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我坐着绿皮火车路过德令哈沙漠的时候,见到了最美的戈壁日出。我不止一次地向朋友描述,“破晓”有着怎样深远的涵义。那是一种撕破绝望的力量,给予人无穷的希望。美和诗意,大多数的时候只能意会,难以言传——因此前几日朋友问我,寒假想要去稻城亚丁玩,倘若一定要在日出和夕阳两景之中作出选择,我便答他:我大概率会选择去享受日出。
事实上,2023年我拍下的第一张日出相片,便是关于稻城亚丁的,但并不是在稻城县著名的5A景区内,而是在凉山彝族自治州木里藏族自治县。我在陇撒牧场的当地牧民家借宿了一晚,翌日清晨登上玛娜茶金观景台,在距离“三怙主神山”15公里的地方,拍摄了夏诺多吉、仙乃日和央迈勇三座雪峰同框的“日照金山”照片。我特别兴奋,因为大约在95年前,约瑟夫·洛克曾到这一带探险考察,并首次拍下藏语称为“贡嘎日松贡布”的雪山照片,就在差不多的位置。
我清晰地记得那天清晨,一开始天空和雪山都是粉红色的,波浪云的朝霞被逐渐晕染为橙色,向连绵的山峰上蔓延。早上8点整,“当太阳射出光芒来亲吻它们时,山巅霎时幻化成了金黄色”,眼前景象竟与洛克当年的表述如出一辙。甚至因为云层时而遮掩了阳光,阳光又时而掀开云幕,日照金山的神奇景象在三座神山上轮番上演,真是蔚为壮观。
我相信很多摄影爱好者和我一样,偏爱日出、破晓、日照金山的创作。原因虽各不相同,但有一点思路是相似的:日出之美是一种永恒的希望象征。夕阳固然也无限美好,只是近黄昏。做一个“追落日的年轻人”不难,但想要去追逐日出则更具挑战,也愈加折磨我这样的中年人。
起早和贪黑,这是摄影者的基本素养,一天中最佳的出片时间也在这一刻。我扛着相机蹲守过云南德钦的梅里雪山,在尼泊尔博克拉萨朗科特拍过鱼尾峰的晨曦,也在转山冈仁波齐的时候,幸运地邂逅东方破晓将北壁炼成火红。这些太阳光的投射,就是造物主在挥动画笔,创造出美得溢于言表的杰作。雪山本就是纯洁的象征,再染上了光泽,发出金色、红色的光芒,就更加显得庄严和神圣了。
在冬季,要克服的困难比平时更多一些。谁不想在温暖的被窝里多待一会儿呢?有一年冬天,我特地跑去漠河拍日出。那经历说来就更显得自虐。零下二三十度的清晨,我不得不把自己裹得跟粽子似的,连同三脚架,杵在厚厚的雪地里,等待黎明破晓,那叫一个冷啊。但奇妙的是,太阳初升上来,人立刻就变得精神抖擞了。天地之间的颜色有了区分,一个亮点从俄罗斯那边的山头抬起,微弱的光渐渐变得猛烈,光束很快四散开来。这对于苦苦守在冰天雪地里的人而言,真是莫大的鼓舞。混沌的天地也醒了,万物有了滋养的源泉。
一日之计在于晨,与其说追逐日出是为了追求美,不如说我们更讲求人生的各种仪式感,为了自我定义并赋予其意义。我曾认真地选择在元旦当天,去北京天安门广场看升旗仪式,用这种方式祈愿自己能够在新的一年里始终元气满满。你可能知道,升旗仪式的时间跟着日出时间点在变,但是你大概不晓得,每个月的第一天,升旗仪式都是有军乐团现场演奏国歌的,并且元旦这一天还会放飞和平鸽——早起何止赚一天,感觉赚了一整年呢。
我也有心血来潮凌晨去爬东岳泰山的经历,自认为一定会在山顶欣赏霞光万丈,但吃了没有看准天气预报的亏,最终既没能寻见日出,也没能观到云海,头发丝上凝了晨雾中的水珠,悻悻然坐缆车下山;为了避开长城上汹涌的旅行团,我也曾不止一次赶在景区开门的第一时间,爬上长城去看日出。我会大胆地预判太阳该从哪一座敌楼的身后升起,成群结队飞向天空的鸟儿会为我提供线索……
这么回忆起来,我当真是更为偏爱日出的。每当我心情低落时,或是自忖必须得振作精神了,都会想到去寻找朝阳。最直截了当的方式,就是打的去趟“法师桥”乍浦路桥,看这座海纳百川、大气谦和的城市是如何苏醒的。拍完外白渡桥和“外滩三件套”,沿着苏州河或北外滩走一走,去大街小巷寻觅人间烟火气,心情自然会豁然开朗。
2023年的余额已然不足。这一年,我们都实现了多少小目标呢,又有多少梦想仍是漂亮的肥皂泡?这些都不重要。只要明天太阳照常升起,不如早起去看一场日出。杲杲冬日光,明暖真可爱,这是本年度依然能攥紧在手里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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