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猎手》第八章

第八章 老友重逢

辉子的话解开了王伟心里的谜团，也让束星磊对他刮目相看。王伟喝完咖啡又闲聊了一会就回去了。束星磊想放松下心情，问辉子下午有没有时间，想带娟子他们去深圳大鹏镇的排牙山玩一下。束星磊和辉子在咖啡店附近简单地吃了下午饭。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交流了一些技术问题。然后辉子问束星磊对机器女友的问题怎么看,束星磊说，机器男女朋友在他看来，更像是人逃避现实的一种方式，很多人因为在跟真实的人交往的过程中遇到了一些挫折，就开始选择这种简单的途径与外界相处。其实人工智能对人在感情诉求方面还可以提供一些更有利的帮助，比如结合大数据的手段给遇到感情问题的人提一些指导意见。辉子问束星磊对人和机器人的边界越来越模糊的问题怎么看，束星磊说这是他非常担忧的。机器人通过各种方式模仿人类的思维和情感，这个并不是最严重的问题，更可怕的是人类通过技术手段模仿机器人。机器人拟人化和人拟机器人化一直以来是机器人发展的两个方向，机器人拟人化，机器人的人性的方面会越来越得到加强，而人拟机器人化的方面，人性会越来越丧失，所以这个方向的发展会更不可控更容易出现大的社会问题。

吃完饭束星磊约了架低空飞行器，束星磊和辉子坐前面，兆二兆六和娟子坐后面，刚好5个座位坐满。几个人兴高采烈地飞往大鹏镇排牙山。刚起飞没两分钟，束星磊收到一条消息，让束星磊没了游玩的心思，原来是陈逸兴问他还在不在深圳，在的话想跟他见一下。束星磊回复陈说他马上过来。

束星磊转身朝兆二他们说：“等下让辉子陪你们几个玩吧，陈逸兴约我跟他见面。”

兆二：“我跟你一块去吧，我也想见下这个人。”

束星磊犹豫了下同意了。

兆六：“难得有个机会大家一起出来，一下少了两个人，太可惜了！”

束星磊：“你们先玩，我跟兆二办完事情就过来找你们。”

兆六：“看来我真的成了电灯泡了。”

娟子瞪了兆六一眼，又用力地拍了他一下。

飞行器在排牙山附近的停机坪降落，兆六娟子辉子下机，束星磊和兆二直接飞向了逸兴工业园。

兆六娟子辉子三个人目送飞行器离开之后，娟子就兴奋得拉着辉子往山上跑，辉子跑了没多远就气喘吁吁，兆六远远地跟在两个人后面，不时乜娟子和辉子一眼。

兆二从低空飞行器俯瞰深圳市，整个市区显得特别的井然有序、整洁漂亮。束星磊之前问过兆二是怎么出来的。

束星磊：“是不是你们回资源回收公司工作的日子快到了？”

兆二：“是啊，这是我们出来的第九天了，再过个几天我跟兆六就要回去了。”

束星磊：“你想回去吗？”

兆二笑了下：“还没有在外面呆够呢！”

束星磊朝兆二笑了笑。

兆二：“陈逸兴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这次去会不会有危险？”

束星磊：“我猜你想跟我一块去，也是考虑到我一个人去可能会有危险吧。应该不会，他暂时还不至于公开做一些违法的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我也不太清楚，读大学时，我跟他关系挺好，但是后来在一起做事时，矛盾越来越多，我也越来越不懂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兆二：“我们还是小心些比较好。”

束星磊：“你有进步啊，考虑问题越来越成熟了。”

飞到逸兴工业园附近时，远远看到逸兴公司大楼楼顶上的花园旁边停着一架大型的低空飞行器。束星磊和兆二按照系统默认选择在工业园附近的公用停机坪落地，径直步行前往工业园。走进大门之后，两个人本来可以直接进办公大楼，兆二提议想从主车间绕过去，顺便看下厂区。束星磊有接近一年的时间没有看过厂区和车间了，这次放眼望过去，整个厂区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多了两台重型的叉车。走进一楼主车间，束星磊又惊又奇，整个一楼车间跟一年前完全不一样。之前这个车间主要是生产脑部医疗设备这些精密仪器，现在全部换成了重型装备，似乎是走进了一个重型机械厂，难道是逸兴公司研发了什么新型的产品？

兆二和束星磊进入到宽大的一楼主车间，走到连接走廊的门口时，兆二瞄了一眼昨天晚上被他们破坏的通风管已经修好了。他们在门前站了一下，门自动向两侧打开。束星磊因为跟陈逸兴合作，在这办公过一年多时间，所以对整个厂区非常熟悉。穿过走廊右转，两人搭乘电梯可以直接到办公楼最高层的九楼。陈逸兴的办公室和平时的起居室都在九楼。

束星磊：“对了，你刚才问陈逸兴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这人很宅，经常几天都不下九楼，在房间呆够了就到楼顶的花园走走，或者直接驾驶他的低空飞行器出去兜兜风。所以就算他出去，也很少坐电梯或者走楼梯。他公司里的人很少能见到他。”

兆二：“人类不都是喜欢运动的吗？他不运动啊？”

束星磊：“这也是他的一个特点，他不运动，因为他觉得运动对身体的改善太不明显，甚至是不划算的。”

兆二：“不划算？”

束星磊：“你知道楼下的大厅以前是做什么用的吗？”

兆二：“什么？”

束星磊：“以前那是个篮球场，几年前陈逸兴有段时间想跟员工一起打篮球，锻炼身体。结果打了半个多月，陈逸兴因为打球受伤了几次。他一怒之下让人把球场的设施全拆了，后来就一直空在那。”

兆二：“难怪楼下那么大一片空场地。”

说话间，电梯门开了。门口坐着一只四眼中华田园犬正趴在地上专注地看着电梯门，这只田园犬大概半岁，上黑下黄、黑鼻子黄脸，两边眉中间各有一颗黄点，所以称为四眼，传说中这种犬很有灵性。束星磊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

四眼田园犬站了起来。

“欢迎！陈先生在等你们！”四眼犬竟然开口说话了，虽然声音是从它身上佩戴的扩声设备发出来的，但仍然让束星磊觉得挺新奇。四眼带着束星磊和兆二往客厅走，束星磊看着四眼肥嘟嘟的；很可爱，从后面伸手去摸四眼的头，四眼快速得低了下头躲开了。

“开门。”四眼在门口开口说。

客厅门打开，一个豪华的公寓会客室展现在兆二眼前。一个男人正在泡茶，看到门开了，他抬起头来，这个人短发方脸方下巴，有着浓浓的眉毛和乌黑深邃的双眼，虽然干净的皮肤在黑T恤和黑外套的衬托下显得透着有点不健康的白里泛黄，但是浓密的胡渣和又高又直的鼻子形成的暗影，让他看起来非常的成熟、稳重，又有些深不可测。虽然跟昨天晚上看到的巨脸是同一个人的脸，但是看到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星磊，你来了！”陈逸兴的话里带着些许的情谊，让原本以为会遇到艰难开场的束星磊感到一丝温暖。陈逸兴伸手示意束星磊和兆二在对面沙发上坐。此时四眼在茶几旁边地板上趴下。

束星磊：“兴哥，好久不见了！”

陈逸兴：“星磊，你今年在忙些什么？”

束星磊：“我有什么可以忙的？不过是接一些简单的设计工作做一做。”

陈逸兴：“这样太屈你的才了！”

束星磊看了四眼说：“兴哥怎么开始养宠物了，还会说话，挺厉害的。”

陈逸兴：“这不是生意上也没什么要做的事？养个田园犬好打发时间。让它说话不过是些小技术而已，这不我也是做这个的吗？”

束星磊笑着说：“这也算小技术，看来兴哥现在是有大技术呀。再说看兴哥最近忙得很。”

陈逸兴没有接话，低头抿了口茶。

陈逸兴拿着杯子缓缓站起来，他大概173的身高，瘦削的身材显得他的头很大。他背对着束星磊，从巨大的落地窗看向窗外。

陈逸兴：“你知道我为什么做这些事吗？”

束星磊：“为什么？我正想问你为什么。”

陈逸兴：“你知道我十二年前为什么离开学校吗？”

束星磊：“不是因为你不喜欢当老师吗？你看不上教师这个职业。”

陈逸兴转过身来：“这只是一方面，并且现在我的认识改变了，我现在认为教师这个职业很有价值。”

束星磊：“如果现在让你回去教书，你愿意吗？”

陈逸兴：“愿意啊，非常乐意，但是现在不可能了。并且当时我觉得我是很有希望获得诺贝尔奖。”

束星磊：“那你还离开学校？”

陈逸兴：“当时我考虑了一个问题，如果我死了，我的意识也和身体一起消失了，就算是给我两个诺贝尔奖，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束星磊：“我知道你身体不好，平时也不喜欢锻炼。但也没这么严重吧？”

陈逸兴：“我从小体弱多病，三岁之前就有两次差点死了。后来虽然没什么大病，但也是经常打针吃药，各种皮肤病、肠胃疾病，流感，炎症常年折磨我。有时候我特别不喜欢自己的身体，但是这个世界又是公平的，虽然我身体不好，但是我有一个特别聪明的大脑。”

束星磊：“其实不少人都这样，谁不生病啊？”

陈逸兴用左手食指点着自己的右边胸脯，有点激动地说：“当时我问了自己一个问题，为什么我如此强大的意识一定要放在一个脆弱的躯壳里？”

听到这个问题，束星磊竟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回应。

陈逸兴接着说：“当时校长让我留在学校，继续做脑机接口和神经系统的理论研究，他说我过不了几年就有机会获奖。他说得对，其实我也这么想。但是，我更想做应用，我想把东西做出来。我也纠结过，但是每一次我进了医院或者身体疼痛的时候，我就想，我没那么伟大，我也不需要那么伟大。我也只是个小人物，我要先解决自己的问题。所以我从学校出来，一边开公司，一边做应用的研究，但是进展得并不顺利。刚好……”

束星磊：“刚好我三年前我跟你提要做芯片的项目。”

陈逸兴：“经过几年的研究，我的进展不是很大。你的提议提醒了我，我需要一个团队，一个人的能力毕竟是有局限的。”

束星磊：“所以你开始支持这个项目。”

陈逸兴：“支持，我把我全部家当拿来支持，我们组建了团队，我提供场地、设备、资金。我们做成了，兄弟，我们把东西做出来了！”

束星磊：“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你自己的目的在支持这个项目。”

陈逸兴：“我自己的目的？我们不都是想把东西做出来吗？我们成功了！”

束星磊：“你把东西用在自己身上就可以了，你为什么要拿来害人呢？”

陈逸兴：“其实那套设备组建出来，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能用。”

束星磊：“所以你用活人做测试？我早就知道你肯定在做一些非法的研究。”

陈逸兴：“测试了一次，整套的设备、方案都是可行的。但是我不能确信每一次都能成功，所以我要多测试几次。我要多几个样本来观察。”

束星磊：“所以你做了几个样本？用完了？需要新的芯片？”

陈逸兴：“没有，我做了7次测试。”

束星磊：“所以你害了7个人。”

陈逸兴：“你不觉得我们的产品很伟大吗？也可以造福更多人啊！”

束星磊：“我们的产品？是你的产品，我只想做芯片，没想做什么害人的东西。对了，能不能让我看一下你那套设备？”

陈逸兴：“这个嘛……可以啊，当然可以。不过现在不急。”

束星磊：“对了，我看一楼的主车间怎么设备全换了？你现在在生产什么新的产品？”

陈逸兴：“在生产一些机械部件，其他厂家提供的我不放心，所以我要自己生产。今天也不早了，你们今天就住在这吧，等下一块吃个饭，我们有段时间没一块吃饭了，今天要吃得好一些。星磊，你喜欢吃什么鱼？”

束星磊：“吃鱼？我最近并不怎么想吃鱼，你喜欢吃什么鱼你就选什么鱼好了。我跟兆二在公司转转？”

陈逸兴：“公司你熟悉，我就不陪你们了 五点半过来吃饭。”

四眼起身走到门前面说开门，束星磊和兆二走到电梯门口。

兆二：“这会不会是鸿门宴？”

束星磊：“不错啊，都知道鸿门宴什么意思了。”

兆二：“李政祥让我多学习，中午我把《二十四史》和《资治通鉴》读了一遍，这是我在《史记·项羽本纪》里读到的。”

束星磊：“你是需要多学习，特别是需要多学习一些人文的知识。虽然跟人类相比，你的记忆能力有绝对的优势，但是因为你的大脑机制是完全模仿人类的，所以你的学习也需要一个从知识的碎片化到连接整理的过程，并且随着你学习机制的完善，你会越来越需要睡眠。因为知识记忆之后的环节在睡眠的过程中会完成的比较高效。”

兆二：“他很喜欢吃鱼吗？我看不少书上写古代死刑犯上刑场最后一顿是要吃鱼的。他请你吃鱼会不会是意味着他想对你不利？”

束星磊：“这个……你提醒我了，他可能今天晚上或者明天会有行动。”

兆二：“那你吃过饭我们离开这?”

束星磊：“我们要留在这，看看他要做什么。”

说话间，两人到了一楼主车间，兆二仔细地观察每台机器生产出来的部件。

束星磊：“兆二，你看这些零部件组合起来，会是个什么设备？”

兆二：“我计算一下。变形金刚，巨型蚂蚁，钢铁螃蟹，金属蜈蚣，都有可能，这要看他想装几条腿。”

束星磊：“也就是说，他这些部件是用来组装机械身体的。”

兆二：“是的，只这里的这些部件就可以组装个4台机器人的身体。”

束星磊：“我们去楼上看下。”

两个人来到二楼和三楼，都是生产逸兴公司主营产品的车间。车间四楼进不去，兆二在门口听了下，里面并没有什么动静。

兆二：“你跟我来一下。”

兆二和束星磊走到一楼的空场地，兆二站在场地中央，闭上眼睛，仔细地搜索办公楼和整个厂区的声音。过了一分钟的时间，他睁开眼，看向上方，“找到了！”兆二说。

两个人走楼梯来到办公楼四楼，推走廊门发现进不去。两个人又多走了一层，顺利进到五楼的一间办公室。兆二从身上取出绳子，系在办公桌的桌腿上，爬出窗户，扯着绳子慢慢把自己放下去。四楼每个窗户都被窗帘遮得严严实实，他把手贴在四楼窗户上自己听里面的声音。果然听到里面有机器人走路和金属轻微撞击的声音。兆二搜索了下这种推拉扣合式的合金窗户怎么从外面打开，然后他从身上拿出一根十几厘米长的铁丝，稍微的掰出一个150度的角度。然后用力地去推里面的那扇窗户，推出了大概五毫米的缝隙，他把铁丝的一头用嘴咬出一个钩子，轻轻地从缝隙里伸进去，勾住锁的转动金属片，一边往下拉，推窗户的手一边卸力，一个细小的金属片弹起的声音传出来，窗户锁打开了。由于仍然是白天，楼下的路上一直很吵杂，所以里面就算是有人也不会注意到这么细微的声音。兆二轻轻地把外侧的一扇窗户推出一只手的缝隙，小心的拨开里面的窗帘。里面忙碌的场景终于展现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