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刀客(武侠小说)

第一刀客(武侠小说)

首页角色扮演苍月合击蓝月至尊版更新时间:2024-05-11

一、东瀛武士

  一丝咸咸的海水的味道,随着海风扑面而来。

  藤堂落樱的鼻翼翕动了两下,目光穿过稀疏的柏树林,隐隐可见到海面上粼粼波光的闪动。

  他知道离海边的码头已经不远了。

  海风吹得藤堂落樱宽大的黑色羽织如海水般波动起伏,也吹得道旁的林木沙沙作响,但他的脸色依旧古井不波。

  他是一个标准的东瀛武士,冷鸷的脸庞上有一双闪动着锐利目光的眼睛,在他驾着马车在道上行驶时,警惕地察看四周。他的腰际别着一长一短两把武士刀,未出鞘就可以感受到它的凛然锋寒。

  马车前垂着的竹帘被风吹开,接着一颗肥胖的大头从中钻了出来,对藤堂落樱说道:“藤堂,快到码头了没有?”

  “马上就到。”

  那颗肥胖的大头点了一点,伸手扶正了头顶那嵌着一块白玉的锦帽,又往道旁左右看了一看,才把头又钻了进去。

  藤堂落樱不用看,也可以感受到马车中的贾员外的焦躁不安,其实他的心中也有一丝不安。

  从北京城到广东沿海这一路上,始终有人在跟着他们。虽然他们还未现身,但藤堂落樱知道来人都是为了这马车中的贾员外。

  虽然不知道这个姓贾的富商为何被人追*至离开中国、远渡东瀛,但自己受人之托,护送贾员外就是自己的责任。自己一路来始终不敢大意,凭着一个武者的感应,可以知道在背后紧紧跟着的人个个身手都是不弱,有一个甚至能发出刀气、剑气一类的锐寒气势。自己是个刀客,对这一类气势的感应特别敏锐。

  虽然被背后来人的实力弄得心痒难耐,但自己有保护贾员外的任务在身,也只好压下和对方一较高下的冲动,专心驾车前往前方的目的地。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这是自己自幼便开始遵循的武士之道。自己已经答应了别人,保护贾员外抵达东瀛,就不能在中途被其他事给耽误,反正后面追来的人若是不肯放弃赏金,那和自己动手是迟早的事,到时自己的刀就可以出鞘,饮上久违的鲜血了。

  马蹄声在这时骤然而起,两名骑士策马从道旁的树林中冲了出来,一左一右地跟在藤堂落樱驾驶的马车旁。

  这两名骑士显然骑术甚佳,他们的马匹始终和马车并驾齐驱,一边驰骋,一边打量着马车和驾车的藤堂落樱。

  藤堂落樱分别向左右两边的骑士看了一眼,又自顾自地驾车。

  左边那名骑士的模样甚是粗豪,下巴胡子拉渣,嘴角处还有一道刀疤,脚长手短,背负九环大刀,一看就知道是在黑道上混的。

  右边那名骑士也是个粗豪汉子,下巴光秃秃的,头顶上却是一头乱糟糟的长头发,乍一看似是顶了一个鸟窝。他的腰间别着一对镔铁短拐,油光呈亮。

  这两人互视一眼,接着哈哈大笑。

  左边那人笑道:“我还以为三万两黄金不容易拿到手,原来也不是那回事。”

  右边那人笑道:“是啊,保镖的也就一个东瀛武士,看样子没什么了不起嘛。看来这次我严跛子是要发大财了。”

  左边那人嚷道:“严跛子你别先高兴,咱说好的五五分账可得改一改了。改成四六分账,我六你四。”

  严跛子不满地道:“林大刀,你说改就改呀?凭什么你比我的多。”

  那背着九环大刀的林大刀瞪着严跛子道:“消息是我给你带来的,老子功夫又比你强,我当然要拿多点了。”

  严跛子重重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道:“谁说你功夫比我强了,老子的双拐可比你的大刀厉害多了。”

  林大刀不屑地说道:“老子看得起你,才邀你来发财,你别不识抬举。”

  严跛子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不敢一个人来,才找上我的吧。一开始说好的五五分账,不能改。”

  林大刀气急败坏地说道:“看在一场交情的份上,我才让你分一杯羹。你要是不满意,老子的大刀先劈了你,再劈了这个东瀛瘦子,最后提了贾员外,到京师领赏去。”

  严跛子气道:“你大可试试,看看是你的刀把我劈了,还是我的双拐把你毙了。”

  两人说着就要动手,不料藤堂落樱平静地道:“林大刀,你的刀虽然够狠,但未窥刀法上乘之道,不配和我动手。”

  林大刀听得藤堂落樱所说,怒道:“未窥上乘之道?老子就一刀把你劈了,让你看看老子的‘怒火刀’窥没窥上乘之道。”

  林大刀说完反手拔出背后的九环大刀,接着顺势一刀,怒气腾腾地往藤堂落樱头顶劈下。这一刀挟怒气而砍下,倒也威势赫赫。

  就在林大刀的九环大刀将要劈中藤堂落樱的头顶时,藤堂落樱左手往腰际的武士刀上一搭,接着刀光一闪而没,快得难以捕捉。

  林大刀怪叫一声,整个人往后便倒。

  他的九环大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严跛子看着林大刀的尸体被马镫扯住了脚,在他原来骑着的那匹马的牵扯下,在地上拖动着,慢慢地在地面上拉出一道醒目的血痕。

  三匹马始终保持着一致的速度,因此严跛子对眼前发生的事看的清清楚楚,却没看清楚这个武士拔出的刀。

  藤堂落樱依旧驾着马车,看了看右边的严跛子,道:“贵国有一句话,叫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藤堂落樱来到中国生活多年,不但中文说得好,连中国文化也了解了不少。

  严跛子脸色煞白,惊魂甫定地说道:“阁下到底乃何方神圣,可否告知在下?”

  藤堂落樱缓缓说道:“在下不过东瀛来的一个流浪汉而已。”言下不无黯然神伤之意。

  严跛子像想起什么事似的,道:“流浪汉?难道你是……”

  藤堂落樱没说话,这时马车驶到一株大树旁时,藤堂落樱手中刀光又是一闪,接着迅速消失。

  三匹马依旧并排往前驶出,但严跛子骑着的那匹马上只有严跛子的下半身,他的上半身留在了那棵经过的大树伸出的一节粗壮的树干上。

  藤堂落樱自顾自地说道:“‘无影拐’严跛子、‘九环大刀’林大刀,你们就是*得了我,捉走贾员外又如何。在背后追着的这些人里头,武功最弱就是你们两个了,你们就是有钱也没命花。”

  贾员外这时从马车内探出身子,对着藤堂落樱说道:“真是有惊无险啊。藤堂,刚才那家伙拿刀砍你的时候可吓死我了,还以为要完了呢。”

  藤堂落樱笑道:“一开始我就和你说了,无论路上遇到什么人也好,你只管呆在马车里面,外面的人由我来料理。”

  贾员外笑道:“对,交给你就行了。反正谁来了都好,你一刀下去,他们都会没命。哈哈。”

  藤堂落樱听着贾员外爽朗的笑声,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不是被贾员外带动,他笑是因为他和贾员外此行的目的地是东瀛,而东瀛是他的家乡。

  他已经十年没有回家乡了。

  家乡的那颗樱花树是否还在呢?

  二、群魔汇聚

  王老汉今天很高兴,因为今天他的生意很好。

  他的小面馆尽管没有名字,也没有其他伙计,周围也只有个十来户人家的小渔村,但是离他的小面馆不到三里地就有一个沿海而建的码头。每天都有商贾一类的人,络绎不绝地从他的小面馆经过,为他带来连续不断的生意。

  今天他特别高兴,因为这天大清早的,他的小面馆前面的三张桌子就都坐满了人,以往这么早可没这么好的生意。

  他忙出忙进了近半个时辰,才为这些客人上好了面食。正找了一张小板凳坐下来歇口气的王老汉禁不住打量起这些客人,他发现这些客人都有些奇怪。怪在哪呢?怪在他们的服饰装扮都有些特异,不像是这条路上经常经过的商贾。

  左边第一张桌子坐着一对无论相貌、身材、举止都十分相似的美貌女子,腰悬长剑,一边说笑一边吃面。她们身边坐着的是一个老婆婆,身上穿着一个棕黄色的披风,正在闭目养神。剩下的一张板凳上只放了六个袋子,而袋子的主人一身百结鹑衣,有板凳不坐,却坐在一边的地面上,埋头吃面。

  第二张桌子坐着四个身穿虎皮短袄的彪形大汉,身旁都放着一把没有鞘的刀。他们每个人都已经吃了四五碗面,显然胃口不错。

  最后一张桌子上坐着一个乞丐,身上挂了六个袋子,服饰干净,只象征性地在肩膀处打了一个补丁。他点了一碗面,却放在一旁不吃,只盯着那个坐在地上吃面的乞丐看。他的身旁坐着一个面色阴沉的中年男子,眼睛半睁半闭,喃喃自语。剩下两张板凳上坐着的是两个小孩子,一男一女,玉雪可爱,只是这两个小孩子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却都长着一头白发。

  看着这些与众不同的客人,王老汉心中惊异不定,啧啧称奇。

  这时那坐在地上吃面的乞丐吃完了面,仰天打了个饱嗝,对那个服饰干净的乞丐说道:“杜金风,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丐帮总舵?”

  那名叫杜金风的干净乞丐答道:“哼,你就别废话了。今天有两位前辈在此,陈森,你能奈我何。”

  陈森放下碗,看向那两个小孩子,道:“你俩就是乞儿帮的‘童子军’?”

  那两个小孩子中的小男孩道:“帮主喜欢叫我们作‘孩儿党’。我叫苟云,你就叫一声苟爷吧。”说话十分老气。

  那个小女孩道:“我叫朱慧,你就叫我一声朱大姐吧。”

  他们的声音都跟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一样。

  陈森一听,色变道:“猪狗不如。”

  众所周知,乞儿帮的帮主年方十乃是一名侏儒,因此他收了一些和他一样是侏儒的人为弟子,授以武功,作为自己的亲兵。因外形之故,这些人被称作“童子军”,在乞儿帮中他们被称作“孩儿党”。

  苟云和朱慧正是年方十的弟子,也是“童子军”中的人物。这两人自称“金童玉女”,其实行事狠辣,无恶不作,被称作“猪狗不如”,也有取这两人姓氏谐音的意思。

  苟云和朱慧一听陈森叫他们“猪狗不如”,脸色一沉,将手中的空碗扔向陈森。两个空碗旋飞着,发出锐利的破空声,直取陈森的头颅。

  陈森一眯眼,道:“好一手‘毁家三托钵’。”手上不慢,从背后抽出一支竹竿,挑向一碗的边缘。

  那只碗被陈森的竹竿带动,撞向另一只碗。两只碗一碰,又飞回苟云和朱慧的方向。

  苟云和朱慧伸手一抄,接住了碗。

  这时和苟云、朱慧坐在一张桌子上的那个面色阴沉的中年男子阴森森地说道:“一个六代弟子都会使丐帮的传世棒法,丐帮的绝学也真是越来越不值钱了。”

  陈森向那中年男子怒喝道:“丐帮的家事,用不着拜鬼教的鬼士来多嘴。”

  陈森见那中年男子一声黑袍,面色阴沉,应该就是湘西拜鬼教的鬼士无疑。

  湘西拜鬼教与从丐帮中分裂出来的乞儿帮都是当今武林中的异端,乞儿帮帮主“老小子”年方十与拜鬼教教主东方鬼也是齐名于当世。

  那鬼士道:“东方教主有言,丐帮的武功确实不俗,但丐帮日渐衰落,这些绝学落在一些丐帮不肖子孙的手中,真是丢了昔年洪老帮主的脸面。”转向苟云和朱慧那边,道,“年帮主自创的‘毁家三托钵’别具一格,沉雄狠辣之余,也不失灵动变化,也是武林一门绝艺。”

  杜金风大喜道:“东方教主以轻功和爪法闻名于世,在下向来十分佩服。”

  苟云道:“本来这次应斩雁派的云鹞之邀,与拜鬼教的高手联袂前来,是为了那个被暗花悬赏的贾员外,哪知竟遇到了丐帮的仇家。这位拜鬼教的朋友且坐一坐,待在下料理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陈森,再来与阁下商量对付那个保护贾员外的刀客。”

  苟云说完对朱慧打了一个眼色。朱慧会意,正要起身动手。不料那鬼士一晃身,已到了陈森的面前,冷冷道:“我教有意和贵帮结盟,今天在下就给年帮主送一份礼物吧。”

  陈森一听,跳出外围,道:“杜金风,你不得帮主同意,叛出我帮。我陈森乃刑堂掌刑弟子,今天拿你回刑堂受审。你若还是一条汉子,就与我单打独斗。若我输了,任你宰割。若是你输了,就随我回去。看在一场同乡的份上,我定会在帮主面前为你求情。”

  杜金风冷笑道:“那种地方谁会回去?老陈,你就别废话了,今天我说什么也不会随你回去。”

  陈森一声怒叱,扭身错步,欲绕过鬼士,攻击杜金风。

  陈森刚绕过鬼士,哪知眼前一黑,那鬼士又站在自己面前。鬼士对陈森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陈森一见鬼士笑容,脸上一呆。鬼士闪电出手,在陈森胸膛拍了三掌,接着就退开一旁。

  陈森这时步法走完,刚来到杜金风面前,正要攻击杜金风,忽然口喷鲜血,栽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

  那第一张桌子的两个美貌女子同时失声道:“拜鬼教的‘摄魂大法’。”

  其实鬼士拍陈森那三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一开始他那咧嘴一笑,却是施展了拜鬼教的“摄魂大法”,使陈森神智迷糊,内气涣散,这才死于鬼士掌下。

  鬼士见有人看出他施展的武功,不禁转过头望向那两个美貌女子。两个美貌女子见鬼士望向她们,也含笑望向鬼士。

  鬼士的目光一与他们接触,脑海中立刻出现了一副旖旎的画面:自己和那两个美貌女子都躺在一张大床上。那两个美貌女子的手脚都缠在自己身上,勾魂蚀骨。

  鬼士一惊,退后一步,脑海中的画面立时消散,惊道:“云雨门的‘阴阳欢好夺神大法’。”

  那两个女子纵声大笑道:“还以为拜鬼教的摄魂大法有多厉害呢,跟咱的阴阳欢好夺神大法比,还差着点呢。”

  这两个女子的笑声一起,在场众人都不禁起了鸡皮疙瘩,因为她们的笑声竟然是男声。

  朱慧骂道:“原来是两个不男不女的东西。”

  那两个女子闻言也回骂道:“老妖怪,你说什么。”

  朱慧因为外形之故,极恨被人说自己是丑八怪、老妖怪之类,当下怒火中烧,道:“看今天老娘不把妳们撕了。”苟云也是目射凶光,从板凳上站了起来。

  这时那个穿着披风的老婆婆说道:“两位小姐,高门主与我有约,为老身报了*夫之仇,老身就将刀法倾囊相授。”

  靠近老婆婆的那个美貌女子亲切地说道:“陈婆婆放心,我晓得的,待我们*了那个保护贾员外的东瀛武士,为你报仇后,再来理会其他的事。”这时她说话又变成了女声。

  苟云冷笑道:“哼,听说那武士冰冷如刀,云雨门的媚术只会自讨没趣而已。”

  苟云这一桌的人都笑了起来。

  那两个美貌女子鼓起了腮帮子,瞪着苟云等人。

  杜金风见这两个云雨门的媚女就是生气时都这么诱人,不禁大吞口水。

  鬼士见了,手肘撞了一下杜金风,道:“喂,老弟,别给勾引了。”

  杜金风犹豫了一下,但美貌女子中那个一直在看杜金风的娇弱地道:“这位大哥,我叫小梅,听说你们是那个云鹞召集你们来的吗?”

  杜金风这下不犹豫了,道:“不错,就是他。他说有一笔钱挣,不过大伙得齐心协力。”

  另一个美貌女子对云婆婆笑道:“听那家伙说,召集他们来的就是斩雁派的后起之秀,江湖上有名的刀客,也是您老人家的晚辈云鹞。一会他来了,婆婆和他好好亲近亲近。那个保护贾员外的刀客,很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流浪武士。就咱们几个女子,恐怕不是那东瀛武士的对手。但要是能和云鹞那伙人联手,婆婆定能报*夫之仇。”说完横了杜金风一眼,轻声道:“我叫小美,杜大哥别一直看我姐姐啊,多看看我嘛。”故作生气地跺了跺脚。

  杜金风只觉得浑身骨头都酥了。

  陈婆婆一听不喜,道:“我早已离开雁荡派,现在别说斩雁派,就是老身的同门,老身都不想见。”

  “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婆婆,那东瀛武士十分厉害,在中原享负盛名,就是门主也忌他三分。若是能和云鹞那伙人合作,加上艳后,报仇就有望了。只是不知道艳后能不能及时赶到。”拉着陈婆婆手臂的美貌女子劝道。

  陈婆婆禁不住劝,点了点头,以示默许。

  鬼士知道巫山云雨门的厉害,就是东方教主也曾经在云雨门门主高潮手上吃了暗亏,见她们不欲动手,自己也是见好就收,罢手退回原来的那张桌子处。这时正一屁股坐到板凳上,但一听那美貌女子说到“艳后”二字,蹭一下又站了起来,失声道:“艳后也来了。”

  三、携手合作

  苟云道:“艳后!就是在云雨门内修为、地位仅次于门主高潮的‘再世貂蝉’燕宽衣!”

  云雨门以媚术开宗立派,门内有一群擅长魅惑之术的媚女,而站在这群媚女的顶点,令无数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的,就是这个外号“再世貂蝉”的燕宽衣。

  男女之间,也不过爱、欲两件事。云雨门的媚术便是通过男女之间的肉欲来发动,蛊惑、勾引男人。

  但这只是落于下乘。

  燕宽衣乃高潮的结义金兰,尽习云雨门媚术,修为已超过了“欲”的境界,达到了“爱”的层次。据说她可功聚双目,只要男人和她对上一眼,立时会被她把心偷走,从此成为她的裙下之臣、爱的奴隶,不敢有二。

  朱慧这时面露为难之色,对苟云道:“大哥,这可不好办了,要是艳后来了,你们几个男人,谁能不做她的裙下之臣?”

  鬼士道:“只要不看她的眼睛就行。”

  杜金风道:“怕是不易啊。”一听艳后将至,杜金风既兴奋又害怕。兴奋的是终于可以一睹艳后风姿,害怕的是从此做她的奴隶,至死方休。

  苟云道:“看来她们也只是要*了那个东瀛武士,咱们只为了暗花,而云鹞要贾员外的人头,我们双方其实可以合作。”

  鬼士道:“苟兄所言甚是,所谓各取所需,确实可以合作。”

  朱慧也不得不同意:“大家合作,胜算又大了一些。”

  苟云见其余三人都表示同意,便向陈婆婆那一桌望去,道:“陈婆婆、两位小姐。既然大家目标一致,又可以各取所需,那么大家不妨合作。不知意下如何呢?”

  陈婆婆不置可否,望向云雨门的两个媚女。

  不料那两个媚女混不理苟云说了什么,目光都被另外一张桌子的四个彪形大汉所吸引。

  那四个大汉混不理美貌女子的目光,自顾自吃面。

  小梅对小美道:“小美,我比较喜欢那个胸膛有毛的,看起来好想摸啊。”

  小美道:“我就喜欢那个手上有纹身的,你看他多结实。小梅,你也该换换口味了,老是找胸口有毛的。”

  小梅说道:“人家喜欢嘛,妳还不是老找有纹身的,还说我呢。”

  小美嘟着嘴,道:“哎呀,妳看他们都不理我们,真是不懂风情。”

  这时那个胸膛毛茸茸的大汉怒叱道:“妖女,再往这边看,小心妳那对招子。”

  小梅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呢?”

  那个大汉道:“废话,妳难道不是女的吗?”

  小梅道:“这我不告诉你,不过你可以来验明正身啊。”言下不无挑逗。

  那几个大汉中像是头领的人喝道:“老四,正事要紧。”

  那个排行第四的彪形大汉立刻低下头,静静地吃面。

  小梅和小美又在一旁细细说话,不时往彪形大汉那桌看去,不时发出笑声,有时是男声,有时是女声。

  杜金风这张桌子的人都试探性地看着小梅那一桌,但小梅那一桌的人却都被彪形大汉那一桌的人吸引。

  陈婆婆这时仔细端详了那四个彪形大汉,忽然说道:“原来是虎啸江的传人,看来你们也是和老身一样,为了那东瀛武士而来的。”

  那个喝止自己兄弟的汉子站起身来,对场中众人一抱拳,道:“在下虎大,这几位是在下的兄弟,虎二、虎三、虎四。家师虎啸江被那东瀛武士所*,我兄弟四人立志报仇。暗花随诸位去取,我兄弟四人只为那东瀛武士而来。”

  陈婆婆也站起身来,鼓动气劲,荡开身上的披风,道:“先夫一条命,老身这双手,都是拜那东瀛武士所赐。”

  众人一看,发现陈婆婆双手空荡荡的,果然如她所言。

  杜金风等人都纷纷猜测这陈婆婆的身份,只听陈婆婆继续说道:“老身对那东瀛武士恨之入骨,我非取她人头不可。”

  手上有纹身的虎二揶揄陈婆婆道:“手都没了,还报什么仇啊。”

  陈婆婆怒瞪着虎二,厉声叫道:“就让你们这些小子见识一下老身没了双手,如何报仇。”

  陈婆婆说完,整个人跃起半空,头上脚下。

  众人发现陈婆婆的双脚脚踝处分别绑着一把刃身宽阔的匕首。

  陈婆婆双脚齐飞,匕首砍向虎大和虎二。

  苟云惊呼道:“哟!这是雁荡派的‘飞雁刀法’。”

  虎大和虎二见陈婆婆*招凌厉,不敢大意,单刀一立,“五虎断门刀法”中一招“开门揖虎”,分别截下陈婆婆的脚刀。

  虎三虎四提刀对陈婆婆拦腰一斩,同使一招“拦途劫虎”,配合虎大虎二。

  陈婆婆半空一个旋身,脚刀又和虎三虎四的单刀拼了一记。

  陈婆婆一触即走,退开在一旁。

  虎氏兄弟站成一排,凝神戒备。

  “先是一招‘双雁齐飞’,再是一招‘北雁南飞’,配合得确实不错。”虎大赞道。

  虎二道:“婆婆一把年纪了,还是安心养老吧,江湖上的事就别掺和了。”

  虎三和虎二一样是个鲁直性子,笑道:“嘿嘿,小心别连腿都给砍掉了。”

  虎大急忙喝止两个兄弟:“快住口,别乱说话。”

  陈婆婆一听,怒气上涌,倒竖两条柳眉,喝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待老身好好教训教训你。两位小姐别动手,老身自己来。”

  个子矮小的虎四提刀一振,霍然有声,高声道:“几位哥哥,我们就*了这老家伙,让别人看看我五虎断门刀的厉害。”

  虎大比较谨慎,适才和陈婆婆交手,知道她虽然双手俱废,但脚刀刀法老练,实乃大敌,加上小美和小梅这两个云雨门的妖女,己方怕是难以取胜。

  自恩师死后,自己和几个师弟日夜苦练刀法,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了仇人,如今半路*出个程咬金,实在是令自己为难。

  虎大思索间,陈婆婆已发动攻势,整个人跃在空中,两脚成一字型向左右撑开,身子滴溜溜一转,划出一个优美的轨迹,脚刀旋斩虎大几兄弟。

  苟云喝彩道:“好一招‘孤雁翱翔’。”

  虎大见陈婆婆招式厉害,急喝一声:“上。”整个人向前扑出,一招“饿虎扑食”,从下方攻击陈婆婆。

  虎二向前高高跳起,双手持刀用力下斫,一招“虎跃高崖”,从上方攻击陈婆婆。

  虎三脚步一错,刀交左手,一招“虎步风生”,从左方攻击陈婆婆。

  虎四性子最烈,一招“寄身虎吻”,整个人缩成一团,单刀外向,从右方扑入陈婆婆的刀影中。

  虎门四兄弟结成“四方虎*阵”,打算一举击*陈婆婆。

  这四方*虎阵乃是虎门四兄弟在其授业恩师虎啸江死后,四人埋首苦研数载创下的阵法,就为了以此阵*掉仇家,为师报仇。这阵法是由虎大、虎二和虎三先行出刀牵制对手,再由个子最小的虎四扑进对手的内圈里,趁对手难以顾忌三方攻势,施以*手。

  不料陈婆婆这招“孤雁翱翔”乃“飞雁刀法”中极厉害的四招刀法之一,含有多重后劲,半空中左脚脚刀巧妙地一转,已接下了虎大、虎二、虎三的单刀,右脚脚刀一带,带过了虎四的刀势,接着腿一弯,脚刀扎进了虎四的后背。

  虎四虎吼一声,倒地气绝。

  陈婆婆飘然落地,冷哼道:“老身对敌无数,这种阵法也不过尔尔。”

  虎大、虎二、虎三同时大叫道:“老四。”如疯虎一般,扑向陈婆婆。

  陈婆婆见三人奋不顾身地冲近,向后一退,打算*攻势,不料虎大忽然停住脚步,呆呆站住。

  虎二和虎三哪料得到如此,脚步一缓,回头看虎大。

  陈婆婆对敌经验比虎门诸子丰富得多,当下把握机会,脚刀一挺,趁虎二和虎三回头之际,一招“飞雁惊鸿”,分别划破了虎二和虎三的脖子。

  虎二和虎三按住脖子,但鲜血依然如泉涌而出,纷纷倒地而殁。

  虎大这时清醒过来,见到又有两个兄弟死去,悲痛地长吼一声,提刀怒砍陈婆婆。

  但陈婆婆只是冷笑一声,纵身一个后空翻,脚刀和虎大的单刀拼了一记。本来虎大功力不如陈婆婆,但此时他满腔悲痛,手上的劲道强了三分,这一拼竟能和陈婆婆斗个平手。

  陈婆婆和虎大分别退开。

  虎大终究在虎门诸子中年岁最长,也最是稳重,见自己如今只身一人,势难和陈婆婆这一方相争,别过头,压下心中悲痛,对苟云那边的人道:“虎大只求可以拿下那东瀛贼子的头颅,祭奠恩师,对暗花全无兴趣,诸位何不与在下合作?”

  苟云笑道:“合作,我确有此意。”

  鬼士也随着咧嘴一笑。

  虎大一见鬼士笑容,那一口亮白的牙齿,忽然脑袋浑浑噩噩,提刀的手一阵无力。

  虎大本来心中悲痛,这时忽觉异感,想起陈森之死,立刻一咬舌尖,利用痛楚摆脱鬼士的“摄魂大法”。

  虎大神智一恢复,苟云和朱慧扔出的瓷碗立时一个磕掉了虎大手中单刀,一个重重地撞在他的天灵盖上。

  撞在虎大天灵盖的瓷碗撞得粉碎,碎片和血花四散飞出,洒向四周。

  虎大摇摇晃晃,鲜血满头,手指鬼士,坚难地说道:“你……刚才就是你……你……”

  鬼士阴测测地笑道:“是又如何。”

  杜金风跑到小梅和小美跟前,嬉皮笑脸地说道:“两位美人,大家携手并肩,交个朋友如何呀。”

  小梅对着杜金风媚笑道:“你就只想和我‘携手’?”说着拉住了杜金风的手。

  小美靠在了杜金风的肩膀上,笑道:“只想和我‘并肩’而已吗?”

  杜金风觉得自己的魂儿都飞到天上去了,笑道:“当然不止了。”

  小梅和小美同时笑道:“那你还想和我们怎样呢?”

  杜金风还想说些什么,鬼士已一把将他拉开。

  苟云笑道:“咱还是正事要紧,男欢女爱嘛,以后有的是机会嘛。”

  小梅不高兴地横了苟云一眼。小美则生气地嘟起了嘴。

  苟云见了,只觉心头一阵摇晃,如堕雾中。

  朱慧赶紧一扯苟云衣角,怒叫道:“怎么?魂儿被勾了?”

  苟云猛然惊醒,喃喃道:“好厉害的媚术。”

  小梅道:“大家合作是可以的,反正你我各取所需,但云鹞呢?怎么还没看到他。”

  杜金风道:“云兄弟路上有些耽误,但也快到了。”

  小美高兴地说道:“听说云鹞是个大帅哥,正好见一见呢。”

  杜金风听了,脸色不由得一沉。

  小梅见了,对杜金风撒娇地说道:“怎么?杜大哥不高兴吗?”、

  杜金风立时满面堆笑,道:“怎么会呢?只要妳和我说一说话,我就最高兴了。”

  鬼士摇了摇头,心道这个杜金风心志也太不坚定了,要是一会艳后来了,非得被她迷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朱慧道:“云鹞也真慢,这桩富贵可是他给我们消息的,我们也是他召集的。”

  苟云道:“是啊,大伙既然要合作,他这个军师可得来出谋划策,不然可就让贾员外和那个东瀛武士溜了。”

  “合作?那得看有没有这个机会?”

  一个清朗的男声陡然响起。

  陈婆婆循声望去,道:“来得可是鹞儿?”

  话音刚落,一个年轻男子从一条小径中转了出来,手中提着一柄刀。

 四、*人的刀客

  “吁”一声,藤堂落樱叫停了马匹。

  贾员外掀开了窗帘,往外一看,吃惊地低呼了一声,又缩回了车厢里头。

  “藤堂,这是怎么一回事?”

  藤堂落樱跳下马车,走近眼前这个横七竖八地躺着尸首的充满血腥的小面馆,低叹一声:“好厉害的刀法。”

  “好……好快的……刀,好……好……好……好可怕……可怕的……刀。”

  藤堂落樱循声而去,在面馆内一个阴暗的角落处看见了说话的人。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公公。

  “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人是谁*的?”藤堂落樱问道。

  “好……好快的……刀,好……好……好……好可怕……可怕的……刀……”

  藤堂落樱皱起了眉头,看着老公公那比头发还要苍白的脸色,知道他确实被吓得不轻。

  藤堂落樱蹲下来,想仔细查看一下老公公。

  他这一蹲,便将腰际佩带着的武士刀露了出来。

  那老公公一瞥眼见到了,眼中的惊恐之色更甚,浑身像筛糠一样瑟瑟发抖,恐惧地说道:“刀……刀……刀……”

  藤堂落樱赶紧一拉羽织,盖住武士刀,但那老公公忽然两腿一伸,头一歪,就此气绝。

  藤堂落樱叹了一声,为老公公合上了眼帘,轻轻地放下他的尸首。

  贾员外这时候鼓足勇气地下了车,半掩着脸,对藤堂落樱道:“这些人都是怎么死的?”

  “大部分都是死于刀伤,除了一个乞丐和那个壮硕的汉子。”说完对着地上一具尸首怒了努嘴。

  贾员外看了一眼,看见那汉子满头都是血,又侧过了脸,不忍再看。

  “怎么忽然间有这么多人死在这里呢?”贾员外问道。

  “为了你,也为了我。”藤堂落樱好整以暇地回答。

  贾员外点了点头,联想到一路上追*他的人,恨声道:“都是些该死的家伙。”

  这里是码头附近唯一一个可供往来之人饮食和休憩的地方,而这些人显然都是江湖中人,贾员外知道这些人明显是要来取他性命的。

  藤堂落樱本以为追*的人都被他甩在后面,但没想到居然有人绕到了前面来,看来有人消息灵通,而且很有组织性。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太阳底下,这种事每天都在发生,无论是中国,还是在东瀛。”

  “你说除了要暗花的人外,还有人是为你而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藤堂落樱指了指地上一个老婆婆,道:“呵呵,那个老婆婆的丈夫死在我刀下,她两只手也是我砍下来的。”又指了指地上几个服饰相同的彪形大汉,道:“这几人的师父是我*的。他们对我的人头的兴趣可是大过你的。”

  “那他们都是谁*的?”

  “那些彪形大汉里面有一个被重物撞碎天灵盖,看地上一些碎瓷片和着鲜血,我想应该是那两个孩子*的。”

  “何以见得?”贾员外看见有一男一女,两个满头白发的孩子伏尸于地。

  “乞儿帮有一些侏儒,号称‘童子军’,所使武功就是其帮主年方十的‘毁家三托钵’。这些人里面大部分死于刀伤,但他却是被瓷碗打碎天灵盖,我想应该是那两个孩子*的。”

  “那就是他们自相残*。”

  “也许吧,但这个汉子死于乞儿帮的孩儿之手,那边的鹑衣乞丐又是死于重掌之下,我猜想应该是有一个刀客在这两人死后出现,又将剩下的人*了。”

  “啊?这么厉害!把这么多人*了。”

  “确实了不起,那老公公就是见证的人。”

  藤堂落樱走到两个美貌女子的尸体边,蹲下来察看,道:“这两个女子看起来虽然像是小家碧玉,但死后还是媚眼如丝,显然死之前正施展媚术。中原武林里头,以媚术闻名的就是巫山一带的云雨门了。这两人定是云雨门的媚女。”说完为那两个美貌女子合上了眼帘。

  “这两个乞儿帮的孩儿被砍伤心脉,一刀毙命而且十分要命,显然这个刀客是个*手。”藤堂落樱为那两个孩儿合上眼帘后,如是说道。

  “这人一身黑衣,脸色苍白,眼神幽深,白多黑少,也和那两个媚女一样,死前正在施展某种迷心术,有可能是拜鬼教的鬼士,可惜还是难逃一死。”又为一具高瘦的黑衣人的尸首合上眼帘。

  “唉,十年前,我就放了这个陈婆一马,只砍掉她的双手。没想到这些年来,她苦心孤诣地练成了脚刀,却没能和我一较高下,可惜。”合上了陈婆婆的眼帘。

  “这个人的衣服上只有一个补丁,身上也很干净,明显是丐帮中的‘锦衣派’。他到底是和乞儿帮的孩儿是一边的呢?还是和这丐帮中的‘鹑衣派’是一伙?我就分不清了。不过他背后中刀,显然临阵脱逃,不是丈夫。”没有为他合上眼帘,转身走离那干净乞丐的尸首。

  贾员外赞道:“不愧是人称‘流浪武士’的藤堂落樱,目光老道。人都死了,还能看得这么清楚。”

  “‘流浪武士’这个名号是中原的武林人士为在下起的,其实我并不喜欢,但我确实是个四处流浪的武士。唉,其实我并不喜欢流浪,也不想流浪,但我……我已经无家可归了。”他的目光忽然变得哀伤而悠远。

  贾员外自讨没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藤堂落樱又开始检视尸首,这次他察看的是那另外几个死于刀伤的彪形汉子。

  “藤堂,怎么了?”贾员外发现藤堂落樱的目光有些不一样。

  藤堂落樱兴奋地笑道:“这三人刀伤窄而深,定是死于陈婆的脚刀。好个陈婆,没想到妳在刀法上的天分也是不低。以匕首使刀法,配合斩雁派的独门身法,不但可以发挥短兵器一寸短一寸险的优势,还能借双腿的挥舞,加强出招的力量和幅度。可惜我还没见识一下,妳就死了,真是可惜。”

  藤堂落樱转头对贾员外说道:“贾员外,这三个死于刀伤的彪形汉子乃是死在这个白发老婆婆的刀下。你说她双手俱废,还能施展如此厉害刀法,她是不是很了不起?刀法是不是很厉害?”

  贾员外心中不觉有些寒意:这个藤堂落樱对刀法如此痴迷,也是危险得很呐。嘴上附合他道:“是啊,是啊,也是很厉害。”

  “好,我们现在就过去码头。”藤堂落樱长身而起,对贾员外如是说道。

  “好。不过你说还有一个刀客*掉了这些人。他呢?他是敌是友?”贾员外疑惑地问道。

  “他也一样,是来取你人头的。”

  “那他为什么要*了这些人?”

  “因为他是个刀客,他知道要*你,就得先过我这一关。他不想这些人打扰了和我的对决,就好像我在路上*了严跛子和林大刀一样,我也不喜欢被一些无谓的人打扰了对决。他一开始就知道我,我也一开始就知道他。这些追*的人里面,我只把他放在眼里。”

  “也罢,你要*谁,那是你的事,你只要保我平平安安地抵达东瀛就可以了。”贾员外小声嘟喃道。

  “去东瀛的船下午才到,这个小面馆正好可以给我们补充些食物和饮用水。”藤堂落樱走进小面馆,四处寻找。

  贾员外懒得动手,转身想爬上马车。

  刚爬进马车,贾员外通过马车垂着的竹帘往外一张,猛地看见藤堂落樱快如鹰隼地跃离灶台,来到马车旁边。

  贾员外掀开竹帘,道:“怎么了?”

  藤堂落樱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前方那一小片竹林,头也不回地说道:“待在里面别出来,也不要向外面张望。”

  贾员外听得出藤堂落樱语气里的慎重,忙缩回马车里面。

  藤堂落樱的目光越来越锐利,而竹林里面,那一双和他碰撞的目光却越来越柔,越来越媚,仿佛那不再是一双妙目,而是柔本身,是媚本身。

  二人四目相对,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

  藤堂落樱神完气足地说道:“艳后还不走吗?小心妳的‘轻云骤雨’身法没有在下的刀快。”

  林子里发出一声娇叹:“好你个藤堂落樱,云雨门和你没完。”说完人影一闪,林子重归平静。

  藤堂落樱松了一口气,道:“‘偷心媚眼’确实厉害,若不是我心中没有情爱,今天说不定得栽在这里。”

  贾员外知道没事了,向藤堂落樱道:“林子里的是谁?”

  藤堂落樱道:“你没必要知道,她已经不敢再来了。”心中暗道:“没想到连艳后这等人物都来了。要不是云雨门身法独特,燕宽衣又是当中的佼佼者,我起码要她一对招子。”

  藤堂落樱对贾员外说道:“干粮和水,我都补充了。待我烧了这家店,我们就起行吧。”

  火光冲天而起,小面馆和它面前一地的尸首都被卷入火舌中。

  藤堂落樱看着耀目的火光,道:“那个神秘的刀客,不管你是谁都好,很快我们就会在码头相见。到时候,你就会知道,我藤堂落樱虽然看得起你,但我的刀,你惹不起。”

五、夕阳码头

  夕阳的最后一道余晖倦怠地搭在天边,在海天之际朦胧成一片。几只海鸥掠过停靠在码头的船舶,又飞远了。

  海风带来一丝凉意,站在码头边的藤堂落樱不禁扯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继续痴痴地望着海平线,一动不动,似乎那里有一个不曾醒来的美丽的梦。

  出生在一个武士家族是藤堂落樱最大的自豪,他从小就梦想成为一个出色的武士,延续家族的武名。

  他的父兄都是真正的武士,并且都对他们的主公尽忠,死在了战场上。

  当家族的重担落在一副年轻的肩膀上时,他刚完成自己的元服礼,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一下子成为了藤堂家族的族长。

  刚担任族长的藤堂落樱尽管踌躇满志,为了父亲的事业整天东奔西走,但藤堂家族还是一天天衰落下去,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发誓对自己家族效忠的武士可以头都不回地离开。当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藤堂落樱离开家乡,来到了中国。

  多年来,故乡的种种成了他梦里的常客,每一次午夜梦回,都伴随着一份深沉的无奈。

  贾员外看到藤堂落樱看着天边发呆,瞪了他一眼,一双小眼睛像两颗豆子粘在一张大面饼上,急切地问道:“藤堂,船怎么还没来呀?”

  藤堂落樱淡然道:“耐心点,船马上就到。”说完伸手入怀,拿出了一片干瘪的樱花。这是他离开家乡的那一天从一棵盛开的樱花树上摘下的,每当他思念家乡时,就会拿出来看一下。

  他本名藤堂新月,从母亲口中得知,他出生的时候,天心正静静地悬挂着一轮新月。五岁那年,他看见一树樱花的盛开,怒放后又纷纷飘落,那份纯洁、凄美与无悔,深深地震撼了童年的藤堂新月,之后他就为自己起名“落樱”。

  樱花不仅是藤堂落樱一份对家乡的思念,也成了他一生的情结。

  家乡的樱花今天又开始绽放了,只是当年陪自己看花的人,如今都只能在梦里和他们相见了。

  但藤堂落樱知道自己很快就要回到家乡了。

  十年前,自己踏上了这片叫做中国的土地,在这里开始了一段新的人生。多年过去了,自己不知压抑了多少次想回家的冲动,却迈不开脚步。今天终于要回去了,虽然海平线的另一端已是物是人非,但心中还是有一份有说不出的喜悦。

  “那两个小子不知道这些年来刀法进展如何呢?”藤堂落樱边笑边说。

  刀者,凶器也,不可随意传授。

  这是东瀛断水流高手藤堂元至对自己天分最高的儿子藤堂落樱说的。

  藤堂落樱早年在东瀛横行江湖之时,恪守这个教诲,收徒极为严格,直到离开东瀛,也只收了两个徒弟。

  自己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唯一想念的也只有这两个徒弟,不知道他们俩这些年来有没有偷懒,自己回到东瀛,定要好好考校一下他们。

  藤堂落樱这么想着的时候,脑海中也浮现出两幅画面。

  一幅是在一片雪地中,一个身穿雪白和服的少年人跪坐在雪地上,右手持刀柱在地上,闭目沉思,任凭雪花落在自己的身上。

  一幅是在一个剑道的道场中,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童持着木剑,迈着一进一退的利落步伐,挥汗如雨地练剑,虎头虎脑地,像个小大人。

  “十年了,回去后应该认不出他们俩了。”藤堂落樱又开始自言自语。

  贾员外听到藤堂落樱的自言自语,以为是在跟他说话,别过了头,对他说道:“啥?你说什么?”

  藤堂落樱一愕,道:“没什么。”

  贾员外回过头嘀咕道:“太阳就快下山了,怎么船还没来?”

  藤堂落樱听见贾员外的小声嘀咕,将樱花收回衣袍内,看了看血色的夕阳和四周逐渐离去的人,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贾员外时不时地扭头张望,脸色颇为焦虑。

  这时候,码头已经没几个人了,除了等船的藤堂落樱和贾员外,就只有在岸边摆弄渔网的渔夫,以及在一艘小舟旁低头休息的艄公。

  藤堂落樱看了那渔夫的左手好一阵子,朗声道:“这位朋友,你也等得久了,待我来会一会你。”说完身子纵起,大鸟般往码头的另一边飞掠而去。

  那渔夫闻言一呆,转眼间,藤堂落樱已飞临自己头顶上空。

  渔夫正要抽出藏在背后的雁翎刀应战,不料藤堂落樱身子忽然往后一退,稳稳地落在自己面前。

  从气度上观察,渔夫知道这个武士刀法必定了得,没想到其轻身的功夫也是不差,当下右手按在腰际,左手已抽出雁翎刀,持刀向前,下颌微微抬起,凝神应对。

  藤堂落樱观渔夫摆出的架势,笑道:“果然是斩雁派的高手,幸会,不知贵派掌门人云鹤飞腿上的伤可好了没有?”

  渔夫听得藤堂落樱看出自己的派别,更说出云鹤飞受伤之事,惊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斩雁派的,还知道掌门人所受的伤?”

  云鹤飞半年前与一名刀客决斗,被其在腿上砍了一刀。双方决斗之事隐蔽,就是在斩雁派内也没几个人知道,但藤堂落樱随口便说了出来,怎能叫渔夫不吃惊。

  藤堂落樱笑道:“‘斩雁刀法’乃是中华武林中唯一一门左手刀法,很好辨认,兄台现在摆的不就是‘斩雁刀法’的起手式‘望雁式’吗?”

  “斩雁刀法”乃雁荡山斩雁派独门刀法,斩雁派的开山祖师云鹰正是一名右手有残疾的刀客,因此其创下的斩雁刀法乃是一门左手刀法。

  云鹞续问道:“那你怎知道掌门人受伤一事?”

  藤堂落樱惭愧地说道:“鹤飞兄于斩雁刀法上的修为着实不低,在下越打兴致越大,使足了七分力,因此误伤了鹤飞兄。所幸未伤及筋骨,否则在下难以安乐。”

  渔夫听得身躯一震,心下骇然:“原来掌门人是被流浪武士所伤!贾员外有此人护卫,今次我是难以得手了。”对藤堂落樱一揖道:“在下云鹞。前辈如此武艺,为何要帮贾员外这种人呢?”

  藤堂落樱道:“受人之托,当忠人之事。从北京城到广东这一路上,除了云兄,还有另外二十六人和你有着相同的目的。这些人里面既有乞儿帮的孩儿,也有拜鬼教的鬼士,更有云雨门的媚女,你能来到这,也是费了一番心力的,但为了几个钱财,把性命搭上,云兄觉得值得吗?”

  云鹞一听,知道藤堂落樱是保定了贾员外,也是讶于藤堂落樱竟然早已知晓自己一路跟着他们,心道:“贾员外的头颅可是值三万两黄金啊,但这还罢了,他身上那样物事才重要。有了那样东西,自己就能得到刘公公的赏识,从此青云直上。说不得只好试一试了。”当下真气一提,道:“其实这里面也不仅是几个钱财的事,背后大有文章,如今各为其主,晚辈只好得罪了。”说完便迈开步子,在藤堂落樱身前缓缓走动。

  藤堂落樱道:“看在和鹤飞兄一场交情的份上,我可以不*你。”

  云鹞脚下不停,道:“多谢前辈。”

  云鹞看似在藤堂落樱身前随意走动,其实是正在施展斩雁派的“赶雁步法”,刀随步走,配合斩雁刀法,可谓天衣无缝,此乃斩雁刀法精髓所在。云鹞外号“刀无影”,正是此道中的高手。

  云鹞在藤堂落樱身前不断前后左右地走动,但藤堂落樱始终不为所动,脸色如常。云鹞走了十多步后,忽一声轻叹,停下来道:“前辈修为远胜在下,云鹞自愧不如。在下还有一事相询。”

  “请说。”

  “和在下约好的几个道上的朋友,是不是都死在前辈的刀下了?”

  “你是说在小面馆的那几个吧。没有,我到达那间面馆时,他们都死了。”

  “是谁*的?”

  “我只知道是一个刀客。”

  云鹞暗叹一声,自己知道保护贾员外的刀客厉害,所以约了道上的几位高手相助,没成想这还没会合,就都死了。

  云鹞对着藤堂落樱一抱拳,道:“多谢前辈不*之恩。”双腿一缩一弹,往码头相反的方向离去。

  藤堂落樱望着云鹞的身影由近及远,道:“原来不是他。”

  贾员外远远见到云鹞不战而走,高兴地走到藤堂落樱身边,道:“藤堂,你是用什么方法吓跑他的,怎么不*了他呀。”贾员外担心云鹞此去会泄露自己的行踪,语气里有些埋怨藤堂落樱没有下*手。

  藤堂落樱不理贾员外,自顾自地说道:“可惜始终见不到云欲雨、云蕴雨两位前辈。斩雁刀,唉,斩雁刀。”

  云鹞急速掠去,经过那个艄公的身旁时,惊变陡起。

  一道耀眼的刀光在云鹞眼前泛起。

  云鹞不虞有此,忙提刀相抗。但人在半空,加之仓促应敌,怎接得下这蓄势而发的一刀,当下胸膛中刀,惨叫一声,跌落地下。

  眼见云鹞被一刀砍落,远处的藤堂落樱和贾员外都是吃了一惊。

  藤堂落樱最先反应过来,大叫道:“好刀法!你终于现身了。”

  藤堂落樱知道云鹞精于斩雁派刀法中的“刀随步走,一步一刀”,但在自己身前走了十数步也无法下刀,已是心丧若死,加上*不了贾员外,见财化水,因此无奈离开。虽然情绪颓然低落之下警觉性和实力都有所减低,但艄公能一刀斩落云鹞,这份刀功已足以自豪。

  云鹞手捂胸口,强忍痛楚道:“你是谁?为何要*我?”

  艄公走近云鹞,冰冷的语音响起道:“你不必知道我是谁。反正碍事的都死了。你一个帮手都没有还敢来,真是不*你都不行。”

  艄公手中亮出一把弯刀,刀身银亮如洗。

  云鹞张皇失措道:“不要*我。”情急下,胸口的刀伤扯开,鲜血加剧流出,不禁痛叫起来。

  艄公冷冷说道:“求饶也没用,我向来听不进这个。”说完手中弯刀高高举起。

  眼见艄公举起弯刀,云鹞脸色一变,恶狠狠地叫道:“我可是斩雁派云家嫡系弟子,你敢*我?”

  艄公摇头道:“云鹰有你这种后代,真是家门不幸。”

  斩雁派弟子虽然都随掌门人一脉姓云,但跟作为掌门人候选的云家嫡系弟子相比,地位还是及不上,甚至要为云家嫡系弟子鞍前马后地效劳。

  云鹞搬出自己云家嫡系弟子的身份,想以此威吓艄公,但见艄公不为所动,急叫道:“好汉饶命……饶命……,我以后不再犯就是了。”

  “你以后不会再犯了。”

  刀光一闪而过,云鹞的咽喉已被砍断。

  云鹞的求饶声就此中断。

  艄公看也不看气绝的云鹞一眼,转身缓缓向码头走来,步伐坚定而有力。

  贾员外看见了,对藤堂落樱道:“藤堂,快阻止他,他定是来*我的。”藤堂落樱却站在原地不动,因为他从这位艄公身上感觉到一份气势,一份刀客所拥有的气势。

  刀气。

  刀气中带有*意,*意所指正是自己和贾员外所在之处。

  原来一路上跟着自己的那份刀气,就是来自眼前这个年轻人。

  见到艄公朝自己走来,藤堂落樱迈前一步,将贾员外护在自己身后,腰际的武士刀已抽出一截,喝问道:“止步,尔到底乃何人?”

六、  刀客对刀客

  艄公没有回答藤堂落樱的问题,反而说道:“你们等的船不会来了,半个时辰前,那艘船就已经在别处起航了,你们俩都不用走了。”说完抬头看着藤堂落樱和他身后的贾员外,继续走近。

  藤堂落樱看着眼前这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锐如狼牙的眼神以及身上透出的刀气,让他觉得眼前这人锐不可当。

  藤堂落樱依旧盯着艄公,将武士刀缓缓抽出,斜指于地,道:“看来你只能做我的刀下之鬼。”不料艄公听了,却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在藤堂落樱面前站定,眼神变得更加凌厉。

  藤堂落樱见此子浑然无惧,点一点头,表示赞许,接着大喝一声,迈步向前,双手持刀,高举过顶,一刀朝艄公劈下,刀风凛冽,摄人心魄。

  艄公见这刀客不出刀则已,一出刀竟如开天辟地,当下弯刀举起,欲硬抗这当头一刀。不料刀锋甫一接触,一股大力传来,自己的膝盖居然不由自主地弯下。

  艄公心下一惊,忙使个身法,向右斜退三步。弯刀擦着武士刀而过,刀锋处顿时炸起一溜火星。

  武士刀去势不止,青石板铺就的的地面竟被劈开一道长达六尺的裂痕。

  藤堂落樱心中暗赞,适才自己劈出的一刀,乃家传刀法“断水流”的一记*手,本以为能将艄公一劈为二,没想到居然被躲开,而且毫发无损。

  艄公此时惊魂甫定,他虽然精于用刀,但对东瀛剑道却无甚了解,而如今面对的却是一名一流的武士。这次的刺*任务十分重要,贾员外身上有一件物事是东厂督主刘瑾刘公公亲自下令要取回的。当查明贾员外打算由广东沿海乘船逃往东瀛时,组织就派遣常年在沿海一带执行任务的自己火速行动,而且必须完成,若不能生擒,就*了贾员外。

  艄公虽年轻,却是*手组织“风水”的精锐*手,出道以来,不曾失手。本以为此次任务并无太大难度,但没想到贾员外居然请到了这么厉害的一个刀客作保镖。如今势成骑虎,自己若要完成任务,眼前这名武士就必须倒下。

  对一个*手来说,任务失败就等于死亡。艄公知道对手实力非比寻常,却丝毫不惧,手中弯刀在空中一划,挑衅地将刀锋对着藤堂落樱。

  藤堂落樱不理对方的挑衅,说道:“好俊的身手,不知师承何处?”未渡海来中国之前,藤堂落樱已是东瀛第一刀客,多年来在中华武林行走,也是负有盛名。

  在中国的十年间,藤堂落樱时常走访中原武林的名家高手,对中原的剑法刀术流派知之甚详,眼见艄公刀法不俗,不禁一问。

  艄公却道:“*不了你,刀法再好也没用。”藤堂落樱道:“嗯,你不仅是个优秀的*手,还是一名出色的刀客。你和我一样,早已知道彼此的存在,也知道你我最终会有一场对决。所以你也和我一样,*掉那些碍事的人。”

  藤堂落樱忽然很感兴趣地问道:“陈婆的脚刀到底如何?”

  艄公一愣,接着笑道:“她的双脚刀虽然不错,但双腿终究没有双手灵活,变化有限。看似将飞雁刀法使得更巧妙,其实还不如雁荡派的南二先生。他的双手飞雁刀法才叫变化多端,灵活巧妙。”

  藤堂落樱闭上眼睛,细细思索,旋又睁开眼睛,道:“不错,你说的很对。她的双脚刀确实免不了换招时的呆滞,所以被你砍掉了双腿,一败涂地。实力最强的陈婆都被你一刀所*,其他人也就不在话下了。”

  艄公洒然一笑。

  “但我有一事不解?”

  “何事?”

  “你这样做,就不怕节外生枝吗?你是个*手,*死目标是你必须完成的任务。”

  “风水*手,只问结果,不问过程。只要我完成任务就可以了。”顿一顿,道:“*手是我的职业,刀客才是我的生命。我*你,是给自己交代;*贾员外,是对组织交代。这是两回事。”

  听得如此,藤堂落樱也不禁佩服这个虽然沦为*手、却又有追求的年轻刀客,道:“唉,也罢。来吧。”话刚说完,艄公的身影消失了,只剩下一团刀光,围着藤堂落樱转。

  这时黄昏已过,天边逐渐升起一轮满月,透射出惨白的光芒,在夜风中如一道道瘆人的刀锋。

  月光下,藤堂落樱静立如恒,庄严肃穆如一尊年代久远的佛雕,手中的武士刀也闪耀着虔诚的光辉。

  艄公也是一名刀客,但在同一片月色下,已寻不见艄公,寻不见他的刀,只有比今晚如刀月色更亮、更锋、更利的一道刀光。

  刀光一旦落下,必定会有一捧璀璨惊艳的血光溅起。

  但这团刀光始终没有落下。

  艄公发现眼前的藤堂落樱竟无半点破绽,好几次想出刀,却发现自己设想的落刀点都隐伏着一股剑气,因此迟迟没有下手。

  不能下手不代表可以不出手,人还是要*的,不论有多难*。

  这是刀光的主人多年来作为一个*手的信条。

  于是刀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漫天刀影,虚虚实实,刀中藏刀。

  此乃艄公自创刀诀“影月”中一式“月色溶溶”,刀势如水银泻地,向藤堂落樱袭来。

  战局一开,藤堂落樱就站在原地不动,面对漫天刀影,他心下雪亮,哪一刀是实,哪一刀为虚,这一处攻势当接,那一处攻势不必理会,他都一清二楚。只见武士刀左砍一招,右劈一式,“月色溶溶”被藤堂落樱抬手间便破去。

  刀招被破是艄公意料之中的事,他始终在寻找对手的弱点,“月色溶溶”的漫天刀影只为试探。他一直认为一个出色的*手在*一个人时,要先找到对方的弱点,然后全力攻袭对方的弱点,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胜利。尽管藤堂落樱看似没有弱点,但只要是个人,就会有弱点,这也是艄公作为*手的信条之一。

  一时之间,场中刀势如雨,一把武士刀在雨中来回穿梭,如闲庭信步,雨再大,也没有一滴雨水落在藤堂落樱身上。

  藤堂落樱是个刀痴,家传刀法早已满足不了他对武学境界的追求。

  十年前,藤堂落樱乘坐一艘商船离开家乡,来到中国。没想到刚踏上这片新奇的土地,便遇上“惊天盗”的劫匪,欲劫掠商船。商船上都是手无寸铁的商人,雇佣的保镖也是武艺平平。眼见满船商人将血溅当场,藤堂落樱自然拔刀相助。

  藤堂落樱一直对中华武林十分向往,不料甫入中国,便遇上使刀的好手。

  “单刀”陈公、“双刀”陈婆虽是雁荡派的破门弟子,却也刀法有成,但东瀛剑道有别于中华的剑术刀法,陈公陈婆又几时见过如此猛烈的刀势。结果陈公不到二十合就被藤堂落樱斩*,陈婆被砍去双手。其余盗匪见两个头领一死一败,顿时作鸟兽散,“惊天盗”就此瓦解。

  虽然因家族的没落而心灰意冷,但对刀法的痴迷使藤堂落樱又有了新的人生追求,中华武林也开始盛传一个不留姓名的神秘东瀛刀客的传说。

  传说这名刀客斩*了在秦淮一带为恶的“水虎”虎啸江,更破去其赖以成名的五虎断门刀法。

  岭南火家的外姓高手,“笑里藏剑”廖横眉,也是被一名东瀛武士击败,至今闭关未出,据说是为了练成一门厉害剑法,以雪一败之耻。

  北少林戒律院首座,被称为佛门第一刀的“刀禅”圆空曾被一名刀客三度求战。但这名佩戴武士刀的刀客在圆空凭空挥出七刀后,叹道“刀可破,佛仍坐”,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两年前,中原大小剑派于点苍山以武会友,以剑证道。那名神秘刀客也闻名而至,更一战击败洗兵堂五行剑士、太极刀门两仪刀僮,技惊全场。被尊为中原剑术源流的沧海剑派乃各大剑派的领袖,掌门人公孙不惑已是多年不出剑,但见得这名刀客如此本事,当下破戒出手。

  公孙不惑号称“独木成林,孤剑成阵”,乃沧海剑派中仅次于文不名的高手。当时双方交手上百回合,最后公孙不惑施展“月明星稀大剑阵”中最高深的九个变化,才克制住这名武士如风似火的刀势。

  这名武士每次在江湖中出现,都会成为一场比武对决的主角,但他却对胜败并不挂怀,只享受比武的过程,更不留姓名,来去如风,令整个武林都为之津津乐道。

  艄公虽奇于藤堂落樱刀法之高,却不知道自己如今面对的是藤堂落樱在中国待的这十年间不断吐故纳新,将对中华剑道刀法的领会融入自身的刀法当中,再结合自幼所学的兵法,而自创的“风林火山四字剑诀”。

  “风林火山”出自《孙子兵法·军争篇》,乃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四诀。藤堂落樱面对艄公的如雨刀势一直岿然不动,其实他一早看出这名艄公刀法非凡,欲一窥全豹,故使出“风林火山”四字剑诀中的“不动如山”,仔细观察对方的刀法,手中武士刀始终引而不发。适才云鹞不战而走,一招刀法也使不出来,便是因为藤堂落樱这手以静制动的刀法之故。

  藤堂落樱越看越是心惊,这艄公不过二十出头,修为却高得过头,刀势越攻越烈,刀意更是绵绵不绝。刀意中隐隐有许多未成形的厉害招式,可见此子于刀法一道天分奇高。想到这点,藤堂落樱心中难免失落。自己三岁练刀,九岁成名,十三岁便出师,在东瀛已是对手难求。来到中国后,虽然遇上许多练刀习剑的名家,但也罕有败绩。如今此子年纪轻轻,对刀法的领悟竟在自己之上。

  藤堂落樱看着艄公成形的、未成形的刀法,心中又是惊叹,又是羡妒,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高手对决,胜负只在一线之间。艄公见藤堂落樱居然发呆,当下不再犹豫,因为自己一直等待的藤堂落樱的破绽终于出现了。

  贾员外一直关注场中决斗,见藤堂落樱占尽上风,心中稍安,只盼他尽快*败对手,护送自己前往东瀛。西厂、东厂明争暗斗已久,自己是谷公公的心腹,为其保管“风水”组织中忠心于西厂的*手的名单以及谷公公收集的关于东厂厂公刘瑾多年来贪赃枉法、谗害忠良的罪证。如今自己卧底东厂的身份败露,加上手头上这些东西,怕是难逃东厂查办。

  可恨的是自己为谷公公办事,如今自己一被发现,谷公公为了不被刘瑾发现他在暗中收集他的罪证,竟然出了三万两黄金的暗花来买自己的性命,打算毁尸灭迹。自己当然怕死,但这名单及罪证即是催命符,也是自己的护身符。无奈之下,只好放手一搏,潜逃海外,这样一来,无论是刘瑾还是谷大用都会投鼠忌器,不敢加害自己。但没想到的是,东厂的*手来得这么快,好在自己雇佣了藤堂落樱作保镖,以他刀法应可保自己无恙。

  但原本占据上风的藤堂落樱如今竟然怔怔发呆,艄公却趁此时发动攻势。贾员外眼见及此,急忙喊道:“藤堂,快看前面。”

  艄公此时有如饿虎扑兔般掠向藤堂落樱,一招“月牙弯弯”,弯刀斜劈对手颈项,不饮鲜血绝不还。

  可惜藤堂落樱在刀锋将要加颈时及时醒来。

  “其疾如风”。

  藤堂落樱身形拔地而起时,卷起一阵凛冽刀风。艄公身形一窒,只觉刀风扑面而来,忙抬刀一立,化解刀罡。刀风过后,藤堂落樱身形如鬼似魅,倏忽在前,忽焉在后,一刀快过一刀。

  艄公以快打快,“寒潭月影”、“冷月无声”、“花前月下”接连使出,与藤堂落樱斗得难分难解。激斗中,艄公觑准机会,一招“披星戴月”,身形如电,在藤堂落樱变招之际,急劈其腰肋。

  这时藤堂落樱一声长啸,艄公只觉心神一震,就连漫天月色在这一啸过后也似乎颤了一颤、黯了一黯。

  只见藤堂落樱跃起半空,挥刀下斩,刀势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顷刻间,十万刀山罩向艄公,正是“风林火山”四字剑诀中的“其徐如林”。

  艄公一刀落空,正想变招再战时,忽觉顶上刀风如飚,不用看他也猜得到自己头上现在全是刀。

  但那又如何,自己手中也有刀。

  艄公转身主动倒地,面对“其徐如林”的十万刀山,手中弯刀劈出一记简简单单的刀。这一刀虽简单,却将藤堂落樱的“其徐如林”瞬间瓦解于无形。

  原来“其徐如林”的刀势虽绵密,但总有缝隙,艄公这一刀正好劈向刀势缝隙中最紧要的一处。

  眼见这年轻人竟能在转瞬间看破自己刀招的破绽,更不惧乱刀分尸之险,藤堂落樱惊叹之余,也只能无奈而退。

  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的艄公此时一身冷汗,自己险中求胜,破去这如狂一刀,心下还是欣喜多于惊悸。再看藤堂落樱时,只见其手中的武士刀已还鞘,冷冷道:“你走吧,再过十来年,于刀法一道,你再无对手。”

  七、贾员外

  “风林火山”四字剑诀乃藤堂落樱生平绝学,如今连使三诀,也无法取胜,不禁对艄公起了惜才之心,故收刀还鞘。

  藤堂落樱的话,贾员外都听在耳里,忙道:“藤堂,不能放过他,他会泄露我的行踪的。”藤堂落樱道:“他能追来,说明你的行踪早已泄露。但只要前往东瀛,山长水远,应该不会有人再来追*你。”说到东瀛,藤堂落樱眼中神色又是欢喜又是落寞。

  贾员外道:“你根本不知道‘风水’的手段,只要没死,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他也追着你,快*了他。”

  藤堂落樱道:“他不是我对手,追上也无用。”接着奇道:“你怎知他是‘风水’的*手?你和‘风水’可有什么关系?”

  藤堂落樱知道“风水”甚是神秘,奇怪为何贾员外一个商贾会知道,而且会认得它的*手。

  贾员外道:“这点你不用理会。我告诉你吧,他就是‘苍月’秦楼,出道以来,所*的都是比他强、比他狠的高手,而且从不失手。”

  听到“苍月”秦楼的名号,藤堂落樱心下一惊。秦楼的名字他也有所耳闻,据说这名*手没有*不到的人,没有完成不了的任务,乃“风水”中负责狙*武林高手的九大*手之一,就连东厂督主“小剑魔”刘瑾也对他赞不绝口,没想到会是眼前这人。

  “不错,我就是秦楼。”

  “原来是秦楼,难怪你的刀法这么厉害。”

  秦楼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对藤堂落樱道:“有本事就*了我,不然就死在我刀下。”说完一刀砍向藤堂落樱。

  藤堂落樱只好挺刀招架,不料秦楼刀锋一转,刀身在自己武士刀上轻轻一拍,半空中又跃高三尺,弯刀直砍自己身后的贾员外。

  藤堂落樱没想到秦楼如此身手,也会使此卑劣手段。

  其实秦楼乃*手一名,手段再卑劣也是正常,但这一下兔起鹘落,秦楼的弯刀就要砍开贾员外的天灵盖了。

  藤堂落樱提气回身,一招“分水式”,武士刀追截秦楼。贾员外眼见秦楼的弯刀向自己劈来,又见藤堂落樱追截秦楼,一声诡笑,右手往腰间一抹,一柄软剑来到掌中,接着剑势一展,直取秦楼,与藤堂落樱成前后夹击之势。

  贾员外这一剑使得行云流水,足见其在剑法上少说也浸淫了十数年之久。

  秦楼对于贾员外的出手似乎早有预料,半空中硬生生止住身子,身子一扭,掠至贾员外身后,弯刀直取其脑后,动作迅捷,一气呵成。

  这样一来,藤堂落樱的武士刀变成了劈向贾员外,而贾员外就算躲开了藤堂落樱的武士刀,也避不过秦楼的刀。

  就在此时,贾员外软剑往藤堂落樱刀上一缠,接着借力一荡,竟荡开藤堂落樱这招“分水式”的攻击范围。

  秦楼弯刀的目标又变成了藤堂落樱,两刀再度交击,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声响,两人齐声大喝,双双退开。

  藤堂落樱退至贾员外身旁,疑惑地问道:“你到底是谁?”半个月的朝夕相对,藤堂落樱从来没有对贾员外是个普通人这一点生出半分怀疑,但如今他一出手,竟是一流的武学水平。

  贾员外持剑卓立,笑道:“你不必理会我是谁,你只需知道他要*我,而你要保护我就行了,别再像刚才那样大意,要知道你现在最应该在意的就是我这条命了。”贾员外再无半点畏畏缩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骄狂傲狠的神色。

  秦楼本来就对贾员外的真实身份感到怀疑,虽有藤堂落樱这个强手在前,却也出刀一探虚实。果不其然,贾员外大不简单。

  秦楼道:“能卧底东厂多年的人,怎么可能是个满身铜臭的普通商贾,你究竟是谁?”贾员外诡笑道:“呵呵,很快你就要去见阎王了,到时问他不就行了。”

  贾员外说完就向藤堂落樱打了个眼色,显然是在示意藤堂落樱一起动手。

  秦楼很清楚接下来要面对的将会是藤堂落樱和贾员外的联手合击,不敢怠慢,一声低喝,弯刀一砍,竟有三道刀势飞出。其中两道取藤堂落樱,剩下一道飞袭贾员外。

  这招“对影三人”乃是同时劈出三道不同的刀势,刀势的力度、角度、速度和劲道各有不同,令人防不胜防。

  藤堂落樱一看就知道攻向自己的两道刀势最厉害,而贾员外的刀势较弱一些,显然秦楼知道贾员外虽然堪称高手,但实力也是不如自己,要*贾员外,还是得先过自己这一关。

  贾员外软剑一抖,如灵蛇一般,欲缠上秦楼刀势。藤堂落樱却是悍然劈出两刀,硬拼两道刀势。藤堂落樱率先遇上刀势,不料一拼之下,却是砍破了两道刀影,暗叫不好。回过神来,只见贾员外已身陷绝境。

  秦楼乃是避实击虚,攻向藤堂落樱的刀势虽然有两道,却都是虚招,而攻向贾员外的刀势却是集中了自己全部的刀气,务求一击必*。

  藤堂落樱见秦楼集中实力攻向自己,必然以为秦楼以自己为主要目标,不会分心去顾着贾员外,加上贾员外暴露自己的真正实力,藤堂落樱也不再像先前那般处处担心贾员外。

  贾员外也以为秦楼的主要目标是藤堂落樱,正盘算着如何在藤堂落樱接下秦楼的主要攻势后,狙*这个刀法精强的刺客。不料眼前刀风侵体,那道本就凌厉的刀势忽然集中了秦楼全部的刀气,壮大得几个贾员外加起来都抵挡不住。秦楼也是利用了两人这个理所应当的想法,弯刀成功至贾员外于死地。

  “对影三人”的精妙变化只在电闪之间,贾员外似乎已注定了在这一招之下魂飞魄散。

  就在任务即将完成之际,秦楼心头忽然涌起一股只有面对死亡时才会有的恐惧。

  刚才面对“其徐如林”十万刀山加身,自己也没皱一下眉,如今这份恐惧感却令自己如堕万年冰窖。

  仿佛有一场千军万马的侵略,呼啸而来,灭绝生命;又如同一场燎原大火,焚天烧地,生灵涂炭。

  这份恐惧就在自己身后,近在咫尺,又似远在千万年前,自生命诞生之始就注定了死亡的那一刻。

此刻藤堂落樱手中握的已不再是一把刀,而是一场如火一般的侵略,如侵略一般的火。

  “侵略如火”。

  藤堂落樱使出了“风林火山”四字剑诀中最强的一式。

  这招是当年面对公孙不惑的“月明星稀”大剑阵时,临阵体悟而来,可惜当时剑招未成,终败在公孙不惑剑下。如今情势危急,已不能再留手了。

  当藤堂落樱使出“侵略如火”时,秦楼这一刀就失去了意义,因为在他砍下去之前,“侵略如火”的刀势就可以把他的身体、他的思想、他的刀意全都一,刀,两,断。

  秦楼此刻觉得浑身轻飘飘的,握刀的手似乎没有半点力气,脑海中自己最难忘,也是最痛苦的回忆也在不断地闪现。

  在脑海中,他看到了少年时代的自己,在一众师友的教导下习文练武,不亦乐乎。

  看到自己的父母亲友因江湖风波相继惨死,自己沦为逃犯。

  看到那段不仅要面对官府的缉捕,还要面对贪图江湖悬赏的亡命之徒,每天都提心吊胆,每天都害怕被人*的逃亡岁月。

  看到一位胖得跟山似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对自己说如果不想被人*,就得去*别人,还递给自己一把好看的弯刀。

  看到自己用这把刀*了好多人,包括那个害自己家破人亡的人。

  看到自己,包括自己手中的弯刀被一柄武士刀彻底摧毁,而持刀的人正是自己身后的藤堂落樱。

  不对!

  藤堂落樱的刀还没有劈下,为什么脑海里会有自己被*的场景?

  若是真的会被藤堂落樱所*,被这惊天动地的一刀所斩,那自己要怎样才能在这一刀下不死呢?

  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吧。

  既然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考虑怎么避过这一刀呢?这不是很多余嘛。

  不对!

  自己还没死,死人是不会思考的,而自己还能思考,就说明自己还没死。

  自己手里还拿着刀,手里还有握刀的感觉,这就是自己活着的证明。

  只要我没死,只要我还拿着刀,我就是“苍月”秦楼,没有谁能夺走我的生命。

  秦楼这么想时,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又回来了,拿刀的手稳健而有力,刀锋一转,自己脑海中一式未成的招式居然挥手而成,迎向“侵略如火”。

  八、如樱飞落

  贾员外即使不是个武者,也看得出藤堂落樱败了。他的武士刀被秦楼一刀劈断,弯刀更嵌入他的肩膀。

  血,在藤堂落樱的肩膀上,如月色般流淌。

  秦楼拔出弯刀,鲜血一下子喷溅出来,但秦楼手中弯刀却始终如新月般皎洁,不染半点血色。

  藤堂落樱依旧站得像一把武士刀那样挺立,平静地道:“我输了,好厉害的一刀。”

  秦楼转身,看着贾员外。

  贾员外瘫倒在地,他知道自己完了。

  强如藤堂落樱都落败了,自己又如何能得以生还?

  秦楼第二次对贾员外举起刀,但却没劈下,因为藤堂落樱又挡在贾员外身前。

  秦楼道:“让开。”藤堂落樱已无力再战,失血过多让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是我大和民族的武士之道,只要我还站着,就得保护他。”藤堂落樱即使伤重,却还是认认真真地说这句话。

  秦楼道:“这叫愚忠,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藤堂落樱一字一句地道:“那又如何。”秦楼看着藤堂落樱坚定的眼神,叹一口气,闭上眼睛,弯刀劈下。

  弯刀如电,却骤然而止,血光没有如约绽放,秦楼的手停在了半空。

  不是秦楼改变主意,而是他的小腹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楚,而且痛楚在刚开始萌生之际就迅速蔓延,直侵入五脏六腑。

  他睁眼一看,才发现原来藤堂落樱的腹部竟刺出了一柄长剑,而长剑的剑尖此刻正刺入了自己的左肋。

  尖锐的痛楚令秦楼不得不相信眼前的事实,他没想到贾员外竟不顾藤堂落樱的死活,用这个方法置自己于死地。

  自己若在十成状态,想躲开这一剑,少说也有十四种身法、九种步法,但谁能想到会有这一剑呢?

  藤堂落樱感到愤怒与失望,半个月来自己和贾员外朝夕相对,一直保护着他,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做。这一剑无声无息,拿捏得恰到好处,这才是贾员外的真正实力。

  贾员外道:“厉害厉害,这个层次的决斗,人生能有几回见”。又对藤堂落樱道:“藤堂,我本来对你的刀法很有信心,但没想到你还是输了,真是叫人失望啊。”

  秦楼露出思索的神情,喃喃道:“剑……毒……”忽然神色一动,道:“原来是你,‘心毒剑更毒’陈富。”

  贾员外哈哈笑道:“不错,我就是陈富。”

  陈富也是“风水”的*手,为西厂谷公公效命。五年前任务失败,之后不知所踪,据说已被刑堂处决。但没想到陈富不仅没死,还成了谷公公的心腹贾员外。

  秦楼道:“你不是死了吗?被组织的刑堂处决。”

  陈富笑道:“死,我可不想那么早死。何况谷大用求贤若渴,不仅开出了优厚的条件,还为我安排了一个替死鬼,好让我为他效劳,我自然无法拒绝了。”接着坏笑一声,“不过看你们的样子,却是快死了。”

  陈富外号‘心毒剑更毒’,他的剑向来涂有剧毒,如今秦楼和藤堂落樱脸上半黑半红,明显中毒已深。

  陈富“嗖”一声抽回长剑,秦楼与藤堂落樱受毒素影响,双双不支倒地,挣扎不起。

  藤堂落樱道:“你……你为何如此?枉我护着你。”陈富道:“你是护我了,但你护着了吗?我差点被他*了。”藤堂落樱气道:“你居然说出这种话。”陈富笑道:“呵呵,我什么话都说得出口。本来嘛,我也不想出手,这个秦楼刀法迅捷狠辣,潜力极强,我可不想冒险。这不,连你都败在他手上。还是我厉害,两大高手都栽我手上,哈哈哈。”藤堂落樱此刻心中怒极气极,口中喘着粗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富撇下藤堂落樱,转身走近秦楼,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道:“怎么,不是要拿我去刑堂吗?还不动手?”

  秦楼忍痛道:“没想到你居然能藏得这么深。”陈富笑道:“你不是忘了西厂有一门‘千隐潜踪术’了吧,虽然我没有练得像水隐那样出神入化,但也还看得过去,你说是不是?哈哈。”

  秦楼虽然看不见自己的脸色,但他看到藤堂落樱左半边脸殷红如血,右半边脸焦黑如炭,吃惊道:“中毒者脸色半红半黑,这是当年五毒教六大奇毒之一的‘红与黑’。”

  陈富奇道:“有点见识嘛,我还以为你只懂刀法呢,没想到连‘红与黑’都知道。”秦楼道:“江湖传言,‘红与黑’自十九年前五毒教主顾狼师和他手下的妖狼一死就失传了,你怎么会有的?”

  陈富得意地道:“老子交游广阔,认识几个身怀一些失传的奇毒秘技的奇人异士有什么稀奇。”秦楼道:“你说的奇人异士是‘肉食者’,还是‘奇异世界’?”

  陈富暗吃一惊,道:“挺聪明啊,不过也没用,‘红与黑’无药可解,除非内功相当深厚的高手以内力将渗入五脏六腑、奇经八脉的毒素收拢聚合,压制毒性,再借膻中气海及丹田气穴的真气如磨盘般上下搅磨,逐渐化解,方可驱毒。否则身体会一半焦黑枯臭,另一半化为血水,那死状别提有多好看了。”

  陈富一直洋洋得意地说着,没发现秦楼的脸上的红黑两色正在逐渐消退。

  陈富接着说道:“我也不用动手了,就在这里看你们慢慢毒发而亡好了。”一边说一边将手中软剑收回腰际缠着的腰带里头,转过头看了看藤堂落樱。

  藤堂落樱不理会陈富幸灾乐祸的目光,他的注意力都被秦楼迅速恢复正常的脸色所吸引。

  紧接着,他看见一道刀光从秦楼手中掠起。

  “可惜你看不到了。”

  陈富听到秦楼说这话时还觉得奇怪,但很快就不觉得了,因为在他回头的刹那间,他的双手便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以免自己的内脏从被秦楼一刀砍开的裂口处汹涌而出。

  秦楼像一头敏捷的豹子般一跃而起,瞪着在满脸痛苦中后退的陈富。

  陈富脸肌扭曲,双手用力抱着的肚子不断渗出血水,迅速染红了衣袍。

  陈富嘶哑着嗓子喊道:“不可能,你……你中了我的……毒。”秦楼道:“我不知道中了‘红与黑’需要多深厚的内力来压制毒性,但好像以我的内力勉强可以。”

  适才以极强的意志力抗衡‘侵略如火’的死亡考验,居然令秦楼突破生死玄关,功力更上一层楼,而且脑海中一式未成形的刀法也一挥而就,可谓因祸得福。

  陈富不相信地道:“你……不可能的。”

  秦楼道:“当年你去刺*‘语冰剑客’高山雪,就是因为没确定对方是否无力再战,就洋洋得意,以致功败垂成。这些年来,你还是没改了这个毛病,你枉为‘风水’*手。不过,我还是得谢谢你告诉我压制毒性的方法。”陈富听完秦楼所说后,脸上依旧是一副不相信的神情,但双手却再也抱不住了,大叫一声,双手抓着自己的内脏大肠,倒在血泊中。

  秦楼走过陈富的尸体,来到中毒倒地的藤堂落樱身边。藤堂落樱此刻脸面半红半黑,在黑夜中、月色下诡异骇人。

  秦楼将手掌放到他的胸膛上,欲以功力为他逼毒。但藤堂落樱却一把抓住他的手掌,问道:“那一刀,叫什么名堂?

  秦楼没想到藤堂落樱不顾伤势,反而询问刚才那一刀,于是道:“没有你,我也使不出这一刀,就叫它……‘藤堂一刀’吧。”

  藤堂落樱听了,笑道:“好,好名字。”接着解下别在腰际的一把肋差,颤着手递给秦楼,哽咽道:“我乃东瀛一介武士藤堂落樱,我的父亲不仅是个武士,还是个铸剑师,我身上所配的这两把刀就是我父亲所铸。长刀名为雪姬,那是我过世的母亲的名字,可惜已经断了。这柄肋差名为月牙,那是我的小名,是我出生后的第二天,父亲为我铸造的。”顿了一顿,道:“希望你能收下,代鄙人保管这把刀。”

  秦楼看着藤堂落樱,身受重创又中此剧毒,如今已是无救,自己想为其输功疗伤,也不过是尽人事而已。自己行走江湖以来,还没见过这等痴迷于刀的人。自己和他本是各为其主,以命相搏,也是无可奈何,但没想到他居然将配刀托付给自己这个对手。

  眼见藤堂落樱命不久矣,秦楼不再犹豫,伸出双手接过肋差“月牙”。

  藤堂落樱眼神有些涣散,勉力道:“我有两名弟子。大弟子名唤水月三千里,练刀的天赋犹在我之上,怕是和你差不多。二弟子名唤松下虎,天赋虽不如三千里,但胜在够勤奋。我尚未涉足中土时,便是东瀛第一刀客,我这两名徒弟从小就立志成为我的接班人,但第一刀客只能是一个人。”

  秦楼点了点头,知道藤堂落樱将佩刀托付给自己,是希望自己将来把这把刀交给他的接班人,也就是他说的这两名弟子的其中一人,道:“嗯,若他们将来找上我,你希望我怎么做?”

  藤堂落樱道:“三千里于刀法一道太过执着,心胸不够宽广,他是无法做我的接班人的。我很担心他将来走上邪路,若真是这样,而他又不肯回头,我希望你能替我*了他。阿虎年纪尚小,我无法确定他是否能接过我的刀,我希望你将来能替我考验一下他。”

  秦楼听完更添对藤堂落樱的敬意,也对他无法亲手将这代表自身武魂之佩刀交给自己的爱徒感到可惜,当下神色凝重地说道:“东瀛武士,藤堂落樱,我答应你的请求。水月三千里若是让你失望,我就用你这把刀*了他。松下虎若是没资格做你的接班人,又或者他日我将远赴黄泉,我也会将它交给一个值得托付的人,让你的刀得以流传。”

藤堂落樱听得秦楼如此一说,嘴角现出一抹笑意,道:“这样我就放心了。”接着将双手交叠放在胸膛上,缓缓道:“我生也如樱,一落一风流。莫问何处去,尘土芳香留。”

  藤堂落樱慢慢合上了眼帘,像一个孩童入梦一般。

  梦里,他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在一棵樱花树下,他的父亲笑着望向他。美丽的母亲静静地坐在一旁,为父亲添上了一杯酒。站在父亲身旁的大哥,正在向自己招手……

作者:花月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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