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威天龙传

大威天龙传

首页角色扮演大威天龙传更新时间:2024-05-07

刘三从小家境贫苦,其貌不扬,祖祖辈辈都是穷人,是一个十足的屌丝。他生在战国乱世,浑浑噩噩苟且偷生,一直到三十五岁这一年,他的生活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一年发生了三件大事。

第一件,家乡沛县改旗易帜,大家从楚国人变成了秦国人。

刘三是文盲,也不太懂这些天下大事,只是听那些读书人哭哭啼啼,说是楚国亡了,以后天下都是秦国的了,以后都要说秦话、写秦字、用秦国的钱、买秦国的车,刘三也听不出个所以然,只是个麻木的看客。很快,秦军簇拥着新来的大秦县令入主沛县,大家敲锣打鼓夹道欢迎,那些读书人昨天还骂骂咧咧说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第二天就高呼着江山一统吾皇万年迎接新县令,让刘三对他们很不齿。

入城仪式上,刘三第一次看到了所谓秦国的虎狼之师,原来只是十几个驼背瘸腿的老卒,让刘三大失所望,就这?我跟我那十几个社会兄弟分分钟把他们干翻,也不知楚国的六十万大军怎么会败在他们手上。旁边有明白人解释道,秦军五十万主力荡平六国,又南下攻打百越去了,接管各占领区的都是些老弱残兵,但谁敢不服分分钟弄死你,六国都被秦军打怕了。再看新来的县令,满口秦腔,说话简短生硬,在城头训话一番,大家谁也没听懂。秦人来了以后倒是没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穷人还是穷人,富人还是富人,刘三还是光棍一条。

第二件,刘三结婚并当官了。

县令来后没几天,沛县又迁来一户人家,出手豪阔,一进城就买下了紧邻县办官学最贵的学区房。据说这家人姓吕,是从周天子的洛阳城迁来的,因为他们的仆役说的都是洛阳话,但他们家主人却有的说赵国话、有的说秦国话,让他们身世成迷。唯一确定的是,他们不仅是有钱人,而且是秦国县令的好朋友,他们刚搬进豪宅,县令就亲自公告全县,让本县的头面人物都去恭贺乔迁之喜。大家都是识相的,一看这家人县令这么尊重,都屁颠屁颠地按时赴宴。刘三虽然穷,听说这次宴请吕家用的是洛阳的杜康酒,这种传说中的酒让嗜酒如命的刘三酒虫上脑,为了喝酒不管不顾,在吕家门口随口报了一声礼钱万金就想混进去吃喝,谁知门口仆役马上高声传唱“贵客刘三,礼钱万金”接力着传到厅房,吕家主人听了亲自出迎,刘三骑虎难下,索性破罐破摔,亮出泼皮的本性,一顿胡吹神侃,竟然让吕家太公非常欣赏,当天就决定把女儿嫁给他,于是,刘三瞬间脱单了。

县令见刘三瞬间成了吕太公的女婿,也做个顺水人情,当即任命刘三为亭长,这是刘家祖宗十八代最大的官,让长期瞧不起自己的全家人瞬间光宗耀祖,从此以后对他都毕恭毕敬。

第三件,刘三带队修骊山陵去。

从来没出过沛县的刘三,当上亭长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带领本县第一批民夫,去秦国咸阳给皇帝修骊山陵。刘三一听可以公款到帝都出差见大世面,还挺高兴,只是不明白这大秦朝为何刚建立就给皇帝修陵,不嫌晦气吗?县令交待得很严肃,说这是沛县子民表忠心的好机会,让大家踊跃表现,不能给沛县丢脸,同时强调了大秦律法,头一条就是必须准时赶到骊山,否则就是*头的大罪。文盲法盲加地理盲刘三粗略算了一下,一个月时间怎么也到了,所以慨然应允,当场表态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就这样,走了狗屎运的穷屌丝、翻身成为沛县首富女婿的富二代刘三,带着沛县应征的三百民夫,敲锣打鼓地出了沛县,向咸阳方向进发。

当时秦朝初创,根基未稳,人手不足,刘三这批民夫并无秦军押运,一路全听刘三调度。刘三平生第一次管辖三百人,吆五喝六,兴奋至极,不明白这么好的差事为何县里那帮大小头目没一个人请缨,居然被他一个小小的亭长抢到了。

刘三出了西城门,见送行的队伍都打道回城淡出视野,撇嘴一笑,命令大家向南走。这三百人是全县选派的第一批民夫,都是世代务农的贫寒子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更没出过远门,让怎么走就怎么走,只有刘三的小跟班樊哙混过江湖有些见识,低声问:“三哥,秦国不是在西面吗,怎么向南走啊?”

刘三冲他挤了挤眼睛:“别废话,听我的就是。”

一行人向南行了十里,进了桃林,却见官道上三男三女在桃树下等候,有人认得,是沛县新首富的五个儿女,还有一人,是县里的萧何萧大人,后来大家才知道,他是吕家的大女婿。

六人跟刘三耳语一番,加入了民夫队伍。民夫们不敢多问,只有樊哙笑嘻嘻凑过去挨个打招呼,但由于他只是个*狗的小马仔,吕家人不怎么待见他,只有最小的小妹上下打量他,气呼呼地问:“听说你是*狗的,狗那么可爱忠诚,你怎么舍得*呢?”

大型徒步旅行团在刘三的瞎指挥下,一路向南,走走停停,吃吃喝喝,每天走出不到十里。刘三白天和吕家人私聊谈笑,晚上跟他新婚小媳妇单独在营帐快活,让大家又羡又气。就这样走了十天,看界碑已经走入砀县地界,有好事的问了问西面来的几个行商,此地离咸阳还有多远?商人答:大概还有一千四百里。又问大概要走多少天,商人答:按你们的脚力至少要四十天吧,不过你们走错了路,应该向西却向南,估计还要多走几天。众民夫虽是文盲,这点账还是会算的,出发时县令说得明明白白,三十天赶到咸阳骊山,否则就是*头大罪,现在已经走了十天,还剩二十天,却要走四十多天的路程,不吃不喝不睡也未必按时走到啊。商人听了,见怪不怪,告诉他们:你们县令都是按秦法规定没啥毛病,不过秦法严苛,比如从你们县到骊山一千五百里,规定你们三十天到达,每天就是五十里,因为秦军行军的速度就是每天五十里,秦人认为既然秦军能做到,天下人就都能做到,做不到就要按失期之罪问斩。可秦军行军,有挑夫挑担,有伙夫做饭,有工夫安营,鞋走坏了马上领新的,而你们一切都要靠自己,沿途郡县连顿饭都不管,就靠一双肉脚板,走到那也掉了半条命。更可怕的苦日子还在后面,那骊山陵规模亘古未有,据说是始皇帝从什么波斯请来的大匠设计,从什么埃及请来的监工督造,埃及你们估计听都没听过,听说他们建过很多叫大金塔的皇帝陵,每个大金塔都要累死几十万人。你们就算按时到了骊山,也是后半辈子在皮鞭下挖坟,早晚死在那给皇帝陪葬,谁让你们的命不值钱呢。

众人大惊: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只去修三个月,就能免三年的赋税吗?没说一去就是一辈子啊。

商人一笑:你们啊,就是幼稚,不这么说你们会去吗?这些说法有字据吗?有皇帝的印玺吗?

大家顿时五雷轰顶,赶紧心急火燎地围住刘三七嘴八舌地汇报,刘三听了也脑子嗡嗡的,这才明白这样的美差县里的精明人为何一个都不去。事已至此,刘三又拿出在吕太公酒宴上骗酒喝的大忽悠本事,用哈哈大笑掩饰内心的慌乱,一边措辞一边大声安慰众人:“大家放心,我的心情跟大家是一样的,我们先继续走着,路上再从长计议。”

有人开始表达对他领导力的质疑:“明明应该往西,却让我们往南走,早就觉得不对劲,还走走停停浪费十天时间,这是成心让大伙掉脑袋啊。”

这时萧何站了出来,沉静地说:“向南走自有深意,你们过几天就知道了。”

樊哙大喝一声,炸开衣服露出一身纹身横肉:“三哥在咱沛县可是道上混的,怎么不比你们这些泥腿子高明?老老实实跟着走就是,哪那么多废话,乡里乡亲的还能害你们不成?要去骊山也是大伙一起去,要*头也是大家一起掉脑袋,三哥自有他的主意,谁不服站出来让我看看!”说着就把*狗刀抽了出来。

吕家兄弟也出来打圆场,宣布今晚他们请大家吃砀县羊肉。大家本是穷苦人,对这些官吏泼皮富二代有天然的敬畏,于是就坡下驴,继续赶路,但背地里嘀咕的人更多了。

晚上吃完羊肉,就有十几个趁着夜色溜了。第二天早上刘三假装没看见,不闻不问,众人见他这个态度,都打定主意开溜。只是吕家兄弟又宣布晚上请大家吃鸡,大家看在鸡的面子上,陪着又走了一天,晚上吃完鸡又跑了二十多人。就这样靠美食的诱惑,徒步旅行团又走了三天,逃了上百人,残部走到了一座大山之下。

此山是左近大平原上凸起的唯一山峦,据说山中有巨蟒,所以唤作蟒砀山(后世改称芒砀山),砀就是广大之意。只见山虽不高,但雾气弥漫,风阴草腥,夕阳下显得神神叨叨。

刘三抬头瞻望蟒砀山良久,与萧何诸吕相视点头,转身站在一块大石上对大家说:“各位乡亲兄弟,实不相瞒,我刘三从领命那天,就觉得这事不对,但没凭没据说了大家也不信。之所以避开秦人给我们规划的路线,是因为我听说向南这条古道,偶尔会有西面来的客商,碰到他们或许可以知道些真相,果然如我所料,真叫咱们碰上了。那天得知真相后,我想了三天三夜啊,我为大家着急啊!去骊山是死,要么失期被斩,要么一辈子修陵累死他乡。可不去骊山也是死啊,逃回沛县能饶了我们吗?那是逃役之罪,也是死罪!怎么能让乡亲兄弟们活下来呢?今天我跟弟兄们交个底,我是这么打算的:看见这个蟒砀山了吗,我提前都了解过了,这里山柔泽暖,物产丰富,吃喝不愁,几百号人躲在这里生活个几年都没问题,咱们就躲在这个山里,把这修骊山的风头躲过去,过几个月骊山那边修陵的人够用了,反正都是有去无回,估计凑够几十万人也就不征召了,那时咱们再回沛县,料想那时风头已过,县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把咱们怎么样。但现在回去,肯定被抓去要么送官府要么送骊山啊兄弟们。当然,你们谁想现在回去,我绝对不拦着,这几天不是已经跑了一百多了吗,随便,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信得过我的,跟我上山,信不过我的,你现在就可以回沛县。但是只有一条咱们得说好,你回去没问题,却不能把我们躲在蟒砀山这事告诉秦人,否则可别怪我刘老三不客气!”

大家面面相觑,互相嘀嘀咕咕乱作一团。嘀咕了半天有个胆大的问:“刘亭长,你说的都在理,只是听说这山上有巨蟒啊,咱们上山如果被巨蟒吃了可咋办啊……”大家随声附和。

刘三双手在空中按下,示意大家安静:“各位乡亲兄弟,我也考虑了此事,所以特邀吕家兄弟跟我们一起上山,吕家不光有钱,而且武艺高强,尤其祖传一把三尺剑,据说是上古时的神兵,这次也专门带来,定可助我们逢凶化吉。”

吕家大儿子吕泽取出一个精心包裹的木匣,小心翼翼地从里面请出一把没剑鞘的长剑,不知是什么材料打造,夕阳下金光闪闪,*气逼人,一看就是大宝贝,一群连铜都很少见到的民夫顿时看傻了眼。

刘三接过大宝剑,高高举过头顶,高声道:“今晚,我跟吕家兄弟一起上山,你们在山下等候,如果明早我们能安然下山,说明山上安全可居,我们以后就暂住在这里。如果我们回不来,你们就各自逃命,但最好别回沛县,躲过骊山徭役再说。”

众人目瞪口呆,糊里糊涂,不知如何是好。

吕家二公子吕释之站出来:“各位有哪位愿随我们今夜一同上山,做个见证?”

人群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大家都瑟缩起来躲避着吕释之的目光,嘴里嘟囔着:“谁不知道蟒神自古以来就是咱们的天地造化,女娲娘娘和伏羲大神都是人面蟒神,我们平时见了小蛇都要磕头后绕着走,更别说跟蟒神打架了……”

“一群鼠辈!”一个女人的声音划破人群。只见刘三的新婚老婆推开众人,走到最前凌厉地说:“我吕雉吕娥姁,虽为一女子,今晚愿与我夫君一起上蟒砀山!”

萧何也走上前:“我萧何虽手无缚鸡之力,今晚愿为大家赴汤蹈火。”

萧何的老婆吕长姁、吕家小妹吕瑛姁接力报名。

樊哙又炸开衣服露出一身纹身横肉,拔刀大喝道:“也算俺樊哙一个,奶奶的大不了是个死,总比死在皇帝老儿的坟里强!”

除了他们八人,再无人敢夜上蟒砀山。此时众民夫都不敢看他们八个,与他们的熊心豹子胆比起来,自己的鼠胆渺小至极。

残阳坠入蟒砀山后,夜幕低垂,天昏地暗。民夫们在山下宿营,八位探险者手举火把上山,八枚火星闪烁着消失在大山深处。众人围着火堆,瑟瑟发抖,交头接耳,魂飞魄散,想走又不敢走,想留又睡不着,听着黑夜里传来各种兽嘶鸟鸣,更是提心吊胆。

午夜时分,大家仍瞪着眼睛惊恐地环顾着四周的风吹草动,没有一丝睡意。

突然一阵阴风刮来,远远传来影影绰绰的哭声。

所有人汗毛直立,都凝神竖着耳朵倾听,确认那确实是哭声,而且越来越近,是一个女人的哭声,再近时,甚至能听出那是个老女人的哭声。大家吓得屁滚尿流,互相抱在一起呜嗷乱叫。

火堆亮光所及的边缘,忽明忽暗之中,一个白衣老妇哭着走过,看不清容貌,只是弯腰拄拐,行动飘忽,边哭边说,如泣如诉。众民夫此时吓得大气不敢出,周围鸟兽似乎也都突然安静下来,万籁俱寂,空气中只剩下老妇的哭诉:

赤帝之子,你为何今夜上山?

赤帝之子,你为何提三尺剑?

赤帝之子,你为何斩*我儿?

赤帝之子,你为何统御七仙?

赤帝之子,你为何灭秦建汉?

赤帝之子,你为何布衣加冕?

赤帝之子,你为何威加海内?

赤帝之子,你为何覆地翻天?

呜呼我儿,白帝之子,空前绝后,千古奇冤!

大威天龙,赤帝之子,长安万年,辟地开天……

老妇反复哭诉,慢悠悠从众人营地边缘飘过,暗夜中这些哭词如同钢印,牢牢印刻在这一百多人的脑海里,永生难忘,以后逢人就说起那一夜。

一夜无眠的沛县骊山徒终于盼到了天明,只见八个人大摇大摆从山上下来,刘三提剑走在最前,浑身是血,但血是绿色的,腥风扑鼻。只见他左手拎着一颗白蟒之头,白蟒脖颈处还在滴绿色的血液。

刘三把蟒头扔给众人,如释重负般高声到:“昨晚在山上就看到这一只白蟒,被我一剑斩了,大家可以尽可放心,此地从此就是我们安身之所。”

大家互相观望良久,突然不约而同一起下拜,齐声高呼:

“大威天龙,赤帝之子,长安万年,辟地开天!”

二十六年后。

大汉都城长安,未央宫,万年殿。

大汉开国皇帝刘邦在征讨九江王英布的战争中,伤重弥留,将自己最信任的几个人召到万年殿内,包括周吕侯吕泽(字泽之)、建成侯吕释(字释之)、相国酂侯萧何、酂侯夫人吕嫦(字长姁)、皇后吕雉(字娥姁)、舞阳侯樊哙、舞阳侯夫人吕媭(字瑛姁),也就是当年随他上蟒砀山那七人。

众人一起下拜,齐声高呼:

“大威天龙,赤帝之子,长安万年,辟地开天!”

刘邦在病榻上怆然一笑,屏退左右后,支撑着坐起来摆摆手:“好了好了,这时候了,都别演了。都坐吧。”

七人围坐在他病榻周围,仿佛回到二十六年前蟒砀山上那一夜。

那一夜,在蟒砀山顶,七人也是这样围坐在刘三周围,他们看着天上北斗七星围着北极星,静静等待天明。

刘三摆弄着白蟒头道具,还是有些忐忑不安地问:“你们确定这样能行吗?”

吕泽胸有成竹:“放心吧,家父研究了一辈子,对人心把握得炉火纯青,他能让嬴政成为皇帝,也能让你成为皇帝。家父既然选了你,自然对你有信心,你什么都不必做,功劳都归你,我们会一路帮你,直至大功告成。”

刘三有点好奇:“可是我一个文盲老光棍,泼皮破落户,活了半生只会偷鸡摸狗,实在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会被阿爷看中,认定我能当皇帝。始皇帝今年刚刚称帝,如日中天,大秦军威天下无敌,我们就这几个人,还有山下一百多个傻子胆小鬼,怎么可能轮到我当皇帝?你们就这么有信心?”

吕释嘿嘿一笑:“当年嬴政不也是一个在赵国无依无靠的傻小子,家父照样可以将他扶为扫灭六国的千古一帝。家父帮嬴政,仅用他一人之力,而家父帮你,靠的是我们举族之力,你的起点可比嬴政高多了,要对自己有信心。”

刘三穷惯了,对自己今年突然撞大运仍非常恍惚,成为县里首富的女婿已经想都不敢想,这一段又得知以后要当皇帝,对吕家这家人真是又敬又怕,知道他们神通广大但完全看不懂他们的做法,只觉得他们每一步都精密运筹,简直非人力所及,自己除了言听计从别无选择,而之后的无数经历,则感觉他们对局势人心的精准预料,近乎于神。

刘三忍不住问吕雉:“咱阿爷到底是何方神圣,我读书少,起码让我知道个名字也行。”

吕雉嫣然一笑:“那你记好了,阿爷现在隐姓埋名,他的大名无人不晓,他就是秦国的相国、始皇帝的仲父、文信侯吕不韦,十几年前秦王嬴政与阿爷反目,要*掉阿爷,阿爷在洛阳伪装自缢,而后隐居各处,誓灭秦国。今年旅居沛县,因新县令是阿爷的门客,因缘际会遇到你,看你可堪大任,决定举全族之力,扶你称帝。”

刘三听说过吕不韦,想不到自己阴差阳错成了吕不韦的女婿,顿时心头有了底气,以后说话也硬气起来,配合吕家当个称职的牵线木偶,表演得非常成功。蟒砀山顶那一夜,吕家兄妹承诺,等刘三大功告成,临死之前,定会把一切给他说个明白。萧何樊哙歃血为誓,愿毕其一生,帮刘三完成大业。

刘邦亲自把卧榻旁的长明灯调亮,然后说:“开始吧,我盼这一天盼了一辈子,我快不行了,把一切都告诉我。”萧何樊哙同时坐直竖起了耳朵,他们也在盼着这一天。

吕泽手抚白髯道:“我四年前诈死于平定韩王信之乱,这四年我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完成《吕氏春秋》。家父的《吕氏春秋》因与嬴政决裂尚未写完,只写了十二纪、八览、六论,共二十六卷,一百六十篇,之后颠沛流离一直无暇完成,按家父当年的规划,此书还有四卷四十篇。家父临终前,嘱托我一定要完成这篇凝聚他毕生心血的著作,并详细指导了写作要点。我这四年潜心著书,终于完成了这最后四卷,叫做四十世家,至此《吕氏春秋》才大功告成。我们要给你讲的一切,都在这《吕氏春秋》四十世家之中。”

说着,指了指他带来的那个漆木方箱,吕媭打开箱盖,里面是四十卷精美的帛书。

吕泽接着说:“《吕氏春秋》的十二纪、八览、六论,简单总结就是一套治国指南,取于百家,用于天下,而这最后四十世家,写的则是从上古至今的历史,劝谕后世治国者知史明理,以史为鉴。按家父的规划,四十世家分为远古、上古、中古、下古四卷,各选十家代表氏族或人物,记其传略,由此串连远古至今的历史。我吕氏世代搜集这些史料,我用了四年,梳理成篇。比如这远古卷,就包括盘古世家、伏羲世家、女娲世家……”

刘邦咳嗽了几下,打断他的长篇大论:“大哥,我虽然当了皇帝,但还是半个文盲,现在病入膏肓,说不定下一刻就死了,你能不能说点我能听懂的。我对那些历史每兴趣,我就想知道,你们当年为什么选我,怎么就那么肯定我一定能当皇帝?”

吕释抢白道:“大哥你说话就是啰嗦,我来说吧。简单一句话,我们吕氏一族,从上古至今,最喜欢的就是扶立帝王设计制度,最近的就是扶你,扶嬴政,远的有吕尚(就是姜太公)扶周武王、吕伊挚(就是伊尹)扶商汤、吕伯益扶夏启、吕皋陶扶尧舜禹……不仅华夏,吕氏也扶过波斯的居鲁士、巴比伦的汉谟拉比,直至追溯至我人类最早的王朝如苏美尔和埃及,其制度设计、帝王扶立,都是我吕氏一门之力。这么说吧,我们吕氏是纵横中外几千年的第一豪门,吕氏的历史,就是人类王朝的历史,扶过的帝王无数,人送外号扶帝魔。所以,扶你当皇帝,小菜一碟,没什么大不了的。”

吕嫦轻轻拍了吕释一下:“二哥一把年纪了,还是这么狂傲,祖上的荣光而已,提它作甚。说实话,这次扶我们这妹夫当皇帝,却是人类历史上开天辟地的大事,此事就连父亲也没有万全的把握,如今大事已成,我们兄妹还有我夫君萧何、小妹夫樊哙,在座的每个人,都功不可没。”

吕雉笑道:“还是大姐会讲话。你把所有人都夸了,那么我的夫君就由我来夸吧。三郎啊,咱俩别别扭扭一辈子了,临别前我也跟你说几句体心话。你可能总觉得我瞧不上你,总说你如此普通却如此自信,其实我心里一直是在夸你的,从你第一次进吕家,身无分文破衣烂衫,却敢自报礼金万金,我就很欣赏你,那天是我让阿爷选你的,我觉得你能行。你自己可能都不知道,你开创了人类一个全新的时代。今天必须让你知道,你有多伟大。”

刘邦瞪大了眼睛,前面说的都还不足以让他如此惊讶,而这个结婚二十六年来总挑自己不是、横竖看自己都不顺眼的老婆,突然给自己加上了伟大这个词,让他受宠若惊,回光返照。刘邦坐直了身子,赶紧说:“说说看,我怎么伟大了?”

一直插不上话的萧何终于找到一个机会,马上牢牢地拍了一句马屁:“皇帝之伟大,您自己也总结过,就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三者皆人杰,吾能用之’……”

“滚。”刘邦一脚把他踢开,接着问吕雉。

吕雉人老珠黄的脸上突然展现出少女般绚烂的光芒,前所未有地正色道:

“你知道吗,你是人类古今中外第一个平民帝王。在你之前,所有帝王都有显赫的家世、高贵的血统、无敌的武功、丰满的神话,只有你,彻头彻尾是个穷小子、人尽皆知的村头无赖。你年轻时偷鸡摸狗挑逗寡妇生私生子那些破事,连史官都无从曲笔,这次吕氏专门选了你这样的一个人,全力扶持,就是想创造一个人类的新时代——从贵族统治到平民统治的时代。你就是被时代选中的人,被吕氏选中的人,一个最平民的平民,四十八岁起兵,五十六岁称帝,击败了最强大的秦朝和最无敌的项羽,手下重臣尽是屠狗*猪之辈、引车卖浆之流,你的故事将激励后世千千万万平民,在他们饱受压迫时,不畏强大的敌人奋起反抗,你建立的王朝将被万世传唱。你说,你伟大不?”

刘邦咂摸了半天,也没弄懂这番话是夸他、讽他还是夸吕氏一族,只能一如既往对吕后唯唯诺诺:“伟大,伟大……”

小妹吕媭看他似懂非懂,又补充道:“姐夫,我也好好夸夸你,其实你最厉害的还不是人类首位平民帝王,跟你更伟大的功业相比,你当帝王这都算小事。”

刘邦眼睛瞪得更大了,对他来说,当年当个亭长都是祖坟冒青烟,后来当上皇帝几乎让他出离想象,今天首次听说还有比当皇帝大得多的功业,忙问:“快说说看,我怎么全然不知,感觉我这辈子一无所知,全白活了。”

吕媭用很少出现的严肃语气慢慢说:“你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位人类弑神者。我们吕氏熟知人类历史,在你之前,人类都将神视为不可战胜,没有任何一个人类民族或国家出现过人类弑神的故事,神话中都是神们之间相爱相*,即便是遥远希腊的《荷马史诗》,里面最多也只是半人半神可与神一斗,阿喀琉斯最终仍被神所*。不用怀疑,我们查过所有历史和神话,你是人类第一位敢于弑神的人,而且被你*掉的,是人类最重要的神,你改写了人类屈服于神的历史,相对于平民反抗贵族,人类敢于挑战神、人类能够*死神,这会给予后世无比强大的精神力量。”

刘邦震惊之余问道:“我不就是在蟒砀山斩了白蟒吗,没*过别的啊,甚至连那白蟒也没斩,都是你们给我准备好的道具。”

吕泽解释道:“你是无知者无畏,不学无术,不懂蟒的神话意义。蟒或者蛇,在人类各个民族的神话谱系里,都是最厉害的神。比如华夏神话里的伏羲女娲,其实都是蛇,并且他们是人类的创造者;埃及上古神话的大蛇阿波菲斯与他们的太阳神拉一样强大;西方有蛇叫乌洛波洛斯,以头衔尾,还有神蛇耶梦加得,传说环绕世界,它们都代表着统御宇宙的力量;波斯的蛇阿吉塔哈卡全知全能、犹太人伊甸园的蛇给人智慧……哦,又越说越远了,总而言之,人类所有民族都把蛇看作强大的神,尤其是在我们华夏,蛇不仅是我们的造物主,而且是我们的精神图腾,因为,蛇就是龙,这个又需要解释很多典故,估计你没耐心听。你以为你只是斩了白蛇,其实,你是在屠龙,你是人类第一位弑神者,也是第一位屠龙者,你打破了神不可战胜的神话,你打破了龙高高在上的地位,你*了龙,高于龙,威加于龙,仅次于天,从此以后,龙只是你天子身上绘画的宠物,所以当年我写下那句‘大威天龙,赤帝之子,长安万年,辟地开天’的谶语,就暗含了你作为赤帝天子、威加天龙、开辟平民统治时代、打破神的无敌传说、从此人类长治久安、开启万年昌荣之意。”

吕释还是嫌大哥啰嗦,接着说:“简单说,吕氏一族扶持了那么多帝王,发现他们几千年来都是一个德性,嗜权如命,以神为名狐假虎威,一切只为巩固统治,而平民忌惮神和王,不敢反抗,不敢思想,以至于人类几千年毫无进步。家父遭遇嬴政的背叛追*后,认识到这条路是错的,就不该扶这些君王、继续这种模式,于是下决心走一条新路。我们兄妹五人,按家父的规划,扶你为帝,就是开天辟地给人类开一条新河,以华夏这个历史最深厚、人口最众多又刚刚完成统一的国家为试验田,建一个亘古未有的新制度,为人类万世开太平。你的大汉,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平民王朝,第一个无神国度,希望这个新模式被天下效仿,开启民智,让人类不再止步,不断前行。这就是我们吕氏一族扶你为皇帝的全部原因。”

刘邦听了,一声长叹,踉跄着站起来,对着吕氏兄妹五人长拜到地,哭着说:“我刘三是个文盲,不懂这么多大道理,现在快死了才明白你们的宏图伟业,你们才是真正的伟大。只恨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对你们竟还有所提防,前几天我还与一众老臣定下白马之盟,约定非刘姓者不得称王,否则天下共诛之,就是怕我死了你们称王。现在看来,跟你们一比,我是何其渺小,我羞愧难当啊我!我这就下旨,封你们为王,你们想要我的江山,可随时拿去,想怎么改就怎么改,把咱华夏建成地上天国就好,百姓安居乐业就好。”

吕氏兄妹赶紧扶起刘邦:“我吕氏一族,从来对当王称帝没什么兴趣,否则扶了这么多帝王,想当早当了,我们只是享受创建新国百废俱兴的乐趣。所以你死之后,我们会让吕雉执掌一段朝政,将我们设想的新制度付诸实施,待你儿子长大,我们就会退隐山林,不再过问,请你放心。”

此时七人一起下拜,齐声高呼:

“大威天龙,赤帝之子,长安万年,辟地开天!”

刘邦听了,闭上眼睛,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就此驾崩。

刘邦死后,吕后临朝,用他们构想的新制度规划平民王朝,参与刘邦起义的很多老臣本以为可以翻身成为贵族世袭罔替,但在吕氏新政下,他们美梦成空,心生不满,但诸吕强大,他们不敢妄动。刘邦死后十五年间,诸吕及萧何樊哙相继去世,直到七人中最后一位吕雉死后,老臣们终于找到了时机,按照与刘邦秘密约定的白马之盟,周勃灌婴等老臣发动政变,诛*吕氏一族所有后人,将他们在历史上的印记抹*殆尽。

荡平诸吕后,老臣们按刘邦事先安排,拥立刘邦的儿子刘恒为帝,废除吕氏新法,全面恢复了秦法,老臣们封侯荫子,刘家成为与秦始皇一样尊崇的帝王,尽享权力之乐,皆大欢喜。

荡平诸吕时,禁军校尉司马毋怿奉命带兵去相府诛*吕泽的儿子相国吕产全家,在相府密室,司马毋怿发现一箱《吕氏春秋》四十卷帛书,爱书的司马毋怿将其私藏据为己有。后来他的曾孙司马迁看到了这四十卷帛书,了解到远古以来的真实历史,产生了续写历史的想法,于是模仿《吕氏春秋》十二纪、八览、六论、四十世家的结构续写,包括十二本纪、三十世家、七十列传、十表、八书,就是后世所称的《史记》。司马迁的《史记》呈阅汉武帝后,被责令大幅删改,涉及诸吕均抹去或改为反面描述,对其他诸多史实也要进行大幅修改,甚至要求司马迁胡编乱造。司马迁不甘十四年心血被改得面目全非,自焚明志,《史记》原稿及《吕氏春秋》四十世家等私藏史书在大火中灰飞烟灭。

汉武帝组织诸多儒生,对司马迁呈来的《史记》进行了全面梳理修订,耗时数十年,终于改成了满意的版本。同时汉武帝吸纳董仲舒之言,将儒家思想引入治国体系,以秦法为根本,以儒家为内核,创立了全新的统治体系,其严苛不逊于历代帝王。

至此,吕氏一族在历史上彻底销声匿迹,而他们希望建立平民王朝的设想,历经两千多年,才最终得以在地球上实现。

两千年后,野生小说家、野史爱好者野人鱼从历史中发现了吕氏一族的蛛丝马迹,写下这篇《大威天龙传》,纪念吕氏一族的不世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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