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被跟 ...
夜色浓稠，明月高悬苍穹。
正值春季中旬，西淮市的气温骤升，程敬佳手里握着喝了半瓶的冰水，往左后肩上红肿的地方压，她疼得龇牙咧嘴，没顾上包里不停震动的手机。
天气加她的体温，瓶身外的水汽汇合成水滴，分成几股往她脊背下方淌去，浸湿衣裳，冰水没一会儿就成了常温状态，失去了作用。
程敬佳把它扔了垃圾桶。
她不耐热，站着有些头晕，撇了眼身后斑驳的墙，径自靠了上去。
待舒服些许，她才掏出手机接听，一边拢住往下滑的肩带，一边娴熟地将手机举远。
“程敬佳！你都成年了，做事得考虑后果都不知道吗？这是大学不是你家，宿舍是你抽烟的地方吗？啊？舍友不满你就殴打人家，宿管阿姨说你几句，你还敢翻墙出学校？？”
手机那头传来男辅导员气急败坏的声音，程敬佳没搭茬，只是听他提到烟的时候，眉头抬了抬，不由得想起宿舍里她那才抽了半根就送了冲水箱的烟。
那是她上个月攒着的量。
啧，有点遗憾。
“你现在在哪里？赶快给我回学校。这都快到凌晨一点了，外面最近不太平。”男辅导员絮絮叨叨的讲着，开始是以为对头的小姑娘吓得大气不敢出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喂？你是不是根本就没在听我说话？”
程敬佳蹙着眉，这才把手机举至身前 ，讪笑:“没有，不敢，听着呢。”
随即又老实回答说:“我已经出校快到家了，成年人想家回去睡个觉不犯法吧？”
那边安静下来，思索一番后道:“不犯法。算了，出去就出去了，你还是先别回来了，免得又你们又闹起来。孟迎晨精神不正常，你又不是不知道，真闹大了也是你吃亏，了解不？”
“嗯。”
太热了，程敬佳手心里都是汗，尤其是举着手机的那只手，臂膀也酸，她只好换只手接着举，缓着声询问:“您气消了没？”
“消得差不多了。这事最好私下解决，我还没上报校方，下个月让你家长陪你来一趟向孟迎晨以及宿管阿姨道个歉，再把孟迎晨的医药费报销，这事就这么算了。”
程敬佳应付道:“我给她钱，道歉就别想了，你问一下她要多少，我一次性给她发。至于说请家长，我爸妈出国谈生意去了，来不了。”
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那边蛮不讲理的道:“这我可不管，歉你得道，家长也得来，你爸妈那边实在来不了，你就让你读高二的弟弟来一趟，反正市一中嘛，离这儿也不远，注意安全啊！”
说完不待她回复就挂了电话。
我弟？
他课业多。
他未成年。
他管不了她。
程敬佳想好的各种借口硬生生涩在了喉头，正欲回拨过去，视线里先出现了两辆越野摩托车，她止住动作，眯着眼看对方以炫酷的车技双双停在她面前。
为首的人摘下头盔，露出一头*包的红发，是她高中时期的狐朋狗友之一——
段开仰。
给她送车来的，她高中时期就喜欢骑机车，高考成绩出来后她以专业课第一的成绩考进西淮大学舞蹈系，程父作为奖励就给她买了一辆。
自此，她去哪都是骑机车，翻墙出来得急，衣服穿的睡衣，就带了个包和手机。
她车寄停在段开仰车厂，碰巧他要来这办事，就让他给她送过来。
男人神色不挠，匆忙地跨下车，把头盔、车钥匙等一股脑塞到她怀里。
“我还有急事，你自己用完再骑回我车厂里。”
吩咐完就要上另一个人的车后座，程敬佳连忙拽住他衣袖，“带烟了没？给我根。”
段开仰直接从裤兜里掏了一包递给她，瞅见她那副堕落样，又收了回去只给她拿了两根，没忍住调侃。
“不是说烟抽多了就跳不了舞要戒的吗？曾经临渡三中赫赫有名的佳姐，看来你这名牌大学上的也不怎么样嘛？”
程敬佳没给他面子，回怼:“总比复读强，咱俩半斤八两，谁也别埋汰谁。”
段开仰噎住，给她比了个大拇指，再上车，示意兄弟发车走人。
两人的身影很快沉入夜色。
程敬佳直起身子，把要来的烟和手机一块放包里，熟练地戴上头盔，长腿一跨上了车，插钥匙启动摩托车调至最大档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风刮在身上，那股燥热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刮骨的冷意，她穿的太薄了，吊带衫加短裤，热的时候起的作用不大，冷的时候还挺要命。
程敬佳没减速，她现在在的位置是西淮市中心到她家至少要三小时。
她的车技不错，高中那会有传言说段开仰是京圈流放的太子爷，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他的确玩得花，以前就组过不少赛车局，只要程敬佳参与，基本都能在前三。
现在调到最大档，车速最快，她没敢分心，专心致志盯着路面，享受这种疯狂。
直到骑至一个拐角，她降下车速，得空瞄了眼后视镜，才看到后方的路面并排行驶着三辆摩托车。
程敬佳警惕起来，她故意降下速度，想让他们越过她，结果他们也默契的跟着降下车速，她加速也跟着，甚至她拐弯他们也跟着拐弯。
没想到男辅导员个乌鸦嘴，说的话这么准。
程敬佳基本确定，她被跟上了。
她没再抄近道，往高速方向开。她的车速依旧很快，后面的人被她甩了一大截。
程敬佳没打算惹事，想往临渡区方向驶，油量却显示不足。
段开仰个吝啬鬼小气到家了，都没给她的车加油吗？
程敬佳嘴角一抽，难得懵了一霎。
脑子飞快运转着，最终决定调转方向，往段开仰的车厂开。
她记得他跟她炫耀过，说是找了几个乡下来的便宜小工，车厂可以提供二十四小时服务，语气里满是资本家成功剥削到无辜劳动人民的得意劲。
车厂的距离不远，没多大一会就到了。
大门敞开着，程敬佳直接开了进去，偌大的室内灯火通明，四下无人，万籁无声。
她就说，谁家正经车厂二十四营业，程敬佳现在严重怀疑段开仰是跟她吹牛皮的。
三分钟过去。
估计是听到声响，一男的慢悠悠从离门最近的那辆白色宾利车底爬出来，将东西整整齐齐收拾好后，朝她的方向走来。
程敬佳目光自然而然落在男生身上，他戴着白色口罩，身形薄如利刃，个子挺高，估摸得有一米八五往上，像颗挺拔的小白杨，蓝色工装服上沾满油渍和灰尘，看上去很狼狈。
“你是要做什么吗？修车还是加油？”
男生语气很淡，声线低，垂下头询问她。
程敬佳一米七一的个子，看他得昂着脑袋。
对视上，程敬佳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男生长着一双下垂狗狗眼，加上浑身脏兮兮的，低头看她的样子像是在求她摸头。
“加点油。”
程敬佳抑制住想往人家头上薅一把的冲动，心虚的移开视线，随即便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跟认输似的，又重新仰头去看男生。
男生没察觉到她的心思，听到她说出目的后，提步去推车去给她加油。
程敬佳素来没脸没皮，趁男生没空注意他，便毫不顾忌的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
宽肩窄腰，看上去瘦但力气不小，那车她扶着走要废不少劲，男生却很轻松，没几步就到了加油机旁边。
直到车厂外再次响起摩托车刹车时的兹呀声，她才回过神来。
还真敢跟过来啊。
程敬佳兴奋的顶了一下上颚，从包里摸出一支烟，掏出打火机点燃，舒适的眯眯眼，随手抄了根用来撬车的棍子，淡定地往外走。
她到外面的时候，那三人刚停好车，估计是没料到她会直接送上门，全都呆怔住。
程敬佳嫌站着累，往柱子上靠，纤细修长的手指夹住烟，往外吐烟圈。
一般的女人做这种动作难免会让人觉得轻贱，程敬佳不会，她长相太具有欺骗性了，天生的狐狸眼，还有着对小巧的犬牙，即纯又媚，哪怕她抽大炮也多的是人捧。
“跟了我一路了，怎么站到我跟前反倒不敢说话了？”程敬佳抽着烟，嗓子带点哑，烟雾将她缭绕其间，像堕落凡尘的女菩萨。
“虎哥，我就说这妞带劲你还不信。这可是西淮大学男生公认的校花呀！我跟踪她好几天了，难得今天她落单，我们要抓住机会。”
其中一个脸上有道疤的男的宛如色中饿鬼一般，单是目光就在程敬佳身上扫了不少百遍，边说边激动地扒拉傍边还没回神的兄弟，喉结滚动，十分明显地咽了咽口水。
比起刀疤男，这位虎哥就有礼貌多了，“美女，别怕，我们就想让你陪哥几个看看电影喝喝酒。”
程敬佳没接话，只是把抽了一半的烟往柱子上一按给熄掉，再拿纸张小心翼翼的包起来。
她是有原则的人，说了一个月抽一根就只抽一根，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
见她的注意力在烟上，一直没开口的绿毛忍不住爆粗口:“草，这烟的吸引力能有我们哥几个大吗？早就说不要这么麻烦了，直接把她绑了不就得了，非要走这形式，人姑娘美若天仙，能是跟咱混的人吗？”
程敬佳妥帖的收好烟，接最有礼貌的虎哥的话，笑得娇媚，“抱歉，我不能喝酒，看电影倒是可以考虑。”
“不喝酒怎么办事？跟她在这废什么话，跟哥几个走！”刀疤男说着就要来拽她。
程敬佳握紧手里的棍子，蓄满全力，正打算挥刀疤男一棍子时。
一双沾满油渍的手钳制住了她白净的腕子，音色低沉，“有监控。”
此言一出，不止程敬佳怔住，三个流氓也吓得面色苍白。
“进来里面，里面没监控。”男生说完拽着程敬佳进了车厂。
这话其实容易让人误会，三个流氓在原地面面相觑。
刀疤男舔了舔干燥的下唇，色胆包天地跟了进去，他认为拽走程敬佳的修车小哥和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毕竟，这妞长得太带劲了，他觉得没有一个男人能在面对她的时候不起任何心思。
另两个还在犹豫，不一会儿，里面竟传出刀疤男的惨叫。
绿毛男和虎哥对视一眼，绿毛不可置信地问:“怎么回事？被打了吗？叫这么大声？”
虎哥脸色铁青，“进去看看。”
2、正能量小哥 ...
绿毛和虎哥一头扎进车厂，只见他们的兄弟捂着下半身痛苦的蜷缩在地上，少女则好像没长骨头似的靠在一辆灰色玛莎拉蒂前，懒散地拖着棍子，看到他们进来，眉目舒展开，冲他们笑得明艳，露出来可爱的犬牙。
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也不可爱。
“等你俩半天了，还以为你们不敢跟进来呢。”
绿毛是最禁不住激的，麻子脸气得胀红，一个疾步到程敬佳跟前，憋足劲往她脑袋挥了一拳。
程敬佳身手敏捷，往后闪，但后面是车身，她躲避不开，拳头打中了她下巴。
绿毛还想再动手，被人拦截住，是刚才的修车小哥。
程敬佳这才得空往旁边吐了口含血的痰，牙齿都被打出血了，要是段开仰知道非得笑话她个一年半载。
“阿姨没教过你，再生气也不能对女孩子动手吗？不然，以后可娶不到媳妇。”
修车小哥语气温和，止住绿毛动作的力道却丝毫不减。
绿毛挣脱不开，气得破口大骂，“多管闲事要引火烧身的知道吗？还敢教育你爹，你他妈跟这臭婊子是不是一伙的，回头看我不找人弄死你。”
修车小哥“啧”了声，先耐心的跟绿毛解释:“我们老师教我们要管这种行为叫传递社会正能量。”
随后才快准狠的给绿毛来了个过肩摔。
“砰”的一声，绿毛被重重摔在地上，扬起些许灰尘。
眼见绿毛落了下风，虎哥也旁观不下去了，趁着正能量小哥的注意力在绿毛身上，冲上去勒住小哥的脖子，大声吼:“你俩他妈快来帮我！！”
绿毛就跟感受不到疼似的，一听这话，火速爬起来，看准时机往正能量小哥肚子上狠狠踹了一脚。
此时，刀疤男也缓过劲了，面色可怖的朝程敬佳走。
程敬佳没跟他过多周旋，举起棍子，眼都不眨的给他当头一棒。
刀疤男长得膘肥体壮，力大如牛，用手抓住棍子的另一头，使劲一扯，夺过棍子，气愤地扔地上。
程敬佳故技重施往他命根子踹，刀疤男没料到她还敢用这招，又挨了一脚。
程敬佳重新捡起棍子，打算给刀疤男补上一棍，手腕再次被人钳制住。
“差不多得了。”
他气喘得急，胸膛起伏跌宕。
程敬佳看向他身后，绿毛和那位虎哥被揍得鼻青脸肿，没敢再上前。
刀疤男看形势不对，忍着疼去扶兄弟，临走前还不忘恶狠狠的留下句威胁，“你们给我等着。”
程敬佳没把刀疤男找面子的话放心上，但正能量小哥明显整个人都不对劲了，眸色里满是不安，脑袋垂着，半晌没回神。
想起段开仰说的招的是农村小伙的事，一时间也能理解，估计是怕惹上事。
她犹豫的安慰道:“不要怕啊，回头我让你老板给你加工资，守夜也一起多派几个。”
听她这么说，男生没忍住笑，跟她解释，声音里带着丝抖，“没有怕，只是第一次打人，业务不熟练。”
程敬佳有些想笑，又硬生生憋回去，因为她注意到男生两只耳朵都红彤彤的，他没撒谎，是真紧张。
艹，段开仰哪里找的这么纯的小可爱啊！
“第一次跟人动手是为了我，会不会有点可惜？对我有想法？”程敬佳钓着尾音问。
这有什么可惜的？
男生微皱眉，理解不了她的思路，耿直回复:“放心，不感兴趣你这型的。”
程敬佳:……
*
程敬佳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三点，胡乱吃了点东西，洗完澡就窝床上睡觉。
次日八点半，她才醒，眯着眼睛给亲爱的弟弟打电话，想让他放学顺便给她带点吃的。
铃声在空旷的房间响起，直到自动挂断。
他没接。
一般这种情况就是程敬清也在家，和她一样起不来。
程敬佳作为“国民好姐姐”麻溜的起床，去喊程敬清起来做饭。
她拉着哈欠推开程敬清的房门，果然看到床上鼓囊囊的一团，先过去扯开窗帘，道:“程枸杞，妈妈刚刚给我打电话，说让我喊你起床做饭。”
床上的人没反应，睡的沉。程敬佳只好去掀开罩在他身上的被子。
“程枸，起来了！”
下一秒，绝佳的锁骨，饱满的胸膛，充满力量感的腹肌闯入眼帘。
程敬佳佳第一个想法 :几个月没见，她弟弟这么烧吗？睡觉不穿衣服？？
直到睡觉的人清醒过来，把遮着脸的手臂一下子挪开。
程敬佳看清了他的脸。
一眼认出他是昨晚的正能量小哥。
头发乱蓬蓬，但没再给她一种想薅的冲动，因为下面是一张光看上去就不好惹的脸。
下垂狗狗眼嵌在一张长得很凶的脸上，整体轮廓锋利，是那种偏硬朗的长相。
漂亮的眼尾上挑着，神情恹恹。
左手腕骨上戴着根红绳，像束缚般。
程敬佳甚至觉得要真把他惹恼了，这男的能一把掐死她。
男生睡眼惺忪，盯她半晌，估计是反应过来了，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没说话。
用那么凶的长相做出赖床这么可爱的事，居然毫无违和感。
要是程敬清，她估计气得要拿拖鞋抽了，不对，程敬清不会赖床。
总之 ，程敬佳心跳骤停，脑海里浮出的第二个想法是:这人她一定得拿下。
男生睡眼惺忪，“程敬清睡在客房。”
程敬佳正想说点什么，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你什么时候回家的？来我房间做什么？”
事件的诱发者程敬清，拎着狗绳，站在房门口。
程敬佳看向他，拒绝回答:“姐姐的事，弟弟少打听。”
程敬清依旧盯着她，心里一番推测，有了底，“确定不要我打听？最近也没什么节日，你又是个只有三个小时车程都要住校的人。”
程敬佳刚想反悔讨好。
程敬清毒舌，精准狙击，“你不会是上大学了还被请家长吧？我这次以什么身份去，你小舅舅？”
程敬佳高中时候玩得野，一些不必要的“请家长”都是找的程敬清，一会是她远房表哥，一会是她小舅舅，实在编不出来就老实交代是她弟弟。
程敬佳:……
很好，这个弟弟可以扔了，现在她保证这次绝对绝对不会让程敬清去。
此言一出，床上躺着的男生没忍住笑，肩膀一抖一抖的，插声询问:“这你姐？”
程敬清冷笑，“嗯，我姐，脾气贼差。”
男生态度认真不少，拿了床头程敬清的新粉T恤兜头套下，飞速下床，板板正正立在程敬佳跟前，朝她伸出手，认真地自我介绍道:“姐姐好，我是程敬清物理竞赛的搭档，姓李名逢值。”
李逢值穿粉色也遮不住凶，狗狗眼亮晶晶的注视着她。
程敬清搭档，未成年，物理竞赛。
程敬佳就抓住了这几个关键字。
看来是好学生啊。
程敬佳不招惹好学生 ，月亮就应该高悬苍穹之上，她才不当坏人。其次，她觉得好学生麻烦事多矫情还无趣，她可不喜欢自讨苦吃。
当然了，好学生主动招惹的她除外。
李逢值现在占了一个。
好学生。
但他不无趣，程敬佳目前对人兴趣不减。
她伸手跟李逢值握住，交代道:“别跟这混蛋喊重了，我小名层层，你叫我层层姐就可以。”
混蛋程敬清一脸不爽，“搞这么正式，握这么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这是两国总统会晤。”
李逢值:……
程敬佳:……
程敬佳张口欲怼，程敬清再次开口:“早点在桌上，你俩先去吃，我洗个澡，我不知道你回来只带了一人份，不够的话自己出去买。”
说着进房间自顾自的去衣柜取衣服。
程敬佳这才注意到程敬清背上全是湿泥，手肘关节那蹭破了好大一块皮，还在不停地往外渗血。
“你大早上的去哪了？这身怎么弄的？遇到妖精打架，把你扯进去了？”
小时候程敬清每次没报备就出去玩都是这么跟爸妈交代的。
“遛狗，见义勇为。”程敬清语气里含着一缕不易察觉的骄傲。
程敬佳哪会听不出来，她有些奇怪，现在的年轻人都爱做好事吗？昨天的李逢值传递社会正能量，今天她弟弟见义勇为？？
她揶揄道:“详细说说。”
程敬清用她的话回敬她:“不讲，弟弟的事，姐姐也少打听。”
程敬佳认输，“得得得，你先洗，伤口别碰到水，出来我给你用酒精洗洗。”
“走，我俩去吃早点。”
程敬佳带着李逢值出去客厅，桌子上有包子油条豆浆还有米线，程敬清买东西素来秉承计划内的钱一定要花完的原则，而他计划里的钱又不是个小数目，所以东西绝对管够。
比起段开仰的抠门，这是程敬佳觉得她弟弟身上为数不多的优点。
程敬佳去冰箱取碗，李逢值一把拉住了她。
男生黑眼圈很重，不笑的时候真的特凶。
“层层姐，不用带我的，我不吃早点，竞赛需要资料，我得去买一趟，你待会跟程敬清说一声，我下午在赛场东门那边等他。”
程敬佳对竞赛不了解，“你先去吧，等他出来我跟他说。”
李逢值取了客厅沙发上陈旧的黑色挎包，匆匆忙忙的走了。
程敬佳看到那包才想起，李逢值是农村的，不一定是不想吃早点，是因为程敬清说他只买了一个人的份，他估计是窘迫。
她叹了口气。
长得凶的人，亏在明明是尴尬，别人还觉得他高冷难相处。
程敬清洗澡很慢，程敬佳吃完早点等了好一会也没出来。
她窝在沙发上玩手机，忽然，孟迎晨给她打了视频电话。
她手指一点直接挂掉，犹豫了会，顺便赠予拉黑删除一系列服务。
她的脾气不适合和女孩子住在一起。
想了想，她点开备忘录的近期计划，快速敲下目标一找房子。
接着敲下目标二，这次敲得很慢很认真。
长久计划——李逢值。
3、打赌 ...
程敬清在一个小时后才出来，程敬佳在给他擦酒精消毒的时候问他:“妈妈不是说不让你参加竞赛，好好备战高考吗？”
“学校安排的，才高二不着急。”程敬清说完，接着点开手机微信决赛群给她看最新一条消息，“反正你在家也没事，陪我去参加竞赛吧，说要家长陪同，李逢值家远，他家里人来不了。”
程敬佳接过手机，垂眸看消息，消息是主办方发的。
今天涉及决赛，请各位参赛选手一个组里务必带一个家长，可能需要家长一同上台领奖。
程敬佳想着找房子的事情可以推后一天，“可以，我一会化个妆换身衣服骑机车带你去。”
程敬清闻言，一脸不乐意，“你那技术行不行啊，要不打车去吧？”
程敬佳气得把整瓶酒精倒他伤口上，冲他说:“打车去也可以，忍着点。”
程敬清疼的脸色发白，轻嗤:“你多大个人了，这么幼稚。”
程敬佳:……
程敬佳想起李逢值交代的事，“李逢值让我转告你，他在赛场东门等你。”
程敬清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程敬佳接着发问:“你房间什么时候成客房了？我怎么不知道，今早上还差点闹了笑话。”
程敬清从口袋里摸出个可爱的创可贴，边贴边解释说:“你好意思提这事，是你对家里的我不管不问的好吧？你开学后，我房间墙皮掉落，我妈让我搬客房，后面修好后懒得搬回去，那里就成了客房。”
程敬佳无法反驳，见他还在摆弄那个创可贴，讥笑道:“男子汉大丈夫，那么点伤至于吗？程黛玉。”
程敬清一听就要上手打她，她立马跑开，还冲他做鬼脸。
最终，程敬清犟不过程敬佳还是老老实实地骑机车过去赛场，到的时候离开始还有半小时。
正午的阳光火辣辣的，湛蓝的天空上白云似乎都被烤化了，不知所踪。
赛场设在西淮市官呈区，手机不可以带进来，程敬佳本来打算在赛场休息室补觉，结果窝到家长堆里了，只好听着他们炫耀自家孩子。
“我儿子去年就是第一名了，昨天晚上我问他，他对今天的比赛还是有信心的。”
“看来冠军已定啊，我女儿能走到决赛已经很令我欣慰了，她前两年参加都是拿的亚军，本以为这次能冲冲冠军的，现在听你这么一说，应该是没希望了。”
“你两家的孩子都优秀，我家那个每次参加都是来凑数的。”
……
程敬佳听的不耐烦，她手痒，想抽烟，可这个月的分量早就已经被她抽没了。
反正比赛还没开始，她记得进来的时候看到外面有小超市，打算出去买几根棒棒糖解一下烟瘾。
刚起身手腕就被一衣着华丽的妇人抓住，语重心长的说:“姑娘，怎么没听你说自家孩子的事？我跟你说结婚太早，生出来的孩子一般是不聪明的，你可以过两年再和你老公要一个。”
程敬佳的目光定在女人身上，是刚刚那个语气特傲，被一群家长围着夸奖的主角。
她不知道怎么惹到这妇人了，冲她说的每句话都在暗示。
她年纪小，孩子就能上高中，还来这参加比赛，估计是未成年就生子了。
再一口一个孩子不聪明，借此贬低她。
程敬佳思考妇人为什么忽然攻击她，是因为她刚没加入夸她宝贝儿子的队伍吗？
余光中看到周围好几个家长看她的目光变了色，程敬佳反手握住女人，语气凄凄，“阿姨说的对，不过孩子不是我的，是我老公和他前妻的，我这么小哪生得出那么大的孩子。”
她盯着妇人扑了厚厚一层粉还蜡黄的脸，佯装惶恐的说了最后一句:“我老公他前妻和阿姨长得很像，塌鼻子，眯成条缝的眼，还有壮实得跟头牛似的身材，简直一模一样。”
周围的人估计没料到程敬佳这么直接，全都呆若木鸡。
程敬佳放开女人的手，附耳过去，轻声说道:“阿姨可要小心些我这样的三儿，别到时候聪明伶俐的儿子和事业有成的老公都便宜了别人。”
妇人气得语塞，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程敬佳嫌无趣，兀自出了休息室，在柜台处取了手机，往小超市的方向走。
她买了盒棒棒糖，坐在树荫底下一根一根含，感觉差不多了再用牙咬，烟瘾倒是解了就是有点废牙齿。
正欲起身进去，一辆白色奥迪停在她面前，车窗摇下，两个脑袋齐刷刷的转向她。
“佳姐，你来官呈区也不给我们发消息，一起去玩啊？”开车的白衬衫女生先发出邀请。
程敬佳抱着那盒糖，拒绝道:“陪我弟弟来参加比赛，下次吧！”
两人是她高一时候的跟班，刚开口的叫蒋艳，副驾驶那个叫杨雨苏。后来她走艺考，转学去了临渡三中，就再没见过。
“比赛？我记得佳姐弟弟是个学霸，这种比赛我长这么还没见过，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吗？结束了再一起去酒吧玩玩。”另一个提议道。
程敬佳没好再拒绝，带着她们两个进了休息室，里面谈笑的话语在她进来后默契的停下，形色各异。
“不愧是佳姐，这么久没见，你这排面够可以啊！”杨雨苏嬉笑道，跟看不出来周围人的排斥似的，读到大学了，情商一点没见长。
程敬佳嘴里含着颗糖，“嘎嘣”一下咬碎，她没接话茬，因为她看到程敬清面色焦急的从备赛室出来。
“姐姐，比赛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开始了，李逢值跟导师发短息说他被人围了，我出去找他，你等会帮我们抽一下比赛顺序。”
跟程敬佳几句交代完，他就要往外跑。她连忙将人一把拉住，沉着脸夺过程敬清手里写着一串数字的纸条，“你在这留着，我过去找他。”
如果没猜错，应该是昨天晚上扬言要再找她和李逢值麻烦的那三只老鼠搞的鬼。
程敬清略微思索，点点头，“他用的老年机没法发定位，具体我也不知道他在哪，你只能打电话问一下。”
听到“老年机”三个字，程敬佳心尖颤了颤，莫名想起昨天晚上李逢值拉住她，让她别再动手时眼底的惶色。
“佳姐，我们陪你一起去找吧！这比赛我们也看不懂。”蒋艳很会看眼色，既然程敬佳不在，她们两个窝这也没意思。
程敬佳倒也没拒绝，她提步向外走，拿了手机匆匆按好号码，拨过去。
那边接的很快接通，少年的声音隔着屏幕听上去细软轻柔。
“喂，层层姐吗？”
程敬佳嗯了声，问他:“你现在在哪啊？要开始比赛了。”
“我估计还得要二十分钟才能到。”
程敬佳沉默半晌，“是昨天晚上的那三个围的你吗？”
“嗯，我已经报警抓到他们了，本来要做笔录的，但我说我有比赛，警察叔叔说让我后天去一趟。”
说到这那边停顿了一下，犹豫的问她:“抱歉，层层姐，他们估计会提到你，我尽量不把你扯进来。”
他觉得，女孩子，无论是哪种女孩子都不应该因为那种事情被请警察局。
所以，他说他抱歉。
程敬佳心头仿佛被蛰了一下，有点麻。
他怎么这么纯啊？
她没忍住笑，学他说话，“事情因我而起，你要怎么跟警察叔叔说，说他们三个性*扰你吗？那样的话，你多亏啊是不是？”
电话那头再次安静下来，他真的有在认真思考她说的话。
“层层姐，我在很认真的跟你说话，你别逗我了好不好？这种事情吃亏的是女孩子。”
语气无奈，含着丝懊恼。
程敬佳没再逗他，“你在哪？我去接你。”
“我已经到门口了。”
程敬佳心说不是要二十分钟吗？怎么说个话的功夫就到了。
似乎知道她的疑问，那边笑着解释:“二十分钟那个是打车走正路需要的时间，我抄近路来的。”
程敬佳正打算问，这附近是树林哪来的近路。
那边再次开口，“我看到你了，你把电话挂了吧。”
程敬佳也看到他了。
李逢值嘴角眼角边上的伤口血迹已凝固，眉骨硬朗，五官锋利，眸色深沉，早上带走的黑色挎包单手拎着，包上沾染着颜色深深浅浅的泥土。
他长得是真的凶，连程敬佳都不敢直视他，怎么也不敢相信电话里温柔的男生是眼前这个凶巴巴的少年。
“层层姐，挂电话啊。”李逢值走向柜台验证完参赛信息，冲程敬佳笑着说。
他笑起来就不凶了，可也和温柔不沾边。
但就是很合她口味。
程敬佳的心房软得一塌糊涂，乖乖哦了声挂掉电话。
李逢值对站在程敬佳身后的杨雨苏和蒋艳点了一下头，带着她们几个进入赛场。
程敬佳几个人在观众席落座，比赛刚刚开始。程敬清和李逢值的配合得很好 ，所有的环节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场上有一组的男生乱了阵脚，其中一个暴怒居然在场上殴打搭档。
观众席上妇人尖叫着想跑到场上被工作人员拦住，她只能冲着台上喊:“张思航，你给我住手，打人是犯法的。”
程敬佳的目光再次落到妇人身上，是刚刚羞辱她反被她羞辱的那个女人。她的脸上满是惊恐，完全没了场外的盛气凌人。
场上打架的人也被工作人员快速拉开，分别拖下赛场，被淘汰掉。
杨雨苏看得起劲，惊讶的问:“好学生也这么野？一个比赛而已有必要这样吗？”
蒋艳的目光则一直定在场上操作流利的李逢值身上，稍稍思索过后，提议道:“佳姐，要不我们几个打个赌？”
程敬佳看不懂比赛的内容，正好有点无聊，点头同意。
杨雨苏也没意见。
蒋艳红唇一勾，缓慢的说:“我听旁边的大爷说一会胜出的那一组，还得比一个单人赛，依照现在场上的战况，一定是佳姐弟弟和他搭档。”
“所以我们就赌，他们两个谁最后会赢。”
“赢的那个我们出钱送部手机，输的那个，一会佳姐带去酒吧玩玩行不行？”
程敬佳一听就觉得不行，怎么理解都是她吃亏。张口欲拒绝，脑海中却浮现处浑身狼狈的男孩子举着个老年机打电话的情形。
“赌嘛。”
她同意。
蒋艳没想到她会同意得这么爽快，准备了一箩筐劝说的话一句没派上用场。
“既然佳姐没意见，我先说，我压程敬清。”杨雨苏第一个应和。
蒋艳也是直接说:“我也压程敬清。”
说完，她看向程敬佳，眼神示意问她压谁。
程敬佳漫不经心的打量台上的状况，接话:“我当然压我弟弟啊。”
蒋艳和杨雨苏对视了一眼。
战线一致。
代表着无论谁赢了，她们三个得一块出钱给人家买手机。
没人压李逢值。
她们几个都觉得赢的不可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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