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所有国人心里都有个江湖。
如今这个江湖却在不断消散。
看着古龙金庸长大的70、80后，热情随时代远去，徒留一句“曾以为自己是令狐冲，长大却成了岳不群”。
在港片国剧中进入武侠梦的90后，目睹当初的英雄豪杰纷纷老去、转型，也开始在生活中学会接受离别。
但很快。
Sir发现，还有一个迷人又危险的江湖。
正在年轻人之中冉冉升起。
这节奏，这效果，这演出。
怎么好意思再说，武侠已死？
画江湖之不良人6
国漫粉丝应该对这个系列不陌生。
但相信Sir，新一季继续打破你认知：
评分创新高，豆瓣9.6。
评论区根本话不多说，直接炸裂。
开播以来后台就有粉丝在催更。
Sir一直等着，等到追完第六集，才终于有信心。
基本可以肯定：
花了近十年，它终于成为了国漫的一线。
和那些含着金汤匙，一出场就受到极大关注的IP不一样。
它有着清晰的上升曲线：8.0，8.1，8.2，8.3，9.1……
终于聚集了一帮不离不弃的粉丝，并且自发取了个共同的名字：
不良人。
从边缘走到台前，从不看好成为顶尖。
《不良人》到底做对了什么？
在Sir看，它的成功也带着浓烈的“武侠感”：
想赢。
就从尽量晚一点认输开始。
01
权力的江湖
坦白说，Sir觉得《不良人》当初不被看好是正常的。
故事背景一点都不简单。
设定在唐末到五代十国时期，在唐代侦缉逮捕的官差“不良人”的基础上，虚构了一个忠诚于唐朝的神秘组织，试图挽救危局。
包含诸多从真实历史取材的元素：
朱温父子的梁国，李克用、李存勖父子的晋国，李茂贞的岐国，马氏的楚国，王氏的蜀国，杨氏的吴国，甚至北方耶律家族的契丹都一一登场。
当然还有虚构的一面：
李星云，唐昭宗之子，一个拥有皇室血脉但生性安逸的主人公，因为唐朝的覆灭，被不良帅袁天罡强行推到台前，成为“天子”，卷入了乱世之中。
复杂吧？
但也正因为主创搭建的背景足够广阔，足够细致，才有了今天的爆发。
到了第五、六季的高潮节点。
李星云成为不良人的新统帅，正式作为棋手而不是棋子，与各大势力正面交锋。
大boss也变成执掌通文馆的圣主李嗣原，他掌握了朝局，自封监国，权势滔天。
……
这便是第六季最重要的颠覆：
明明是讲江湖，却用了一种最不江湖的方式。
朝堂。
文戏。
第六季一上来，就是两个噩耗：
南边，天子，死了。
上一季末尾，在太原城自愿被俘的李星云，被李嗣原下令*死。
北边，耶律阿保机，这个曾在第二季出场，还和李星云、张子凡结为了异姓兄弟的漠北王，也死了。
引出了第六季开场最大的事件：
漠北攻岐。
因为不肯臣服李嗣原，女帝治下岐国本就势单力孤，这一次又遭到漠北的大举进犯，危在旦夕。
故事有大危机，也有小权变。
中原朝堂，李嗣原宣布天子遇害，在朝堂重臣一片惊慌中，他的心腹爱将石敬瑭上演了一出“劝进”。
漠北南下岐国，是欺负大唐无人，希望监国能够登基上位。
李嗣原一再推辞，最终实在“推脱不过”，只好立下了一个flag：
只要能够打退漠北护住岐国，我就担下这天下大任。
好一副圣人模样。
而此时漠北，希望扶持自己儿子成为漠北王的应天王后，遭到了漠北贵族们的反对。
根据国法及先王遗愿
理应是身为世子的
东丹王继位
老臣逼宫，应天王后利用漠北的人殉传统，说出了那句“苏联笑话”。
不跟我走，就跟先王走吧。
她先发制人，派兵直接送走了那群老臣。
看起来，这就是应天女王霸总范儿耍帅的场景嘛。
但《不良人6》并不满足于摆一副朝野争斗的架子，它要挖出朝野背后真正让人窒息的如履薄冰。
区别在哪？
逻辑。
而且是“政治逻辑”。
总结成一句话——朝堂上拼实力的背后，是你能付出多大代价。
在王后发飙，用军队轻松干掉了老牌贵族后。
很快，军队兔死狐悲，站出来直接反问：
面对这群还必须仰仗的军人。
王后也给出了自己的态度：
直接一刀砍掉自己的手，表示先让这只手代替她去陪先王，才慑服了他们。
但注意，砍手就能吓人么？
不，说服他们的，是前边的话。
东丹王文弱，大元帅骁勇。
开战，漠北将继续打仗。（军队得利）
割手，表示我也是个狠人。（不会轻易食言）
由此，应天王后的政变，军队才支持，漠北才继续推进攻岐。
可能有人会问，这两场朝堂戏份，和江湖有什么关系？
从第五季成为不良帅开始，李星云就已经成为了棋手。
棋手和棋子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比得不再是一招一式的功夫高低，而是运筹帷幄下的谋篇布局。
而这两场戏，就是呈现李星云、李嗣原、应天王后这一批棋手们，即将开始的这盘名为天下的棋局。
不再局限于传统的江湖险恶，人心叵测，而是聚焦朝堂政局，国家实力之间此消彼长。
以及由政治衍生的：
理念之争。
这一直是《不良人》的重要暗线，从李淳风和袁天罡，到如今的李星云和张子凡，天道、霸道的争斗，如今终于被放在了台面上。
那什么是霸道，什么是天道？
第六季里借着台词，做了一个解释：
一个迫不及待想硬攻，一个念及百姓想智取……
张子凡和李星云的选择，就是对这个理念的诠释。
作为一个武侠故事。
《不良人》开始偏离了属于传统武侠的浪漫化叙事。
但这种转变，也让这个故事的深度和广度大大加强。
迈出了走得更高更远的关键一步。
02
人心的江湖
可能有人会说，一个武侠作品，不讲江湖，改讲朝堂，不是一种舍本逐末么？
在回答这个问题前。
Sir想知道，什么是江湖？
金庸写武侠半辈子，最终也是在《鹿鼎记》才完成了对武侠的颠覆，《鹿鼎记》里，功夫奇差的韦小宝，通过对人情世故的掌握，就能够在江湖、朝堂之上来去自如，不仅高官厚禄，抱得美人归，还忠义两全，功成身退，这实际上就是一种对传统武侠的解构。
武功再高高不过天，内力再厚厚不过地。学武之人欲成大事，不论是保境安民，还是扶危济困，都不能单枪匹马，靠匹夫之勇。
当然，也可以引用张大帅那句名言：
江湖不是打打**，江湖是人情世故。
所以某程度上说：
江湖，是清晰与混沌的对峙。
朝堂的权斗是江湖，人心的缠绕，更是一个动人的江湖。
比如爱情。
姬如雪看到李星云的尸体，一度万念俱灰。
但当她意识到了天暗星可能就是复活的李星云时，多次试探他的真实身份。
可受限于计划，李星云又不能透露身份。
两个相爱的人，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不能在一起。
对不甘与缺憾的弥补，是武侠故事打动人的命门。
比如友情。
李星云与张子凡因为理念不同，江湖盛传，早已分道扬镳。
但在漠北大元帅与岐王会面的那场戏里，有细节已经做了暗示：
一个用面具遮住脸，只露了一双眼睛。
一个偏偏用一缕缎带，只遮住了眼睛。
而接话时的停顿与闪躲，用华阳针法攻击的行为……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一个被藏住了身份，一个被蒙蔽了双眼，而只属于李星云的华阳针，更是对张子凡的明示。
虽有理念之争，但这场戏，你须得陪我演完。
更别说，江湖气最重的，赌局。
这是在所有冲突中，最能让人热血上涌，激情澎湃的一类，直接被放在了这场国战中。
被不良帅牵着鼻子走的漠北与岐国，被迫接受了一个赌局。
这种赌局的设计，明显不符合国战的大场面，但却极为张扬个人的智慧与勇武，属于是抓住了武侠故事的精髓：
虽千万人吾往矣。
后来，漠北的萨满带领强敌前来夺回大元帅。
与不良人、幻音坊的守卫者们，发生了一场恶战（这段戏看得Sir鸡皮满身，可以说是国漫顶级动作场面）。
可能有人会问，这种赌局，不是跟前边的朝堂权斗背道而驰么？
还是前边说的，逻辑：
之所以接受赌局，歇战的背后，是局中人逐渐发现，漠北伐岐，可能是大boss李嗣原的一场阴谋。
有人借此政变夺权，有人希望攒威望登基。
就算失败，也能借此战削弱岐国或者漠北，一石二鸟。
所以，回到主人公们的视角。
李星云也好，张子凡也罢，他们都希望让这天下再度安宁下来。
但这大的理想之下，又是每一个活生生的人。
是姬如雪，是陆林轩，是骆小北，是为了岐王甘愿付出生命的幻音坊诸姬，是不良人众将，甚至是漠北那俩战力惊人的公主……为了情，为了爱，为了忠诚，为了大义。
每个人身在其中，每个人身不由己，每个人都可能成为代价。
所谓人心的江湖。
就是每个人念想的不断冲突，碰撞，纠缠的集合。
03
国漫的江湖
正如Sir开篇所说，大众层面上国产武侠的式微是一个明显趋势。
但在追番《不良人》过程中。
那些从稀疏到挤满画面的弹幕，那些豆瓣页面里越来越情感浓烈的评论......
都让人清晰地觉察到：
武侠的内核不仅没死，还在迭代。
它曾满足了每一个普通人对于力量，对于价值、信念的幻想，以至于时至今日，依然有不少创作者还在向前探索。
大量优质IP的改编，腾讯自己的国漫尝试，都在试图对武侠这个概念，对江湖这个集合，发起冲击。
传承的同时，让观众对武侠的认知不断发散，翻新，进化，并最终形成当下的共识。
《不良人》也走过这条路，早期有不少试错。
但随着第三季将世界观扩大，一种乱世之下的悲壮感逐渐显现。
故事中有个“假李星云”，Sir印象深刻。
一个在英雄身边，毫不起眼的垫脚石角色。
一个从小就被当作替代品，一辈子都想超过正主，一直以为自己是因为血脉才低人一等的替身。
结果临死之前，被告知他身上也有皇室的血，再对比前两季里，所谓乐天知命，不知所谓的正主。
后者的幸运，让假李星云身上作为反派，作为弃子的悲哀让人无奈。
这种对于反派角色、重要配角的深度着墨，让《不良人》从打怪升级泡妞的男频网文风中走了出来。
当主角还在嘻嘻哈哈游历江湖的时候，这个乱世里，很多普通人已经付出了代价。
这种两面性，复杂性，让《不良人》的角色能够看起来足够立体。
上升到这个角度，才能发现《不良人》为什么能够从一众武侠作品中*出重围。
它既用心地去呈现了一个乱世背景。
又花了很重的笔墨描绘了这乱世中挣扎的不同角色，用他们的复杂，他们的无奈构建起了一整个混沌江湖。
最后。
才把主角团扔进了江湖之中，沉浮，洗涤。
江湖是东方文化最广阔的叙事阵地，那么动漫，则是新创作者们丰满羽翼最佳的试炼场。
动漫所能容纳的想象力，并不输武侠所能承载的多义性。
除了原创作品《不良人》，腾讯视频还推出了经典IP改编的《绝代双骄》，爷青回同时奉献出超出预料的丝滑动作戏；漫改的《大理寺日志2》，再将探案 喜剧萌兽的模式发展得更加成熟......别忘记，还有即将上线的重头戏《镖人》。
不断在变奏中触碰类型边界，一次次塑造大众对国漫江湖的认知和理解。
在国产动漫领域，还有人开始试图去看到这条边界，触碰这条边界。
甚至是在大多数人都妥协时。
反过来质疑这条边界。
这群“不良人”。
就足以成为下一个经典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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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助理：吉尔莫的陀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