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小说」拆迁悲欢之一（庄洪志）（大侠别胡来）

第一章

“轰”的一声，最后一道墙被推倒了，卷起的尘土迎面扑来，老江赶紧捂住鼻子，朝后退了退。

“说是和谐拆迁，这不还照样强拆吗？”一个年龄相仿的人像是对老江说。老江朝他笑了笑，没接话。拆迁队的人都上了车，汽车呼啸而去，留下一大片废墟，很多人围了上来，在废墟上低头寻找有用的物品。其实房子倒塌后，室内所有的物品都被砸坏了，老江不愿再看，转身回到家中，

老江的家在其东侧不远，三上三下的楼房，还有不大的院子，院子内栽着柿树和杏树，虽是光照不足，两颗树照样充满了勃勃生机，

“拆倒了？”老江妻子问，老江点点头：“就把人拉走了，其余都砸在屋子里。”话说的有些悲伤，妻听着像是拆到了自家，也很感伤。她抬头看着自己的楼房，像是看到了不远的结局。

“到时拆迁俺家可不当钉子户。”江妻说，老江听着只是笑笑，江妻又接着说：“犟有什么好？最后还不是自找难看？想要多，多少是多？人啊可别不知足。”老江不再说话，走进屋里，换了身破旧的衣服说：“我到她小姨家去了，看看能不能帮她做些什么。”妻不再搭话只是点点头。

胡来的家住在城东，听说最近要拆迁，附近的居民纷纷抢着装修，木工瓦工水电各行各业都积极行动起来，工资也是水涨船高，从最初的每天八十元涨到一百元，没两个月又涨到了一百五。胡来是个下岗工人，靠每月三百元的最低保障工资生活。妻子在超市打扫卫生，典型的城市平民，看着左邻右舍纷纷装修，胡来自然不甘落后。可是胡来却无法装修，因为他家就三间低矮的平房，中间是吃饭兼客厅，东间是夫妻俩住的。房间不大，除了衣柜鞋架，零零散散的东西摆的满满的，西间住着双胞胎儿子，因为左邻右舍都是楼房都比他家高，一年到头都是生活在被遮挡的阴影里。看着邻居们都积极行动起来，胡来自然不甘落后，他决定，趁机把二楼接起来。

老江的妻子叫大侠，胡来的妻子叫小侠，姐妹三个依次叫大侠，二侠和小侠。二侠虽然住的也不太远，却和这两姐妹很少走动。小侠是个很要强的女人，工作之余就跟着丈夫骑着三轮车到拆迁的工地拾砖，看工地的看到后不许。小侠就带着丈夫去了另一片废墟。日子久了，胡来的家中到处堆满了砖头。为了省钱，砖墙都是胡来自己垒的。妻子小侠就做小工，拌灰递砖。慢慢地，墙高了起来，到最后胡来夫妻已经无法继续了。无奈小侠只得去请大姐二姐的男人前来相帮，毕竟是亲姐妹，小侠出面来喊，二侠立马把没有卖完的桔子苹果收到家里，跟着丈夫前来相帮。二侠的丈夫姓王，在居委会当过副主任，因为想着当一把手，总是拉帮结派的内斗。眼看着就要爬上一把手的宝座，却不料被自己的亲信兜了老底。居委会的上级找他谈过话后，他就主动辞职了。二侠追问原因，老王只说是斗不过那帮人，回家就回家，无官一身轻。可是回家后，他还是喜欢别人叫他王主任。熟悉的人都知道他的个性，依然这么称呼，胡来见到他自然是不能例外。

“王主任。”听他喊，王主任停下脚步，伸手拍拍胡来的肩：“你怎么能喊我王主任呢？你应该叫我二哥才对。”胡来笑笑，马上改口：“二哥，二哥你好。”

“这就对了。”王主任拖着长腔说：“人多的时候，大众场合你还得叫我王主任，叫我二哥，咱怕人家说闲话，要避嫌。”胡来笑着点点头，算是记下了。看老江来了，胡来说：“大哥，你和她姐妹俩在下面，我和王二哥上去。”

“行。”老江点点头，王主任反对了：“我和你两个能把这棒拽上去？拽一根两根还行，这几十根？”

“不是要一气上完。”胡来笑着说：“累了，咱就歇，明天不行，后天，两天不行，三天。”

“你以为你能盖的安稳？”王主任说：“城建开始监察了知道不？你这样拖着干，早晚被人举报。”老江接话说：“别吓唬他小姨夫了，要不我上去，你在下面抬吧。”说话间，老*爬到了墙上。于是两个女人就招呼王主任抬棒，王主任脱了外衣，带上手套，才抬了两根，城建的人就来了。

“都下来，都下来。”稍胖的人像是队长，他用手指着胡来说：“快停下，要不然我们都上去，连墙都推倒。”

几个人停下来，王主任掏出香烟，逐个敬烟，没一个接受，胡来自作着笑脸说：“你看孩子大了，住不下了。再说到了冬天吧，晒衣服晒被都没有阳光。”

“这我们不管，反正不许再盖。”城建的人虎着脸很严肃的说。

“不盖就不盖。”胡来说：“我们现在就停下来，好不好？走，屋里坐，干净些。”城建几个人没理他，咔嚓咔嚓地拍了些照片，依次鱼贯而去。

“这可不好办了。”王主任说：“知道不？这些人要是盯上你就完了。”

“那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算了。”胡来看了看垒好的框架，又把目光转向了他的两个连襟。

“他们是想要钱。托人送去千儿八百的，肯定行。”老江说，小侠看了看二姐又看了看王主任：“要不麻烦二哥去试试？”王主任笑了笑：“我已经卸任了，还有这个脸面？”

“你就别推脱了。”胡来说：“二哥，你把这事情帮我办好，我还能白了你？”

“听你说的，我还稀罕你送礼啊。”二姐笑着，胡来两口子也都跟着笑了。

第二章

老江的儿子江风是个货车司机,长得浓眉大眼五大三粗。造纸厂化肥厂保安都干过。贩过鱼卖过虾替人追债打过架。七十二行差不多都干过。开车是结婚以后才开始的。*时间不长。车主是妻子的舅舅。专门从城里往乡镇各超市配送饮料。工资比上班略高，活儿也不是很累。更重要的是工钱给的及时。因为结婚，江风按揭买了套新房，每月有一千五百元的还款定额。记得没开货车前，就一个月没按时缴存银行就找到了门上。爸妈当时是不愿意买房的，因为姐姐出嫁后就江风在家里。楼上楼下的宽着呢。可媳妇钱景不愿意。

“你看现在，哪还有和媳妇婆婆住在一起的？”钱景说的振振有词：“即便有吧也就是婆婆了。要是有公公，夏天怎么洗澡怎么乘凉？”

“买。”江风下定了决心。钱景是他从小喜欢的姑娘，再说除此之外钱景再也没有提过任何要求。结婚后，钱景又生了个儿子。一家人都高兴，高兴之余，江风却也感到生活的压力。爸妈都是普通职工，因为效益不好早都放了长假。幸亏当环卫所长的邻居把他们安排进了环卫所。一个扫马路，一个运垃圾。虽是又脏又累，必定有了固定收入。家庭生活又滋润起来。

这天江风开车去骆马湖送货，正赶上镇政府牵头举办骆马湖螃蟹节。同行负责记录和收款的巧燕非要转转看看。想想反正也没什么大事，江风就陪着她转了一圈。看着鲜活诱人的螃蟹，江风和巧燕每人都买了五斤。晚上下班回来，江风要给妻子一个惊喜。没想到妻子看到后反而责怪他：“怎么想吃这个东西？俺不敢煮。也不知怎么个吃法。快拎走，快拎走。”江风笑着说：“笨女人，四十多块钱一斤呢！就这几个，一二百块。”

“我不管多贵，快拎走。搁在家里我也不敢做。”见妻很认真，江风就把螃蟹拎到了父母的家中。父母正在数钱。见儿子进来老江问：“谁给的螃蟹？”

“我买的。”江风吧提兜放在地上说，“妈，又发工资了。”妈妈点点头说：“这么贵的东西买它干啥，实际又不好吃。”

“俺家从来没吃过。妈，你去煮，今晚都煮完。”妈妈没说话，把钱递给江风爸，提起螃蟹去了厨房。

“你小姨家要接二楼了。”老江对儿子说：“有空你去看看。这么大的人了要懂礼识数的。”

“奥。”江风点点头：“小姨家早就该接二楼了。前后左右的都比他家高，阴暗不阴暗啊。”

“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老江感叹着。江风听了连忙追问。爸爸就把盖屋遭遇的情况讲了一遍。最后说：“你二姨夫托人走后门去了，不知道能不能办妥呢。”

“怪我，怪我。”江风听着连连自责：“我要知道找孙局长说句话不就行了吗？”

“孙局长？”老江问：“就是跟你一块玩的孙力的爸？”

“是的。”江风点点头。老江听着喜上眉梢：“那你还不快去他家说说。老婆子，螃蟹别煮了。让江风拎去送人。”老江妻子从厨房走出来，看看丈夫有看看儿子说：“螃蟹都快熟了。要不，买点别的去吧。”

“什么都不要买。”江风说：“我跟他儿子是过命的交情，孙局长能说个不？”

孙力是江风从小玩大的朋友，还是从五年级到高中的同学。没考上大学又不想上班，两人几乎一直是形影不离。有一次在网吧，两人相约又熬了一宿。天亮后孙力给江风钱要他出去买早点，待江风回来却见孙力正在门外和三人厮打，江风见状，立即扔了早点，想都没想冲了上去，对方见江风人高马大，就要跑开，孙力确是不让：“抓住那个小个子——”江风追上去，小个子猛然回身，一刀刺中了江风的软肋。顿时血如泉涌。孙力吓坏了，赶忙打电话叫救护车。到医院检查，才知这仅仅是刺破肚皮。孙力把事情告诉爸爸后，爸爸不仅替江风缴了医药费，还千恩万谢地说了许多好话，买了许多的补品。江风的爸爸妈妈都见过孙局长，因为仅是一面之缘，且又在医院里，只是留下了点滴印象，现在儿子提及，夫妻俩像是在暗夜里看到了曙光，催着儿子快去。江风二话没说，骑着自行车就去了孙力的家。

小城不大，孙力的家也不太远，进了家门，一家人正在吃饭，孙局长赶忙让妻子给江风盛饭，江风早已习惯，在孙力的旁边坐了下来。

“吃过饭，你就在俺家玩。”孙局长说：“就不要出去了，天黑了。”江风笑了笑说：“叔，吃过饭俺就回去了，你看最近俺和孙力晚上出去过吗?”

“你小子，别不知好歹，叔不让你出去不是为你好？”孙局长笑着说：“知道不？昨晚麦莎KTV门口群殴，打死了一个。”

“我是来求你的。”知道孙局长误会了，江风就直接说明了来意：“叔，俺小姨家接二楼，你的兵去打砸，不给盖。”

“奥！”孙局长点点头，明白了江风的来意：“这是政策呀，都盖都接的，以后要拆迁，是不是太浪费？所以原则上是不允许盖房。”

“俺姨家的事我也不想管，小姨两人找我也好推脱，关键是俺妈掺和进来。叔，你看……”

“还真不好办。”孙局长说：“我总不能让下面的同志为难吧？巡查看到了，能装作看不见?有人举报了能装作不知道？”

“照你说的，那就不能盖了？”江风看看局长，又看看旁边的孙力。孙力自然替江风说话：“爸，你总得给拿个主意吧！”

“办法你自己想。”孙局长拿手指了指江风的头：“动动脑子，怎样才能让城建巡查不到呢？”孙局长说完，掏出香烟，点火然后又拍了拍江风的肩说：“叔去看报了，你跟孙力去玩电脑吧。”

“那我？”江风话只说了一半就改口了：“叔，我明白了。”孙局长微笑着点了点头。

孙力疑惑地瞪大了眼睛：“你明白什么了？”

“叔的意思是让夜里偷着盖。”江风拍拍孙力的肩：“你没想到吧，笨蛋！”

回到家，爸妈都还没吃饭，煮熟的螃蟹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江风伸手抓起一只掰开蟹壳，张嘴吸了一口咂咂嘴说：“果真是鲜。值这个钱。”

“孙局长怎么说？”妈妈忙问。爸在一旁看着，期待着儿子的回答。

江风说：“孙局长说只要看到就不能盖。那就让他们看不到吧。”

“盖房子是兴师动众的事情。能让他们看不到？”老江怀疑的看着儿子。

儿子笑了：“爸，你是老脑筋啊。咱夜里盖他们不就看不到了吗。天亮城建再来，咱房子盖好了。到处也打扫的干净了。他们还能咋地？”妈妈恍然大悟似得点点头：“我这就打电话和你小姨说，让她准备好。”话没说完，妈妈就掏出了手机。爸爸见状也掏出了手机，他想让女儿也来吃螃蟹

江玲是老江的大女儿。几年前就结婚了，对象是自谈的。小伙子姓汪名园，也是小城本土人。高中毕业后进农药厂做了工人。工资不高，生活却是很有规律，可自从结婚生了孩子后，常常是捉襟见肘。汪园是个懂事的人，知道父母的辛苦，从不向父母张口，他知道，弟弟在外上大学，已把父母压得喘不过气来，自己岂能雪上加霜？所以每逢节假休息日，都是带着瓦刀泥抹到劳务市场蹲守。尝到甜头后，他索性辞职回家专门干瓦工，遇到需要帮手的零活，他就把江玲带着，孩子自有爷爷奶奶照看。小两口也乐得做活，手艺好，嘴巴又甜，常常是东家的活还没有结束，西家就找来了。听说小姨家要接楼房，江玲就对汪园说：“咱把老杜家的活辞了吧，小姨家咱不能不帮。”

“我辞过。”汪园说：“可老杜说等几天也行，不急的。”

“要等他就等吧。”江玲说：“我去看看问问，小姨家到底啥时动手。”说着，江玲骑上电动车出了家门。才到路上，手机就响了，她忙着接听，是爸的声音：“玲，你弟买了螃蟹，你们一家都快来吃吧。”江玲听着，不再去小姨家，而是直接调转车头，来到了爸妈的家。

第三章

王主任接过胡来的钱，心就不安起来。走后门，我去找谁？城建的人我是认识几个，可是他们认识我吗？以前在居委会，经常看到城建的人来检查卫生，追赶马路摆摊的商贩。王主任和他们打过招呼，其中有个小白脸好像也姓王，见到自己总是笑笑，说五百年前是一家呢！可是最近几天没遇到。是不是调到别的地方了？王主任揣着钱，慢慢地在城建门口转来转去，他希望能碰到熟人，哪怕是朝他笑一下的人，他也就有了搭讪的机会，有了这样的机会，王主任自然有办法说出自己的目的。遗憾的是，来来回回转了整个上午，大院里也没走出个人。王主任心灰意冷，看看好吃中午饭了，只得慢慢地回家，一路正胡思乱想，耳边突然传来了吆喝声：“站住，别跑。前面的人帮我拦住她。”王主任抬头一看，一位妇女推着三轮车慌张地迎面跑来，三轮车显然是掉了链子。车里的桔子苹果已颠得乱七八糟。看到她王主任就想到了自己的妻子。小商小贩的也不易啊。以前遇到这样的情况，他会拦住城建的人说：算了算了跑就让他跑了吧。但是这一次，王主任却是伸手拽住了三轮车。

“大哥，放了我吧！”小商贩气喘吁吁的央求说：“我下次再也不卖了。放了我好不好。保证下次……”

“你老是下次下次。”王主任有些生气了。他觉得这些小商贩确实也有可恨之处。乱扔垃圾妨碍交通。最不能让人原谅的就是“保证下次。”其实哪个小商贩没让城建抓住过？可保证过后他们依旧是和城建打游击，玩猫和老鼠的游戏。王主任不撒手，妇人看着随后追来的城建，满脸的无奈和幽怨。

“跑呀，你再跑呀。”城建的人转眼来到跟前。其中有一个就是小王。王主任心中暗暗高兴。就说：“你看，我帮你们逮住了。”小王好像不认识似得对那个商贩说：“让你别到马路上卖你非要来。这是第几次了？”另一个没说话，劈手从妇人手中夺过三轮车推着就走。妇人也跟了过去。小王似笑非笑的看看王主任。

“一家子。”王主任叫到。

小王楞了一下，见小商贩也要停下了，小王朝她挥了挥手说：“去，跟着去接受处理。跟我站在这里干什么。”

“一家子，怎么好长时间没看到你？”王主任站在小王的对面微笑着说。小王似笑非笑的看着王主任：“我是天天上班的。你没看到我，我也没看到你呀。”

“你看，我帮你逮住了小贩。”王主任本来想直接说说胡来盖屋的事，可怕说得太突然，就想拐个弯慢点说。哪知小王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谁让你拦住他的？跑了算了，你呀，多管闲事。”说完，小王转身而去。王主任听着，楞呆呆的在原地站了半天。

王主任决定把钱还给胡来。可事情怎么交代呢？直接说？那真是太没面子了！王主任摸摸口袋里的钱，心想还是明天再说吧，反正他们不急。他们不急我急着干啥呢？想到这里王主任的心里轻松了许多。反正回家也没什么事干，他索性顺着街道溜达起来。走着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居住的小城还是不错的。宽阔的马路，南来北往的车辆川流不息，鳞次栉比的楼房错落有致。马路的两边栽满了高大的银杏树，满树的绿叶在微风中摇来荡去，像是翩翩飞舞的蝴蝶，黄杏般的果实颗颗饱满秀色可餐。再往前走又到了路口。马路上的车辆排成了长龙。王主任觉得不能再顺着大马路走了，便右转了一个弯。朝东不远就是平安居民小区。小区门口有一排高大的树。无论春夏秋冬，大树下总是聚集了很多人。有打牌的有下棋的。更多的人是坐在那里争论国际形势和民间趣闻。王主任从前偶尔也来过这里，知道所设的牌桌和棋局都是收费的。看桌的是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秃顶，靠此收入维持日常生活。看他来了，秃顶朝王主任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王主任也不多说，站在那里静静的听人们的议论

“盖了再拆是浪费？你不盖开发商能多赔？”坐着的看着站着的说：“你家没拆过你不知道，半亩院子就三间平房肯定没有三间楼房赔得多。空地不算数的。”

“那地皮也该赔钱的吧？”站着的人争辩说：“不赔偿合理吗？”

“合理？什么是合理？拆你的三千不到，盖好卖六千多。”坐着的人撇撇嘴。王主任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能盖就得盖。”旁边有人插话道：“不给盖，偷着盖。”

“是的。盖屋不能太张扬的。”那人接着说道：“什么材料都准备好，一夜就该起来了。城建能知道？”

“是的是的。”很多人赞同。王主任也跟着点头称是，心里不由一阵兴奋，夜里偷着盖，这不是很好的主意吗？

拐弯抹角，王主任就来到了胡来的家。两个孩子刚刚放中午学回来。小侠看王主任进来就对两个孩子说叫二姨夫。两个孩子很懂事，站起来毕恭毕敬的叫了声：“二姨夫。”

“好孩子。都是好孩子。”王主任抚摸着孩子的头问：“胡来呢？”

“出去买菜了。”小侠说：“中午没来得及炒菜，买个现成的。你在一起吃吧。”

“不了不了。”王主任拒绝着说：“我给问过了，这后门不易走。”

“我不信你还走不通？”小侠朝王主任笑着说：“你来了我就知道好事做成了！”王主任讪笑着，正不知如何回答，胡来拎着菜走了进来：“哥，快屋里坐，俺弟俩喝几盅。”

“不了。”王主任从兜里掏出钱递给胡来说：“钱没送出去办法倒有了。”

“什么办法？”胡来接过钱，亟不可待地问。

“夜里盖吧。”王主任说：“多花些钱，也没什么麻烦。”胡来听着看了看小侠。小侠笑了起来：“都是这个办法。刚才俺姐打电话来，说是孙局长让俺夜里盖的，保证没事”。

“孙局长？城建局的孙局长这样说的？”王主任惊异的张大了嘴巴。

“是的。”胡来肯定的回答：“江风这孩子有本事呢。找到局长家里。局长亲自这样对他说的。”王主任摇了摇头。他才不相信呢。局长能说出这样的话？这主意肯定是江风自己想出来的。不过还好，要是自己光还钱没说出这些，那可真是太没面子了。

第四章

拆迁办的人要来老江的家。老江拉垃圾还没回来，只有老江的妻子大侠在家。昨天他们就接到了通知，说是拆迁办的人今天到他家里量房子评估。大侠知道后心里就不安了。天还没亮她就把自己负责的地段打扫干净。回到家，楼上楼下转了几遍，看看熟悉的一切，大侠真有点舍不得。她拿着扫把楼上楼下都扫了一遍。看着装得满满的几大袋塑料瓶，心里埋怨起老江来，总嫌降价便宜了，总是要等等涨价再卖。来人看到多难为情啊。她把口袋扎好，重新排列在墙角，然后倚门张望。见拆迁办的几个人进了隔壁的老王家，自己就走了过去。

老王家跟老江家一样都是三上三下的楼房。三间偏屋，中间是走道。东边是厨房，西间是卫生间。老王家的房子装修的比老江家的漂亮些。大侠进了门，老王朝她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大侠不说话，只是跟在拆迁办的后面看着那些人忙里忙外的测量和记录。

“俺家有多少平米？”老王看着拆迁办的人问。

“主房是十二米宽十米长，两层是二百四十平米。偏房七米乘十米是七十平米。总共是三百一十。”拆迁办的是个年轻人，脸上总是挂着笑容：“连附属物品你家能赔将近一百万。”老王轻轻的嗯了一声，大侠却是被吓了一跳：一百万！俺家不也一样要赔一百万吗？

出了老王的家门，拆迁办的人就进了老江的家。大侠跟在后面不说话。拆迁办的人拍了拍门：“有人吗，有人吗？”

大侠笑着说：“这是俺家，我一直在呢！”拆迁办的人楼上楼下的忙碌起来。几个人正忙呢，老*骑着三轮车回来了。

“老王家量过了吗？”老江问。妻子点点头。

老江说，“俺两家一样的，没悬殊。”

“是的是的。”拆迁办的小伙子说：“量好了，你们谁签字？”

“签字？这么快？俺要等儿子回来才行。”听老江说话，拆迁办的人都笑了：“签字是确认你家房产面积的，不是就拆了。再说赔你家多少钱，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奥。老江点点头。他明白了，接过笔在指定的空白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拆迁办的人又去了另一家。老江夫妻两个站在院子里看了看自家的楼房又相互看了看对方，心里说不出是喜是忧。以前的老邻居和朋友们有很多住上了商品房。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总有一种优越感。还有就是当代的年轻人提及结婚总是要有一套房子。儿媳不也是这样吗？想想自己拆迁后也要住进这样的房子，大侠心里有些暗暗高兴。可是住进这样的房子三轮车怎么办？煤球炉怎么办？还有那么多的煤球没烧完。还有……大侠看了看院子里的一切，突然觉得还是这里好。扫马路拾来的纸箱塑料瓶都能放在家里。如果住进小区，塑料瓶能三个五个一卖么？还有纸箱……

“老王家能赔多少钱？老江问妻子。”

“说是一百多万。”大侠说。老江听着有些惊讶，“这么多？不是说赔不到三千的吗？”

“还有附属物品。”大侠像是懂得很多：“门窗扶手，连院子里的树都赔钱的。”

“这样看还是合算的。”老江说：“想想俺这房子，盖起来还不到二十万。”

老江这么一说，妻子笑了起来：“要一套安置房，最多刨去三十万左右。这回赚大了。指这工资死了也拿不到这么多钱。”

“ 这回发财了。”老江说：“真的拆迁了，俺俩就不干了。打打牌晒晒太阳。想去哪儿就一块去转转看看。你不是想去看天安门吗？咱就去。”

妻子像是受到了感染，情绪有些激动起来：“俺还想看看大海。听说看海就数青岛最好，俺就去青岛。听说青岛的大虾贵，俺就买贵的吃。反正呀，俺有钱了。”老江听妻子这么一说，不由的笑了起来。这时手机了，老江连忙掏出手机看了看，见是女儿的号码，连忙放到了耳边。

“爸，你签字了吗”？江玲在电话里有些着急的问。

“刚刚量过。你怎么知道了？”老江笑着问：“你的消息很灵通么！”

电话里传来女儿的笑声：“我怎么能不知道。俺家的事我能不关心？”

见老江对着电话有说有笑的大侠就把电话夺了过来：“闺女，怎么几天不回来看妈了？”

“最近忙的很。想把手里的活干完帮小姨盖屋呢！妈，拆过房子你打算怎么办？”

“拆过再说吧。”大侠忽然把声音压低了一些说：“玲，告诉你，俺家拆了能赔一百多万呢！”

“好好。”女儿连连应着。

听声音大侠就能感觉到女儿兴高采烈的样子。她看了看老江，对着手机压低声音说：“我和你爸商量过了。到时也有你一份。”

“和谁通话呢，这么兴奋。”正说话间，王主任走了进来。身后二侠还提着一兜苹果紧紧跟着。老江夫妻俩见了，赶忙挂了电话把他们让到屋里。二侠放下苹果，接过大姐递来的椅子坐了下来。

“你家量过了？”二侠看看老江又看看大姐问。夫妻两个点点头。王主任问，“能赔百八十万吧？买一套房子还剩很多呢！”

“是的。”大侠有些高兴的说：“拆迁办的人刚才说能赔一百多万。给儿子还贷，再买套房子。还能给闺女十万八万的。”

“闺女儿子都是一样的。”王主任说：“大姐，剩的多了就多给小玲。因为你住的房子以后还是儿子的。给的少了，闺女寒心呢！”

“这些我知道。”老江点了点头：“可是具体能赔多少现在还没清楚啊。”

“现在拆迁好多了。阳光拆迁呢！”王主任说：“当然了，你也不能轻易就松口。不过，你可别做钉子户。”

“是的是的。”想到不久前看到的一幕，老江夫妻俩连连点头：“可是俺也不能由他们说了算吧？青菜萝卜还得讨价还价呢！何况这房子是俺一辈子的心血。”

“想要多赔吗？”二侠夫妻俩几乎同时问。

老江笑了：“傻子也知道多要呀！”

“那你把俺妈接过来。”二侠拍了拍大姐的手说：“把俺妈接过来你就多了口人。谈判的时候你就多了砝码。对老人他们得有起码的尊重吧！”老江夫妻俩听着，相互看了看。老江知道王主任夫妻俩是有备而来。可话既然说出口，他不能不答应。二侠妈也是大侠妈，能说个不字？

“行。”大侠很干脆的答应下来：“俺家的地宽着呢。老人家想住哪间都行。你们跟她说过了吗？”

“说过了。俺妈说她随时都能搬过来。”二侠看看大姐又看看老江说：“有俺妈在这里肯定能多赔。赔了钱你得分给俺两毛花花。”

“行。”老两口异口同声的答应了。

王主任笑了笑：“到时可别不承认。大哥，什么时候去接俺妈？”

老江指了指门外的三轮车说：“我现在就闲着，随时可以开车去接。”

“你那车子太脏了。”二侠说：“你先冲冲洗洗。晾干水再来俺家好不好？”

第五章

江玲是在傍晚的时候来到爸妈家的。此时，老江夫妻俩已吃饱晚饭正坐在屋里看电视。见江玲进来，妈站起来迎上去说：“刚收工吗？小汪怎么没一块来？快去吃饭。饭菜都还没凉呢！”妈妈帮女儿停好车子，就要去厨房盛饭。

江玲说，“不吃了。我来看看情况的。”

“放心。你和你弟弟只管安心工作。拆迁的事你们别管。”听女儿说话爸爸站了出来。他很担心姐弟俩的态度。以前遭遇强拆的人家都是要求太高造成的。女儿听他这话笑了笑：“爸，你可不能轻易松口。多多要，给我弄套房子。”

听她这话，爸妈都笑了起来：“野心不小啊。到时能给你十万八万的就不错了。”

“我是说尽量，尽可能的知道吧。”江玲笑着解释。

爸妈都笑了。妈妈说：“你去吃饭吧。你姥娘吃饱饭出去溜达了。等你吃饱了，她也好回来了。”

“俺姥娘来了？她不是一直在二姨家吗？”江玲问。妈妈点点头。把二姨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江玲听着，似乎觉得有理。于是又问：“俺姥以后也就不走了吧？跟俺家，肯定比二姨家强的多。”

是的。王主任家庭条件确实不好。一个儿子是个哑巴不说。腿还不能走路。只能一天到晚的坐着。女儿小巧高中毕业后读了三年技校，待业一年也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最后还是小侠把她介绍进了超市。上班没几天就找到了男友。小伙子是农村的，在超市旁边的饭店里掌勺。王主任知道后坚决反对，不甘心女儿嫁给这样的人。怎奈女儿铁了心。看着女儿一天天大起的肚子，王主任夫妻俩也就认了。可是女儿得寸进尺，要让男友住到家里。说实话，王主任算是开明的人。根本就没打算找上门女婿。女儿这样做，确实太过分了。

“我也没说招女婿在家。”小巧和爸爸争辩说：“爸，他也不愿改姓的”

“你……呐……”说不服女儿，夫妻俩有些结巴起来：“俺家房子紧张呢！”

“让姥姥住到大姨家吧。姨哥买房子出去了，姨姐也结婚走了。他们家宽着呢。”小巧说的有理有据。王主任觉得有理。女儿已将生米做成熟饭，他们别无选择，只是内心有些愧疚。原来五六年前，老人一直生活在大侠家，王主任进了居委会后，为了给自家办理低保才把老人接过来的。这样王主任一家五口都吃了低保。虽是有人不服，可占的不是谁家的利益，有意见你到哪里去提？还好，王主任和二侠也算有良心，伺候老母亲是尽心尽责。老人对他们一直是赞不绝口。

“我和*结婚时你姥姥就说好跟俺的。”老江对女儿说。大侠点点头算是做了肯定。老江接着说：“你几个姨还可以的。他们都随你姥姥的意。愿到谁家都行。只是老了不能动了还得到俺家来。”江玲听着点着头。其实，这里的内情她早已知道。只是姥姥突然搬来让她感到有些意外。

“不会是二姨家又耍什么花招吧？”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爸妈说。

爸妈都笑了。妈妈说：“就你多心，他们能咋地？”

“哟，小玲回来了。”随着一声问候，姥姥走了进来。江玲快步迎上去抱住姥姥认真的看着：“身体还好吗？快有三个月没见了吧？”

“是的是的。”姥姥点着头，拍着江玲的肩说：“干活别太急。不要太累了。发财不是三天两天的事。”江玲点点头。姥姥还是那个样子。清瘦的脸庞，头发全白了。因为掉了很多的牙齿，嘴唇瘪瘪的。额上的老年斑又多了许多。

“多保重。注意身体。”江玲看着姥姥说：“争取活到一百岁。”

姥姥听着就笑了：“怕是九十也难。不是腿疼就是腰疼，有时还头晕。”

“叫俺妈带你到医院检查检查。”

江玲还没说完，老人就接上了：“看也没用的。老年病，没大碍的。”

几个人正说话呢，江风钱景带着孩子走了进来。姥姥笑了：“看看，都来齐了。大家都快到屋里坐。”

江风和钱景逐一打了招呼。江玲伸手去抱钱景怀里的孩子。孩子伸出小手。姥姥在一旁看着就笑了：“这孩子没见过他姑几次，认亲呢。”

“你来干什么？”钱景看着江玲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