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成都8月7日电（记者吴梦）身着红色中式对襟短衫，西班牙选手阿尔丹步入武术赛场中，抱拳一礼。作为成都大运会男子南拳项目10名参赛者中唯一一位来自欧洲的选手，棕发碧眼、皮肤白皙的他十分显眼。
西班牙选手阿尔丹·波希在比赛中。
排在金牌得主曹茂园前一位出场，阿尔丹深知这是场没有胜算的比拼。“尽管与高手差距悬殊，我仍要全力以赴，享受在赛场上的每一秒。”手如铜锤马似桩，伴随一声声响亮的呼喝，阿尔丹拳脚腾挪，南拳的刚劲之风在短促紧凑的招式间显现。
短短一分三十秒的套路编排，凝结了这位西班牙青年习武十三年的成果。尽管他最终位列第八名，在输赢之外，我们还看到一位西方武术爱好者对中国功夫的尊重、对习武者尊严的珍视。
意外获得“金箍棒”
南棍比试中，阿尔丹手持长棍横扫竖劈，让人联想起电影《功夫之王》中，美国男孩杰森因为意外得到齐天大圣的金箍棒，而习得一身好功夫。
这位西班牙男孩与武术也是意外结缘。
很难想象，眼前这个精健有力、走路生风的青年，儿时竟然是个“小胖墩”。阿尔丹7岁时，妈妈为了敦促他减肥，为他在体育馆报名了儿童武术课程。在此之前，母子俩对武术一无所知。就这样，体育馆里一间十平方米左右的教室，成了阿尔丹最初的习武之地。
说是武术学校，更像是爱好者社团。“我们每天就是观看、分析网上的武术视频，尽量‘复制’他们的动作。”没有专业教练，不懂招式要领，阿尔丹就这样摸索着描摹武术的模样。
原本功夫只是他生活的点缀，直到在一次国际交流课上亲眼看到中国高手练武，行云流水，刚柔并济的招式牢牢抓住了他的视线。“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武术’，震惊到说不出话，我立刻意识到这将是我一生的热爱。”
东方古国的吸引力从未如此强烈，阿尔丹要到武术的发源地拜师学艺。2017年，14岁的他和几位同好终于来到中国，在河北石家庄参加了两周武术培训，那是他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
在武校里，阿尔丹感觉自己就像一块干燥的海绵，在武术的学海中猛力汲取知识。“来之前我以为自己的招式做得很到位，原来很多细节都是错的。在老师们的指导下，我不断地纠正动作，理解招式的内涵。”
这次中国之行擦亮了他的“功夫梦”。在小小练功房里模仿视频体会不到武术的真谛，为了能和更多高手过招，他决定投身武术竞技。
站在武术世界“起点”的全国冠军
用阿尔丹的话说，“我的生活全部围着梦想转”。18岁时，他从家乡来到马德里理工大学读书，在首都接受更加专业的武术培训。每周六天，每天四个小时的训练占据了阿尔丹几乎全部的业余生活。每当大赛临近，训练强度还会加码。
“功夫”不负有心人。2021年，他在西班牙武术全国锦标赛上斩获南拳和长拳混合项目、南刀和剑术混合项目两块金牌。面对荣誉，阿尔丹并未自满，反而觉得重新站在了“起点”。在他看来，全国冠军只是参加国际武术比赛的一块“敲门砖”。
“武术在西班牙是小众运动，即便有不少武术爱好者，但能达到顶尖竞技水平的人是凤毛麟角。”包括阿尔丹在内，西班牙武术国家队只有不到十人。每年西班牙举办的武术全国锦标赛参赛者不过百人。一些项目因为报名者太少，只能合并。
即便入选了国家队，除了免除部分训练费用外，课程、武器、服装等开销依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尽管家人全力支持阿尔丹追梦，他仍要在课业、练功之外，挤出时间打工，为实现“再去中国训练”的心愿攒钱。
“能坚持至今，只是因为纯粹的热爱。”阿尔丹说，“尽管我们没有中国和其他亚洲选手那样丰富的培训资源和充足的练习时间，但是我们从未气馁。为了武术，我们付出了自己拥有的一切，尽全力做到最好。”
赛场上是“对手”，看台上是“学徒”
武术套路比赛最后一天，阿尔丹比完男子南棍，连比赛服都没换就快步走向看台。那里坐着他的教练、领队，还有刚刚结束女子长拳和女子剑术两项比赛的队友艾娃·巴拉。他们聚精会神地观看后半场比赛，不时打着手势讨论分析，为对手完成高难度动作鼓掌欢呼。
西班牙选手艾娃·巴拉在比赛中。
本届大运会武术比赛吸引了超过30个国家和地区的运动员参赛。对艾娃和阿尔丹来说，这是一次近距离接触全球青年高手的“限时奖励”。
“热身时我本应该专注自身，却总是忍不住看向中国选手。”上场前，阿尔丹被一种崇拜与紧张交织的复杂情绪淹没，他知道这也是武术的一项考验。
中华武术讲究内外兼修。在阿尔丹看来，高手的过人之处，不仅在于强健的体格，最重要的是有强大的头脑。“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起伏，摒弃杂念，只专注做好当下的招式，思前想后都会产生失误。”
“武术‘拯救’了我的人生。每天早上都是武术把我‘叫醒’，帮我开启一天的日程。它给我学习和工作的动力，督促我不断超越自我。”
身心俱佳时，练习便会一帆风顺，而遭遇伤病、情绪低落时，已经掌握的招式可能又做不到了。阿尔丹形容，与武术相伴的每一天都像“坐过山车”，在低谷与高峰中寻找内心的专注与平静，磨炼心性。
除了西班牙人性格中的热情奔放，阿尔丹的身上多了一份沉稳、坚定与谦和。 “武术这辆‘车’，载着我用全新的方式看待世界。它告诉我不仅要成为技术更精湛的运动员，更要成为品格端正的人。”
在武术发源地体会“归属感”
如果仅仅为了锻炼身体，柔道和跆拳道也是拳脚比拼，为什么一定是武术？面对记者的提问，阿尔丹的眼睛闪亮：“因为只有武术源自中国！”
习武多年，武术蕴含的中国文化也潜移默化地滋养着两位年轻人。阿尔丹喜欢欣赏中国书法，而艾娃则对京剧兴趣浓厚，她还打算比赛结束后去看一场川剧表演。
赛事期间，他们发现中国不仅保留着传统文化的底蕴，也积极拥抱高新科技。大运村里的自动咖啡机、智能翻译器、运动员证件的人脸识别技术……都吸引二人驻足体验。
7月28日，成都大运会运动员联欢会结束后，西班牙选手阿尔丹·波希在会场外表演武术。
大运村举办运动员联欢会那天正好是艾娃的生日，她没想到会被邀请上台，接受中外运动员的祝福，还获得了一本成龙的签名书，这让她倍感温暖。
第二次来中国，无论是耳畔响起的中文还是目之所及的街景，都令阿尔丹感到十分亲切。在大运村，他当着运动员们的面打了一套拳法，引来一众围观与欢呼。
以武术为圆心，阿尔丹给自己描画的目标很清晰。首先要在明年的欧洲武术锦标赛上取得前五名，之后要在两年内争取到大学的国际留学项目，再次回到中国。
“那时我要尽可能久地留在这里。我会把武术当成终身爱好坚持下去，直到我再也打不动、跳不动了。”
来源： 新华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