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喜欢小东西”,文学家的想象与直觉从来都是与日常生活的小东西或小细节相牵连,凝视它们的存在就是把握生命在时间里的痕迹,捕捉住瞬间与永恒相互缠绕之美。
作家纳博科夫对“小东西”的执着是出了名的,在《文学讲稿》一书里,有一段比喻常被人征引:“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都是从出生的最高处跌向墓地平坦的石碑,带着一部不朽的《爱丽丝漫游奇境记》,在通道的墙壁处徘徊。”
英国作家卡罗尔所创造的“小东西”爱丽丝是纳博科夫极其喜爱的人物,从爱丽丝在坠落深渊的过程对琐细之物的关切中,纳博科夫看到了一个作家所应具备的能力:“这种为琐物而疑虑的才能——置即将来临的危险于不顾——这些灵魂的低喁,这些生命书册的脚注,是意识最高尚的形式,而且正是在这种与常识及其逻辑大相径庭、孩子气十足的思辨状态中,我们才能预想世界的美妙。”
美妙的世界从跌入漫长的兔子洞开始,而根据斯蒂芬·金的小说改编的美剧《穹顶之下》,那个看似无底的深渊尽头却是逃离束缚的出口。在小说里,睡梦无疑是沉入另一个世界的入口。莫名其妙的兔子在奔跑,莫名其妙的爱丽丝也在奔跑。一切都是运动的状态。
小孩子本身使用的语言和对成人语言的戏仿,那些渡渡鸟、吸蜜鹦鹉、小鹰和其他一些稀奇古怪的动物,具体的“词与物”承载着爱丽丝的世界,正是这些永恒的小东西吸引了此后世界各地无数的作家,使得爱丽丝得以在世界文学里“永生”。套用尼采的话,作为小孩子的爱丽丝在文学世界里是一个新开端,一种游戏,一个自转的轮子,一种原始的运动和肯定。
在小说《说吧,记忆》中,纳博科夫借用小说人物之口再次提及卡罗尔的这部杰作,并且用书中的一幅插图做了比喻,在他笔下那里,托尔斯泰与爱丽丝可以并置在一起:“我的眼睛,仍在因眩目的雪而剧痛,一直试图破解近旁的墙上一幅所谓“凸印的”托尔斯泰像。像《爱丽丝漫游奇境记》中某一页上的老鼠尾巴,它完全是由印刷材料组成的。”
从1865年初版《爱丽丝漫游奇境记》以来,近150年的时间里,插图或绘本成为这部作品的一大亮点。纳博科夫似乎对此印象颇深,还曾亲自上阵,很早就翻译了《爱丽丝漫游奇境记》的俄语版。在写于1970年的《周年日记》里,他透露了自己把“爱丽丝”翻译成了俄国的“安妮亚”。
美国学者西蒙·卡林斯基是纳博科夫书信的第一个编辑人,他专门就此写过文章,题目即是《N的俄国化的刘易斯·卡罗尔》,说的是纳博科夫艺高人胆大,把《爱丽丝漫游奇境记》译成了《安妮亚漫游奇境记》。“爱丽丝”摇身一变,成了一位典型的俄罗斯小女孩“安妮亚”,并且爱丽丝不再背诵莎士比亚作品,而变成了安妮亚背诵普希金的作品,英国的威廉大帝变成了基辅中世纪的王子弗拉基米尔,英镑也换成了卢布。
纳博科夫说自己之所以有机会被韦尔斯利学院聘请做讲师,原因之一或许就是因为这本“稀少的”译作。爱丽丝“变形”到了俄罗斯文学里,“再生缘”多亏纳博科夫。所以也难怪先锋艺术家要打趣这位作家,俄罗斯艺术家奥雷格·库里克的系列自拍作品即命名为《爱丽丝与洛丽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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