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新京报
12月13日,江苏南京,第六个南京大屠*死难者国家公祭日,南京全城鸣笛致哀。新京报记者 李阳 王清以
●石秀英 93岁 1937年11岁
●马庭宝 84岁 1937年2岁
●傅兆增 83岁 1937年1岁
●陈德寿 88岁 1937年6岁
12月13日晚,侵华日军南京大屠*遇难同胞纪念馆举办“烛光祭·国际和平集会”。
12月13日晚,学生参加“烛光祭·国际和平集会”。
●葛道荣 92岁 1937年10岁
●岑洪桂 95岁 1937年13岁
●艾义英 91岁 1937年9岁
●夏淑琴 90岁 1937年8岁
原标题:南京大屠*幸存者:活一天就要讲一天
2019年12位幸存者离世,仅余78人;侵华日军南京大屠*遇难同胞纪念馆开始收集幸存者后代数据
2019年12月13日是第六个南京大屠*死难者国家公祭日。根据侵华日军南京大屠*遇难同胞纪念馆统计,截至12月13日,南京大屠*幸存者仅余78人。
根据新京报记者统计,2019年已有12位幸存者相继离世,如今幸存者记忆传承工作迫切,纪念馆今年开始收集幸存者后代数据,有老人亦自发向后代传承回忆内容。
这些八九十岁的老人,有的曾亲眼见到亲人被*,有的自己受到伤害,他们的痛楚挥之不去,但依旧站出来讲述历史。“不知道还能讲几天,但活一天就要讲一天”,“体会过生命宝贵,要珍惜生命”。
一大家人死得只剩一两人
记者统计了78位幸存者中的58人,有33位超过90岁。管光镜曾是最年长幸存者,2017年年底与世长辞,享年100岁。如今最年长的已97岁。
南京大屠*之下,他们遭遇了不同的苦难,有的人历经一家数口人被屠*只剩一二人,有的人自己也受伤,甚至终身致残。
现年90岁的夏淑琴当年一家9口人,有7人被*害。当年夏淑琴一家住在城南新路口5号。1937年12月13日上午,一队30多个日本兵来到夏淑琴家门前敲门。哈姓房主刚刚打开门,就遭枪*。夏的父亲也被日本兵用枪打死。
母亲和两个姐姐被奸*,外祖父、外祖母在护着姐姐时被*,1岁的小妹妹被摔死。夏淑琴躲在床上的被子里,因为恐惧吓得大哭,日本兵用刺刀在她背后刺了三刀,昏死过去,直到被4岁的妹妹夏淑芸哭声惊醒。夏淑琴和妹妹与亲人的尸体一同生活了14天后被收养。
90岁的贺孝和与87岁的郭秀兰都曾躲在防空洞躲避了一次枪*。郭秀兰回忆,父母和小妹都被日本兵打死了。防空洞里有百十来人,救出来的只十几人。日本兵用枪扫射完又放火焚尸,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把防空洞都烧塌了。
而为了避难,85岁的刘民生当时一家一开始去了乡下,但后来又回了南京。当时无处可去,他们只好住进金陵女子中学的难民区,但日本兵仍闯了进来,把人都赶到北院集合,很多人被拉上卡车,送到城外屠*。
坚持讲只因有责任呼吁和平
这段经历在亲历者心中留存多年痛楚,尽管生活安稳和睦,老人执意讲述回忆、留下证言,以及向日本提出诉求。
1994年起,夏淑琴开始公开讲南京大屠*的经历,遭遇日本作者和出版商的名誉抹黑。2000年,她以侵害名誉权为由,在南京起诉日本作者和出版商,最终胜诉。这是南京大屠*受害者首次在中国法院对日本右翼提起的此类诉讼。
美国牧师约翰·马吉曾冒险拍摄的纪录影片《南京暴行纪实》,其中记录的幸存小女孩就是夏淑琴,而这个纪录影片曾被作为证据使用。
这不是个例,幸存者李秀英在日本主张名誉权案也终审胜诉。这是公开报道可见的仅有的两宗胜诉案子。
但夏淑琴至今痛苦,她不能理解的是,日本民间对幸存者很好,但日本政府却不承认南京大屠*的存在,一想到此,一想到家人,她就痛苦,就忍不住流泪,眼睛都哭坏了。她哭诉:“我没想到我能活到90岁,还能讲几天,活一天就讲一天。”
讲述本身也令人痛苦。实际上,夏淑琴的外孙女夏媛直到十几岁才知道外婆经历过南京大屠*,“她在家里也不讲。”
91岁的常志强此前在儿女眼中是一座孤岛。开始讲述之后,每回忆一次,都感觉“像死过一回地难受”。每次接受完采访,或者录完证言,常志强就要在床上躺上几天。
南京大屠*主题纪录片《女孩和影片》导演罗思曾说,这是大屠*幸存者常见的一种心理现象。至亲的家人惨遭*害,自己却活了下来,很多幸存者会在内心产生负罪感,因而不愿触碰这些事。
但他们还是站出来坚持说。自1997年南京大屠*60周年起,日本友好团体每年都会在东京、大阪、熊本等地举行幸存者的证言集会,多位老人赴日参与,有的还不止一次。近几年,由于幸存者们年迈,证言集会不再邀请幸存者到场,改邀请后代。
多位老人也多年来坚持参加各种和平集会、和平证言活动。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只知道要让更多的人了解历史真相,拒绝战争,珍爱和平”,“有责任把过去的苦难讲给大家听”,希望大家不要忘记过去,“体会过生命宝贵,要珍惜生命”。
幸存者正在老去,传承迫切
公开数据显示,截至12月13日,2019年已有12名南京大屠*幸存者离世。马月华,2月去世,享年92岁,万秀英,7月去世,享年91岁,陈素华,2月去世,享年90岁……
传承显得尤为迫切。
侵华日军南京大屠*遇难同胞纪念馆和老人们都在行动。多位老人给子孙辈讲述自己的经历,葛道荣将亲身遭遇整理成一份十几万字的册子,取名为《铭记历史》,除了手稿给了纪念馆保管,还给子孙们每人印制了一份。97岁的马秀英的重孙女马雯倩从小听长辈的经历,从上大学开始即在侵华日军南京大屠*遇难同胞纪念馆担任志愿讲解员。
今年8月起,纪念馆也开展了幸存者后代信息调查采集工作。截至今年11月,收集了82位幸存者家庭的761位幸存者后代信息登记表及幸存者后代家谱,并导入数据库。
幸存者后代中,男性396人(52%),女性365人(48%)。后代中年龄最大的为幸存者第二代,今年已经79岁。最小的一位幸存者后代,目前才5个月大。经统计,能够参加记忆传承行动的399人中,二代155人、三代154人、四代89人、五代1人。
(综合公开媒体报道整理)
●石秀英 93岁 1937年11岁
“烧得一片红”
石秀英家住在南京七家湾牛首巷2号,家里有7口人。47岁的父亲石长福做生意,是家里的顶梁柱。
日军进城前,家里人到难民区去,但没找到房子,就在上海路附近的山上搭了一间棚子。石秀英记得,日本人进城后到处烧*,“烧得一片红,没有头的、没有脚的、没有膀子的,很多”。
日军进城三天后,石秀英的父亲被抓走*害。石秀英回忆,除了父亲,姑姑也被抓走,19岁的大哥被日军抓上卡车拉走后失踪。
回忆当年,石秀英说,年轻人不能忘记过去的历史。
●马庭宝 84岁 1937年2岁
亲人被抓走集体屠*
1937年12月13日,日本兵进南京城时,马庭宝一家因贫困没路费去外地避难,最后去了难民区。日军闯进难民区抓人时,马庭宝正在和母亲玩耍。父亲马玉泉、二姑爹杨守林、大舅温志学、叔伯父马玉宏以及多位青壮年村民都被抓走了。
后来听逃跑回来的人说,被抓走的人都被*了,日军将他们抓到下关江边集体屠*。
马庭宝说,自己从小失去父爱,是母亲带大。如今回顾残酷事实,希望以历史为鉴,让世人知道要爱好和平。
●傅兆增 83岁 1937年1岁
被母亲抱着逃命
1937年12月14日,傅兆增同母亲、二姑在外遇到了日本兵。一个日本兵朝傅兆增的母亲开枪,子弹打中了傅兆增的腿。然后日本兵一枪打死傅兆增的二姑。
傅兆增回忆,母亲抱着他一直跑,怕哭声被日本兵听到,把奶头塞到他嘴里堵住。母亲抱着孩子翻不了墙,情急之下把院子一处墙角踢倒打开一个洞,才进到家里去。
傅兆增迄今感慨自己运气好:“如果那时子弹打中我的胸膛,那多半就死了。现在想起来,自己的命真是宝贵。”
●陈德寿 88岁 1937年6岁
姑妈没有喝上糖水
陈德寿家住三山街天京街古钵营,家里八口人,那时母亲正临近生产。
1937年12月的一天,一个日本兵拿着一支长枪闯到陈德寿家,想拖他的姑妈走,姑妈死活不从。日本兵刺了姑妈大腿一刀,又在她身上连续刺了六刀后走了。姑妈弥留之际说要喝糖水,奶奶刚从后面房子里端水过来,她就没气了。家里人哭成一团。
同一天,陈德寿的父亲也被日本兵抓走*害。
陈德寿曾两次去日本做证言,他说觉得自己有义务、有责任把过去的苦难讲给大家听。
●葛道荣 92岁 1937年10岁
一年内3位家人被*
日本兵进南京时,葛道荣同父母、哥姐、5岁的妹妹和2岁的弟弟逃进难民区,在作为难民区的金陵女子大学南院住下来。
有一天,难民区来了三个日本兵,一个腰间别着刀,两个端着带刀的步枪。其中一个日本兵对着葛道荣的右腿戳了一刀,留下了伤疤。日本兵又把葛道荣拎起来打头打脸,“打得头昏眼花两眼冒金星,分不清东南西北方向”,葛道荣说自己还没完全清醒,他们就扬长而去了。
葛道荣回忆,那一年自己的3位家人被*,53岁的叔父葛之爕,1937年12月14日夜晚在华侨路家中被三名日本兵闯入*害。55岁的舅父潘兆祥,于1937年12月挑行李到下关时被攻城的日本兵*害。33岁的舅父王钧生,1937年12月在煤炭港做工工地上被日本兵*害。
●岑洪桂 95岁 1937年13岁
未满2岁弟弟被烧死
1937年12月,日军火烧汉中门外城墙根的稻草房,岑洪桂的父母带着他和二妹、二弟逃出火海。当时,未满2岁的三弟在屋内睡觉,因日军阻止家人返回屋内,三弟被活活烧死。“我站在门口听见弟弟哭泣着,喊了几声,活活地烧死了。”
岑洪桂说,那年自己13岁,日军将他推入火海,他的裤腿被点燃,腿部被烧伤,至今留有伤疤。当时,日军向抱着二妹的父亲开枪,子弹从两人中间穿过,将二妹岑洪兰的下巴打伤,鲜血直流。日军后又将父亲和其他几名男人带走。岑洪桂带着受伤的二妹、母亲和二弟,一起躲到了城墙边的防空洞内避难。父亲命大没死,返回汉中门,在防空洞找到他们。
为了活命,全家连夜跑到下关江边,在父亲朋友的帮助下渡江。他们逃到江北浦口,走了十多天的田间小路,回到邳县老家。
●艾义英 91岁 1937年9岁
父亲说回来却再也没回来
艾义英家住许巷村,日本兵进村后把很多村民打死。当时艾义英的母亲*行动不便,一家人躲在家里。但很快,包括父亲在内,多位亲人被日本兵拖走。
艾义英记得,当时她拉着父亲,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父亲回答说:“过不了多久就回来。”这是她和父亲的最后一次对话。
第二天一早,村民在平家岗发现艾家7口人,5死2重伤。姑爹手被戳穿了,叔叔儿子艾义荣浑身是血,两人都受了重伤。其他人都死了。
回忆当时,艾义英直念叨:“太惨了,历史我忘不了、永远忘不了,要一代一代传下去。”
艾义英的儿子黄先生说,母亲在他们小时候,常和他们提到往事,她如今一年会去纪念馆十几次,只要纪念馆邀请,她从不拒绝,艾义英也曾去日本参与证言集会。
●夏淑琴 90岁 1937年8岁
想起家人忍不住流泪
1937年,夏淑琴一家9口人住在城南新路口5号。12月13日上午,一队日本兵来到夏淑琴家门前敲门,房主刚刚打开门就遭枪*。夏淑琴的父亲看到这个情形,跪在日本兵面前,恳求他们不要*害其他人,但被日本兵用枪打死。
夏淑琴的母亲吓得抱着1岁的小妹妹躲到一张桌子下面,但被拖出来,日本兵从母亲手中夺过小妹妹摔死在地上。紧接着夏淑琴的母亲、外祖父、外祖母及两个姐姐相继被*。夏淑琴躲在床上的被子里,因为恐惧吓得大哭,日本兵用刺刀在她背后刺了三刀,昏了过去,不省人事了很久,直到被4岁的妹妹夏淑芸哭声惊醒。
一想起家人,夏淑琴就忍不住流泪,眼睛都哭坏了。她哭诉:“我没想到我能活到90岁,还能讲几天,活一天就讲一天。”(记者 周世玲 李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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