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2 从零到壹，人开启了封神之路

人是先天的群居动物，身心一向和他人、群体联在一起。人的祖先，从群居哺乳动物中升格伊始，心理一方面归属于图腾，另一方面归属于他人和群体。由此，个人相对于图腾及其指代的实体，他人和群体，感知其存在及价值，也对自我的存在和价值有所认定、自赏及期望，产生自尊——人的心理，由此从零到有，开始成长。

其中关键在于，一定要有一个全面碾压人的群体，又带给人无限希翼，非人属、超越人的崇拜对象，令人的心理从自身、其它种群、万事万物中区隔、跳脱出来。该对象在人的祖先那儿，先是图腾，继而是自然神、天神、一神、无形质神，其间联带人神——以人工出品为支柱、体现，反映在人的精神文化层面，逐渐蔚为大观。

个人起初相对于图腾，体现什么价值呢？自然是神往、模仿、探究、学习其比人的群体强大、高上、恒在的外部特征及内在蕴含。相关表征和内涵又必然是能够启发人、指导人、赐予人，有助于满足人的需求，促进人及其所属群体的生存和发展的。

个人显现类似表征，体现出类似内涵，即得到他人及群体的认同并推崇，实现其价值需求的满足。不过，群体在讴歌、赞美、祝颂、膜拜图腾，抬捧个人具有的类似表征和内涵时，会将之和自身、群体的生存、发展联系起来进行辨析、评判——对于崇拜图腾的人的祖先来说，后者和他们的生死存亡紧密相关，除了日常的温饱性等方面需要，有时千钧一发之际，能把他们从生死线上拉回来，解群体于倒悬。

个人价值首先体现在维持人“能群”方面。巫觋、首领的作用因此最显要。其次体现在激励群体、群策群力方面。除了巫觋、头领，在制定规矩、维护秩序、分配并交换利益、传诵诗歌、载歌载舞等方面，具体管理、执行的人，作用因此凸显。

再就是在满足人的温饱性方面的需求，不断劳作、产出，或发明创造，或升级改进，或采摘渔猎，或编织成衣，或生产制造……以及多多生养，擅擅传承的人。还有身强体壮、矫健敏捷、勇敢无畏的勇士，不单狩猎，他们在战时的作用尤其凸显。

巫觋扎鹰羽、披鳞服、戴狼牙项链，一手端龟甲，一手挥舞桃树枝，祈祷、祝赞，代表图腾，传达其谕意，反映了人以“神”为归属并自尊。首领带队制造工具，采摘、渔猎，组织生产、运输、储备，解决温饱问题，可以说是体现了人以“创（造）”为归属并自尊——生而异禀，健硕成长，技艺相传，体现了“教”字。制定规矩、维护秩序、传诵诗歌、载歌载舞，体现了“文”字。操练、攻防，勇敢作战，体现了“武”字。

所有这些，若是和图腾的表象、内涵贯通，联结紧密，并且在特定情势下相对于群体发挥了莫大效用，个人即被群体捧高、扬起，兴高采烈、极尽盛情地为其庆贺、颂赞——其和群体的价值需求，在“归属”与“自尊”相互转化的过程中，均获得极大满足，并自然提升至情感、美感乃至景仰和爱的层级。

图腾崇拜阶段的人的祖先，生产力水平极其低下，群体的生存资料匮乏。那时文字还未形成，人的祖先用图形、符号、物件计数、记录，事件、技艺、经验等口口相传，“教”的一面儿价值突出，“文”的一面儿价值不显。

再者，其时人口稀少，人的群体活动范围充裕，主要向大自然索取、创收，相互之间极少交集，犯不着拼抢、劫掠，“武”的一面儿也价值不显。

除了崇拜的图腾，各群体最看重“创（造）”和“教”的价值。这从华夏大地流传至今的上古神话可以看到端倪。比如有巢氏建树巢，燧人氏钻木取火，知生氏教人生产……他们可能是某一在发明创造方面超凡脱俗的人物，也可能是围绕某一类创造，历经漫长岁月，多少代升级改进之的人，在上古先民的印象及口口相传中的合体。其名号记载于文字形成之后，其事迹却发生在文字产生之前。

有巢氏、燧人氏、知生氏据传为上古部落首领。作为首领，通常威名远扬，在神、创（造）、教、文、武方面均有建树，方能服众。但上古先民只记住了他们的创造及其教化，并以之取代其名号，作为指代其毕生作为的标签——而且，炎黄之前的上古神话，还有夸父开天辟地、女娲造人，都以创造名世，教化隐之，没有战神，文神。炎黄二帝，也以尝百草、建舟车的创造、推广福佑苍生，延惠兆民。

图腾崇拜阶段继以演化，人的祖先崇拜日神、月神、星君、雷电、山海等自然神。夸父、女娲是拟人化的天神。至夏、商，官方开始尊天帝、上帝、昊天上帝等称谓的天神为“一神”，其它神灵仙怪都归于其下——而与此同时，曾经的史前“人物”有巢氏、燧人氏、知生氏、炎、黄等均被世人尊奉为可和诸天神并列同祀的“人神”。

无论如何，不管以文治、武功、创造，还是后来的凭借著述、教化、德行、善举、才艺等被封神，人的祖先都从零开始，逐渐找回自信及其自我价值，终于有底气将种群中的震古烁今者，尊奉到了“神”的至高无上地位，实现了从零到壹的跨越——这个过程自图腾崇拜到炎黄时期，大约经历了数万年时间。

值得强调的是，在数万年的图腾崇拜阶段，人的群体，应该各个实行着人人平等的族群关系。一方面，图腾之下，人人归零，属格平等。另一方面，这阶段的人群渐渐蜕化了狼群、猿群的野性，不是以身强抗造、爪牙之利唯我独尊，威压族群，横行霸道，而是和群体成员一样，凭创造、推行、产出互惠共利。人和人只有分工不同，而没有人身、等级差别。

再一方面，生存艰难，群体抱团取暖，物资难有盈余，有余也要同储、共有，按劳按需分配，或等价交换加互助协作，以维持族群延续。如此，无论巫觋、首领、刻记、分管，还是普通成员，不同名位、称号、身份、称呼啥的，只是一个称谓，在外表、观感上体现不出差距——人和人之间的相互认同、彼此尊崇，各自恃有，主要观行、视创、量获、在心。

整体上看，从头猿的盲目自大，历经类人猿进化，到人的“归零”而至“封神”，个人价值实现了同日月争辉、彪炳天地的飞升。群体价值与有荣焉，行有创焉，也获得了以人自居的自我认同及欣赏、公共价值及共奉。这好比以猿群为起点，画满了一个圆。但是终点的“人”，和猿群并不相连，而是高出天地之间距离的一大截，呈现出轮回并螺旋提升的态势。

第一篇 三百万年，划出一个社会价值圈

第六章 自从成了神，人即落向深渊

一学·造物论之《人性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