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峰旅记

五峰旅记

周天国

说要去五峰，很是期待；因为那里有绵绵的高山，又是土家族自治区，从地理对生活在丘陵的人有了地貌的换移，从生活习俗因民族的差异，可会产生出陌生簇新的诗句？

五峰在行政管辖上，有一个出于人们认知的尴尬；通常提到这个鄂省西南的县，总有人会说：哦，恩施那边沙！是的，它确实离恩施太近，与鹤峰隔壁打隔壁，就像祖宅基地上两兄弟各自起了屋相依在一起。

请记住，五峰归属于宜昌市管辖，这个在现有的行政归属上很重要。

一

从江夏出发是早上8点半，大家有心理准备——一天都会在大巴车上渡过。穿过江汉平原，抵达宜都，小山包开始由零星变得延绵，车窗外贴近天空的山影，都薄成一张纸，这是距离产生的视觉映像。 在山群里七拐八弯的柏油路把一句成语分割开来——崎岖，大巴车却平稳，这应该感谢时代前行的车轮！

到达渔洋关镇，接上当地的一位友人，她是我们的导游；于是我便知道，渔洋关是2015年搬迁的新县城，原先的老县城——五峰镇，因地质灾害等因素限制了作为县治府的经济与政治的发展。于是我心里有了疑惑，按渔洋的字面意义来理解，渔应该是捕鱼，洋则是有捕鱼的大片辽阔水域，而在这茫茫大山中，叫这样一个地名，确有些匪夷所思！于是我求救度娘，不禁抿然一笑，原来——《渔洋关在五峰土家族自治县东部，是两省（湖北、湖南） 四县（宜都、长阳、五峰及湖南石门县）交界地，盛产鱼、羊，元代设关，得名渔洋关。》 。难而我们并没有在渔洋关停留太久，因为导游说我们下午的目的地是安排好的位于五峰之南的湾潭镇。

车在山路疾行，一会太阳在车窗之左，又跑到车窗之右，好像太阳在与视觉捉迷藏，时而在群山之巅招手，时而于山隙间一闪而过。方问感的晕眩更是在突然下起的雨里，车窗外白茫茫一片，然而一支烟的功夫，又是晴空，太阳旁观着黑白对弈的云层。

车停了！

一座山崖扑面而来，站在路牙边仰头掉帽看到，山崖之顶和淡蓝的天焊在一起！它的崖面光滑仿佛被劈开的木柴，那些岩石微微的凹凸和纵横纹，是不是一座山在呈现它沧桑年轮！ 导游告诉我们它叫：千丈岩，是351公路最险峻的路段，最高处有1561米，建成至今历经3次的升级改造，才形成了今天挂在山壁上的通途。在路的对面一块石碑刻着“顶天立地”的苍虬笔墨，与千丈岩相得益彰出某种精神上的共振。

下午4时左右，我们抵达湾潭镇；大巴车的空调环境里总让人觉得胸闷不爽，下车后的几个扩胸运动，顿觉新鲜的空气如薄荷糖的清凉一缕缕沁入肺腑回漾，让肺有释重的清爽；环顾四周，群山围绕中一溪山泉穿过小镇，据说在小镇前头拐弯急湍成潭，便命名了山镇。想来在此时武汉应该是炎日当照，把人热成狗，而湾潭给出的体感是水流的清秋。于是在导游的介绍下我们得知，即将运营湾潭卫生院是服务于当地居民的医疗机构，同时又在筹建康养中心，满足外来人的康养需求；说起来也是五峰人对山群，空气，静谧及草木清香的资源利用与整合！

夜宿湾潭，酒店里没有空调，让我们不适，工作人员笑说：只怕你们还会盖被子。果然，舒服了炎夏不用开空调的静谧之夜。也许这一夜，让我享受到深度睡眠的好质量，晨光用鸟鸣敲响窗子，我便醒来邀同房的诗人陈三平先生去感受五峰的清晨；出门见山，云在山腰时像玉带，在山顶时像遮阳帽，云是装饰物，让爱美的山峦有了着装技巧的变化。

二

抵达独岭时，那些在山脚被仰望得小巧玲珑的电力风车，渐渐高大笨重，这让我想起唐.吉诃德的故事，那个勇敢的骑士，竟然用一支破矛和巨大的风车开战，在常人眼中，真是荒诞可笑！风车的体内动力是天宙间狂放不羁的风，血肉之躯怎么斗得过？ 于是我们猜测，庞大沉重的风车是怎样被建造在海拔近两千多米的山巅，这需要多少人力物力；当有人说其中大部份物资都由骡马驮上去的，就肤浅了我们什么先修路，用空运等等弥漫技术的想法。

独岭海拔2252米，由独岭、猴子岭、黄岭、摩天岭四条大岭和无数支脉形成山海；这片山海辽阔，群峰如起伏的浪簇不断推涌，让人想到“黄河之水天上来”，我站在“一览众山小”的地理位置，所以体内觉得自己变得高大的情绪在膨胀，但随着一场云雾无息铺天的弥漫，山海被屏蔽得只有灰白的氤氲，失去了参照物，就觉得在云雾的茫茫虚空中，那些膨胀的高大开始发虚，有卑微生出来感叹自然的变化无常。

山顶有名日：云顶的酒店；沿山势筑建了些别墅和相互筋脉的小径，居然还有绿皮车厢摆放成客舍的样子；有位老夫子不悦言之，这种环境里，这些人工的东西，是一种破坏呢！我不这样看，如果没有建设这些基础的物什，我想这辈子自己是无法百里迢迢于此观景，包括老夫子；这让我想到一个词语：不破不立，在词语的深处，最可怕的是破而不立；世间的风景，都是这样让人慕名而来！

从独岭下来，导游又带我们到了让人感动的去处！

三

这是一座不算很大的院子，大巴车在里面调头，师傅像考驾照般小心翼翼，但在山区逼仄之地你又不得不承认这座院子已经很大了！

很新的洋楼把我们迎进了客厅，一个笑容舒展的男子人手敬上一个保温杯，里面的茶水让手心接到了春天的温度，是啜饮的刚好；我是个不太识茶味的人，但架不住体贴的诱惑，便抿了一口，微苦生津回甘，好茶！

原来这是一座茶厂，这座洋楼是它的办公和客户体验区；这时我看见墙上挂着毛爷爷的一幅信札手迹和有人与董必武在茶山的合影，这茶厂藏什么故事么？在上世纪1959年湖北电影制片厂拍摄了一部新闻纪录片《茶乡七仙女》，讲叙其中让人感动的历史。原来1958年6月五峰镇茶山七位采茶女工，在当时县委领导的建议下将当天采摘的鲜叶制成33.5公斤干茶寄到北京，献给*；随后中共中央办厅分别致信五峰县委和茶山“七仙女”，告知寄给*的信和33.5公斤茶叶均已收到，复信两封，并汇来200元茶叶款；*在回信中充分肯定和表扬了，五峰人民和茶山“七仙女”在社会主义建设中的精神干劲和技术革新。

时间前行，当时的七位采茶女工大多作古；2006年，33岁的邓德科作为七仙女中七姐伍发池的侄儿，接手“七仙女茶”的水浕司长寿茶厂，成立现在的采峰茶业有限责任公司；其产品销往全国十多个省市，还打入了香港市场。

四

当幺妹导游，得知我们只有上午半天的时间来游览柴埠溪时，便优化出一条相对的观光路线，用她的话来说：整个柴埠溪国家森林公园，没有个两天的时间是无法纵览它全景的。

我有恐高症，便问幺妹一路陡不陡峭，她笑着答非所问，您一路上只看前头和自己的脚就行了！但我又好登高望远，于是揣揣之心亢奋的站在彩虹天梯之下，望着近乎60度角的天梯，这铁质的梯子，油漆成斑斓的七色，据说有一百三十多步，暗韵着土家人某种神圣的图腾；我是拉着扶手爬山去的，感谢自己日常的锻炼，在团队中我到达梯顶是第二名。俯视爬过的天梯，也不过尔尔，便环顾周遭的景色。 这里的风光已与独岭绝然不同，独岭是“一览众山小”，可以看到辽阔空旷；而此时的我们在一座山的腹地，视线的打开受限于枝叶的疏密和周边山头的峙，一步就会发生景色细微的变化，因为植物的种类太多，每一株植物用枝叶剪接出不同姿态，在我们喘息的凝神中千变万化。

柴埠溪让幺妹导游可以随口叫出每株植物的名字和娓娓道来每一个景点的由来，仿佛都是她闺房

里的物件，有喜欢的寓意；在她唱起的土家山歌《夸丈夫》中，旋律让我听出了土家女儿可以把一块

石头化身为雀尕的，对情感的展翅和小心翼翼。但随着一位穿着土家服饰老汉的歌声，在山谷间流淌回荡，则让我感受到土家汉子在追幺妹的意象，像涨水的山溪，粗犷奔腾因囿于山涧远望时又婉转细腻；所以大自然就鬼斧神工在景区为爱情造设些物相，比如女儿洞，亲嘴石，让担柴为生的人们在群山峻岭间有了生生不息的繁衍和希翼！

五

离开五峰的大巴车上，我们已没有初来时在车厢内相互K歌的热闹，大家似乎很疲惫，确实几天奔袭和登高，对一群在都市忙碌或清闲的人来说，少不了相互说自己的小腿肚酸软发麻……昏然入睡正当时，在摇晃中我闭眼又无法真正的睡去，脑海在蒙太奇这几天过于浮光掠影，而自己被忽略的一些细节……

我有个固执的观念，到一个地方想了解它的民俗，那么首要之处便是当地的菜市场，而这次却没有，是个遗憾！于是我便想象这几天品尝的干煸蜂蛹，炒洋荷，合渣，和土家粉蒸肉等当地的菜肴是如何进入五峰的干家万户，成为我们尝新的异域美食。

当然还有土家民俗馆里的那些木椅，木床，以及各式生产和生活工具物什都是老物件，在昏暗的光线中，它们陈旧如故土，我想自己一定还会再来；再来之时，定然是归客，怀揣重温和发现！

注：本文第三节参考春天的文献《邓德科和他的“七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