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相信, 是死亡之外的某些东西毁了你

我想要相信, 是死亡之外的某些东西毁了你

首页角色扮演创世神起更新时间:2024-08-03

《不定的时刻:莱维诗选》是意大利作家、大屠*见证者普里莫·莱维的诗歌结集,共收录莱维毕生写作的84首诗歌。在这本诗集中,莱维以饱满的感情,锻造了堪称经典的奥斯维辛诗歌——它们将真、善、美融为一体,既以最深邃的目光审视了一个幸存者、见证者乃至一群受难者的苦难心灵,又以最凝练的方式展现了这位20世纪文学巨擘对犹太人大屠*的记忆与反思。此外,莱维也思考人生、关注自然,展现出他文学的另一面。

他的诗歌击败了西奥多·阿多诺的宣言——“在奥斯维辛之后写诗是野蛮的”。

——《巴黎评论》

- 普里莫·莱维 -

意大利犹太人,作家,化学家,奥斯维辛174517号囚犯。

1919年,莱维生于意大利都灵;1943年,他因参与反法西斯运动被捕,后被遣送至集中营。战争结束后,他回到故乡都灵生活。在此后的人生中,他从事工业化学这一行当30年,同时作为一位作家,写作了“奥斯维辛三部曲”(《这是不是个人》《休战》《被淹没与被拯救的》),以及其他建基于其化学家身份和大屠*幸存者经历的小说、散文和诗歌作品。1987年4月11日,莱维从他出生的房子坠落身亡。

幸存者

——致B. V. [1]

自那时起,在不定的时刻,

自那时起,在不定的时刻,

那痛苦回返:

直到它能找到人来倾听,

我里面的这颗心燃起火。

又一次他看见同伴的脸

阴沉地显现于最初的光,

灰暗地笼罩在水泥灰中,

在迷雾中如此模糊,

在不安的睡眠中染着死亡之色:

夜里,在梦的重负下

他们的下巴翕动,

咂巴着一块不存在的萝卜。

“退后,离开这儿,被淹没的人,

走开。我不曾侵夺过任何人,

不曾抢过任何人的面包。

没有人替我死去。没有人。

返回你们的雾中。这不是我的错,

要是我活着并呼吸,又吃又喝又睡和穿衣。”[2]

1984 年 2 月 4 日
注:
[1]B. V. 指布鲁诺·瓦萨里(Bruno Vasari),他是“被驱逐者协会都灵分会”主席。瓦萨里曾在1945年出版了关于毛特豪森集中营的回忆录《死亡野营》,他认为集中营幸存者之所以能幸存,并非靠狡猾和残忍,而是靠道德的力量。而莱维在其著作《被淹没的与被拯救的》中表达了不同的观点:最好的人都死去了,不好的人却活了下来。
[2]参看但丁《神曲·地狱篇》第三十三篇第一百四十一节:“我相信你在欺骗我,因为勃兰加杜利亚没有死;他还在吃、喝、睡觉和穿衣”。(朱维基译)

- 在所有文明中,

即使是无文字的文明,有许多人,或有名或无名,自感需要用诗歌表达自身并委身其中,于是他们分泌出诗的物质,对自己、邻人和宇宙说话。这些诗的物质,或浓烈或黯淡,或短暂或长久。诗歌必定产生于散文之前。我们谁不曾写过诗呢?

我是一个人。我也会在“不定的时刻”,屈服于这种冲动,仿佛是遗传基因使然。在某些时候,较之于散文,诗歌更能理想地表现思想或形象。我说不出为何,也从不为此挂心:诗学理论我所知寥寥,他人的诗歌我亦涉猎不多,我不信仰艺术之神圣,也不认为我的这些诗有多好。我只能向未来的读者保证,这些诗都是我的产物,在罕有的时刻(平均每年不过一次),它们渐渐地自然成形,使我理性的另一半感到新奇不已。

普里莫·莱维

1984年

Martine Franck MOROCCO. Agadir. Beach run by Club Med.

1944年2月25日 [1]

我想要相信,

是死亡之外的某些东西毁了你。

我想描述那种力量,

那时我们曾凭靠它来渴望

(我们已淹没)

渴望能再次一起

自由行走在日光下。

注:
[1]莱维研究专家汤姆森(Thompson)称,这是诗人悄悄写给芳达·玛斯托(Vanda Maestro)的一首情诗。芳达·玛斯托曾在都灵大学学习化学,与莱维一同被捕。在被运往奥斯威辛集中营的路上,莱维与她坠入爱河。1944年10月30日,她死于奥斯威辛集中营毒气室。

歌唱

……可当我们开始唱起

那些美好、愚蠢的歌,

仿佛恒常事今又再行,

万事万物重回从前。

一天只是一天:

七天组成一周。

*戮,于我们恍若恶事;

死亡,已然遥远。

岁月匆匆流逝,

可仍有如此多在我们面前!

我们重又变回年轻人:

不是烈士,不是恶徒,不是圣人。

只要我们开口唱,

凡此种种就会走进脑海;

但它们像云一样,

难以描述。

1946 年 1 月 3 日

周一

有什么比一列火车更悲哀?

它必须按时离开,

只有一种声音,

只走一条路线。

没什么比一列火车更悲哀了。

或许一匹拉车的马除外。

套在两车杆间,

甚至不得旁顾。

它的一生就是行走。

而一个人呢?一个人不悲哀吗?

倘若他长久活在孤独中,

倘若他相信时间已终结,

一个人也是个悲哀的东西。

1946 年 1 月 17 日

奥斯维辛集中营 | Bruno Barbey POLAND. Auschwitz. 1967.

弗索利的日落 [1]

我知道一去不返意味着什么。

透过铁丝网

我看见太阳落下并消陨;

我感到自己的肉身

被老诗人的诗句撕裂:

“太阳落下了还能再升起:

而我们,一旦短暂的光亮逝去,

只能在无尽的暗夜里永久沉睡。”

1946 年 2 月 7 日
注:
[1] 弗索利(Fossoli),在意大利中部城市卡尔皮(Carpi)附近,纳粹德国建立的囚犯转运营,莱维曾从这里被转运至奥斯威辛集中营。

女巫 [1]

长时间在毯子底下

她把蜡紧紧捂在胸前,

直到它变得柔软且温暖。

而后她起身,温柔而仔细地

用一只多情而耐心的手

为她心中的男人

雕刻出鲜活的肖像。

完成后,她将肖像

与橡树叶葡萄树叶橄榄树叶一起

投入火中,让火吞噬。

她感到自己将痛苦而死,

因为咒语起效了。

唯有此刻她才能哭。

阿维利亚纳,1946年3月23日。
注:
[1] 这首诗取材于莱维的一位女助手菲莉丝·芳提诺(Felice Fantino)所讲的智慧女人的故事,这样的故事流传于皮埃蒙特乡村。

阿维利亚纳 [1]

天可怜见那些辜负月圆的人,

一月仅有一次月圆。

可恨这乡村,

可恨这愚蠢的圆月

平静祥和地照着

就好像你在我身边。

……甚至还有一只夜莺,

仿佛从上世纪的书里飞出;

可我把它赶跑了,

远远地,赶到水沟另一边:

它放声歌唱而我却子然一身,

着实令人难以承受。

一群萤火虫,我任其飞舞

(它们聚集在小路上闪烁):

并非因为你们名字相似,[2]

而是由于这小生灵如此温柔可人

让所有烦忧烟消云散。

如果有一天我们想分离,

或有一天我们想结婚,

我希望日期落在七月,

萤火虫无处不在,

就像今晚这样,当你不在我身边。

1946 年 6 月 28 日
注:
[1]这是莱维与后来的妻子露西娅约会期间写给她的诗。阿维利亚纳(Avigliana),都灵省的一个市镇,莱维曾在此工作。
[2]莱维妻子的名字“露西娅”(Lucia)与意大利语中的“萤火虫”(Lucciole)发音相似。

Elliott Erwitt. Herat. 1977.

致阿道夫·艾希曼[1]

风自由不羁穿行于我们的原野,

大海生生不息永恒拍打我们的沙滩。

人肥沃土地,土地予人花与果:

他活在劳苦与喜乐中;他盼望,恐惧,生养众多。

……而你来了,我们的宝贵敌人,

遭弃绝的造物,被死亡包围的人。

如今你还能说什么,在我们的集会前?

你要对神起誓?何种神?

你要欢喜地跳进坟墓?

或你要到最后,像个勤奋工作的人,

叹息生命太短,而艺术太长,

惋惜你的工作未完成,

一千三百万人依旧存活?

死亡之子,我们不愿你死。

愿你比活过的人活得更长:

愿你无眠地活过五百万个黑夜,

愿你每夜被所有人的苦难造访,他们曾看见

大门在身后关闭,挡住了回去的路,

黑暗四处弥漫,空气中填满死亡。

1960年7月20日
注:
[1] 阿道夫·艾希曼(Adolf Eichmann,1906—1962年),纳粹德国高官,也是在犹太人大屠*中执行“最终方案”的主要负责者,被称为“死刑执行者”。1960年5月11日在阿根廷被逮捕,并被秘密运至以色列。1961年2月11日艾希曼于耶路撒冷受审。同年12月艾希曼被判处有罪,1962年6月1日艾希曼被处以绞刑。

上岸

幸福的是抵达港口的人,

将大海和风暴抛在身后,

他的梦已死或从未诞生;

坐在一家不来梅啤酒馆,

在炉旁饮酒,心绪平静。

幸福的是仿佛已熄火焰的人,

幸福的是如同河口沙砾的人,

他放下重担,擦擦额头,

在路边歇息。

他无所惧无所望无所盼,

只是定睛凝望落日。

1964 年 9 月 10 日

普林尼 [1]

别拦我,朋友们,让我起航。

我不会走远:只是去另一个岸;

我想近距离观察那黑云,

它形似松树,正从维苏威山上升起,

我想找到这奇异之光的源头。

侄子,你不想随我同去?好,就待在这儿做研究。

誊写昨天我交给你的笔记。

你无须害怕灰烬:灰烬摞灰烬,

我们本是灰烬,还记得伊壁鸠鲁的话吗?

赶快,备好船,天已昏黑,

夜晚落在正午,一种从未见过的迹象。[2]

别担心,妹妹,我谨慎且专业,

光阴压弯了我脊背,但并未虚掷。

不久后我定会回来,只须给我时间

渡过海,观察此现象后返回,

明日为我的书写下新的一章。

我希望,我的书将长存几个世纪,

纵使我这副老皮囊里不停旋转的原子

溶解于宇宙的涡流,

或重生于一只鹰、一个女孩、一朵花中。

水手们,听我的:推船出海。

1978 年 5 月 23 日
注:
[1]普林尼(Plinio),这里指老普林尼,其侄子为小普林尼。生于公元23年(一说24年),古罗马百科全书式的作家,以其所著《自然史》而著称。公元79年8月24日,为获取维苏威火山爆发的第一手资料,他独自前往观察。肺部本来就不好的他吸入了过量的有毒气体,随即中毒身亡。
[2]指火山灰遮暗了中午的天空,宛如黑夜。

SA. Utah. Monument Valley. 1982.丨Raymond Depardon

去山谷

四轮马车往山谷缓缓行进,

烟雾挂在树丛,苦涩地发蓝,

最后一只蜜蜂,徒然嗅着秋天的番红花;

崩塌的山石,淹在水中,无声地颤抖。

薄雾瞬时升起于落叶松林,仿佛受到召唤:

我追寻这薄雾,却徒劳无功,脚步沉重而蹒跚,

不久又将落雨:这个季节已走到尽头,

我们的半个世界蜿蜒走进冬天。

属于我们的所有季节行将结束:

我这尚未衰颓的身躯还会听从我多久?

生活与爱,为时已晚,

来不及凝望天空,理解这世界。

是时候俯身

走下山谷,沉默无言,

栖身于我们的烦忧之影。

1979年9月5日

游击队员 [1]

你们在哪里,所有山谷中的游击队员,

泰山,卷毛,老鹰,闪电,尤利西斯?[2]

很多安眠在庄严的墓地,

幸存的人今已鬓发苍苍

给他们的孙辈追述

在记忆日渐模糊的那个年代

他们如何打破德军封锁,

而昔日的战场如今升起了滑雪缆车。

一些人买卖地产,

其他人啃国家养老金

或在市政委员会中添了皱纹。

站起来,老伙计们:我们永无复员之时。

让我们重聚,返回深山,

脚步蹒跚,气喘吁吁,膝盖僵硬,

众多冬天堆积于我们脊背,

对于我们,小道将陡峭难行,

床铺硬邦邦,面包干硬。

我们将彼此对视,恍若陌生人,

满腹猜疑,暴躁易怒,面色阴郁。

一如当初,我们将格外警觉

以防敌人在破晓时突袭。

何种敌人?人人皆为自身的敌人,

每个人皆被自己的边界撕裂,

右手是左手的敌人。

站起来,老伙计们,你们自我的敌人:

我们的战争永无完结。

1981 年 7 月 23 日
注:
[1] 原文为“Partigia”,是皮埃蒙特山区对“partigiano”的缩写,特指机动灵活、富有决断力的游击队员,莱维被捕前曾参加皮埃蒙特山区的游击队。写这首诗时,诗人已六十二岁,他召唤年老的游击队员加入一场新的战争,对抗岁月与他们分裂的自我,因为敌人不只在外部,也在内部,记忆与遗忘,仇恨与爱,彼此的战争永无止息。
[2]曾为游击队员的秘密代号。

奥斯威辛集中营 | Mark Power POLAND. Oswiecim. Auschwitz concentration camp. January 1990.

写作时,我找到了一种短暂的平静,感到自己又变成了一个人,像每个人一样,既非烈士,也非恶徒,也非圣人,就像一个刚刚成家的人,面向未来而非过去。

——普里莫·莱维

作品

看,完成了:再也不碰它了。

手中的笔此刻多么沉重!

不久前它还那样轻盈,

如水银般鲜活:

我只须跟随它,

它指引我的手

就像明眼人引导盲人,

就像一个女人领你跳舞。

此刻停下,作品已完成,

精心打磨,臻于完满。

若拿走一个词

它就会裂开个窟窿流出血清。

若增加一个词

它就会突兀如一颗丑陋的瘤。

若变动一个词它就会刺耳

如音乐会上一只狗吠。

现在怎么办?如何放手?

每诞生一篇作品你就死去一点。

1983 年 1 月 15 日

珍珠贝

你,热血冲动,体形硕大,

对我的软体你所知多少

除了它们的味道?它们也能

感知冷与热,

海水中的纯净与杂质;

它们伸缩,遵循

内部无声的节奏。

它们饱餐时欢喜,饥饿时呼喊,

一如你,动如闪电的陌生人。

尽管我被禁闭于石质壳瓣中间,

我,一如你,也拥有记忆和感觉,

黏附在浅滩上,我是否占卜了天空?

我比你想象的更像你,

注定去隐藏秘密,

隐藏眼泪精子珍珠母和珍珠。

一如你,假如一块碎片损伤了我的外套膜,

我就日复一日地静静修补。

1983 年 9 月 30 日

给我们

给一些东西让我们摧毁,

一朵花,一个安静的角落,

一个教友,一个法官,

一座电话亭,

一个记者,一个叛徒,

一个敌对阵营的支持者,

一根灯柱,一个井盖,一个长凳。给一些东西让我们损毁,

一面石膏墙,蒙娜丽莎,

一片挡泥板,一座墓碑。

给一些东西让我们强暴,

一个腼腆的姑娘,

一个花坛,我们自己。

别小看我们:我们是先驱,是先知。

给我们一些东西来焚烧、攻击、粉碎、割裂、诽谤,

好让我们有存在感。

给我们一根警棍或一杆纳甘步枪。

给我们一支注射器或一辆铃木车。

怜悯我们。

1984 年 4 月 30 日

uardian Angel | Photography by Patti Smith

一处山谷

有一处山谷只有我知道。

要到那里不容易。

谷口有巨石,

树丛,隐秘的浅滩与湍流,

路上只有隐约的足迹。

大多数地图都没有标示;

是我独自一人探寻到路,

有许多年

我常常在其中迷路,

可这并非浪费时间。

我不知谁先到的那里,

也许有几个人,也许没有:

这没关系。

石壁上留有痕迹,

一些很美,可全都很神秘,

一些显然并非出自人之手。

谷底有山毛榉,桦树,

高处长着落叶松和冷杉

瘦削如常,当春天来临,

第一只土拨鼠欢腾,

春风窃取众树的花粉。

更高处有七片湖,

湖水一尘不染,

纯净,漆黑,冰凉,深邃。

在此高处植物

不再生长,但在山坳处

挺立着一棵坚强的树,

茂盛而青翠,

还不曾有人为它命名:

也许是《创世记》里的那棵树。

它四季开花又结果,

即使大雪压弯了树枝。

它的树干上带着古老的伤疤,

一滴苦涩的黑色树脂

滴下,万物俱忘。

1984 年 10 月 29 日

白白死去之人的歌 [1]

请坐下来谈判

如你们所愿,老谋深算的政客们。

我们会把你们围堵在华丽的宫殿,

让你们好吃好喝好睡,

好让你们讨论和谈判

我们和你们孩子的生命。

愿创世的一切智慧汇聚

赐福于你们的头脑,

引你们走出迷宫。

而我们会在外面的寒风中等待,

白白蒙难的死亡军团,

我们来自马恩河和卡西诺山[2],

来自特雷布林卡,德莱顿和广岛[3]:

与我们一起的还有

死于麻风病与沙眼病的人,

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失踪者[4],

柬埔寨的死者和埃塞俄比亚垂死的人[5],

布拉格的谈判者,

加尔各答倒在血泊中的人[6],

博洛尼亚被屠*的无辜者[7]。

你们有祸了,倘若你们未达成协议:

我们将紧紧抱住你们不放。

我们不可战胜因为我们已被打败,

我们受不到伤害因为我们已死去:

我们嗤笑你们的导弹。

坐下来谈判

直到你们口干舌燥:

假如毁坏与羞耻不停止,

我们将用我们的腐败物溺死你们。

1985 年 1 月 14 日
注:
[1]这首诗写于美国和苏联关于削减核武器的谈判期间。
[2]马恩河战役,发生于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英法联军和德军共伤亡约五十万人;卡西诺山地之战,指1944年1-5月在意大利中部战役中盟军同德军展开的四次激战,交战双方共死亡约五万人。
[3]特雷布林卡集中营,纳粹德国修建的灭绝营,位于波兰东北部,约八十万犹太人在此遇害;德莱顿大轰炸,指1945年2月13日到15日两天内,英美联合空军对德莱顿的大轰炸,他们投掷了大量燃烧弹和烈性炸药,致使约三十万人死亡;广岛核爆,导致二十多万人遇难。
[4]1977年阿根廷发生军事政变,成立了军人独裁政府,该政权在其后的白色恐怖时期大肆逮捕异议人士,全国失踪者达三万人。
[5]柬埔寨在红色高棉统治时期,全国三分之一的人口被处决;1983年至1985年,埃塞俄比亚发生了大范围饥荒,超过四十万人死亡。
[6]指1946年8月16日发生在印度加尔各答的宗教大屠*,印度教徒与穆斯林教徒互相*戮。
[7]博洛尼亚大屠*,指1944年发生在意大利博洛尼亚地区农村的纳粹大屠*。

奥斯威辛集中营里的假肢展览 | Erich Hartmann POLAND. Oswiecim. 1994.

基大利的歌 [1]

你认不出我们了吗?

我们是“隔都”[2]的绵羊,

被修剪了千年,沦为受害者。

我们是裁缝、眷录员和合唱队指挥

凋萎在十字架的阴影下。

如今我们知道了森林里的路,

学会了射*而我们却在靶子上。

若我不为我,谁人为我?

若不如此,如何?若非此时,何时?

我们的兄弟已升上天空

穿过索比堡和特雷布林卡[3]的焚烧炉,

他们在空中给自己掘一座坟墓。

只有我们少数人得以幸存

来纪念我们那些被淹没的人,

为复仇和见证。

若我不为我,谁人为我?

若不如此,如何?若非此时,何时?

我们是大卫的子孙,马萨达堡[4]的抵抗派。

我们每个人兜里揣着

打烂歌利亚头颅的石头。

兄弟们,离开死亡统治的欧洲:

我们将一同爬向那土地,

在他人中间重新成为人。[5]

若我不为我,谁人为我?

若不如此,如何?若非此时,何时?

注:
[1]基大利(Gedale),莱维在小说《若非此时,何时》中虚构的一位犹太诗人歌手,组成了“基大利之队”。
[2]隔都(Ghetto),特指“犹太人隔离区”。
[3]索比堡(Sobibor)灭绝营,位于波兰卢布林地区索比堡村附近,建于1942年3月,约二十五万犹太人在此遇害。
[4]马萨达城堡(Masada),是两千多年前犹太人在罗马人的进攻下坚守的最后一座壁垒,抵抗失败后,城堡中的九百六十七名犹太人选择了集体自*。马萨达之后,犹太遗民开始了在世界各地长达十九个世纪的流浪。
[5]参看以色列国歌《希望》中:“我们的心并没有死亡,两千年来唯一的希望:做个自由人再次回我的故乡”。

托付

不要惊慌,倘若工作繁重。

我们需要你,因为你尚未倦怠。

你的感觉尚未麻木,仍能听到

自己脚下空洞的声响。

重新思考我们犯下的错:

在我们中间,曾有人

盲目地追寻,

如同被蒙上双眼的人反复勾画一幅草图,

有人像海盗一样起锚远航,

有人耗尽心力。

惶惑不安的你们,帮帮我们。试一试,尽管你们不安,

因为你们不安。看一看

我们的怀疑与信念

能否不再令你们反感和厌恶。

我们从未如此富足,可周围却

萦绕着不腐的恶魔,

它们饥饿难耐,伺机捕获。

如果你看到碎石废墟或

腐臭的垃圾场,不要害怕:是我们空着手将其清理

在我们像你们这样的年纪。

继续前进,尽你所能。我们

梳过彗星的鬃毛,

破译了创世的奥秘,

踏上了月球的沙地,

建造了奥斯维辛毁灭了广岛。

看:我们并非庸碌无为。

困惑的你们,肩起重担吧;

不要叫我们老师。

1986 年 6 月 24 日
内容选自《不定的时刻:莱维诗选》,[意]普里莫·莱维 著,武忠明 译,三辉图书 | 中信出版集团,2018年10月。

题图: Contempory Jewish Center of Documentation. 当代犹太人史料文献中心 | Martine Franck France. Paris.

#飞地策划整理,转载提前告知#

首发于飞地APP,更多内容请移步飞地APP

策划:丛琪丨编辑:丛琪、烧酒(实习)

投稿邮箱:contribution@enclavelit.com

推荐阅读

即便是蚤痕,在少女身上也是美的

没有不孤独的人

生命的深刻才是诗歌意义上的深刻

重 要 TIP:

进入公号主菜单点击文章索引,

输入关键词即可索引所有号内相关文章!

查看全文
大家还看了
也许喜欢
更多游戏

Copyright © 2024 妖气游戏网 www.17u1u.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