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游戏中的追求与抗争，国人为何迷恋武侠世界？（古剑长恨歌）

2017年12月21日，引领一代风潮的《绝地求生：大逃*》推出正式版本。

7个月之后，一款武侠吃鸡游戏《武侠乂》填补了《艾希》、《蜡烛人》之后留下的话题空虚，不同的是，与《绝地求生：大逃*》不同，《武侠乂》作为国产游戏，增加了我国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部分：武侠。

武侠，还是武侠。我国国产游戏发展到现在，能够引起重大影响的，几乎都是武侠。即便是《武侠乂》热度稍有下降，引起下一个话题的游戏《天命奇御》，以及最近的《太吾绘卷》《河洛群侠传》它还是一款武侠题材的游戏。那为何过了几十年国人还是对武侠题材如痴如醉？

又是武侠？

二十世纪初，义和团运动全面爆发，这场轰轰烈烈的运动是一口古老积弱民族的临终残喘。几十年后，喘过气来的中华民族重新发现了这场民间运动的多重意义：一方面，运动中不断涌现的侠士故事让人难凉热血；另一方面，运动中愚昧的“刀枪不入”秘法也预示了民族后几十年的命运。对于这次运动，看法众说纷纭，在愚昧和悲壮的互相映照下，我们本次只取其武侠精神的一面探究，并试图有所斩获。

我国对侠的描述由来已久。最早的可以牵扯到墨家，从战国至汉初，墨家与儒家风行于世。“墨”并非墨子姓氏，而是一种古代刑法，乃“刑徒奴役者流”。墨子节用、短丧、非乐趋于极端，与这些人的生活水平相似，所以从者被称“墨者”，长久以来，领头的墨子就成了“墨子”。在《墨子·公输篇》中，墨子听闻“公输般为楚造云梯之械成。将以攻宋。”便“见公输般”，直到“公输般九设攻城之机变，子墨子九距之。”这短短一段已表现出墨家“兼爱”、“非攻（反对一切战争）”的主张，听说楚王攻宋发动战争，便前往阻止；后来受到威胁，便说“臣之弟子禽滑厘等三百人，已持臣守圉之器在宋城上而待楚寇矣，虽*臣不能绝矣。”一身视死如归的胆量。

墨子真不姓墨

这大概是中国最早的有关侠义的学派故事，墨子与宋又毫无瓜葛，全凭一腔信仰赴汤蹈火，赌命终结一场战争于未然。在这个故事里，我们可以看出“侠”的基本要求：

第一，能力超乎常人，否则就不可能“九距之”。

第二，拥有强大、难以被击破的思想。

第三，视死如归，否则就不可能说出“虽*臣不能绝矣”这样的话。

但这个时候的侠，并非后来的民间武侠传说的侠，这个时候的民间传说，受阴阳家末期的影响、道家的复兴，及佛学传入“传教者自神其教”的原因，多近于神鬼志怪一类，所以《山海经》才“稍显于汉而盛行于晋”，即便是《世说新语》也是仅有少数的人间故事。

六朝之后，唐帝国将中华民族带入了历史上世界声望最高的年代，神鬼志怪小说开始衰落，酒足饭饱的人们放弃对神灵的一部分祈求开始关注伟大的现实生活，才有了《虬髯客传》、《长恨歌传》、《无双传》、《聂隐娘》等唐传奇故事，武侠小说行迹初现。

我抱着对侯孝贤的一腔信任看了本片

但是，唐代传奇的重点并非故事，而是文辞。浪漫的唐人们醉心于华丽的辞藻，武侠小说直到宋元之后的明朝才有了雏形。到明朝时，有了冯梦龙及凌濛初所作的“三言二拍”，即《警世通言》、《醒世恒言》、《喻世明言》；《初刻拍案惊奇》、《二刻拍案惊奇》，后有选本《今古奇观》。“三言二拍”多搜集民间故事，于是无所不包，友情、爱情、侠义、忠孝皆有所描述，其中有一批可歌可泣的武侠故事现世。

这种掺杂的情形一直持续到清代，石玉昆写出了中国武侠小说的鼻祖：《三侠五义》。

包公是人们对正义神权的人格化

有关《三侠五义》，故事很多都耳熟能详，比如开篇的“狸猫换太子”、中间的“五鼠闹东京”，它是中国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武侠小说。国人对武侠的痴迷，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国人对《三侠五义》的热爱在其五花八门的续篇上就可以看出：《小五义》、《续小五义》、后又整理《正续小五义全传》，展昭的大名由此无人不晓。在武侠正式天启的年代，我国迎来了各种各样的武侠小说。

20世纪初期，八国联军击碎了大清朝的最后一点挣扎，孙中山为我们带来了短命的中华民国。民国时期，旧派武侠小说高度发展，先后出现了《江湖奇侠传》、《蜀山剑侠传》、《卧虎藏龙》等著名作品，从此奠定了中国当代武侠小说多以仙侠为背景的基础。

在这个阶段，有三个人悄悄出生，他们就是梁羽生、金庸和古龙。他们三人历经战火，后来开启了新派武侠小说的一片天地，留下了无数脍炙人口的故事和人物，这些人物故事至今在当代武侠里发光发热，为人熟知。

到了当代，《流星蝴蝶剑》、《雨血》、《仙剑奇侠传》、《古剑奇谭》、《轩辕剑》等接过了武侠精神的衣钵，武侠开始在游戏中发光发热，为我们带来新的惊喜。

侠的简史先讲到这。大家可能发现了一个问题。讲侠义小说，怎么缺少了四大名著之一的《水浒传》？这是我故意漏下的一位重要作品，也是本文关注的焦点。

“侠”究竟是什么？

中国思想在几千年经历了无数融合，已经不仅是“儒”、“释”、“道”等等这么简单的几个流派就可以讲清的。金庸的江湖基础是庙堂，所以才“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古龙的江湖基础是天涯，所以才“天涯不远”。他们一个是以儒家为主体，一个是以道家为主体，承载的精神自然也有所不同，但唯一确定的是，这都是侠。那么这是为什么？即便是韩非子的法家，也有《包公案》（包拯）、《海公案》（海瑞）这样的类似侠义小说。难道侠与思想无关？

侠当然是与思想有关的，但它是人最基本一点的发展，它一定是民间的产物、一定是浪漫主义的产物，它是人类超越性的表现。当墨子发现世道与自己信仰理解有误，便不惜性命奔赴楚国；人们发现真爱超越封建礼数，便有了《红拂夜奔》；人们发现官场腐败，便有了《包公案》、《海公案》。人们尊敬传播的，不是某个“侠”，而是某种精神，某种反抗的意识。在远古神明包括但不限于生*的权力被以各种方式赋予一些人时，世俗对这种神权的反抗就开始了。但世俗不能让每一位平民都有勇气发出陈胜、吴广“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声嘶力竭，一部分精神便以各种形式流传于世间，嵌入到每个人的灵魂中，武侠与传奇让一个一个人都有机会拥有超越自己的精神。

《水浒传》是世俗中的侠义，它不像现今的游戏或小说那么“非人”，虽然有武松单臂擒方腊的壮举，但也不过是有限的夸张。它的侠是与某些错误世俗作为对抗的存在，像宋江之于绿帽（不是）、林冲之于官场黑暗，是民间对于这些悲哀的发泄口，他们做的都是多数平民百姓不敢做的事情。所以我们看到结尾，卢俊义、宋江、吴用等人的死亡才令人那么伤心，因为我们看到的明明是自己的失败，他们的死亡是我们理想的死亡。

一百单八将令人唏嘘

直到几百年后的1879年，《三侠五义》正式发行，21年后，义和团运动爆发。这几乎是难以想象的事：当我们还沉浸在包公的断案如神中，西方的天兵天将就已*往本土。人们向神话传奇中寻找解答，发现其中没有答案，仅有的一点，就是无数英雄掺杂了传说的故事。在绝望的压迫下，人们为自己画上英雄们的脸妆、穿上英雄们的衣服，而后就紧握着农具、挥舞着拳头冲向了八国联军的枪与火炮。在当时，无数新英雄的故事在运动中出现，于是就鼓舞了更多的英雄前仆后继，完成了这一场轰轰烈烈的交响曲。

义和团运动有着多重意义

义和团运动既是伟大悲怆的，也是愚蠢的，因为这是对侠的曲解。当代的我们可以对那时的迷信发出轻笑，但这种情况在当代并未完全消失。因为只要有所谓不理想，就会有人直接求助所谓理想，全然忘记了他们其实并不真实存在。侠的意义从不在于超出常人的力量，而在于对这股力量的使用，因为这股力量从来都没有过。真正的侠都是世俗的，他们在市井生活中不偏离自己的本心，而不是去域外寻找虚假的安宁。

我们就此看回游戏，国人对武侠的热爱转移到当今的游戏上，是当今武侠游戏泛滥的一大原因。武侠是中国游戏的特色，也是中国游戏的牢笼，很大原因是有武而无侠。这当然是陈词滥调，我也不打算继续就此说下去，我所希望的是，国内的武侠不管是游戏还是小说，都不要有武而无侠，不要忘记世俗的存在；世俗取得神权是为了击破它，如果重新沉迷进去，未免是本末倒置。没有世俗，武侠就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