将郝乐迪整个包裹,仅有微弱的几个模糊的白点,像黑夜飞来飞去的萤火虫,游弋。
‘逮克难?!’
郝乐迪是个坚强的唯物主义者,根本对一切牛鬼蛇神毫不畏惧。
‘我不怕你。’
回答郝乐迪的是黑洞的沉默,低频的呲呲的电流声,也可能是耳鸣。郝乐迪振奋虚弱的身躯,挺直,轻蔑微笑,坚定迈步走进黑洞。
眩晕袭来,没有光线,没有声音,没有冷热,没有味道,没有时间,没有思维,郝乐迪感觉自己似乎走进了无垠的太空,无限广大,无限渺小,无延展限,无限缩小,无尽上升,无尽下坠,无尽漂浮,没有现在,没有未来,过去的在远去,现在的化成虚无,未来的无声飞过,湮没,停止,终末,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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