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的资质是五灵根,修行速度极慢,但掌握了大梦长生,便可突破资质这一层禁锢。
她修为进阶太快必然会引起怀疑,毕竟,她本就特别,能从梦魇之中脱身。
现在她才炼气期还不明显,若是以后修为突飞猛进——
种种线索串联,逢岁晚担心旁人会将她跟几千年前的女魔头傅紫衣联系到一起。
哪怕能证明她不是傅紫衣,单纯那门功法,就会让无数人忌惮,担心再出一个傅紫衣。她还太过弱小,而他,每天清醒的时间有限。
逢岁晚站在池边思索,一步也没有挪动,宛如一个木头桩子。
水潭里,阮玉正在玩水。
注意到执道圣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后,阮玉默默地沉入池中,只露了个头在外面。
他的视线太过灼热,好似要将人看透一般,哪怕身子沉入水中,阮玉仍是浑身都不自在。她索性闭气潜入水潭中,将自己整个埋进了水里。
憋了一会儿,阮玉就受不了了,她从水里钻出去,大口大口的喘气,等稍稍缓过来,看到执道圣君仍没脸没皮的盯着自己,怒极:“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堂堂执道圣君,居然正大光明地看弟子泡澡!一看你就是个老色胚了。”
“我今天就是一头撞死,从这天上跳下去,也不会让你碰我一根手指头!”她再也不想呆忘缘山了,谁知道继续留在这里,她这样的弱女子会经历什么。
毕竟,她连执道圣君的一根手指头都打不过!
逢岁晚一直在思索该如何替阮玉遮掩。
她会大梦长生的事不能暴露。
他陷入沉思。
目光虽是落在水潭边,却是压根儿没去注意潭水里的人,等到阮玉嚷嚷出声时,他的注意力才集中在了潭中站着的阮玉身上。
她薄衫湿透,紧贴身上,曲线玲珑。衣衫底下的皮肤如上等的羊脂白玉,白得晃眼。
逢岁晚惊得后退半步,心尖儿仿佛被火石灼伤!
他猛地侧过头,不敢再看那池中一眼。“你站起来做什么?”
“下去!”逢岁晚声色俱厉地呵斥,竟是不知不觉地用上了言出法随。
阮玉感觉天上好似出现了一只无形的手,把她往水里一按!
她双膝一软,沉入水中,只露出了鼻孔以上的部位。且潭水上陡然雾气翻涌,白雾笼罩,使得她视线模糊,都看不清前方执道圣君的脸。
她还想再说什么,张嘴却是一个完整的词都吐不出来,只能像个傻子一样啊啊乱叫。
“别叫了,泡你的温泉。我对天发誓,绝对不会对你心怀不轨。”他甩下硬邦邦的一句话,匆匆离去。
不敢再停留此地。
气急败坏,何尝不是为了掩饰,他心乱如麻。
逢岁晚回到主殿悬光镜前,他还有个烂摊子得收拾。
悬光镜一亮,就见掌教一脸紧张,“圣君,不知弟子们犯了何错?”
突然出现一句圣言,仙云宫所有弟子都往下沉了一截,那些恰好在空中的还好,不过是飞得低了一些,像他这样站地上的,双腿直接就扎进了地里,修为低些的年轻弟子,腿拔都拔不出来。
圣君叫大家下去!一声呵斥,如滚滚春雷,把仙云宫的修士都给炸懵了。
这到底是要下哪儿去,大家都搞不清楚啊。
逢岁晚正襟危坐,“出了一点儿意外,大家无需担心。”
他顿了一下,“将阮玉的身世查清楚,从她爹那边入手,任何线索都不要放过。”
李莲方怔住,“啊?难道阮玉有什么问题?”他们只是找到阮玉的爹,说服他劝阮玉留在宗门,倒没仔细去调查这两人,毕竟俩凡人,一眼都能看透,能有什么秘密可藏。
逢岁晚摇头,“她对我比较重要。”见李莲方脸色古怪,逢岁晚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不假思索地说了什么,他手微微攥紧,补充道:“她可以助我封印梦魇,我打算,在梦域里借助她的力量。”
若大梦长生的神通道法真是天授,那为何会选中她,总该有一些原因。能弄清楚,最好不过。
李莲方:“是,圣君。”见圣君要关悬光镜了,李莲方连忙提醒,“圣君,那些弟子,能不能再请一句圣言?”拔萝卜一样一个个拔出来,多累啊。
逢岁晚皱眉:“我灵气不足。”他如今这身体亏空已久,又受魇气折磨,其实都没办法施展言出法随。
那是急怒之下,不受控制地施展,如今,却是没办法再来一回。
李莲方腹诽,“这是顾头不顾尾,还是管*不管埋?”
逢岁晚坐在悬光镜前,视线都有些模糊,眼皮也越来越沉。
这是施展言出法随的后遗症,原本他能清醒一个时辰,如今,时间还未到,他就已经快撑不住了。
不行,他得熬...
上一次,他多熬了一刻钟,这一次,他不想少醒一刻钟。昏昏欲睡时,他突然想起阮玉一个人在不老泉,那里太高了,她恐怕不敢独自下来。
他当时情绪激动,走得太急,竟是把这个忘了。
幸好,现在想起来还不算晚。
他艰难地动了下手指头,将匣中山的灵气稍作调整,使得玉兰花周遭灵气充裕,这株灵植,也就有了行动能力。
如此一动,逢岁晚再也坚持不住,直接睡在了悬光镜前。
这一次,他依旧没能凑个整!
镜子那边的李莲方都看愣了,他压低声音喊:“圣君,圣君?”
圣君居然昏睡在了悬光镜前!
他没有安排好时间?依稀记得,他上次封印梦魇身受重创,都能强打起精神回宗,一步一步走到自己床上才彻底昏死过去。
现在居然睡在了镜子前的椅子上!
难不成,圣君伤势更重了?李莲方急得团团转,险些直接上山,只是看到山内并无魇气溢出,他才稍稍放心。
等到一朵玉兰花跳到镜子前连比带划,哈着气在镜子上写了一行字说圣君没事之后,李莲方才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
至于为何圣君会睡椅子上……
大概是新癖好?强迫症的想法一般人理解不了,不提也罢。
玄天门,常青谷。
常青谷是新入门弟子上早课的地方,谷内有一块圆形草坪,上百个新入门弟子盘膝坐在草地上,听中间圆心处手握拂尘的高阶修士传道。
往年上早课的弟子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十岁,最小的,还是两三岁的奶娃娃。
如今,人群里多了个成人,穿一身白袍,瞧起来也是仙风道骨一派高人的模样,比起门中那些大能都毫不逊色,一开始大家还以为是新来的先生,哪晓得,他跟大家一样,都是新人。
三十六岁的阮一峰在这批弟子里算是绝对的高龄了。
等大家都知道他只有三灵根的修炼资质后,便受了许多白眼。当然,这里是玄天门,也没人敢真的欺负他,不过私底下翻白眼,嘲讽几句,孤立他罢了。
阮一峰又不是小孩子,哪里会把这些小把戏放在眼里。他沉迷修行,每日早课结束,都会拉着当日授课的道友问问题,一问至少半个时辰,有些问题格外刁钻,连那些上课的高阶修士都得好一阵琢磨。
被问烦了,不少修士钟声一响立刻飞遁离开,就怕被他给缠上,如此一来,阮一峰更受其他弟子排挤了。
有人问他:“你三四十的老头子跟我们年轻人一块儿学,不害臊吗!”
阮一峰:“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三十六岁很老吗?”他往山上一指,“门主两千多岁,你们崇拜的孤云峰大师兄也有三百七十五岁,还有那谁……煮雪居那位,据说也有九百多岁了啊,跟他们比,我还嫩着呢。”
自我感觉良好的阮一峰收拾道书准备回房间,刚走没两步,就被一行人给拦了下来。
以门主为首,玄天门四位真君都在,阮一峰眼皮一跳,他躬身行礼时,藏于袖中的手下意识攥紧。
直觉这些大能来访,与他那宝贝闺女有关。
阮玉,该不会出事了吧。
玄天门门主暮云归说:“有些事,需要再确定一下。”他说完,招手,身旁的广元真人上前。
广元真人手捧红花,他将红花一摇,便有花粉抖落,沾上了阮一峰的白袍。
花粉依旧是淡黄色。
广元真人凝起眉头,“你并无子女在世,那阮玉,到底跟你是什么关系?”
阮一峰大咧咧地用手拍身上的花粉,一边拍一边说:“她是我捡来的,我把她当亲女儿一样看待,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广元真人:“详细道来。”
阮一峰便没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他们那个村子的后山上,女婴的尸骨到处都是,若不是我将玉儿捡回去,她只怕早就被野狗给啃了。”
“如今能在仙云宫帮上忙,多亏我当年动了一点儿恻隐之心。”他笑呵呵地说:“要知道,我二十岁的时候可是出了名的俊俏,花楼的花娘都倒贴我银子。”
“后来,身边多了个小团儿,把我桃花都给挡没了。”
他说个不停,都没注意到,门主身后多了个人。
等阮一峰说完,暮云归问身后少女,“如何?”
少女一袭青衣,翡翠色冰绡覆眼。她手里捧着一盆花,这会儿微微颔首,红唇轻吐一字,“嗯。”
阮一峰瞧她这一身打扮,立刻意识到这少女身份。
玄天门住在煮雪居的那位九百多岁的小道君闻香雪。她是门中悟性最高的道修,不过九百余岁,修为便即将突破渡劫境。据说那双眼睛,便是因为悟性太强引得天妒,突然之间,就不见光明。
“好。”得到了肯定答复,暮云归看着阮一峰道:“没事了,你回去吧。”
阮一峰:“我女儿在仙云宫过得可好?”
他笑着说:“仙云宫费尽心思留她在山上,肯定是她对仙云宫有什么帮助,求人办事总得给些好处……”阮一峰此刻哪有半点儿仙人样子,他嬉皮笑脸地道:“我这做爹的含辛茹苦将她养大,最近修炼起来迫于灵石压力进展缓慢,不如门主帮我提提,让仙云宫……”
话没说完,便被一位真君打断,那人抬手甩出十块灵石,不耐烦地道:“好了好了,赶紧退下。”
“对了,这是惊鸿照影镜,仙云宫送来的,你可以跟你女儿通过镜子交流,不过玄天门跟仙云宫距离太远,用一次需要一块上品灵石。”
和灵石一块儿扔给阮一峰的还有一面镜子。
阮一峰收了东西笑眯眯地离开,等走到无人处,他脸上的笑容才缓缓凝固。
握着灵石的手都捏了一把汗。
要骗过别人,首先就要骗过自己。这是他行走江湖多年来的经验,以前忽悠过不少达官贵人,本以为把一国之君糊弄得团团转就已经是他的人生巅峰了,哪晓得,这次,他居然在众多大能面前撒了谎。
那些大能的威压如山,而他,扛着山面不改色的撒了谎!
他站在原地,还有点儿沾沾自喜。
阮玉的确是他捡来的孩子。
只不过,不是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小村,而是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小村废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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