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万土之疆,栖你为王。”燕燎作为漠北王唯一的世子,在他活着的二十年里,既狂且浪,铁骑曾踏过中原任一角落,最终直指颓靡的咸安城。
本以为咸安城里的那把龙椅,普天之下只有自己可以坐上,却没想会被姑苏王家寂寂无名、弱不禁风的小公子吴亥一箭穿心,最终命殒龙座。
燕燎再睁开眼,却发现时光朔回,自己重生到了襁褓之年。重生回来的燕燎一岁识字、两岁登殿佐政,世人闻之,谓其天生帝骨。
“天生帝骨”的燕燎七岁那年得了王权,所做第一件事是把吴亥要到漠北做了质子。本打算找个理由将吴亥*了以绝后患,却发现此人不仅屡*无果,还需悉心护佑,反之则会祸乱频生?
燕燎心不甘情不愿,只得将上辈子*害自己的小公子暂时放在身边,从长计议。不过虽说暂且*不得,总要欺负欺负解恨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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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燎年少时欺负了吴亥十年,从未想过多年后他对吴亥的欺辱,都在咸安城的龙座上,被吴亥变本加厉地还了回来。
宠攻狂魔(?)受(漠北王燕燎)x黑切腹黑美人攻(姑苏王吴亥)
推荐理由:
隔着生死之愁,一个是一身大爱,正气浩然,*伐果断的漠北王燕燎,一个是上辈子一箭*死了燕燎,这辈子被燕燎所救,却被忽冷忽热对待,容貌迤逦,聪明绝顶,箭术超群的姑苏王私生子吴亥,这样的二人在一起,在这天下大乱的时局,将会有怎样的境遇,能不能求得一个美好的结局呢?
章节试读
第1章 世子燕燎大安朝安景二十七年。
腊月里,漠北国的王城脚下,天色刚蒙蒙有些亮意,簌簌雪花下了一夜也不嫌累,依然打着旋儿飘落,城门根脚处的木棚酒寨被压了一层厚厚积雪。
古重城门“吱呀”一声拉开,两列士兵躬身之中缓缓走出两位披着大氅的青年。
一前一后,一赤一青。
青的走在后头,压低着嗓音对今日值班的监城长道:“动静不必太大,与往常那样,关了城门,卯时三刻再开城门便是。”
监城长半跪在地面,面上无半点难色,虽然是对着青衣人说话,眼神却早极亮地追逐着前面快要走到酒寨的赤衣人。
他扬声道:“徐禁卫放心,是属下打了盹儿。若是被责问,全部都是属下的错!”
听了这话,被叫做徐禁卫的,拉下了大氅上的帽子,一边上手抖下瑟瑟雪花,一边调侃他道:“你可不能这么说,世子治军严厉,你要是说你不小心打盹了…”
徐禁卫没再说下去,只是比了个摘帽子的姿势,又笑笑,便几步蹦着去酒寨追世子去了。
“大娘,与往常一样,两坛烧刀子。”
燕燎抖落肩头沾染上的片缕雪花,先徐少浊一步在木棚里找了个位置坐下。
“唉!”酒寨年迈的大娘忙答应下来,哆嗦着皲裂的手,在炉上温上两壶烈酒。
说话间徐少浊也走了过来,往燕燎侧旁一坐,跟温酒的老大娘寒暄上一句:“大娘,今日中午吃牛肉可好?世子下令让百姓把家中多余的小牛小羊都宰了卖了,这可不就便宜了我的口腹之欲吗!”
老大娘连忙应下:“是是。”
闻言,燕燎移开望着数丈外藏书阁的目光,瞥了一眼徐少浊,戏谑道:“你若是把大娘过冬屯的粮食给吃光了,就罚你的俸禄悉数赔给大娘。”
大娘听了世子发话,一时间有些慌张,急忙摇手解释:“这使不得,老妇家遵着世子您下的宰畜令,现在家里除了一头老牛还在,其余小的都卖了*啦,这么一来,今年的年货可比往年多了几倍不止。再说…我家这牛…要是能进了世子的肚子,也是它们修了几辈子的福分!”
“噗嗤。”徐少浊没忍住笑出了声。
漠北子民敬爱世子燕燎,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燕燎侧头,灼亮的眼眸看着棚外飞雪:“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我为何下宰畜令了。”
徐少浊收了笑意,目露疑惑地看向藏书阁,终于忍不住又问道:“世子亲自盯这藏书阁盯了三天,到底是在这盯什么呢?”
燕燎这三天,每天不到卯时天亮就出了城门坐在酒寨,等藏书阁开了,便让徐少浊进去借几本异志小说,带到酒寨来给自己观阅。
徐少浊可不认为燕燎已经闲到来藏书阁打发时间了。
漠北王四个月前受召前去帝都还未归,国内大小事务都得由燕燎把控着。如今年关将至,燕燎居然称病瞒着丞相偷偷遛出王城来…来看住藏书阁?
偌大的藏书阁,还能长腿跑了不成?
燕燎不解释,徐少浊便也学着燕燎的样子,倒上一杯烈酒暖着手,挺直着背脊坐在长凳上观望着藏书阁的动向。
这藏书阁是个年代百年余的古老木质阁楼,就建在王城根外的一角,可供王城内外的普通人家进去借阅读书。
漠北国处在荒瘠之地,举国又崇尚武学,读书这种填不饱肚子的高雅之事,也就属王城内建有学府供王宫仕族的子弟读书,寻常人若有心思读书,便可自行来到王城外的藏书阁观览借阅。
只是徐少浊怎么看,都看不出个花来。
同样的酒寨,同样的桌椅和烧酒,徐少浊就是和燕燎摆成了同一种姿势,还是砸了咂嘴,觉得自己怎么都端不起世子这种肆意的态度。
不仅仅是因为徐少浊端坐不上来世子这番气度,还因为徐少浊现在心里有点急。急的是,世子是否又预测到了什么事情?
毕竟他们的世子根本不像是从凡胎里生下来的,更像是天命之子,神乎其神。
天下间哪能找得出第二个像世子这般的天之骄子?
一岁识字,两岁登殿佐政,五岁提出要加固边防长城,七岁将边塞泥玛族打地退地三城……
哦,最重要的是,世子他有时候还会未卜先知。
世子声名最旺时,在漠北只要有人一提到世子的大名,就连刚咿呀学语才会讲话的小孩子,都能念出这么一段打油歌:
“在边漠北,世子燕燎,牵狼有害,持刀火燕;运筹帷帐,千里奔忙,料事如神,帝骨天奉。”
打油歌前面还好,后面那句“帝骨天奉”就有些可怕了。漠北王听到后,当即严禁了这首打油歌继续流传。
不过要是让徐少浊说,就是当今圣上,真正被奉为“天子”的那位,也比不上自家尚且十七岁的世子吧。
两人就这么静默坐了会儿,徐少浊又坐不住了,便在燕燎耳边开始絮絮念。
“世子啊,您说王上和公子大抵多会儿能回来呢?这都快过年了。”
提到这话,燕燎脸上漫不经心的神色收敛了些,目中锋芒乍露,挂上了丝不易察觉地烦忧。看書菈
漠北王城到大安的皇都咸安城,若是马车赶路须得一月时间,路途跋涉漫长。但若是轮番在驿站更替快马赶路,约莫七天也能到,若是以飞鸽传递信息,三五天就可以收到。
可半月过去,燕燎派去的精锐没有回来,信鸽也毫无动静。一沉如水,就好像咸安城下了禁令,被包地密不透风起来。
若不是知道漠北城内即将爆发两桩大事,燕燎早耐不住性子,要亲自前往咸安城一探究竟了。
一边是父王可能遇到危险,一边是漠北即将遇难。
燕燎只能把全部心思投放在漠北即将到来的天灾**上。至于咸安城父王那边…燕燎选择了吴亥,那个上辈子在皇城龙椅前,突然而至、一箭取走他性命的男人。
——
约莫正午,燕燎和徐少浊一人吃了两碗牛肉面填腹,后又各捧着一卷异志怪录打发时间。
酒寨漏风,天气凉寒,这些天除了燕燎这位贵客,还真的没有别的客人来。
也正是因为来的客人是燕燎,老大娘特意使唤家中儿子每隔两个时辰就来换一炉炭火,放在燕燎脚下,稍稍提些暖意。
“王上今年还赶得回来不?这天一直在下雪,看样子过些天还要下大雪,要是年前赶不回来,冀州那边过来的道大概难走了哟……”
老大娘坐在温酒的炉子旁,正为漠北的国君担忧。
徐少浊正无聊又困乏到险些第四次睡着,听了老大娘说话,忙放下手头的书,跑过去和老大娘唠嗑。
徐少浊把手往炉子上方一放,惬意烘着火,笑说:“漠北居于边塞境地,离皇城路途太远。不过比咱们更远的要属南疆国,若是咱们的王都不能回家过年,南疆王肯定也一样,这么一想倒也平衡不少。至于另两位诸侯王…应当还是可以赶得回去的吧。”
说着,头一转,又看向神态略有些困乏的燕燎,好奇道:“世子,末将有一事求问。”
燕燎眼皮一抬:“讲。”
“这次陛下召四国诸侯王觐见,您为何会让吴亥公子陪王上同去呢?公子若是在皇城见到了姑苏王,那还会回来吗…咦——
世子!!!吴亥公子回来了!您快看官道上那是不是吴亥公子?”
“欧呦,吓死老妇了,徐禁卫真是……”
老大娘被徐少浊忽然蹦起的动作惊地拍了一下胸。
燕燎也被徐少浊这转折惊地心中一突。
徐少浊虽然功夫比不上燕燎,一双目力却是无人能及,他若是说官道上的是吴亥,估摸着是错不了的。
连忙起身走出酒寨,燕燎见极远的官道上有一匹白马踏雪狂奔,溅起一地飞雪直往城门赶来。
待马奔地近些了,燕燎看到白马上有一黑氅少年,正紧紧拽着马缰扬鞭驱策。少年沐浴着风雪,小脸惨白,神情漠然看不出喜悲,与他策马的焦灼动作有些不搭。
“是吴亥公子!”徐少浊惊地都破了音:“世子,为什么吴亥公子一个人驱快马赶回来了?”
燕燎紧紧盯着黑色的人影,胸腔起了一团火。
心火烧灼,手脚却一片冰凉,耳边徐少浊的吵闹声也嗡地一下模糊起来,听不甚清。
吴亥驾着马,看到城门酒寨外的燕燎二人,在离他们三丈左右勒住了马。
然而马跑的太急,一时间竟然无法及时刹住。只见马的两只前蹄向上一抬,带着吴亥半飞到了空中。吴亥见状无半点色变,拽住马缰往后使劲一拉,饶是如此,后蹄还是滑行了好几尺,直到燕燎面前才堪堪刹住。
马刚一刹住,又直接吐着白沫倒在了地上,痉挛不起。
徐少浊看着马嘴边的白沫,眼神一下子带上了些惊恐,再一看燕燎——平日里总是神采飞扬的世子此时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心里咯噔一下,明白定是出事了。
吴亥在白马失控倒地时就已跳下了马,一落地,单膝跪在燕燎面前,缓缓道:“世子,漠北王薨在了咸安城。”
也就在此时,城门处监城长跑过来,三步外跪下报告:“世子,御史大人求见!”
监城长话音刚落,“轰”一声巨响,城外的藏书阁两道木门被撞开,木絮门板往门外石狮上一撞,撞得粉碎。
燕燎被这一声巨响拉回神智,当即就往藏书阁跑。
众人齐齐望向藏书阁。
只见世子将碍事的赤色大氅解开扔在地上,露出黑色滚金边的锦服。锦服背后绣着的极为传神的红火凤凰,羽翼挥展,神态傲睨,在白茫茫的雪色中红得灼人眼。
直到藏书阁里忽然爆开大火,世子冲进了藏书阁的一片火里,那背上的凤凰也就跟着飞进了火海。
等等…世子为什么冲进了火里?
御史大人抖着胡子,指着藏书阁跺脚大喊:“来人来人!救世子!”
徐少浊早就脸色一变,也扔了大氅,紧跟着奔了过去。
第2章书阁纵火
燕燎微掩着口鼻,进到熊熊燃烧的藏书阁。
藏书阁通体木质,里面装奉着的又都是书籍卷轴,遇火易燃。
好在这种天寒地冻的腊月里,燕燎又下强制令让百姓将多余牧畜宰卖,大多数人家都比往常要忙些,忙着买卖和收购年货,也没什么人会来藏书阁读书。
看守藏书阁的老头吓坏了,抱着头缩在柜子后,单薄的身子抖成了一团。
燕燎在藏书阁里找了一圈,愣是一个人也没发现,直到要出去,才发现了躲在柜台后面的老头。眉头一皱,燕燎将老头给拎了起来,又拿出巾帕让他捂好自己的口鼻。
火焰燃到了阁顶,噼啪作响。
这火势太凶,大雪里也能蔓延成这副态势,根本不会是天干物燥自燃,也不会是灯油倒了造成的意外。方才燕燎搜查里面是否有人时,还注意到火舌的轨迹似乎是有迹可循,就像地面被洒上了油。
这是有人刻意放的火。
“王监管,阁楼里为何没有人?”燕燎边抓着老头,边往外冲。
火势太猛,再不走就走不出去了。
燕燎耽误了些功夫,等他要往门窗跑的时候,已经被塌下来的梁和断木挡住了去路。
这阁楼怕不是要塌。
四面横木从悬梁直往下掉,燕燎无处躲闪,正要挥臂格挡,徐少浊不知从哪冲了过来,一剑劈开其中一根燃着火焰的木头,一边灰头土脸咳嗽着:“世子!这边!末将已经清出了一条出路!”
燕燎抓着手里发抖的老头,跟着徐少浊往外奔。
刚出阁楼,里面又炸开了一团火焰,直冲阁顶,顶外的覆雪都掩不住这火,滚滚黑烟直冲向天际,像极了燃起的狼烟。
燕燎看着黑烟,微微眯了眼。
看守城门的兵士们有的往城里城外跑去打水要救火,有的要往阁楼里冲要救世子,一派混乱的场面。
徐少浊问:“世子,藏书阁里只有王监管一人?”
他午后进去借书时还有些百姓呢,前两日更是到日暮还书时也依然有人在读书,怎么今日这么早就没了人?
燕燎点了点头,把抖得如筛子的王监管交给徐少浊,冷声道:“你亲自看管。”
徐少浊愣了一下。
世子说的是看管,不是看顾。
御史大人身宽体胖,才出城就遇到这变故,也是吓得不轻,抱着被燕燎扔下的大氅蹭过来,双手捧给世子,开口就是劝诫。
“世子您又乱来,称病躲在宫中不出,实则却是沉迷异志怪录!偏巧这藏书阁又失了火,万一世子您困在了里面,那可如何是好!”
说完还又搬起了万年不变的陈词滥调:
“世子您可是当今王上唯一嫡子,今后是要继承王位的,务必要爱惜身体发肤,万事更当以国事、大事为重。漠北虽是边疆小国,却也要秉持着律法国法办事,王上有令不许您出王城半步,您就算在城门外坐着,那也是犯了错!”
燕燎听得耳朵起茧,却没有像往日里打个哈哈耍个赖躲过去。他隔着眼前忙前忙后的众人,直直盯着还跪在原地的吴亥。
所有人都关心着世子安危忙着救火,没有人看一眼跪在风雪里的吴亥。
大雪飘零,吴亥垂首跪在地上,一头墨发已经见了白。
燕燎绕过还在念叨的御史,走到吴亥身边,将自己火红的大氅劈头扔下把人盖住,而后狠声道:“滚,给我滚。”
十五岁的少年,个头还待继续生长,此时大氅一盖,把大半个人都埋了进去。
吴亥搂着大氅钻出来,折迭好轻轻放在一边,抬头对燕燎说:“请世子赐我解药。”
吴亥一对凤目中无波无澜,他纵使低头跪在地上,还是一身清贵之气。明明是说“请赐解药”,态度却又不温不火不咸不淡。让燕燎一股子气悬在胸口,就差一脚踹上去把人埋进雪里。
但父王死在了咸安城,他派去的精锐和信鸽没有一个回来的,偏偏吴亥就是回来了。
为了回来讨要那莫须有的解药吗?燕燎冷笑。
燕燎哪有给吴亥下毒。他若是给吴亥下毒,别说动手,只怕刚起了这心思,自己就要先做好了承受后果的准备。
这说来实在比一些异志怪谈里的故事还要怪——燕燎没法*了吴亥。
别说*,就是起了*心想要动他一下都不好。
自燕燎七岁,吴亥五岁,燕燎把吴亥从姑苏要了过来,他已经以身试法无数次。每每要么是伤害会被反弹给自己,要么是殃及池鱼;若玩的大些,还会有更恐怖的事发生。
一次次的,燕燎也接受了自己没法伤害吴亥这一事实。
所以他怎么可能会给吴亥下毒?他不过是用下了毒药的说辞吓吓这小子。
而现在,吴亥赶回漠北只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漠北王薨在了咸安城”,第二句是“请世子赐解药”。
燕燎不想接受吴亥带回来的第一句话,当下直接就开口让人滚了。
眼下藏书阁爆出大火,燕燎还要处理预期而至的人祸。
上辈子的这时候,燕燎早已造反,身在汝南郡,腹背受敌分身乏术,突然得知漠北大火、纳玛族入侵。那时,燕燎只能派徐少浊领着三万军马回城急救。仗打到后面,漠北又遇天灾,结果是惨遭纳玛族屠城。
这辈子燕燎早知道了天灾人祸,记得时间节点在安宣七年,也就是现在的安景二十七年,约莫也就在这几天了,所以他才亲自守在外面,看能不能等到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
不是在等着灭火,是等着抓人。
藏书阁怎么可能在风雪下燃起烈烈大火?这必然是纳玛族的诡计。燃烧藏书阁,大抵也是诡计已成,放狼烟递信。
这辈子,燕燎七岁那年中了计,孤身一人被送到了纳玛族边境。身处险境,他砍*了纳玛族首领的一个儿子,又血洗边境,直撑到王城来了救援,打得纳玛族连退三城,不敢再造次。没想到便是这样,他们还是在同样的时间段放火烧了藏书阁。
又要举兵突袭吗?
燕燎丢下一个“滚”字给了吴亥,转头踏进御史和徐少浊之间。
他现在正是最暴躁难耐的时候,根本不会讲什么律法、手续,一挥手让两个士兵架住王监管跪在自己眼前,从徐少浊手中拿过剑就指在了王监管的胸口。
众人:“……”
这是都傻眼了,世子连命都不要冲进藏书阁救人,现在人救出来了,怎么还用剑指着监管,像对着个罪人一样呢?
徐少浊一声不吭,知道世子一定是有他的用意,便出手一把按住变了脸色又要谏言的御史大人,急声劝说:“刘大人稍安勿躁,世子一定有他的用意。”
刘御史被掐的肉疼,连连翻白眼,没再多言。
燕燎问跪在地上的王监管:“你主子是谁?你是否知道放火后会在什么时候攻城?本世子现在无甚耐心,你最好麻利地交代。”
俊美无双的脸庞,轮廓深刻锋利,眼角上扬着,眼睛明亮透着锐光,还有一身压抑不住的气势……
被世子这么拿剑戳着看着,王监管在剑下抖得更厉害了,嘴唇哆嗦着,也不敢再看燕燎,转过脑袋看向一边,倒是浑浊眼中落下两行泪来。
燕燎并不担心攻城之事。上辈子有关漠北的大事全印刻在他脑子里,这辈子他都一一防备着,其中纳玛族就是心结之一。关于这次可能发生的外族入侵,燕燎在一年前就已经将率兵权力交给了将军燕羽。
燕燎让燕羽守在东阳关,秘密操练布置在那里的新兵,以备随时应战。之所以不动声色,只不过是想通过这件事,彻底揪出是谁在和纳玛族里外勾结。
“哭什么!”王监管年高老迈,这老泪纵横的模样,看的让刚刚得知父王死讯的燕燎心中烦躁。燕燎默了默,又说:“念你将藏书阁里的人都遣尽才放的火,本世子免你死罪,往后就去长城脚下服役吧。当然,前提是你老实交代出是谁命你放的这把火。”
刘御史挣开了徐少浊的魔爪,急道:“世子!现在临近年关,就算是疑犯,不是生死的大事,也该先收押,等到开了年,再让官员审理才是。哪有您…哪有您这样武断专裁的……”
燕燎头都没回:“藏书阁里我上下找了个遍,并没有旁人,但当我想要出阁时,又在柜台后发现了王监管。这莫非不是听见本世子进去的风声,赶紧收拾了火油,才又躲回来的?”
徐少浊频频点头:“世子武功高强,他说没人,肯定是没人的。”
刘御史哑了声,心说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自己就这么在外行法啊,大过年的,影响多不好。也不知世子怎么想的,起个火这么点小事,也要亲自折腾费心。
“你还不交代吗?”王监管不吱声,徐少浊替燕燎动手,拨开一个兵士,亲自上手就要威逼。
看看这身边的近臣,更是蛮横粗暴!刘御史简直没眼看。
他是个文臣,漠北尚武,在当今漠北王的主事下才稍微平衡了些,试图学着中原的儒雅之风。谁知道燕燎世子出世后,手段比历届王上还要狠硬,这儒雅之风,怕是再也刮不进来了。当真可惜了范先生的殷殷教诲和姑苏家公子的陪读。
想着,刘御史这才意识到,本该和王上一起在咸安城的吴亥公子刚刚好像跪在酒寨那?
刚才事态紧急,刘御史没来得及多想,现下世子安全无虞了,才赶紧往刚刚那块地方看。
一看,只有世子的大氅迭得整整齐齐摆在地上,哪有什么吴亥公子的身影。
也是,那个质子这时候怎么会回来。
刘御史沉思着,摇摇头,专心看世子要怎么处置这王监管。
第3章牵狼追亥
王监管闭口不言,只是打着颤。
燕燎听说过王监管的品性,为人亲和,又和平邻里,向来没有人说过他一句不好。就这么一个老实温厚的长者,他怎么会做出放火通敌的事情来?
丧父的事暂且先压下,燕燎让自己冷静,又问:“你被什么人威胁了,是吗?”
王监管吞吐着,嘴里抖出两个不成文的字:“我…我…”
说着,出其不意,目光一狠,燕燎来不及反应,就见他已经咬舌自尽。
颔下血流了一地,雪上殷红刺目。
众人:“……”
刘御史不敢见血,连忙躲到燕燎身后。又是跺脚又是拍手,苦着脸摇头叹道:“大过年的,作孽啊!”
从王监管这得到内鬼的线索断了,燕燎沉声吩咐徐少浊:“下令封锁城门,小心把守着,不许百姓出城。”
徐少浊身子一凛:“末将遵命!”
刘御史探出头又问:“封城?世子,这是要做什么?”
世子很久没有摆出这么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刘御史终于相信大概是真有什么事要发生,才使世子这几日神神秘秘。
燕燎看了眼刘御史,没把父王已经遇害的事说出来。
他得去见丞相。
二话不说,燕燎步履匆匆就要回城。
路过酒寨时,燕燎见到了自己的大氅摆在地上,那跪在地上的人却不见了踪影,地上一排清浅的脚印,往城外的小道上去了。
燕燎脚步一顿,抬头见这大雪不像有要停的态势。
那人…让他滚,还真就什么也不拿直接滚了么。
——
相府。
管家见世子连个遮雪的披风大氅也不穿戴着,披着一肩风雪就这么独身来了,吓了一跳,当即为燕燎撑着伞把人请进去。
又在前门大喊:“快快快!通报大人,世子登门了!”
燕燎哪有心思等这通报,问出丞相正在书房,直接蹬地上墙,踩着屋顶覆雪的瓦片,从屋顶抄近路而去。
管家见了:“这这这…这是有多急啊,不怕被丞相罚抄了么!”
丞相王远正在批阅公文,被梁上动静惊动,出门欲要探个究竟,一拉门就见燕燎从上面蹦下来。王远当即大怒:“您又想做什么?”
燕燎把人带进房中,随即掩上门,呼出一口白气,沉声道:“我正在密查朝中内鬼,线索断了。”
王远一头雾水。
燕燎:“未免打草惊蛇,这事我还没跟任何人说。”
王远瘦削老迈的脸一沉:“世子做事向来冲动,多是先斩后奏。”
燕燎打断他,言简意赅直说重点:“父王在咸安已经遇了害。”
“什么?”王远惊骇,失手打翻了砚台。
燕燎继续道:“漠北中有内鬼,我还猜纳玛族近日要入侵王城。关于父王遇害一事暂时不能声张,待我先解决了纳玛族再说。”
王远知道燕燎虽然有时办事惊世骇俗,但对王上素来孝敬有加,绝不会为了解开王上不许他出王城的禁令编造这等谎言。
可是王远想不通,王上在皇城怎么遇害了?世子又是如何知道的?
看着在地上晕开的墨汁,王远沉吟问:“世子想怎么做?”
燕燎捡起砚台摆回书案,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砚上砸开的缺口,出口便是:“反了。”
又说造反?!
王远眉头一跳,慌忙阻止:“世子不可!您自小就有反心,王上因此多番关您禁闭削您实权,您当真一点也没有悔改之意?”
“改?”燕燎背脊一挺,灼亮双眸陡生寒意,狠声道:“若是父王不那么愚忠,听我的早反了完事,他现在就不会命丧咸安!”
王远颓然佝下了脊背,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几倍。他已经明白世子来找自己,是来表示他要谋反的决心。
往日世子要反,有王上暴力压制着,若王上如世子所言已在咸安遇害,世子再说造反,还有谁能拦他?
再说,就算不拦世子,这造反…也不是那么好造的啊…
“诚如世子所言,漠北国微民弱,不说外族虎视眈眈,就拿近的冀州来说,冀州郡守朱庸世故圆滑,勾结冀州各县官员欺上瞒下拥兵自重,兵强马壮,您若真的…真的要反,别说攻去咸安,光是眼前冀州这关就好过不了!”
燕燎手中还摩挲着砚台,听到王远此话,忽然想到了上辈子浴血征战的画面。他心中忽生感慨,这一世依然要复仇要谋反,原来重活一世,只是多得了六年的时光吗?
王远见燕燎沉默,以为自己说得燕燎犹豫了,继续道:“何况朝廷的赋税每年倍增,您真有想法,也得从长计议。”
谋反是要花钱的。除了钱,还得有兵,还得有天时地利人和,需要大运势。
而这些,漠北通通没有。光凭一颗反心就反了,下场多半是被镇压,死无葬身之地。若是天子震怒,牵连了整个漠北国,那才是大患!
燕燎指尖微一使力,砚台在他手中化成了一堆齑粉。王远心惊,没敢多言,屏息看着燕燎。
燕燎步到窗边,他见窗外一片连绵的远山,轮廓沧桑,敦实矗立,覆着皑皑白雪。那边的山上,有许多的漠北子民,为了戍守边关、修建长城,燃烧着自己的岁月。
移开视线,燕燎淡淡道:“城若阻我,我便拆了那城,官若拦我,我便宰了那官,哪儿那么多废话。”
王远望着燕燎挺拔的后背,一阵无语:“……”
看来世子意已决,若想阻止世子,还得另想他法。
——
燕燎回到寝宫,殿前一眼看见了等在门口的徐少浊。
徐少浊见燕燎回来,迎上一步拱手行礼:“世子交代的事情末将都已传达,还请世子保重贵体,进殿沐浴更衣。”
发生了这么多事,还沐什么浴、更什么衣?燕燎道:“我要出城。”
“出城?现在吗?”徐少浊一愣,不知道世子现在出城所为何事。
燕燎解释说:“我要把吴亥抓回来,问清楚咸安城内的情况。”
关于父王的死因,燕燎得问清楚,看看是否是和上辈子一样;还有他派去的人和信鸽生死不知,吴亥却能全身而退,这其中缘由,他也得问清楚。
徐少浊几次张嘴,都是欲言又止。
燕燎瞥了徐少浊一眼,“你想说什么?”
徐少浊低头拱手:“末将觉得有一件事很奇怪。”
“哪里奇怪?”
徐少浊抓抓头:“这个…我就是觉得吴亥公子既然回来,必然是从东阳关过来的,那为何到现在东阳关也没有消息来报这件事呢?”
燕燎想了想,眉目一凛:“你说的对。看来东阳关那边,燕羽正有要紧事。”
若是东阳关遇到更重要的事,定是和纳玛族有关,燕燎心说自己推断的没错,纳玛族怕是已经有了动作。
燕燎进殿换了身干净衣服,再出来时牵着一匹眼冒绿光、通体雪白的健硕白狼。
徐少浊见世子牵了白狼,眼睛瞪得老大:“世子?”
燕燎拍拍白狼昂起的脑袋,说:“我带着有害找到吴亥那家伙就回来。”
名叫“有害”的白狼温顺蹭着燕燎的手心,这使得一旁徐少浊忽然落寞:“世子不带上末将吗?”
燕燎睨他:“带你你能闻着吴亥的味儿?”
徐少浊还想争取一下:“可是世子你一个人出城,搞不好会…”
燕燎一抬手,止住了徐少浊未说完的话。
“你亲自调查王监管纵火一事,本世子很快就回来。”
徐少浊扁扁嘴,凑到燕燎身边摸了摸白狼的脑袋。
凶悍的白狼,下手手感却极好,徐少浊没忍住又揉了揉,撇嘴交付道:“有害,你可千万务必一定必须把世子给带回来!”
白狼眼神凶狠,龇牙盯着徐少浊,喉咙里发出两声不悦的呼噜,徐少浊赶紧住了揩油的手。
——
燕燎哪想到让吴亥滚,吴亥真就这么麻溜的滚了,连莫须有的解药也不要了。
吴亥这么一滚,路上万一要是碰到纳玛族的伏兵,不小心死了,谁知道这笔账会不会算到他头上,他会不会遭到什么反噬。
还有这天寒地冻的天,吴亥从咸安一路疾驰回到王城,虽说让他滚,又不是没给他干净的大氅,为什么不带着回宫沐浴净个身再滚?是想冻出风寒来给谁看吗!
燕燎心中有气,策马跟着有害奔驰在小道上。
雪深,小道难走,燕燎的马是最上品的良驹赤兔,还能禁得起折腾,只是这么一路驱驰,竟然快要追到了东阳关。
燕燎心中肃然,吴亥的武功是他一手看大的,却比他预料中的好上不少,看来这小子平日里没少隐藏。
又想到上辈子见到的吴亥,是那样一幅病恹恹半死不活的模样,拉出个长弓都像快要了他半条命,这辈子却被自己锻炼到能够风雪兼程连奔数日、还可以继续一路滚蛋到滚出了东阳关。燕燎心中有些复杂。
更复杂的是,怎么父王遇害后让吴亥滚,他就毫无留恋的滚了?在漠北待了十年,比在他故乡姑苏待得还久,他对漠北难道就没有生出一丝一毫的感情么。
燕燎追到了东阳关,关口戍关的小兵茫茫然按照指令,将城门拉开了又关上。
望着世子打马的英挺背影,小兵念叨:“这是怎么一回事?吴亥公子来回的进关出关,世子也跟着出关,还牵着一匹恶狼,这快过年的,玩什么呢?狩猎?狩公子?”
另一小兵笑骂他说:“你们这些新兵就是没见识,我们跟着将军,也不是头一回见到世子这么撵着吴亥公子玩了。”
末了头一扭,不屑道:“嗨呀,什么公子啊,那就是个质子,屁都不算。姑苏王那么多儿子,他一个贱婢生的庶子,来漠北十年了,看有人在乎过他吗?”
“你跟我说这个,我哪儿能知道啊……”
“不说这个,这个没意思。话说你刚刚看到他那张脸了吗?”
小兵迷惑:“呃…没怎么看…怎么了吗?”
对面的露出一脸淫相:“可真他娘的美啊!一个男人,能长成这个样子,别说是世子喜欢逗着他玩儿,是个男人都想把他…”
小兵猛地推了他一把:“……你还是别再继续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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