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雪凝辉.哈尔滨百年江湖23

残雪凝辉.哈尔滨百年江湖23

首页角色扮演残雪凝辉录更新时间:2024-06-05

秋林,能令几代哈尔滨人耳熟能详记忆犹新的两个字。当年,哈尔滨各个区的中心都有一个能满足当地购物的商店。香坊的“通乡”,动力的“和平”,道外的“四百”,太平的“二商店”。但哈尔滨人真正需要在重大场合用的物品,还是不惜乘坐拥挤的车辆,远赴秋林购买。摆放在秋林的商品,就是质量和信誉的保证。

恢宏壮观的欧式建筑风格大楼,豪华精致的内部装修,彰显哈尔滨百年商业底蕴和担当。那些年,在“秋林公司”上班,是令人羡慕的工作。谁家娶到秋林的媳妇儿,这家在街谈巷议中肯定是备受瞩目的。

秋林公司位于哈尔滨的龙脊东大直街和果戈里大街〈原来叫新商务街,义洲街,国课街,奋斗路〉交汇处,造型像一支欲展翅腾飞的巨鹰。它的东南总长173米,过往的人流经常在它东大直街靠阿什河街的门走进,穿越摆满琳琅满目商品的柜台,再从位于果戈里大街的门走出,那个门附近就是红肠,大列巴等食品柜台,哈尔滨人认为只有摆在秋林公司的红肠才是正宗的秋林红肠,红肠和“大列巴”的柜台前,每天都列成长队。

1868年,俄国人伊.雅.秋林在伊尔库兹克组建秋林公司。1898年,中东铁路建设伊始,该公司便派员来哈尔滨筹划设立分公司。1900年5月,秋林公司在俄侨聚居地香坊开业,地址是军政街〈香政街〉与草料街〈香坊大街〉交口处。1902年,搬到了秦家岗〈南岗〉现今位置。1904年开始兴建大楼,1908年竣工并投入使用。秋林一开始只是带有地下室的二层建筑,直到七十年后的1978年,才开始在原有基础上增加了两层,变成了今天的四层建筑。1966年文革时期改称“北方百货商店”,几个月后又称“东方红百货商店”。1978年更名为“松花江百货商店”,1984年恢复原名“秋林公司”。

这个百年老店每一层都沁润其独有的气息,深深的镌刻在一代又一代哈尔滨人的记忆深处。尽管“秋林”在2000年开始,因体制机制不适应市场需求,国内百货市场竞争日渐激烈,秋林公司的生存空间逐渐减少,走了下坡路,但秋林美味可口的食品,质量上乘的商品总是让人无法忘怀。秋林公司在果戈里大街一侧的四楼还有个友谊商店,那里西服革履彬彬有礼的营业员经常比顾客还多,顾客到这往往会望而却步,因为在这购物只能用“外汇券”。出现“友谊商店”那时,应该是秋林公司的全盛时期,尽管它的周围店铺林立。那时,“秋林”的身旁有“老七百”〈哈尔滨百货大楼〉,地下商业街,奋斗副食商店,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江南春饭店,国内最早的电影院“亚细亚”,“和平”。秋林地带离香坊,动力,太平,道外都不远,所以成了全哈尔滨市人公认的市中心。

2642米长的果戈里大街上,两侧精美的欧式建筑和那条穿街而过的马家沟河从1901年开始,就静静的凝视着整日摩肩接踵的走在它上面的人流,也包括很多外地慕名而来人。这条街发生了太多美好的故事,也因为它的繁华富庶引发了许多丑陋和罪恶。伪满时期,隐藏在“落马湖”近一个月的宾西土匪“占北海”勾结白俄匪徒契古木夫绑架日本药店老板森田城,当街打死出警的探员。那时,哈尔滨警察厅就在这条街的尽头。果戈里大街的尽头,一边是通往道里的要道霁虹桥,另一边的许公路〈一曼街〉下坡就是道外,那座威严宏伟的警察厅之所以选址于此,就是为了更方便更迅捷的保证这些主城区的治安,震慑心存侥幸的罪犯。然而它的身后,中马路南马路批发市场里,有众多欺行霸市的流氓,一箭之隔,就是盗贼多如牛毛的“大方里”,大方里的对面,就是“落马湖”。在往下,过了“毛子坟”,就是道里大流氓李九鹏开的一家敲骨吸髓令人沉迷无法自拔的赌场,那时,还没有太平区。

不只是输光的赌徒和四处游逛的賊,给这条富庶浪漫的长街带来混乱。中国最早的“敖连特”〈和平〉电影院和其对面建于1925年的“基干特”〈亚细亚〉电影院,那两个给几代哈尔滨人带来无数欢乐的地方,也是危机四伏的根源,那一带常常因为偷窃,拥挤,争抢,挑衅,女人而发生殴斗,这种殴斗都是缺少目的性的遭遇战,却更加残忍和凶险。

各个区野蛮成性的狠人来这玩,互相不认识,又都逞强斗狠,碰撞起来就是一场激战。也有像动力“杨馒头”,“陈三子”,道外“大黄毛子”,“南南”团伙专门来此“立棍”的。八十年代中期,南岗河沟街的流氓“大寡妇”纠集马家沟的“胖海”,“老丑”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手持凶器,在秋林门口,当街与七百“老板子”等打架斗殴,造成多人受伤,影响极为恶劣。

除了治安事件多,果戈里大街还有电子数码及众多小商品批发零售的“大世界”,曾经还有集邮门市部、长途电话局等,传呼,手机很多销赃渠道都在这,所以这条变换多个名字的百年老街,历来是治安管控最为严厉的一条街,整条街上尤其是秋林,奋斗副食一带更是警探,便衣,点子密布。

十三岁的少年袁克夫第一次“掉脚”,就是在秋林。

自从第一次“意外”的从那个穿马靴马裤的时尚先生兜里掏出十多元的巨款后,袁克夫尝到了有钱的甜头,并一发不可收拾。更重要的是得到意外收获后那种惊心动魄的感觉,演变成变兴奋刺激的心态像无数只蚂蚁,日夜噬咬着他的心。

神魂颠倒的袁克夫整日惦记再有新的收获。1958年的一天,他沿着“国课街”陡峭的上坡,来到了秋林。在秋林门口,袁克夫看了一眼即将西沉的落日,黄昏的到来,意味着商店即将打烊。鬼使神差般的各种想法还是驱使他快步走了进去,临近下班时间,商店里的人寥寥无几。二楼卖布的柜台前,他看见一个短粗胖撅着个屁股在和女营业员窃窃私语。就这样,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和一个没有想到这个时间还能钓到鱼的“钓鱼者”就这样撞到了一起。

显然,这个南岗分局短粗胖便衣想用裤兜里故意漏出的半张十元大票在空荡的商场里“钓”到一个真正的賊,那是天方夜谭。他倒是想用自己略显神秘的便衣身份钓这个端庄的营业员,偏偏袁克夫给了这人一次露脸机会。他瞥见漏出半截的十元钞票心头巨震,绕到那人身后,用手一拽,没拽出来,那人仍在和营业员说话,执著的再少年一用力,一半的钞票就被攥入手中。他从银行的伯父口中得知半张残币也能当钱花的谬论,手心里紧紧攥着半张钱不肯撒手,没走几步,“钓鱼”的便衣就在心上人面前将袁克夫人赃俱获。

当夜,袁克夫被扔进了南岗看守所。监号里脏,臭的程度超过了山东老家后院那个猪圈。之后,袁克夫多次被拘留,羁押,教养等,见到的都是被犯人整理的几乎纤尘不染的环境,再也没见过南岗看守所那样的地方。袁克夫和衣躺在一个破草垫子上,大半宿没睡着觉。不光是冷,饿,这是他第一次夜未归宿,担心咋跟大爷大娘解释。听着号里人低声细语,有两个是像他一样的偷东西,有两个是生活问题,其实就是“搞破鞋”进来的,还有打架的贪污的。挨到第二天八点多,早饭才送了进来,人手一个窝头,两根咸菜。只是中间褥子上坐着的一个中年人接过了拿油纸包的“槽子糕”,这人打开纸包,浓郁的香味立即飘了出来,袁克夫不干了,他放下手中的窝头,说,我也要吃槽子糕。满屋子人听后,哄堂大笑。管教“陈阎王”闻声而来,怒斥,大清早的,怎么回事。

一个人边乐边说,这小逼崽子,要吃槽子糕。带有浓烈南方口音的陈管教怒视袁克夫,厉声说,你呀,你要吃槽子糕啊,你出来。

“我让你吃槽子糕,我让你吃槽子糕!”本应轻柔婉转的吴侬软语在矮廋的管教嘴里变了调,监号旁的水房里,袁克夫饱餐了一顿管教的三接头皮鞋。这顿暴踢,彻底让袁克夫认识了银幕上机智正义警察形象的另一面。三天后,袁克夫被放了出来,他暗暗发誓,决不能在被送到这地方来了。人生第一次惨痛经历总是难以磨灭,不管一个流氓成了多大的“手”,对曾经第一次暴打他的人总是心存忌惮,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也是袁克夫以后的日子里很少在南岗区下手的原因。回到家,面对四处寻找袁克夫无果的大爷大娘,去江北同学家玩的解释行不通,他又饱受了一顿皮肉之苦。

已是深秋,树叶凋零。秋天总能让人想起不愉快的往事,袁克夫望着阴云密布下秋林标志性的穹顶,一下打消了去那买些巧克力酒心糖的念头,头一次去见“小上海”那个在博物馆上班的女朋友,应该带些礼物,他转身进入旁边的副食商店,买了一只表皮刷的油光锃亮的烧鸡,又买了一斤炉果。他想,在文雅如琴的人,还是得见肉亲。买完东西,拎着网兜,穿过小义洲街,走不远,就是博物馆。

临博物馆挺远,就看到穿的溜光水滑的“小上海”,难以掩饰内心的焦灼,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博物馆门口来回踱步。袁克夫心中一声叹息,女人,真的让这个平日智计百出的“小上海”乱了方寸。

“你看这天,马上就会落下大雨。”小上海看见袁克夫,迎上两步,拽着他就往博物馆里走。很显然,刘雅琴做了安排,两个门卫没有丝毫阻拦。袁克夫放缓脚步,他头一次来这个地方,在大厅里徜徉,对每一件锈迹斑斑的古代器物都有兴趣。

“一会,一会见好了面,我陪你慢慢看。”小上海拉着袁克夫胳膊快速穿过几个大厅,来到一个背景是一片草原,放着几具大型动物骨架的展厅停下,说“就在这里等她。”

窗外,乌云密布。大厅灯光暗淡,绿色的草原背景显得毫无生气,配以几只巨型动物骸骨,更显得厅内有种阴森之气。袁克夫素来胆大,背对着窗户轻轻一跳,一屁股坐在宽阔的窗台上,乐呵呵的问,你来过几次了。“小上海”没说话,眼睛睃巡前方大厅连接处,随时关注他的女人到来。袁克夫居高临下,手向前一探,把“小上海”趟绒夹克衣服左上兜揣着的烟掏了出来,说你抽一颗,挡挡这发霉的气味儿。

“小上海”连连摆手,说这可决不能抽烟,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正说着,袁克夫看见一个欣长身影,挺胸抬头,步履端庄的走了过来。

“小上海”露出笑容,说,她来了!

一袭墨绿色套装的刘雅琴步伐轻快,很快就走近两人,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用这个句子形容走来的女人恰如其分。

“袁子,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雅琴。”

袁克夫虎踞窗台,纹丝未动。十七岁的他当时应该是想为他的朋友挣得几分倨傲。

“你好,”刘雅琴微笑,她那一双女性少有的浓眉之下,齿如编贝。“常听亚铎说到你”刘雅琴大方的向袁克夫伸出右手,皓腕如霜雪。

“这个给你。”袁克夫没伸出手与之相握,顺手拿起窗台上装吃的网兜,正好放在刘雅琴伸出的手中。

“我给你俩带了好吃的。”刘雅琴翩然转身引领二人向厅后,进了一间小屋。屋内窗户窄而高,其时,窗外已是大雨磅礴,雨点紧密敲击窗棂,屋子里面显得静谧而昏暗。

“这是萝卜馅的,里面放了虾皮和粉条。”刘雅琴指着放在桌子上的几个苞米面菜团子说。看来,这种食物就是平日里刘雅琴眼中近乎奢侈的美食了。

“小上海”以身作则,抓起一个咬下一大口,故作享受状的咀嚼起来,啧啧称叹,好吃,好吃。对袁克夫来说,苞米面裹夹的任何馅料都毫无兴趣,也不想委屈自己,就说,咱们还是吃你手里的那些吧。

打开纸包,烧鸡的香味立即在窄小的室内弥漫开来。“小上海”主攻菜团子,可能也是想让心上人多吃一点难能可贵的烧鸡,刘亚琴啃起烧鸡,模样依旧文雅,不一会,烧鸡就变成大厅里展示的那些远古时代动物般光秃秃的骨骸了。大雨密集敲击窗户,发出的声音丝毫掩盖不了刘雅琴吐字清晰铿锵有力的话语。她向两人讲述了脚下这片黑土地深厚的历史,袁克夫第一次听说被盛唐册封的“渤海国”,渤海国广袤的土地,东边浩瀚无垠的大海,天空中翱翔的猛禽“海东青”。当听到渤海国的勇士们“三人胜虎”,智勇双全时,令他心驰神往。无论刘雅琴讲什么,“小上海”都听得津津有味。三个人相谈甚欢,一个多小时过后,刘雅琴起身告辞,要开始下午的工作了。“小上海”送至小屋门口,两人耳语几句,刘雅琴转身离去。

刘雅琴离开后,“小上海”和袁克夫挨个展厅转悠,结合刘雅琴刚才的讲解,让两人大开眼界。参观了大半个下午,累的精疲力尽,两人才尽兴离开。

雨势减弱,博物馆门口的屋檐下,“小上海”望着天边厚重的乌云,乌云中又浮现出王力敏那张阴沉的脸,“小上海”面色凝重又发起了呆。

袁克夫见状不忍,上前拍了拍小上海,说,王力敏就是一个分局的点子,他还能咋地,他手段还能高过市局的陶喜斌?我看,博物馆刘大姐对你的确也是情有独钟,你还烦啥愁,这个事,你千万不能着急。

见小上海面色稍缓,袁克夫又给他讲起了陶喜斌。

1958年,袁克夫头一次尝到拘留所的滋味,那一年还发生另一件事。那时,全国各地都在赶英超美大炼钢铁,袁克夫和他们的一小帮同学也在四处捡铁挖铜,九月刚开学没几天,几个人正在学校后操场闲逛,一个同学就指着荒草中凸起的坟包说,那里能不能埋着铁。

“整开它,不能允许灯下黑。”少年们都是精力旺盛,有一身使不完的力气,说干就干,袁克夫一声令下,几个人回到教室拿来工具挖了起来。不知是谁的墓,学校这么久也没清理,忙乎半天挖开的就是一堆腐烂的像豆腐一样的棺材板,连一根铁钉都没见着。失望之余,袁克夫一把棺材里的骷颅头拎了起来,用手上下掰弄下颌骨,对着同学做咬人状,刚才累的瘫坐在地的同学被吓得蹿了起来,一溜烟跑了。袁克夫发现这是个好玩儿的事了,用胳膊夹着骷髅头去水房冲洗,一路上引起很多同学惊叫,他越发觉得兴奋。第二天一大早,袁克夫第一个来到教室,他在骷颅头空洞的眼眶里安置了两个小绿色的电灯泡,嘴里放了一片红布当舌头,洋洋得意的看着自己设计的恶作剧,看能把人吓到什么程度。第一个进入教室的是女生,班里的学习委员,她推开教室门后,看到一个骷髅头眼放绿光,从嘴里缓缓伸出血红的舌头,当场惊叫一身晕倒在地。

恶作剧演大了。袁克夫当天就要被送往工读学校,在大伯苦求下,学校给他“计大过”处理。从此,袁克夫成了学校的另类,老师每天都对他冷嘲热讽,同学也像见瘟神一样躲着他。袁克夫在学校待不下去了,勉强支撑着几天,就再也不去了。每天早上,他背着书包说是去上学,实际上出门后就转过烟厂,沿坡而下,去那个让他深深迷恋的地方,有着浓郁生活气息之处——道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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