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春雨,润泽万物。大街上,白玉兰开得正旺,一树一树,争奇斗艳。山林间,嫩绿的春笋冒出了新尖,如雏鸟破壳。这个时节,外出踏青,或山中挖笋,都是一种惬意的享受。
晴日午后,母亲背上竹篓和锄头,换上干活时才穿的旧衣服。我满怀好奇,刨根问底。母亲才告诉我,要去山林间挖笋。我没有挖过笋,顿时起了给母亲帮忙的念头。于是,我也换上不经常穿的旧衣服。
时值仲春,山林间珍藏的小路上,百花齐放,姹紫嫣红,如举着色彩斑斓的酒杯,共赴春日的筵席。昨夜雨水,早已不见踪迹,稻苗长得更高了,也更绿了,仿佛在等待一场气势恢宏的秋收。我跟随在母亲身后,抱怨道:“山路真难走。”母亲不时出声安慰我:“快到了。”
一路上,干活的农人很多。有的在疏通堵塞的沟渠;有的在给新种的豆角搭架;还有的在菜园中除杂草。一部分是我的邻里,另一部分是我的乡亲。我母亲走在前头,和经常碰面的乡邻打起招呼,闲聊几句琐事,时不时介绍我的身份。我也点点头,问候一句:“叔,婶,伯。”
春风一吹,消解人们身上的倦意。一片野生的竹林,映入眼帘,如一支支苍翠的笔,在大地上书写春天的内容。风吹竹响,山林间的寂静和空旷,让人心旷神怡。我打算就地休息一下。母亲却开始挖笋了。雨后春笋,又嫩又脆,拨开它们掩饰的外壳,仿佛一块洁白无瑕的美玉。母亲在山坡上锄得很细致,小心挖开竹笋周边的泥土,然后用手往旁边挪动,一掰一声脆响。我看母亲掰得熟练,便打算亲自试试。选好一颗竹笋,不论我怎么使劲,都没能掰动。母亲说:“挖得少了。”于是,我继续深挖。途中,只听咔的一声,给掰下一半。看似简单的活,做起来却并不那么容易。在我思索之际,母亲早已掰下一行竹笋,整齐堆放在一起。我不由得有些烦闷,暗自加快了挖笋的速度。即便有的断了,有的裂了,还有的碎了,但我还是乐此不疲。
母亲出声打断了我,让我好好挖,不要浪费。我反驳道:“这有这么多竹笋,怕啥。”母亲却停下了手里的活,耐心告诫我:“再多也不能浪费。剩下的竹笋可以留给其他人挖。”我听后,迟疑片刻,不再反驳,开始放慢挖笋的速度。到最后,虽然只挖了几颗完整的笋,但母亲还是向我投来赞许的目光。
日落西山,倦鸟归巢。我们将挖开的泥土重新填上,将掰下的竹笋全部放进背篓。我主动接过母亲的背篓,走在前头。鹧鸪在草丛中鸣叫,海棠花关上了窗子。农田里,山野间,农人也变得稀少了。我们沿着来路回家,一路上,什么都没有说。
乡下的夜晚来得早,月亮高高挂在夜空,银辉下的星辰,如一串古老神秘的项链。我放下满是泥土和春笋的竹篓,返回房间,简单洗漱。母亲却不得闲,转身去了厨房,生火做饭。我家的厨房很小,一个灶台,一张灶神像,一个餐桌。这个不大的厨房,我母亲用了小半辈子都没有走出。
炊烟升起,如写给远方的书信。我母亲的厨艺很好,春笋炒腊肉更是她的拿手好菜。只见她将脆嫩的竹笋取出,洗净,切片,焯水。再从橱窗中拿出过年时自晒的腊肉,在锅里翻炒。香气溢出,让人满口生津。我们品尝这小半天的劳动成果,所有的付出都显得那么值得。
吃过晚饭,夜色更深了,每一户灯火都逐渐熄灭。整个村庄,顿时安静了下来。厨房里的灯还亮着,我母亲将剩下的竹笋打理好,打算次日送去外婆家。
食春笋,知春味。今逢春风来,春雨至,万物生,山林间的春笋又冒出了新尖。我在他乡,和朋友在一间餐馆小聚,回味起故乡的春天。
见习编辑:郑欣宜
责任编辑:周伟
来源:中国青年报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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