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是一个你可有可无的影子,和寂寞交换着悲伤的心事。——《囚鸟》
生活像一辆快车,载不上慢节奏的庸人。为了赶上这辆往来于家庭与工作间的列车,我拼命奔跑,不敢停歇,真害怕哪一天因为一点疏忽而误了站。
这样的奔跑中,从一开始的气喘吁吁,到后来能融入节奏,中间不知道摔了多少个跟头。摔破的伤口怎么也愈合不了。
可还好,我已经能从容地上下车,但如履薄冰,不敢有半点疏忽。
这样的生活好像是从大学毕业就开始了,这已经是第六个年头。
如果海明威的《老人与海》是在讲自己的故事,那我的经历就像是一本《凡人与车》。
那些无忧无虑的快乐,像青春一样,一去不复返了。
童年二十多年前, 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北方小县城。爷爷的烟斗和奶奶的阳春面是童年最深的记忆。像所有小学生一样无忧无虑,那时候还没有辅导班,没有家长陪学,做过作业后,便是撒了欢儿一样和小伙伴们游戏、打闹。
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纸鸢也好,纸牌也好,纸飞机也罢,总是让人羡慕的童年,是我最怀念的日子。
逢年过节,爸妈会从外地回家,给我带来新衣服,零食,还有不少文具。还会带我去县城逛一逛,在那个年代的儿童乐园好好玩上一天,吃一顿美味的肯德基。
并没有现代的小说、电影所渲染的留守儿童那么悲苦,爸爸妈妈经常回家,爷爷奶奶也很好,他们对我的关心,无微不至。
随着一点点的长大,我变得没那么快乐,并不是亲人对我的爱护少了几分,而是我开始懂事。或许是留守儿童的家庭环境让我懂事得更早,但总归,懂得更多就理解的更多,我不想再那么快乐了。
五年级的暑假,我拿起镰刀去和爷爷奶奶一起割麦子,奶奶因为镰刀太过锋利、怕伤到我,故意训斥我说:“快回家去,别捣乱”。
不过我的执拗,还是让她让了步,不过还是坚决不许我碰镰刀,而是干一些跑腿、轻松的活儿。爷爷拉车时,她叫我帮忙去推,还在旁边夸我力气真大;可一到了上坡,她就把我拉开,自己去推车。
过了两年才明白,平地上爷爷推车不需要帮忙,上坡时,车有滑下去的危险,奶奶不敢让我去尝试。
接下来的半年,我都在奶奶允许的范围内做些家务、农活,过年回家的爸爸知道了这些,开心的夸了我很久,并在县城,给我买了台游戏机,我有些惊喜也有些疑惑,爸妈可是平时只给我买文具的。
果然,他思虑再三说,只有他们回家时,我才能玩游戏机,其他的时间,都要交给奶奶保管。
游戏机那一年寒假,我像是打开了新世界一样,一直沉浸在游戏的世界里。坦克大战、超级马里奥、赤色要塞一个比一个好玩。尽管那时候的我,已经算是懂事,可哪个小孩子能挡得住有些诱惑呢,何况,是在爸爸规定的时间内。
伴随着有些鬼魅的音乐,我打开了《影子传说》,游戏一开始,公主被强盗掳走,我化身正义的忍者从天而降,左手刀刃,右手飞镖,下决心要救回公主。邪恶的忍者一个又一个袭来,刀光剑影之中,我闪转腾挪,如履薄冰。
虽然手柄闯关游戏大都如出一辙,但在《影子传说》里,宏大的世界,侠客的造型,快节奏的打击感,深邃的音乐,让我全身心的投入了另一个世界。这是一部,有“电影感”的作品,武林、江湖、英雄救美、孤胆英雄,全部融合在了一起。
经历了一次又一次“救公主”之后,寒假很快就结束了。
按照约定,爸妈返城打工时,我把游戏机还给了奶奶,我还自豪地拍了拍胸脯,君子一诺千金。
平淡的生活一如往常一样平淡,突然的一天,平淡中荡起了波澜。
放学回家的路上,我如往常一样“快步流星”,一个女生突然拦住了我的前路,用清脆地声音说:小鹏,我能去你家玩游戏机吗 ?
她叫阿梅,我们是同学,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如果那个年纪有朋友的概念,她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和我的家庭情况类似,个子比我高一点点,总是扎起两条麻花辫,是班里写字最工整的同学,我还经常向她请教。她眼睛很大,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用一个词形容她的话就是亲切。
我们一起长大,是课余时间最好的玩伴,她奶奶有时候因为去打麻将忘记给她做饭,奶奶就让我叫她来家里吃饭。不过最近,她好像和我一样变得“懂事”了,经常拒绝我的邀请,说她自己会做饭了。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安里,两小无嫌猜。
这句诗的本意是在说两个纯真的孩子,正如那时候的我们俩,住在同一条街上,互相之间没有什么猜忌,一起折过梅花也曾一起拿着竹竿玩耍。
当听到她的问题时,我几乎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压根没考虑,去怎么拿到游戏机,如果拒绝她会不会让她伤心这些后知后觉的问题。我第一次体会到这所谓的男孩的虚荣心。
偷东西“谢谢”,她脸上洋溢起熟悉的笑容,我们一起走在了那条回家的小路上。
一路上,我都在想,怎么样说服奶奶拿到游戏机。
回到家,我胸有成竹的计划扑了空,奶奶没在家。我让小梅先坐一会,考虑了几分钟,决定去偷出游戏机。
欢声笑语中,我们度过了一整个下午。
到了饭点,奶奶回家,小梅跟奶奶打了招呼,她看到在玩游戏的我们俩,没说什么就去了厨房。我开始心慌,不过做了错事,心里也能接受被惩罚。小梅说要回家了,我送她出门。
奶奶把我叫过去,我战战兢兢仍然故作镇定。突然,她抬手打了我一巴掌,我疼得有些发懵。她只说了四个字:玩物丧志。
接着又是狠狠地一巴掌:小时偷针,大时偷金。
她让我去墙边罚站到吃晚饭,接着又回到厨房。
我心里没有一点愤懑,做了错事就应该被打,我在墙根暗暗发誓,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让奶奶再这么失望了。
那是家里人唯一一次打我,无比疼痛,也无比印象深刻。感谢这两巴掌纠正了我的品行,不奢求成为君子,但一定要做正人。
晚饭,奶奶剥好一个煮鸡蛋给我,让我敷一敷脸上的红肿。我也向她解释了今天偷东西、玩游戏的心路历程。奶奶听了后,告诉我以后叫阿梅一起来家里写作业,做完作业后,可以玩游戏到晚饭。
我开心坏了,笑嘻嘻地向她保证,一定!一定!
暑假阿梅和我寒假时一样,第一次接触游戏机,有些迷茫也有些激动,我像个高手一样对琳琅满目的游戏如数家珍,交给她很多游戏的按键技巧。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摸索,我们一起玩过了不知多少张游戏卡上的小游戏。下一个,是《影子传说》。
这种打斗的游戏,她一个女生应该不会喜欢吧,而且没有任何的双人配合互动。
没想到的是,尽管她在过关上表现平平,三条命对她的水平来说远远不够,她还是坚持了一下午,之后的几天,她都是说,“小鹏,我们玩《影子传说》吧。”
我有点好奇:“可以啊,你很喜欢这个游戏吗?”
“恩。”
“你喜欢它哪里,我最喜欢这个游戏了。”
“我不知道,可能和你喜欢它的原因一样吧。”
我们的笑声和经典的游戏背景音乐被一起揉进了散漫的阳光里。
就这样,和《影子传说》一起,我们在一点一点的长高,度过了小学的最后一个暑假。那个夏天的蝉鸣和冰西瓜,蜻蜓和竹蜻蜓,麦浪和麦香,阿梅和杨梅,随着时间的累积,被封存进了记忆的最深处。就像是爷爷的烟斗和奶奶的阳春面,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味道。
迷茫假期之后,我相继升入了镇上的初中和县里的高中,开始了住宿学校,按周回家的中学生活。
新学校的新鲜感和新学科的压力,第一次离家的思念和被老师错骂时的委屈,解开难题的惊喜和看板书如看天书时的困顿,像是五色俱全的画笔,勾勒着我的生活。空白的大脑中,渐渐装进了欧几里得的《几何原本》和马克思的哲学,思想逐渐丰富,我开始觉得游戏不过是幼稚孩子的玩物罢了。
阿梅一直和我在一个学校,繁重的学业之下,我们之间的来往并不多,但在住宿制的学校里,遇到困难时,我们都会尽力的互相帮助,每逢周五下午,我们都是一起坐车回家,每次返校时,奶奶给我带些零食也会提醒我分给阿梅一些。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累计,阳光温热,岁月静好,每个人都在通往高考的路上,努力挣扎,挣扎出这岁月静好,挣扎去另一个世界。一次放假去赶车的路上,我看着茫茫的同学,看着这芸芸众生,我突然了有了这些感悟。
读过书中的颜如玉、黄金屋,我更加坚信另一个世界的美丽多彩,开始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憧憬,开始更加努力地读书学习,开始相信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那个时候的自己,是最有青春气息,最朝气蓬勃,最帅气的样子。
只是现在才明白,自己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出色。
在一次次的大考小考中都没能达到自己的预期之后,我绷不住自己失望的情绪,幻想中未来的无限美好和面对现实的无力,让我自以为坚强的内心变得异常敏感脆弱。我没有办法将这些心理的苦闷说给对我寄厚望、几个月一见的父母和年龄代沟太大的爷爷奶奶。
那个周五,我强掩难色回到家,和奶奶几句寒暄之后,告诉她晚饭不用叫我,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幽闭的小房间好像透不进一点光线,泛黄的报纸下传来老旧的墙皮掉落的声音,书桌中间立着十几年前的一张全家福,床底下是下午打盹的老猫,淡蓝色的台灯和镀铜的马蹄钟在昏暗世界里显得有些明亮,我的心情突然变得烦躁,这鲜艳的颜色有几分碍眼。
万籁俱寂,时间像静止了一般。可能也就几个钟头,却觉得像过去了一个世纪一般,那个下午,我想到了很多。沉思或许不能让人变得睿智,但冷静下来,至少能够做一点相对正确的选择。
敲门声打破了寂静,奶奶端给我一碗阳春面。面的香气,让整个屋子都变得有了生机。
升学宴过了一会,奶奶把游戏机送了进来:吃过饭就去玩会游戏,别太累了。
诧异之后,我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点了点头,继续闷头吃面。
和泛黄的报纸一样,在日新月异的世界中,这游戏机显得有些陈旧破败,旧时代的东西就是这么一点点被抛弃的吧。
我又一次进入了《影子传说》的世界,一个没有失意者的世界。
飞镖和快剑是我闯荡世界的武器,在这里我无人能挡,等差数列和《滕王阁序》在我的剑下一个个倒下,电磁感应和酸碱平衡接连被飞镖命中咽喉。音乐一点点的加快节奏,和我的刀一样迅速,快一点,再快一点,正是我等待录取通知书的日子。所有的通关任务都在为了最终的目的——救公主,是我要去解救我的人生理想吗。
我正在这个世界里主宰着一切,成为盖世英雄,了却所有的烦恼和遗憾。
通过《影子传说》缓解压力,甚至有些自我麻痹的做法,成了我高中生活的常态,简单的游戏并不能使我上瘾,却能给我另一番天地。
简单的放松之后,我便可以把关于未来、关于以后的那些给自己带来压力的奇怪想法抛之脑后,心无杂念地扑到漫卷诗书之中,用老师的话说,我有了一定的学习效率。
但似乎,有些差距是努力填不上的,有些道理也只能顿悟,不需要长期的钻研,就像是那时的我,总被夸奖成刻苦努力,进步之星的标杆,但仍然比不上那些考前抱佛脚的天才同学。
这或许就是高考公正和公平的区别,也像极了每个人人生的不同经历。
没有更多的时间让我再去啃读教科书上的字码,又是一个蝉鸣的夏天,我走进了高考的考场。
没有任何的波澜,甚至和三次模拟的分数都差不了几分,我考进了一所普通的大学。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一刻,我脑中闪过一瞬“我没有了幻想的人生”的想法,便长舒一口气,寻常人生,脚踏实地便好。
因为邻居且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爸爸和阿梅的爸爸商量好给我们办一个升学宴,还邀请了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辈。
我和她没有考进相同的大学,她的成绩一直要比我好不少。在席上,我在长辈的允许下喝下了人生的第一杯酒,辛辣的感觉让我有些头昏。
长辈们交谈正欢,阿梅叫我出去。
酒精作用向大脑,我的四肢已开始不协调,虚荣心作祟下,我强忍难受,规矩的走出包厢。
“小鹏哥”。
我脸涨得通红,大脑却突然从昏沉变得清醒,那是她第一次这么叫我。
“你没事吧”,她递给几片醒酒药,“我猜到叔叔们会让你喝酒,就带了爸爸的醒酒药。”
“谢谢。”
她没有接话,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再也听不到走廊里服务员嘈杂的声音,我们就这么对视着彼此,我听到了她的呼吸声。
“我们就快要分开了,是长这么大的第一次”,她说。
我突然有很多话想说,却都难以启齿,嗯了一声便岔开话题,“厦门的鼓浪屿风景特别美,你去了大学一定要拍照给我看看”。
“哈哈,一定会得”,她让我先回去,自己去了洗手间。
我回到包厢,拿起爸爸的酒杯,一饮而尽,便再也记不清那一天之后的事了。
阿梅大学开学离家前的晚上,阿梅来给我送行,我们一起散步到了河边的石桥。
静谧的河水倒映着满天繁星,秋凉让人舒适惬意,月亮升到了中天,格外明亮,我们像小时候一样,坐在桥边,抬头望着勺子形的星宿。
她脱掉鞋,把脚放进河水里,故意用小时候的声音说道:你看,我的脚能伸进河里了。
我被她逗得大笑,也把脚伸进河水,和她一起翻起水花,也故意用小时候的声音说:我们比赛数星星吧。
她笑个不停,然后故作认真的样子开始数星星。
我转头看向她,目不转睛,第一次穿上白色纱裙的她像是个公主,散落的长发倒映着星夜的光亮,长睫毛遮盖不住她琉璃一样的眼睛,面色微红,朱唇轻启,白月光洒在她颧骨上的朱砂痣上,我看到了张爱玲笔下白玫瑰的温柔,红玫瑰的活泼。
她知道我在看着她,我也了然这一切,但都还在数着星星,装作无事发生。
河水静谧,繁星满天,良辰美景,今夕何夕。
几声鸟鸣打破了这夜深人静,阿梅提议说,该回去了,再一起打几局游戏吧。
我点头答应,却在路上放慢了脚步。
回到家里,我们如六年前一样,摆弄着手柄,一起哼着《影子传说》的背景音乐,熟悉的公主被抓走的开头重现,我几局游戏都有些心不在焉,暗暗的想,我要去闯关寻找的公主就是阿梅吗?我又何时才能如愿?
回过神来,她已经哭得梨花带雨:小鹏哥,有些话我们现在还都说不出口,我们心里都装着对以后的想法,希望将来有一天,这些都会是真的。
我帮她擦干眼泪,并送她回家,空无一人的街上,我极力控制自己青春期的躁动,把想去拥抱的双手握紧拳头:希望这个以后不会太久。
回到家, 我把游戏机装进了已经整理好的行李箱。
老家所有自认为过得飞快的日子,都是因为没有留下记忆的片段。我的大学生活,飞快而逝。
四年里,我和阿梅常有联系,却都没再提过那一晚发生的故事。大学毕业后,我选择在大学所在城市工作,她选择读研。
这四年时间,如果用好的辞藻去概括那就是,考到了几本证书,学会了察言观色,拜读了图书馆的名著,领略了名山大川,有了更清晰的自我认知;说得现实一点,就是和多数大学生一样,度过了浑浑噩噩的四年。
时间没能在我身上留下印记,却像利刃一样划过身边的所有人。
一个冬日的清晨,手机的振动叫醒了寝室里酣睡的我,爸爸打来电话,说家里有急事,让我今天必须回家。窗外的天还黑沉沉的,我预感到将有意外发生。
坐车回家的路上,天色仍然郁郁沉沉,我想到了很多不好的事情,甚至是亲人离去,内心已经做好了准备,生老病死是都要去经历的人生,无论什么样的突发变故都要相对坦然地面对。我自认为自己的内心已经非常强大。
下车后,天空仍然乌云密布,太阳没有射进一点光亮和温暖。
按照爸爸的指引,我直奔市里的医院,病床上的身影是那么熟悉,那个曾无数次端给我阳春面的身影,憔悴的面容和瘦骨嶙峋的身体又和那个曾担起我童年的人完全不同,这身影是那么的陌生。
我远没有自己想象的强大,双腿像铸铅一样定在病房门口,眼泪已经流到了锁骨。
爸爸把我拉到病床前,奶奶故作轻松地说:好好读书,找个好工作。
我想答应已经张不开口,只能努力地不停点头。
几小时后,我仍没有勇气去正视这个把我带大,奄奄一息的老人。身后,护士已经开始收拾屋内的急救器械。
葬礼在三天后举行,我把自己锁在那间有蓝色台灯和马蹄钟的房间。用手机播放着《影子传说》的伴奏,那我曾认为欢快的旋律,竟变得悲伤。墙上的旧报纸和书桌中间的全家福都还说明一切都没变,时间还是四年前那个周五的下午,你曾递给我阳春面和游戏机。
我走出屋外,爷爷在用力嘬着烟斗,他已经几天没有说过话了。
走到厨房,我试着用你曾教过我的方法下一碗面条。窗外,是还未化*冬雪;窗内,是你盈盈不绝的声音:玩物丧志。
三天后,奶奶入土为安,我又留在家中几日,和我一直嫌弃唠叨的爷爷说了很多家常,直到看见他露出了笑意。
春节我带着那张全家福一起返校,把它和阿梅的照片以及那张游戏磁卡一起放到柜橱的最深处。
每当想起旧事,我都会把它们从柜中取出,发呆一样露出喜悦或悲伤的神情。每当收拾橱柜,看到她们和那张磁卡,我的心就回到了那个难忘的夏天。
大学毕业后,我带着和大家千篇一律的简历走进人才市场,婉言拒绝和面试机会一个接着一个。现实没有像电视剧中一样,简历被扔进垃圾箱,而是更温柔的残酷。
那些我仰慕已久,能载得动我未来憧憬的企业,还没有留下我的联系方式,就告诉我等通知、再联系。那些我看不到以后的单位,热情地向我抛出橄榄枝。
几天尝试后,我没能打破这些规律,去到了一家待遇相对较高的公司实习。
以后的五年,我就在这里过着出租屋和单位两点一线的生活,工资小有涨幅,同事相处默契,老板和蔼可亲,用诸如时光静好之类美好的词语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但这些好像都不能支持我打破生活的束缚,温柔的陷阱不只有美色,还有让人舒适的环境。没有太多的开销,也几乎每月全勤,可五年下来,我的存款连房子首付都还差十万。
生活在于累积,从不是儿时梦想里的一步登天,但累计需要的时间,是和世上一切美好失之交臂。
某一年春节,回家过年时发现家乡的变化已经翻天覆地,爸、妈也不再去外出务工,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农活。
我和阿梅约好,一起去散步谈心。
路旁堆满了兆示丰年的瑞雪,上面点缀着红火的鞭炮碎皮。白的纯洁,红的火热,可它们杂糅在一起,却显得不伦不类。就像是皎洁的白月光永远照不亮鲜艳的朱砂痣。
她说道自己马上就要读完研究生,还想继续学业,钻研自己的课题,我也讲起自己工作里的一些趣事。
我们都没有像年轻时一样扭捏,都祝福彼此要有更好地生活,我一边折起朵路旁的梅花,一边笑着说:看来,那个以前说过的以后,是不一样的,我们都会错意了。
她不说话,继续往前走。
“你看,那个石桥已经换成水泥路了。”她有些惋惜。
我们就在那告别,几天后,返回了两个没有积雪的城市。
影子传说渐渐老迈的父母几次催促我结婚,也给我组织了几次相亲。父母的眼光很好,她们都一点不差,有的甚至满身优点。
但我还没做好要结婚的准备,没有对阿梅的念念不忘,那些都只是十年前的往事了,只是自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结婚后的生活。
我明白以爱情为标准去寻找一个相伴一生的目标不够现实,所以从没有过徐志摩式的想法,只是结婚后的种种我不知该如何面对。
我和她向爸妈一样在外地工作,时而回家看看孩子,带着最新款的Switch游戏机,妈妈做的阳春面一样香气扑鼻。
这样其乐融融的生活,这样可怕的生活。
《影子传说》的音乐突然没那么动听,它像是在嘲笑我是生活的影子,怎么也追不上前者的脚步。
我关掉了音乐,起床去上班,还好跑了几步,要不就错过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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