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冷月青史
我有个两个偏好,一是爱到人声鼎沸的菜市场转转,那里是人间烟火最旺的地方。
想看到真实的人世百态,菜市场最合适。
一个是去墓地站站,面对生与死的界限,可以让人沉下心来认真思索一些问题。
往往俗世中解不开的名利疙瘩、情感纠结,在这里瞬间就释然了。
国庆节不是堵在路上就是堵在景点,这几乎是泱泱国人的习惯了。
但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喊堵,还是要纷纷出去添堵呢?
我就不去凑这热闹了,骑上自行车,一个人去看看帝陵吧。
我国历史悠久,帝王也数百上千。有很多帝陵,但最热闹最拥堵的必定是秦始皇帝陵。
据报道最多时一天达到过8——10万人,潮水般涌进秦始皇统治的地下兵马俑大坑。
真不知这群保卫秦始皇的无敌秦军,看到如此多生人注视的目光,会作何感想。
我就不去堵上添堵了,我要去看看把大秦帝国埋葬的刘邦,和他一家人的陵园。
他们都在渭河北的咸阳塬上。
(刘邦的长眠之地)
还在渭河南岸就清楚的望见对面咸阳塬高处的一个个大土包,2千多年来他们就是这样高傲地立在那里,俯视着沧海桑田的尘世变化。
由于这些汉陵都没开发,平时很少有人到这些大土包转悠。当地村民都知道哪个是刘邦的长陵,哪个是刘盈的安陵。
但想再从他们嘴里淘一些书上看不到的事,这些当年陵邑人的后代并不比我知道得多。
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下,他们更关注地里的葡萄、猕猴桃的价格;更关注这里是否拆迁、是否修路能从村里过,以便像城中村那样一夜暴富。
而不是关注埋在大土堆里上千年的死人,虽然都知道这些躺在陵里的人是当年的皇帝,是自己的先祖曾保卫过的人。但2千年的风雨,除了仍可寻迹的陵邑城墙,自己和全国各地的农民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习惯称高高的陵区为“塬上”,而那些曾经统治过我们这个国家的帝王们,只留下一个可以任人直呼的名字,和这一座高大的土堆而已。
我是在雨天骑着自行车,走近这些活在书架上的《史记》《汉书》里的人物。站在这些帝王高高封土堆上,那些从司马迁、班固的笔下化作一个又一个故事的画面,又一次浮现在我眼前。
有人把这种情绪叫做“幽古之情”,的确,在这样一个雨天,又是这样一个属于古意幽思的地方。
只有我孤零零一人怀情幽古,远眺倏忽间万千变化的云朵。
此刻,白云苍狗,千年只在一瞬,一瞬也可千年!
(站在高山远眺白云苍穹)
1、大丈夫当如是
刘邦的长陵占据了泾渭河畔、咸阳古塬上最高最显贵的位置。
传说西北方对应的是天上紫微帝星的方位。这也彰显了他大汉第一家庭家长的突出位置。
这里不仅可以远远眺望他生前的煌煌事业核心——未央宫,还可以把秦朝的故都咸阳踩压在脚下。
虽然长陵开始建设的时候,秦始皇的咸阳宫早就被项羽一把火烧成了废墟。
不必猜测,长陵里最多的建筑材料就是来自于近在咫尺的咸阳宫。项羽烧毁的是绫罗绸缎、木质栋梁勾栏。还有相当多的砖、石、瓦不易被火烧毁的残存,成了长陵里的一部分。
那些秦始皇生前穷奢极欲的东西,却成了陪伴刘邦永久的专属。
刘邦第一次见到壮丽奢华的咸阳宫,是在他当上泗水亭长,带领沛县丰邑的乡亲们到咸阳服劳役的时候。
隔渭水北望:秦始皇的皇宫殿宇遮天蔽野、角檐勾连雄峙入云。
一下把乡巴佬刘邦看傻了。
那时的他做梦也不敢想,日后会有一天夺了秦始皇的江山,这片雄伟的皇宫会成为自己的战利品。更不会想到还能把自己万年长眠的地方建在这里。
一个小小亭长在天下主宰者——始皇帝面前,卑微地如一棵野草仰望着苍穹之上的高阳。
面对警卫森严、仪仗雄壮的秦始皇,刘邦只能由衷感慨,内心无比艳羡“大丈夫当如是”。
这句话自然是太史公为了刻画刘邦的不同凡响,想当然之语。
刘邦怎敢在秦始皇仪仗面前,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正像他大腿根部的72颗大痣,谁又能趴到他大腿根上一颗颗数得?还有零有整,不多不少刚好契合72地星之数?
很明显,这些都是刘邦为自己涂抹神秘色彩,标榜自己君命天授的造势舆论、鼓动宣传。
但当秦始皇还活着的时候,这一切也只能是隐藏在心里想一想、梦里梦一下而已。
还能怎样?又能怎样?醒过神来还是只能埋着头死命地做着永远也服不完的劳役。
这个秦始皇只比自己大3岁,却是神一样的存在,他实在太过强大了。
只要他统治这个帝国一天,广大的官吏百姓也只能这样年复一年,猪狗草芥一般地活着。
直到有一天战死在沙场上或累死在服役工地上。
能活到自然死亡的,同样是一种难以企及的奢望。
(秦末服不完的劳役)
泗水亭长的命运和前途似乎注定要这样终老一生了。
虽然,刘邦也有自己崇拜的偶像:秦始皇嬴政、信陵君魏无忌。也梦想着和这样的人物一样叱咤风云指点江山。
但也仅限于心里羡慕一下而已,人家这两位大神都是显赫的王族出身,起点就比千千万万普通人高出了天际。
在那样一个贵族和奴隶完全生活在两个极端世界的时代,出身在什么样的家庭,就决定了你可以借助的平台有多大多高,你的人生作为有多大。
刘邦作为底层平民对为王为君者的这种崇拜也是很多底层人的无限向往 ,但仅仅是崇拜一下向往一下而已。
改变历史的机遇,似乎永远不会给贱如草芥的平民,这是出生就决定了命运的社会必然。
既然很难改变命运,那就学会乐观享受眼下的生活吧!
刘邦就是这样做的:喜欢喝酒就去喝,赊账也要去喝;喜欢女人就去爱,民风淳朴,曹寡妇也能凑合;喜欢交友就去交,不分贵贱脾性相投就好。
唯独就是讨厌在种了几辈子的破地上耕种,耗光了一代又一代人的大好光阴。
如果刘邦在这个时候死了,其实也挺对得起自己的了。
什么都是按自己心意去活的,而且活到了47岁,也不算窝囊到哪里。
比起他父亲、大哥、二哥像牛马一样辛苦耕种了一辈子,想也不敢想,作也不敢作,连为了谁活着都不知道。
刘邦也算值了。
至少刘邦为自己内心而活的性格,才能真正像人一样的活着。
(捉住机遇乘风而起)
直到有一天,高悬在天上的那个大秦帝国的主宰突然坠落了——秦始皇死了。
整个天下陷入一片黑暗中的时候,天下隐忍了许久的强烈反抗彻底爆发了。
刘邦并不是第一个敢于浑水摸秦朝这条大鱼的人,那个被逼出来的第一人是陈胜。
但刘邦的敏锐感知性是最好的,陈胜起义2个月后,刘邦就毅然拉出了自己的摸鱼队。
他发现只要机会来了,自己的命运完全是可以改变的,甚至改变历史的命运都是有可能的。
无数个和刘邦一样心怀梦想、等待机会的人从帝国各个角落里春笋般冒了出来。
之前的岁月里,他们和刘邦一样苟且的活着,卑微低贱地在秦始皇铁腕统治下无奈的活在阴暗世界里。
如果秦始皇还活着继续统治他的帝国。那么:
24岁的项羽:虽有取秦始皇而代之的勃勃野心,也只能将万丈雄心掩于七尺身躯。
20岁的韩信:依旧落魄困顿衣食无着,乞丐一样浪荡在淮阴街市。
40岁的张良:失去故国家园,怀揣国仇家恨,散尽家财浪迹天涯,只求灭秦国*秦始皇。终日在刺*和被缉捕中流窜。
70岁的范增:以行将就木之年,虽有高瞻远瞩的才智,也只能继续苟活于乡野大泽间。
……。
无数后来改变历史走向的英雄豪杰,才杰高士在秦始皇的巨大阴影下,只能蛰伏潜藏卑微苟活。
一旦秦始皇从天际坠落,他们迅疾登上了历史舞台,结束蛰伏生活出来改变自己命运。
他们被称为英雄豪杰的命运,人生起跑线统统是从秦始皇死后才开始的。
刘邦 起跑 这一年,都48岁了。
(汉高祖的人生从48岁开始)
2、人生从这里开始起跑,灵魂从这里开始绽放
之前的13年岁月里,他是秦帝国最底层的小吏泗水亭长和芒砀山逃犯。
再往前数,他的人生就是厮混江湖、酒色朋友、娶妻生子、一事无成!
秦始皇的突然病死在巡游途中,不仅改变了整个大秦帝国的命运,也改变了几乎所有人的命运。
高高在上的帝国掌控者们,命运急转直下:几乎都在相隔不久的时间里失去了权势富贵以及生命。他们都曾是这个帝国权倾朝野的风云人物:扶苏、胡亥、李斯、赵高、蒙恬……。
命如猪狗、苟且活着的贫民奴隶们,在改天换地的大机遇时刻,迎来了改变命运的风云际遇。这一年是公元前209年,史称秦二世元年。
这一年,年近半百的刘邦站在隆隆驶过的历史机遇面前,毫不犹豫的开始了“大丈夫当如是”的追梦生涯。
如果说过去的岁月只是无奈的苟且,那么从此之后的每一天,都是点燃激情的燃烧岁月。
多数人的激情岁月仅属于热血澎湃的青年时代,刘邦的激情岁月好像来得晚了一些——从年近半百才开始。但这份迟到的热情所持续的时间很长,足足有13年之多,一直澎湃到他生命的终结。
被激情点燃的灵魂,才是人们膜拜的偶像。
一个人最高贵的就是灵魂的高贵,绝不是出身的高贵。比如秦二世胡亥。
这和如何对待自己的灵魂有关。
刘邦把握住了上苍给予的机遇,他的 成功自有道理。
但我更愿意看他奋斗在追随内心、进取的灵魂上。这是值得学习借鉴的品质。
也许刘邦天赋异禀的领袖才能是学不了的,但他珍惜年华、把握机遇、百折不挠的奋争精神。
不值得每个人学习吗?这才是活着的意义。
(生命仅有一次,精彩可以永恒)
正如刘邦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拒绝医生诊治一样。
生命按照自己最向往的目标努力过、奋斗过,上天眷顾最终还把事情做成功了,就此死去还有什么好后悔的呢?
那些爱恋过、仇恨过的人,那些怜惜过、咒骂过的事;
都是组成精彩人生不能缺少的风景,如果没了那些人那些事,人生不仅寂寞苍白,岂不索然无趣!
感谢亲人们、朋友们、过客们、仇敌们!
正是你们燃烧自己炙热的才智情怀,才有今生如此的绚烂精彩!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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