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前线记者冒雨吉笔下的孟良崮战役

当年前线记者冒雨吉笔下的孟良崮战役

首页角色扮演幻梦合击单职业更新时间:2024-05-11

喜见贼师精锐尽

—孟良崮战役纪实

冒雨吉

“孟良崮上鬼神号,七十四师无地逃。

信号飞飞星乱眼,照明处处火如潮。

刀丛扑去争山顶,血雨飘来湿战袍。

喜见贼师精锐尽,我军个个是英豪。”

这是人们尊敬的华东*军司令员陈毅同志,于一九四七年五月就当时我军取得孟良崮战役伟大胜利写下的诗篇。陈毅同志以他战略家的雄伟气魄,诗人的瑰玮才华,作了具有历史意义的纪实。孟良尚战役过去整整四十年了,然而现在重温陈毅同志的诗篇,它仍以极大的魅力把我们引向对历历往事的回顾。

我作为前线记者,一直以能参加孟良

尚战役那样震惊中外的大战,感到很幸运很光荣。当时,我随主力部队的一个步兵困行动,作过一些战地报道,但局限性很大。最近一段时间,我觉得有必要补救过去的缺陷,通过重新采访、战场凭吊,以及资料搜集,试图对孟良尚战役作一次比较全面的介绍。这当然是我力所不及的,不过,我想尽一点战地记者的历史责任。

一九四七年五月上旬,已经是孟良崮大战的前夕,但当时的战局出人意外地捉摸不定。

取得莱芜战役光辉胜利的华东*军主力部队,在淄博地区休整了约一个月以后,为了粉碎国民党反动派对山东继续实行的“重点进攻”,自胶济铁路南下鲁中,迎歼由临沂北犯之敌。但我华野指挥部先后多次定下过歼敌决心,又多次发生变化。

例如:五月三日,我军曾决定以四个纵队求歼刚占新泰之敌第十一师,当晚已达成包围,但我军围而未攻。又如:五月十日,我军鉴于敌第七军、第八十四师均为北犯之敌侧翼,曾决心首歼这股较孤立之桂顽,但很快放弃了这个计划。

那期间,在鲁南敌后活动的华野主力第六纵队,它的行踪也是忽聚忽散,忽东忽西,飘忽不定。五月八日,纵队党委曾决定配合鲁南地方武装攻击白彦、城前两个敌军据点。但战斗一打响,部队又奉命撤到城前附近地区隐蔽待命。

六纵队,是我所在的部队。当时,我随主攻部队来到前沿,观察过敌军阵地,了解过作战部署。对这突然发生的变化,顿时陷入茫然不解的状态。

其实,这一系列变化,是由整个山东战场敌我双方情势决定的.

蒋介石这次继续在山东实行“重点进攻”的新战略,驱使敌第七十四师和其他一等二等主力,共三个兵团,十七个整编师(军)由临沂、泰安一线分三路向前推进,企图压我华东*军退至黄河以北,进而强占我整个山东解放区。国民党反动派鉴于屡战屡败的教训.花样翻新。进犯苏北,它采取的战术名为“长驱直入”,二次进攻涟水名为“分头并进”,在宿(迁)北名为“齐头并进”,在莱芜又叫什么“南北对进”。这次扑向鲁中山区,依照蒋介石、陈诚的“指示”,采取的则是“硬核桃”和“烂葡萄”的战术。

这一着,蒋介石很是费了一番苦心。他把嫡系主力作为“硬核桃”放在中间,而两翼放置的是作为“烂葡萄”的杂牌军和次等部队。按照这个部署,如果我军要插到中间去打他的嫡系主力,不仅敌七十四师、十一师、新五军三个主力能够互相策应,两翼部队还可以赶来,你就啃不动这个“硬核桃”;如果我军打他的两翼,他拚着牺牲几个“烂葡萄”,等我打了几仗,弄得精疲力尽的时候,他的主力部队就突然从横里袭击我们。蒋介石以为这样一来,可以取得他没有取得过的胜利。然而,胜券总是操在坚持正义的白卫战争的人民解放军手里。

如何粉碎敌人密集靠拢、稳扎稳打的新战略?近在鲁中前线的华野指挥部,固然在寻求最佳作战方案,远在陕北的*和中央军委,更是及时通过红色电波传来各种指示。

五月四日,*、中央军委给陈毅、粟裕同志的电报指出:“…敌军密集不好打,忍耐待机处置甚妥。只要有耐心,总会有歼敌机会。你们后方移至胶东、渤海、胶济线以南,均可诱敌深入,让敌占莱芜、沂水、首县,陷于极端困境,然后歼击并不为迟,唯:(一)要有极大忍耐心,(二)要掌握最大兵力,(三)不要过早惊动敌人后方。..…”

五月六日,陈毅、粟裕同志接到的中央军委和*指示,又一次强调指出:目前形势,敌方要急,我们不要急。……凡行动不可只估计一种可能性。一…凡在局势未定时,我主力宜位于能应付两种可能性之地点。……我主力对敌要打一点,不要守阵地。对敌正面、侧面、后中一律不打,让敌放心前进颇好,敌完全不知我主力所在。

根据当面的敌情,根据中央军委和*的指示,陈毅、粟裕同志经过周密部署,华东*军各部队采取了一系列迷惑敌人、调动敌人的军事行动:实行耍龙灯式的高度机动,时东时西,时分时聚,使敌弄不清我军意图和动向;对刚占新泰之敌达成包围后,当夜又主动撤围后退;华野主力再后退一步,撤到莱芜、新泰、蒙阴以东地区待机;准备南下鲁南、挥师华中的第一、第七两纵队停止南下,已南下的第六纵队则隐蔽集结,不惊动敌人后方。啊!原来这一切,都在于使敌人不知我主力所在,放心向前挺进,为我歼敌创造战机。

果然,敌人产生了错觉。蒋介石及其陆军总司令顾祝同,误认为我军主力已向蒙阴东北及淄川、博山撤退。中央社更是得意忘形,大叫什么“共军北窜”,“泰安以东地区无成股共军”。

于是,蒋介石决心“跟踪追剿”,业且下了一条密令,要进犯蒋军改变战略,将“稳扎稳打”改为“稳扎猛打”。由“稳打”改为“猛打”,这一来,敌人密集靠拢的态势终于很快发生了变化。

五月十一日,敌第一兵团司令官汤恩伯不待王敬久和欧震两个兵团统一行动,便指挥所属的八个整编师向我沂水、坦埠方向进击。

就在这一天,敌七十四师在左翼二十五师、右翼八十三师的配合下,疯狂地向我坦埠扑来。当晚,七十四师更是急切,脱离其左右邻,直向坦埠攻击前进,形成孤军深入的态势。

驱兵轻进的敌七十四师,是国民党反动派特别倚重的“王牌军”,也是它发动反革命内战的主要资本之一。国民党军队有五大主力,在东北战场为新一军、新六军,在华东战场为新五军、整编第十一师和七十四师。而五大主力中,七十四师又首屈一指,被认为是第一等主力中的第一个主力。

蒋介石为了把这支嫡系部队,培养为“模范军”,训练为“精锐之师”,很长时间以来花了很大本钱,倾注了很多心血。整编七十四师,原为七十四军。最早任这个军军长的,就是蒋介石的心腹千将王耀武。蒋介石的外甥俞济时,也被派到这个部队当过五十八师的师长。这个部队,受过美国军事顾问团的特种训练,武器装备也完全是美式的。美国的特使马歇尔,亲自到这个部队进行过检阅,给了它很多赞美之词。蒋介石呢,自然倍加褒奖。

宋美龄也亲自到七十四师讲话,代表“委座”慰勉。在南京一次高级将领集会上,蒋介石亲口指定一七十四师为国民党军队的“典型部队”,命令各部队的一切教育训练都要以七十四师为标准。

这个备受蒋介石宠爱的“天之骄子”,一再充任直属国民党陆军总部的南京警卫部队,成为拱卫蒋家反动王朝的“*”。

七十四师师长张灵甫,是个“跛脚将军”。据传,抗战期间,“高安之役,折一腿,后虽在港就医,终成残踱”。他是蒋介石钟爱的心腹干部,美国主子培植的得力门徒。他生于“家道殷厚”的“西安望族”,身材魁梧,个性强暴,崇拜拿破仑、希特勒。他先是毕业于黄埔军校(四期),后又受训于“陆大”甲级将官班。抗战期间,蒋介石以其作战有功,一再摇升,几乎年年晋级受奖,由团长而旅长,由旅长而副师长、师长,由师长而副军长、军长。

常德之役,还被蒋介石誉为“模范军人”。湘西会战,获得美国金质自由勋章。

被国民党反动派视为“常胜将军”和“常胜军”的张灵甫和他的七十四师,一九四六年八月由南京调往苏北,走上进攻华东解放区最前线的时候,国民党徐州绥靖公署的副主任李延年,竟因为手里有了七十四师这张“王牌”而忘乎所以。十月,他在淮阴大吹什么“有十个七十四师,就可以统一全中国!”张灵甫也因为主子给他打足了气,反动气焰十分嚣张。同样是在淮阴这地方,他对左右反复申述蒋介石的话:“一年之内不消灭共产党,死无葬身之地”,表示了与人民餐不两立的反动立场。

五月十三日,伴随着“鲁境国军势如破竹”的一片鼓噪声,张灵甫命令由重山、艾山间渡过议河的七十四师,连夜做好继续进犯的准备,妄图于十四日一举攻占我坦埠。

张灵甫这时完全迷信自己的错误估计。自从他充当国民党反动派进行反革命内战的急先锋以来,在占宿迁、洒阳、淮安、淮阴之后,就认为“新四军不打硬仗,不打阵地战”,梦想凭借他手中的美国武器“长驱直入”。现在,当他在临(沂)蒙(阴)道耀武扬威的时候,更以为我军“望风披靡”,可以“跟踪追击”,“深入山东中部共军山区巢穴之中”。

张灵甫这时完全沉醉在又一次蒙受主子“重赏厚赐”的幻梦之中。一九四六年八月,七十四师出南京,犯苏北,师次洒阳,由于他“超越友军星夜兼程运动,孤军直至淮阴”,蒋介石“亲颁手启电嘉勉备至”。即使涟水之战,他丧师七千,占领了一座空城,蒋介石仍然给他颁发了三等云靡勋章。这次北犯鲁中,他竟认为在这“山东战局全部改观”之时,正是他邀功受赏之日,决心“一鼓作气,攻下沂蒙要地,为山东之部队做出样子”。

五月十二日那夭发生了一起突然事件。我华野总部所在地坦埠,遭到一批十架左右的国民党飞机编队的轰炸。坦埠是位于蒙阴和沂水之间的一座不大的山区集镇。怎么会成为敌空军大规模袭击的目标呢?

原来,有个被我俘虏的敌八十三师的排长,当把他押送到坦埠时,一面听到通信员询问:“总部在哪儿?”一面看到庄上架设的许多天线,就判明这里是我华野指挥机关。当他利用夜暗逃到垛庄之后,立即向驻在那里的敌七十四师作了报告。这一来,张灵甫部队的地面攻击目标,国民党飞机的空中轰炸目标,便都很快指向了坦埠。

敌人的空袭并没有能打破华野指挥中心的镇静,破坏各种指挥活动。尽管敌机的第一颗炸弹,恰巧命中了华野司令部的作战室,但机关人员和驻地群众早已掩蔽到野外,被炸坏炸伤的只是一些房子,几头牲口。风趣的“五0一”首长—陈毅同志,又不禁发笑道:“敌人不消灭,马克思不让我们去报到哩!”

当时,“五O二”首长—粟裕同志根据敌人的空袭和当面的敌情,当即作了这样的判断:敌军企图以七十四师为骨干,在两翼强大兵团掩护下实施中央突破,矛头直指我华野指挥机关。很快,被我查明的敌汤恩伯兵团的进攻部署,证实了粟裕同志的判断。

粟裕同志经过一番沉思,立即提出新的作战方案:不打敌军侧翼,改打中路强敌七十四师,采取正面突击,分割两翼,断敌退路,四面包围和阻击南北各路援敌的战法,将七十四师从敌人重兵集团中割裂出来予以围歼。

陈毅同志十分赞同粟裕同志的方案,当即果断地决定:迎敌第七十四师于坦埠以南、孟良崮以北地区!

在各部队负责同志参加的会议上,陈毅同志就捉住歼灭敌七十四师这个战机,作了一番精彩动人的讲话。他说:莱芜战役,我们出奇制胜,一举歼灭了孤立突出的李仙洲集团。当时,把七十四师张灵甫留在南面,没有去动他,准备把猪养肥了再*,油水会更多一些。现在,蒋介石把这只肥猪送上门来了,很好!这真是“坐地等花开,财喜上门来”。

五月十二日,中央军委和*也很快电告陈毅、粟裕同志:

“敌五军、十一师、七十四师均已前进,你们要聚精会神,选择比较好打的敌人一路,不失时机地发起歼击!究竟打何路最好,由你们当机立断,立付施行,我们不遥制。”

决心既定,在坦埠东北葛沟庄的华野总部,陈毅、粟裕同志当日便向各部队下达了作战命令:

以五个纵队担任突击。四纵、九纵从正面突击。一纵(含独立师)分割敌七十四师与桃墟敌二十五师、蒙阴敌六十五师的联系,业向敌七十四师左翼突击。八纵分割敌七十四师与青驼寺敌八十三师的联系,并向敌七十四师右翼突击。隐伏于鲁南敌后的六纵队,从平邑东南的铜石向东北疾进,协同一纵攻占垛庄,切断敌七十四师后路,尔后会同一、四、八、九纵队围歼敌七十四师。一、六、八纵队均须构成对内正面和对外正面。

以四个纵队左右开弓,担任阻击。十纵阻击莱芜敌五军;三纵阻击新泰敌十一师;七纵配属特纵一个榴炮团阻击河阳敌七军、四十八师;二纵保障八纵侧翼,同时策应七纵作战。

特纵主力配合主攻部队作战。鲁南军区部队截断青驼寺至临沂公路,业以一部进逼临沂,牵制袭扰敌人。

战役定于十三日晚发起。

在漆黑的夜幕掩护下,十三日晚我各主攻部队开始出击。

向敌七十四师左翼突击的一纵队先头部队是独立师。这支英雄部队,就是解放战争初期威震中原的“皮旅”。当时,国民党军队以三十万之众,大举围攻我中原*军。皮定均同志率领全旅向东北突围,沿途与敌多次激战,粉碎了敌人的围追堵截,胜利到达华中解放区。二十时,他们沿着预定道路跑步前进,从敌七十四师与二十五师之间隐蔽楔人。议河右岸遍地鹅卵石,道路崎岖难行。到处坚壁清野,向导找不到。特别是,当我们插向敌人纵深的时候,敌二十五师也正积极运动向七十四师靠拢,敌我双方有时在仅仅隔着一道山沟的两边山路上行进。就在这种情况复杂、困难很大的条件下,独立师的干部战士发扬夜战传统,奋勇前进,大胆穿插,一夜间插入敌人纵深二十公里。

十四日晨,第一团占领敌后制高点天马山、蛤蟆崮,第二团攻占界牌,切断了临蒙公路,第三团攻占孟良固西侧屏障三三O高地。

同日晚,我第八纵队发起进攻后,将侵占依仪庄及其以南地区的敌八十三师一部驱退,韭于仁寿庄歼敌一个搜索营,十四日上午进占桃花山、磊石山、鼻子山等要地,割裂了敌七十四师与八十三师的联系。孟良崮东南之横山、老猫窝,也同时被我八纵队攻占。

同日晚,我第四、第九纵队也向当面之敌进攻,攻占了黄庄寨、佛山、马牧池、随家店一线。

很快,我对敌七十四师的包围态势大体形成。

我军进攻开始后,张灵甫这个骄傲的将军,仍然满不在乎。

在他看来,不过是“小部队夜袭”,或者“部分兵力反击”。他甚至说什么:“不要大惊小怪,共军想一口吃掉七十四师,他们不但不敢作,恐怕想也未必敢想!”他命令他的部队照旧执行十四日进占坦埠的计划。

十四日上午十时,张灵甫得知我已攻占天马山、磊石山等要点,并正向垛庄、万泉山前进,这才如梦初醒,判明我军有围歼该师的意图。于是,命令七十四师放弃北进,立即向孟良崮、垛庄方向撤退,韭拼力向我一纵队反扑,企图打开返回垛庄的通路,沟通与敌二十五师的联系。

可是,进由得你,退就由不得你了。我军让出路来让你放心前迸,那是“请君入瓮”。现在,我军要敬的,就是紧缩合围口,实行“瓮中捉鳖”。

当时,我军的紧迫任务,在于很快夺取垛庄,断敌退路,封闭合围口,为全部完成围歼敌七十四师奠定某础。

十五日拂晓,一支神兵突然从敌七十四师的背后*出,迅速抢占了沂蒙公路上敌人赖以进退的唯一通路—垛庄。这支神兵,就是在鲁南敌后隐蔽待机的我第六纵队。

执行断敌退路、封闭合围口的任务,在六纵队的漫长战斗历程上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著名的黄桥战役,它第一次出色地完成了这种任务。莱芜战役,它又一次胜利完成了这种任务。孟良崮战役,是第兰次给了它大显身手的机会。

“星夜飞兵,兼程北上!”这是由陈毅、栗裕、谭震林签发的十万火急电报。纵队司令员王必成、政委江渭清、副司令员皮定均以及参谋长杜平,十二日中午接到命令后当即商讨决定:以十八师为左翼,十六师为右翼,纵队部率十七师居中,于当日黄昏时分向东北方向火速进军。

当时,六纵的各部队分散在几个地方。为了争取时间,保证整个部队迅速行动,纵队采取了“双管齐下”的办祛,一面通知附近各师师长、政委到纵队部接受任务,一面派人立即去距离纵队部较远的部队传达作战任务。因为任务紧急,各部队也就实行边行军边动员。

一听说回师鲁中,参加围歼七十四师,整个纵队千部、战士的战斗情绪比接受任何一次作战任务都要高涨。消灭七十四师这个老对头、老冤家,大家早就憋足了这股劲了。

一九四六年的冬季,六纵队两次执行过涟水保卫战的任务,对手就是这个曾经满以为在我解放区可以“长驱直入”的七十四师。

第一次涟水保卫战,在涟水城下,淤黄河畔,六纵队歼敌三千多人,打退了七十四师的猖狂进攻。

第二次涟水保卫战,六纵队再一次给了敌七十四师以沉重打击,胜利完成了阻击任务,但因为众寡悬殊,我军付出了一定代价。

作为新华社华中前线的记者,我参加了这两次涟水保卫战。

在那炮火交织的日日夜夜里,在那黄沙淤积的河岸阵地上,我采访报道过一些自卫作战中涌现出的英雄人物,象被称做“肖将军、实际名叫“肖降金”的英雄战士,象被评为战斗模范的解放战士刘少堂,他们的英雄形象始终深深地感染着我。然而,他们都在涟水城下与敌人反复冲*中光荣牺牲了。从那以后,我和六纵队的同志一样,对敌七十四师怀有特别的仇和恨。这次六纵队接受参加孟良尚战役的作战任务,我也情不自禁地庆幸自己,过去有机会亲历涟水城下4击敌七十四师的战斗情景,现在又有机会亲历孟良尚上歼灭敌七十四师的全胜场面了。

飞兵北上,意味着任务紧急,意味着动作神速,意味着短时间完成长距离奔袭。

二百余里行军,要靠两条腿在两昼夜完成,这是何等艰巨的任务里人民战士不是“神行太保”,但人民战士练就一副“铁脚板”。

出发的号令一下,千部战士立即开动“11号”(战士给两条腿定的代号),快速行进。

我随十七师四十九团出发。一路上,我不时为部队长途奔袭中表现出的艰苦奋战精神所感动。

沂蒙山区,岗峦层迭,道路崎岖,行军困难很多。百里行军,开始脚力挺好,走下去二十、三十里也还可以,走到四、五十里,腿就变得沉重了,步子变得小了。山路行军,石头又容易磕脚碰腿。大部队的后面,渐渐拉起一支步履艰难的掉队人员的小队伍。下半夜,瞌睡虫更是缠人。有的走着走着,站着不走了,睡着了。有的晃晃悠悠,两脚不由自主地向路边碎石堆里走去。部队够疲劳的了,但离“天亮庄”还远着哩!

在这种情况下,生动活泼的宣传鼓动工作,显示了它的巨大威力。无论是路边的鼓动站,还是队伍里的宣传员,不住响亮地发出振奋精神的鼓动口号。战士也自动写起枪杆诗,激励自己,鼓舞别人。

在各个部队里,团结的精神,互助的精神,更是充分地表现出来。原来骑马的首长,跳下马来,让给别人骑。原来没背背包的千部,纷纷从战士肩上夺过背包、枪支。身强力壮的战士帮助体弱的战友,一个人承担起两个人的重负。

就这样,疲劳,磕睡,腿酸,脚痛,都给赶得远远的。整个队伍始终高速度地开进。

强行军,也是随军记者必经的一种考验。我不是一个体格健壮的战士,开始总是努力使自己跟上队伍,但越走越感到吃力,腿子越来越不带劲。政治处宣传股的同志,对我这个“客人”特别照顾,把压得我两肩酸痛的背包放到驮文件箱、油印机的马背上。这一来,我肩上剩下的只是一只装着稿纸和牙刷、毛巾的挎包,甩开双手,走起来轻松得多了。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体会到了“放下包袱,轻装前进”的实际含义。

全纵队飞兵北上,开路先锋是十八师五十兰团的四连。整个部队要抢时间,先头部队更是要星夜兼程前进。那时,除了要战胜饥饿疲劳,还要克服找不到向导的困难,排除小股敌人袭扰造成的途中迟滞。说也巧,帮助我们克服这些困难的,又是敌人自己。

十三日深夜,行军队伍前面,突然传来几声枪响。紧接着,尖兵报告:遇到了一股还乡团武装。怎么办?四连连长按照团首长面授的机宜,纵马向前大声喝道:“我们团座找你们当官的向话,快给老子过来!误了大事,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当敌人误认为我们是北上的“国军”时,立即充当向导给我们带路。尽管道路难走,但路线对,大大加快了行军速度。直到黎明之前,还乡团被四连激了械,他们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从十二日下午一时到十四日凌晨,比预定时间缩短八个小时,四连赶到垛庄以南的彭家岚子。

十四日下午五时,十八师主力部队全部赶到垛庄以南和东西长命一线集结。

部队一来到这里,听到一阵阵排炮的巨响,看到一颗颗照明弹的腾飞,都不由得跳了起来说:“这下子准是赶上歼灭七十四师这个‘王牌’了”。经验丰富的老战士,更满有把握地说:“笃定,错不了!”问他们凭什么这样说,回答得很简单:“你听,靠着美械装备过日子的七十四师,习惯于把山炮当作机枪打!”

深夜,十八师利用满天乌云、漆黑一团的大好时机,对垛庄之敌发起攻击。五十三团以两个营的兵力,从垛庄西面的寺后凹发起攻击,五十二团以一个营的兵力,由沙屋后迁回到垛庄北侧,与攻击部队配合作战。

垛庄,敌人以为是他们的可靠后方,这里既有坚固的守备工事,两侧又有强大的兵团保障,所以,只留了一个辅重连守备。

出乎敌人的意料,偏偏有一支奇兵从背后*出,只用了半个小时,就把守敌收拾干净。

敌人无疑会懂得,如果垛庄被我们占领,对战局将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敌第一兵团司令官汤恩伯,当发现我军有围歼敌七十四师的企图后,立即亲自指令七十四师派重兵死守垛庄。可惜,当张灵甫派他的运输团上校团长带了一千多人赶下山来增强垛庄防务的时候,我军已先敌一个小时占领了垛庄。

“鲁中战局急转直下”,国民党宣传的这种形势确实出现了。

但前线战况表明,“处于绝对优势之地位”的,不是“国军”,而是“共军”。

至十五日拂晓.我第六纵队攻占垛庄的同时,第八纵队攻占了万泉山,第四、第九纵队推进到唐家峪子、赵家城子一线。很快,一、六、八三个纵队打通了联系,封闭了合围口,篮构成阻击敌二十五师、八十三师的强有力的对外正面。一向以为没遮拦的“王牌军”—七十四师,就在这一夭一夜间,被我一、四、六、八、九纵队团团围住,压在了以孟良尚为中,b的狭长地带。

这一来,本来坐待捷报的蒋介石以及顾祝同、陈诚等等,就再也坐不住了。他们接二连三地发出电令,一面好言抚慰张灵甫,一面加速调兵增援张灵甫。

飞到徐州督战的蒋介石,这回又异想天开地部署了所谓“磨心战术”。他企图一面以七十四师为“磨心”,将我军主力紧紧吸住在孟良崮周围,一面紧催敌第五军、十一师、六十四师等共十个整编师,从新寨、莱芜、河阳、汤头等地赶来增援,从而合击我军于蒙阴以东、汝河两岸地区。

蒋介石给张灵甫打气说:“抓住共军主力,实为难得之良机,务必奏奇功于一役。”

陈诚也跟张灵甫说:“我们已经下达了最严格的命令,命令外线部队同你们密切配合,你们也要密切配合,来一个内外夹击,中心开花,尽歼顽敌I”

汤恩伯更是忙碌,一回“寒酉电令”,一回“删己电令”,对张灵甫既哄又捧,说什么’‘贵师为全区之枢纽”,“只要贵军站稳,则可收极大之战果”。

此时此地的张灵甫,面对我军的重兵包围,仍然表现了不知末日来临的盲目自信。他还把七十四师看作是个“生铁蛋”,自以为“战斗力强,建制完整,兵力集中”,“共军想吃也吃不动”。主子们给他一打气,胆子更壮了,气更粗了,竟自鸣得意地说什么:“以我张灵甫为诱饵,把共军吸引在我周围,有利于四面夹击”,“两下一挤,共军就完蛋了”。

其实,等待张灵甫的,已是我军“在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之势。

当时,尽管国民党的白崇禧和陈诚,奉蒋介石之命,匆匆忙忙赶到临沂作这样那样的新部署,密切注视敌人动向的华野总部始终充满围歼敌七十四师的信心。陈毅同志在一次作战会议上,就针锋相对地说道:“白崇禧、陈诚叫张灵甫居高临下,中心开花,我就叫张灵甫片甲不留,自掘坟墓!”

从四面八方赶到孟良崮地区的我军干部战士,大家来到前沿阵地一看,孟良崮及其周围山头,方圆不过数里,全是光秃秃的石头山,山峰陡峭,草木稀疏,而被困在这里的敌人不下四万人,要吃没吃,要喝没喝,工事无法构筑,人马无法隐蔽,都不禁发出这样的嘲弄:

“瞧瞧蒋介石、陈诚的‘夭才’指挥吧,又下了一着死棋!”

“张灵甫啊张灵甫,这下子要演一出‘马俊失街亭’了!”

国民党从东西南北各个方向前来增援的十个整编师,在蒋介石一次次“严令”督促下,硬着头皮攻击前进,向敌七十四师靠拢。

这就使我军面临着一个不容掉以轻心的严重情况:如果不迅速消灭敌七十四师,而让敌人实现了对我反包围,把我军逼进两面受敌的夹缝,那就将使我军处于危险境地,影响战役的胜利。针对这一情况,华野前委一面命令阻援部队坚决阻住援敌,一面命令主攻部队加速猛攻。贯穿这个作战部署的最大决心,就是不惜任何代价,迅速、全部、彻底歼灭敌七十四师。

华野首长亲自把这个决心下达给了各部队的司令员。

十五日十时,陈毅同志给从西面主攻孟良尚的一纵队司令员叶飞打去电话。陈毅同志讲了当前敌我态势,加重语气强调说:“蒋介石拼死和我们决战,把我们反包围了,情况十分严重!”他要求主攻部队“无论如何要把孟良尚拿下来”,要有“不惜任何代价的决心!”他甚至说:“那怕一、四、六纵队打光了,只要把敌人消灭,也在所不惜。我给你们补充,恢复你们的番号!”

从东北方向主攻孟良自的九纵队司令员许世友,同样接到陈毅同志的紧急电话。陈毅同志以他特有的宏大嗓门大声说:“聚歼七十四师,成败在此一举!现在要不惜一切代价,把孟良固拿下来!你们打掉一千,我给你们补充一千;打掉两千,给你们补两千!谁攻上孟良崮谁就是英雄!”

陈毅同志的声音,华野前委的决心,也传给从北面主攻孟良崮的四纵队司令员陶勇,从南面主攻孟良崮的六纵队司令员王必成,从东面主攻孟良古的八纵队司令员王建安……。

发起孟良尚战役以来,我军连日作战,虽然十分疲劳,但眼见国民党的头号“王牌”已经被我困于绝境,无不精神振奋,斗志昂扬。此时此刻,从指挥全局的华野总部,到英勇拼*的前沿阵地,上上下下唯一的目标和共同的誓言,就是“坚决消灭七十四师,不让敌人跑掉一个!”

位于艾山脚下的一条山沟里,由粟裕同志率领的华野前线指挥部,比任何时候都更紧张地工作。

粟裕同志是十三日来到这里的。这里的岩洞很多,号称“千人洞”。其实,大的不过六、七米,小的只有一、二米。前线指挥所设在一个“扫把形”的山洞里,上面还不断滴答、滴答地漏水。

洞门口把石头搬动搬动,形成一个抵挡敌机飞弹的墙。从老乡那里买来了一些麦秸,在洞内铺成最简易的地铺。一部十二门的交换机,三门电话单机,沟通了总部和各纵队的联系,和前沿阵地的联系。

十四日,陈毅同志也来到这里。

谁能想到,就是这潮湿、阴暗、狭小的岩洞,竟是叱咤风云的一代名将指挥千军万马的司令部,竟是创造震惊中外的“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光辉战例的军事圣地。

随着对敌七十四师进行总攻的快速节奏,粟裕同志从这里发出一道又一道紧急命令,一个又一个重要指示。

他要求部队不要怕敌人天上的飞机和地面的援兵,指出:我们有困难,敌人更困难,一定要坚持打下去,不能有丝毫动摇!

他要求炮兵给素称“铁军”的七十四师以毁灭性打击。他命令各部队抓紧敌人挤成一堆的时机,集中强大炮火实施猛烈轰击!如果说,部队的战斗生活还有什么间隙的话,千部战士还有什么休息的话,那么,对于统帅部的陈毅、粟裕同志来说,几乎变得不晓得什么是睡觉,什么是休息,他们接连两天、三天没有好好合过一回眼。已经度过的,正等待他们的,除了不眠之夜还是不眠之夜。

两军决战的时刻,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刻,敌我双方都是全力以赴,几乎每个山头都要经过几番争夺,整个战场呈现更加紧张、更加猛烈、更加残酷的战斗状态。

围攻孟良崮的各主攻部队,这几夭打得很好,也打得很苦。

但他们不怕疲惫,不怕牺牲,连续作战,分秒必争,绝不贻误战机。

八纵队的二十三师,便是紧接十四日攻击万泉山,与敌人进行过反复冲*后,于十五日向芦山发起攻击的。

万泉山,是敌七十四师在我军紧缩包围圈,企图从这里打出一条突围通路的希望所在。十四日,万泉山守敌八十三师五十七团倾全力向我二十三师阵地疯狂反扑。这时候,八纵队的指挥部也下决心在十五日拂晓占领万泉山,歼灭五十七团这个唯一与七十四师联系在一起的团,变敌七十四师为完全孤立之敌。这样,万泉山成为敌我双方必争之地。

担任主攻万泉山任务的,是早在抗日战争中即已擅长攻坚作战的六十七团。黄昏发起攻击后,与敌人展开激烈争夺。山上山下枪声大作,犹如狂风骤雨。照明弹此起彼落,明若白昼。敌人依据山头阵地,利用悬崖陡壁,以石块垒成围墙,殊死顽抗。敌人的围墙被我炸开后,又数次组织火力,把缺口严密封锁起来,阻止我突击队前进。

战斗延续八个小时,战斗呈胶着状态。但我军越战越勇。敌人顽强,我们比敌人更顽强。六十七团四连的爆破英雄李洪章,虽然已经负伤,他却不顾一切,携着炸药和手榴弹,拂晓前再次冒着敌人的密集火力,接近敌人围墙进行爆破。当炸药一响,敌人父匆忙堵击缺口时,他一连打出几个手榴弹,将敌人击退。这时,班长吴志宣,机枪手刘志昌,立即奋勇冲上山顶,迅速将突破口撕开。我突击队占领阵地后,立即组织反击敌人反扑。敌人连续三次反扑,都被击溃了。天快亮时,战斗才结束,敌五十七团全部覆灭在万泉山上。

我二十三师在夺取万泉山后,又立即倾全力组织了八个半营的兵力汇攻芦山、孟良崮。

攻击敌七十四师中心阵地,每前进一步都遇到敌人顽抗,战斗越来越激烈越艰苦。芦山的守敌,从山脚下就开始布防,层层扼守,与我突击部队顽强冲*,反复争夺。各团的攻击部队,十五日乘夜暗夺取了敌人一、二道外围阵地。敌人立即组织反扑,在强大火力掩护下,凭借复杂地形,与我短兵相接,竭力拼搏。

尽管敌人遭我沉重打击,伤亡极大,但至死不退。于是,我人民战士纷纷跃出工事硬拼刺刀。敌人一次反击被打垮,又一次反击打过来。激战到天明,我仍只能控制一、二道外围阵地。

各路援敌向孟良固地区步步进逼,是一个绝不容许战斗进展缓慢的时刻。

十六日上午,我二十三师的各部队再次向芦山守敌发起猛攻。

六十七团著名的英雄连队—“安邱连”,带头向敌人阵地猛冲上去。当他们接近敌人阵地时,被敌人的火力压住。尽管处境极为艰险,“安邱连”利用兄弟部队从侧翼钳制敌人,敌人稍有动摇的瞬间,立即以迅猛不可阻挡之势向敌冲击。英雄刘光荣班的战士彭德忠,冒着敌人火力的封锁,只身飞快冲入敌阵。敌人调转机枪向他射击,他毫不犹豫地腾空扑向吐着火舌的机枪,就用从敌人手里夺过来的机枪向敌人猛烈扫射……

在我其他部队的攻击方向,战斗都同样激烈。

我四纵队每攻占一个据点,敌人不仅集中整团兵力进行反扑,而且利用其武器的优势,妄图以强大火力压制我攻击部队。一时间,山地里炮声震耳,弹飞如雨,烟雾弥漫山谷,稍远处只看到人影晃动,*声如雷。

我九纵队的攻击方向,敌人在督战队的威逼下成群地拼死向我反扑,企图*开一道缺口,夺路而逃。我军奋力冲*,与敌人展开白刃战,有的山头上拼刺刀多达十五、六次。

有一眼山泉的野猫坪沟,更成了敌人拼死夺取的目标。战斗打响以来,连日天晴,天空只有几缕浮云飘动,没下一滴雨。敌人在粮尽水绝,饥渴难握的情况下,依赖机关枪、迫击炮的掩护,发起集团冲锋,与我争夺水源。就在这块阵地,我七十三团一个连先后打垮敌人二十多次冲锋。敌人在野猫汗沟留下一大片死尸,却没有得到一滴泉水。

更艰苦的战斗,在我各阻击阵地上展开。

复浮山、蛤蟆崮、界牌、天马山一线,整夭笼罩在烟火里。

在蒋介石督促下,从桃墟向东增援的敌二十五师,急于从这里打开通路,攻势特别猛烈。

十五日上午十时,敌二十五师以其第四十旅两个团兵力,在飞机大炮掩护下,分三路猛攻我界牌阵地。守卫界牌的我三师九团二营,以突然、短促、密集的火力,近距离开火,予敌以重大*伤。敌三次冲锋,均被我击退。当敌发起第四次冲锋时,我以第五连向敌侧翼实施反击,迫使敌撤至南大平、陡山一线。十四时,蒙阴之敌六十五师以其第一六0旅向西南运动,企图绕过我第三师阵地,配合敌二十五师东援孟良崮。我第三师即以第七团经大保庄、赵峪向大小峪、小王庄出击,并以第八团向蒙阴城东之黄沟出击,以钳制该敌。第七团动作迅速勇猛,直插薇莱峪,将敌拦腰截断,攻占九女山、三三0高地,战斗至当晚二十时,敌除冲过去四个营外,其余全部缩回蒙阴城。

敌七十四师撷临覆没之际,积极援救它的,要数敌二十五师。十六日晨,敌二十五师又以其第一0八旅全部、第四十旅一个团,以及敌六十五师的四个营兵力向东增援。我阵地上不断报告我英勇限击情况:敌人在我沉重打击下,尽管遗尸满地,还是成群成团地向山上涌,炮火没有间歇,部队不分队形,像羊群,像一窝蜂……。

敌人在强占三山店、交界墩、界牌后,又很快向我夭马山阵地攻击。天马山高地如果被敌人突破,增援之敌就将威胁我攻击孟良固部队的侧背。但在夭马山告急的情况下,我一纵队统一指挥阻援的第一师,手头已经没有预备队了。这时,正巧我四纵有一个营,沿山沟向东急进,赶去攻击孟良崮。一师师长廖政国当即向他们说明:“天马山的得失,关系重大,如果敌人打通联系,全局皆危。现在,我手里只有七、八个警卫员,只有使用到达这个地区的部队了。”四纵队的一个营,在廖师长指挥下赶到天马山时,上下马头崮正展开猛烈的争夺战。生力军赶到了,立即改变了情势。敌人终于被打退了。天马山阵地终于稳住了。天马山东西两面的敌人,虽然只有一山之隔,却不能逾越一步,实现不了会合的梦想。

芦山,是孟良崮地区的最高峰,也是孟良崮主峰的屏障。我所在的四十九团,它在总攻中的任务,就是沿横山东侧出击,配合兄弟部队攻占芦山。

以“磨心”自居的敌七十四师,眼看所谓“内外夹击,中心开花”完全是一种幻影,也就失去据守制高点顽抗的信心,把最后保存自己的希望放在夺路突围上。十六日上午十时后,饥饿疲惫的敌人突然勉力挣扎,在飞机轮番轰炸扫射的掩护下,从芦山与李子园、横山洼出击,妄图挺向沂蒙公路垛庄一线逃命。

敌军所向,火力空前猛烈。首当其冲的,正是我向芦山攻击的四十九团。但团指挥员果敢沉着,冒着弹雨,指挥部队配合左右友邻居中全力奋勇出击。二营很快占领芦山与李子园之间敌人前进道路上的两个山冈。原作为机动出击的一营,此时也立即登山.

走在最前面,带领部队向敌人冲*的,是刘金才副团长。他是一员猛将。他的嘴巴,就是在对敌英勇作战中被打伤的。这个被人们叫惯“刘歪子”的指挥员,从来都是一身虎气,一往无前。部队从鲁南向沂蒙公路垛庄一线飞兵前进的途中,我和他一起行军。他跨着一匹小青马,带领部队急速前进。无论是遇到流水湍急的沙河,还是山石嶙峋的陡岩,他都是毫不犹豫地纵马向前。当他进至半山腰,我从山下望去,只见他俯身抓紧马鬃,在山岩上犹如作壁上行。对他那种不畏艰险、奋勇当先的精神,我不禁油然起敬。现在,当敌人凭借猛烈火力拚命夺路突围的紧急关头,他又是奋不顾身地带领一营向山上冲击。他操着沙哑的喉咙大声鼓动战士:“快点赶上去,象二营那样多*敌人多缴枪!”在他的激励下,大家都不顾山路崎岖,迅速占领有利地形。

三连赶上去,与二营一起,共同组织密集火力阻塞敌人前进道路。全力夺路突围之敌,遭我二营、一营迎头痛击,立即与我展开激战。一时枪声大作,响震山谷。在我强大火力*伤下,从高地向下冲击的敌人,前面的倒下去,后面接踵下来的敌人,又遭我*伤,重叠仆倒在尸体上。一刹那间,敌人积尸成堆,又给自己构成一道突围道路上的障碍。在我步兵与敌人英勇冲*的同时,我军炮火也向敌纵深猛烈射击。激战历十五分钟之久,敌先头部队两千多人尽遭歼俘,后续部队立即向后溃窜。这一仗,我四十九团不仅俘敌近千,而且缴获很大,单扬姆冲锋枪一项,就足够装备三个团。

在十六日这个最后向芦山、孟良崮总攻击的时刻,我还在炮兵阵地目击了我军炮击敌顽的动人情景。

在我军阵地上,安排的无数门山炮、野炮、迫击炮、六O炮,都一起向敌人进行更猛烈的轰击。无数炮弹从四面飞向芦山各个攻击目标,纷纷迸发出震慑敌胆的巨响,山谷的回响,更结成轰隆不绝的雷阵。早晨,原来是朝雾笼罩着山头的时候,只见炮弹爆炸后冒出的缕缕浓密白烟从雾里钻了出来。七、八点钟后,密集炮弹的烟火,便完全代替了朝雾,在山头浮荡。这时,敌人虽然占有山炮多的优势,但给我炮火压得抬不起头,以至不能还击一炮。而我们的炮兵,却尽情让一批批炮弹飞向敌阵。十时许,敌人突围的队伍,被我炮兵轰击得乱七八槽。当我西边炮兵阵地发射的炮火猛烈时,敌人便慌忙挤成一堆堆,争先恐后向东边山头逃命;一发现我东边炮火猛烈射击时,又连忙折回。但敌人怎么都逃不脱被惨重*伤的命运。山上触目皆是敌血肉模糊的尸体和残缺不全的伤员。

目击炮击的同志,谁都会对我炮兵的命中率感到惊讶。一个炮兵连的同志告诉我:“轰击芦山,我们连共发炮二百九十三发,没有命中的只有十二发。特别是莱芜战役解放的赵雁基同志,发炮七十三发,便有七十二发打上山头。”

我炮兵在向芦山轰击的同时,也向孟良崮、六00高地及其中间凹地猛烈轰击。被我压到最后的狭窄阵地上的敌人,队伍越来越密集、越拥挤,我军炮弹在敌人阵地开花,弹片夹着炸起的石块,一弹成多弹,敌人死伤就是一大片。一向以训练有素、作战有方的敌七十四师,现在在我炮兵的打击下,队形不成队形,指挥不成指挥。敌五十一旅旅长陈传钧,看着队伍乱得无法掌握,急得把望远镜往地上一摔,把地图也撕了,连声叹道,“这下子,我可死在这里了!”

十六日下午二时许,是我各部队最后向芦山攻击的时刻。尽管突围不成、退守芦山的残敌,凭借六二0高地向下猛扫机枪,猛掷榴弹,不住发出垂死挣扎的惨叫,但当四面总攻的炮声发出巨吼,我军各部队几乎完全忘记了艰险,忘记了饥饿和疲劳,迅猛地扑向山顶。

我四十九团二连李连长,是个精明强千的基层指挥员。他带了两个排,从芦山左侧斜擂过去,向这险峻的高地推进。这里,没有一条可以攀登的右径,脚踩在尖利的石块上,刺得人们一阵阵剧痛。面对前进道路上的困难,千部战士都互相鼓励,决心在这最后彻底消灭敌人的时刻,克服困难,*敌立功。每个人的脚板虽然疼痛,但奔向山顶的脚步却加快了。战士侯来仪还打着摆子,穿着一双磨穿了底的破鞋,连爬了四个小山头,爬上去,翻下来,在初夏的太阳蒸酒下,累得满头大汗,喘得换不过气来,但他却不肯落后别人一步,冒着敌人扫射过来的密集子弹,向芦山顶上冲去。

从正面攻击的友邻部队冲上山腰,立即与敌人展开榴弹战。

敌人占着高地向下俯击,我们的战士依赖岩石的掩护向上甩掷。数不清的爆炸声,轰隆响成一片。经过二十分钟激烈的交战,敌人消失了这最后的脆弱的抵抗力,纷纷向后退缩。李连长带的队伍,恰似插进敌人后背的一把钢刀,六挺机枪一梭梭扫去,与四面蜂拥冲近山头的各友邻部队的枪弹汇在一起,象大雨倾盆泼出,敌人随着一个个栽倒下去。立刻,敌阵中无数张嘴巴发出“缴枪啦!”“投降啦!”的哀号,倒举着枪托,挥动起白旗,挥着白毛巾,或是脱下来的帽子。

攻上芦山山顶的,誓报浒水城下一箭仇的六纵队的千部战士,在这胜利的时刻都不禁欢叫起来:“七十四师挥起白旗啦!”

“七十四师挥起白旗啦!”

人民的战士,有什么时刻比现在更激动的呢?强敌,王牌军,七十四师,终于由我们把它干净、彻底、全部歼灭了!

这时,我也来到芦山山顶。虽然,我和其他同志一样,从苏北穿来的布鞋底早磨穿了,只好用绑腿布裹着双脚,忍着痛踩着山石行走,但一直跟上前进的队伍。这里,不久前还是炮声惊天动地,现在一下子变得沉寂、安静了。一阵暴风雨过后,扫尽乌云,推出红日,山上的空气也一下子变得清新了。远处虽然还传来炮声,但那是蒋介石援兵的“马后炮”,只能是为七十四师送丧的哀号。此时此地,我站在芦山顶峰,纵览擂上我军红旗的大小山峰,指点拖着沉重脚步走下山去的俘虏群,在为胜利欢呼的同时也不禁啃然兴叹:七十四师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一切坚持与人民为敌的人,该以七十四师为鉴了。

原来大声叱斥部属要“沉着,沉着”的张灵甫,面临末日到来的时刻,自己怎么也沉着不了了。

顶又顶不住,突又突不出去,张灵甫唯一的招数就是求援。

他远向蒋介石求援,近向左右邻求援。报话机传出的张灵甫的呼救声,越来越急促。他甚至不得不一反往日脾倪一切的骄横神态,向敌二十五师师长黄百韬、八十三师师长李天霞苦苦哀求:“黄先生“李先生……赶快向我靠拢!赶快向我靠拢.........”。

蒋介石眼看“王牌军”快要葬身沂蒙山区,对各路增援部队不仅是催促,而是下死命令了。就在十六日上午八时,七十四师覆亡前的八小时,蒋介石给增援部队发出手令,威迫各路援兵将领说:“如有萎靡犹豫,巡邃不前,或赴援不力”,“定必以贻误战局,严究论罪不贷”这无异于把尚方剑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汤恩伯这个驱兵轻进直取坦埠的兵团司令官,现在再也没有那种神气劲了。十六日十四时,也就是七十四师被我全歼前两小时,汤恩伯还在给他指挥的“兵团各部”发急电,一面又一次严令应援部队“不顾一切,星夜进击”,“击破共军之包围,救袍泽于围困”;一面用一种乞磷的语调,希望应援部队发扬什么“亲爱精诚之无上武德与光荣”,说什么“岂有徘徊不前,见危不救者,绝非我同袍所忍为,亦恩伯所不忍言也”。

可惜,蒋介石也好,汤恩伯也好,硬软兼施都不见效,直至十六日下午,各路援敌始终没有谁跨越我包围圈一步。

敌第五军,受我十纵队牵制,刚由莱芜南下。

敌第六十五师、第二十五师,在我一纵队、六纵队各一部的坚强阻击下,前进不过三至五公里。

敌第七军、第八十三师.遭我二纵队、八纵队阻击,前进也不到十公里。

敌第二十师、第六十四师,受我鲁南地区武装牵制,行动停滞。

蒋介石、扬恩伯死催硬逼他的增援部队突破我包围圈、救援七十四师的过程,实际也是陈毅、粟裕同志指挥华东*军加速向孟良I高峰挺进,彻底消灭七十四师的过程。在夺取整个战役最后全胜的时刻,各主攻部队指战员坚决按照华野总部下达的最后攻击令要求的那样,用最大的勇敢,最大的毅力,最有效的手段,致七十四师于死命,致张灵甫于死命。

和兄弟部队一起,象尖刀直刺大崮顶,直捣张灵甫指挥部的,是我第六纵队的特务团。

作为六纵队预备队的特务团,只看别人打仗,自己没拼到上去,早就憋足了一股子劲。特务团的战斗力较强,个个是身强力壮的棒小伙子,经验丰富的钢铁战士。十六日晨七时许,纵队部决定让这支生力军投入战斗。当纵队皮定均副司令亲自向他们下达出击的命令,由团首长何凤山率领迅速扑向孟良尚时,特务团的指战员个个真像出山的猛虎,脱弦的利箭。

一出击,他们就接连打了几个硬仗。

当他们以全部力量配合兄弟部队刚刚打上孟良崮主峰时,遭到一千多敌人的拚死反扑,原来是张灵甫命令七十四师参谋长魏振钱,亲自率部队把我军赶下去,以便苦撑危局,等待援兵。何凤山同志指挥部队集中所有轻重机枪向敌人猛烈扫射,冲入敌阵与敌人展开白刃战,当即全歼该敌。在俘虏群中的魏振钱,大概惧于“玉石不分”,主动向我战士表白他的身份说:“我是七十四师少将参谋长.”

当他们继续前进,向大固顶北侧山洞张灵甫指挥所冲击的时候,遇到了张灵甫的最后一次拚死挣扎。张灵甫眼看我军逼近山洞的时候,逼使所有龟缩到尚顶的残兵败将,还有他的配有崭新快慢机的卫队,向我进行绝望的反扑。我特务团三连在轻重机枪火力掩护下,很快冲*到洞口,张灵甫的卫队长带着人刚从洞内露出头来,就被我*伤二十多人。也就在洞口冲*的一瞬中,我三连指导员邵志汉在同敌人激战中英勇牺牲了。

指导员邵志汉的牺牲,更加激怒了三连战士。复仇的机枪子弹、手榴弹,立即从抢占的洞口向洞里猛射猛投。也就是这时候,张灵甫被我战士的汤姆冲锋枪子弹击中后脑壳,肥硕、高大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倒在了血拍之中。

与张灵甫同时在洞中被我击毙的还有:敌七十四师副师长蔡仁杰,五十八旅旅长卢醒、副旅长明灿,五十七旅团长周安义。

张灵甫陈尸孟良崮,当然不是他所希望的下场。当他由苏入鲁,眼看第一快速纵队、二十六师、五十一师相继被歼,知道苗头不好,不知哪一天厄运会临到自己头上。他假托生病,向蒋介石请求休养,但未获准。张灵甫和国民党任何将领一样,只要继续沿着反人民内战的道路走下去,就不能逃脱失败、覆亡的命运。

现在他死死握住的报话筒,再也发不出连连呼救的哀号了。现在他身边留下的手杖,再也不能支撑他一瘸一拐地奔走战场了。

现在他皮包里的珊增图章,只能是他签署命令驱使士兵进行反革命内战的罪证。

现在他随身珍藏的涟水宝塔下的群魔合影,完全失去了那种“神气活现”的风采。

五月十六日十六时,全国人民将会永远铭记这个“喜见贼师精锐尽”的胜利时刻。

张灵甫被击毙,七十四师被全歼的噩耗,象晴夭霹雳撕破当时南京的昏暗沉闷,震撼了整个国民党反动统治中心。蒋介石更是痛心疾首,气急败坏,惊呼“以我绝对优势之革命武力,竟为劣势乌合之匪众所陷害”,长叹“真是空前大损失,能不令人哀痛”。

一直为“鲁中会战”大肆鼓噪,喋喋不休地发布“捷报”、侈谈胜利的国民党御用宣传机构,这下子不得不把调门转到掩饰损兵折将的败绩,歪曲战场实况的真相上。

就在张灵甫被击毙的当日,中央社自徐州发出的新闻,不仅捏造战绩,说什么“抗战期间威震常德之国军(按:指七十四师),今日曾以一个营击溃来犯十倍之众”,并且故作镇静,预言必胜,说什么“依战场形势观察,国军显然胜算在握”。《和平日报》更为离奇,一则“本报济南十八日电”,竟然煞有介事地写道:“国军张灵甫部,已将围攻之共军击溃,取得主动”。其实,他们的笔触能捕捉到的,只能是两夭前死去的张灵甫的幽灵。

说什么我军“制造胜利谣言”,这是《中央日报》的另一种招式。五月二十三日,它发表了一篇题为《中共的军事颓势与政治攻势》的评论,胡说我军“在山东已没有充裕实力与国军作大规模的主力战斗”,接着作了一番任意的分析说:“共产党对于这一军事颓势,只有一方面制造共军胜利谣言,混淆一般人民的视听;一方面发动政治攻势,要动摇政府的方针,要松弛国军的士气。”

是我军制造胜利谣言,还是国民党颠倒是非、混淆视听?国民党自己互相矛盾的宣传报道,就无情地揭露了自己。《军闻社》记者仁厚在《临蒙道上》的报道中,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铁的事实,即孟良亩是五月中旬“鲁中会战七十四师壮烈牺牲之所”,而造成“国军”士气“松弛”的,恰恰是“国军”的惨重失败,而不是“共军”的胜利谣言,以致一个月后临蒙道上的蒋军犹然胆战心惊,“蠕蠕前进”,“仿佛可以听到鬼哭神号”。

他们还别出心裁地把张灵甫被我击毙宣传为“从容自栽”,大肆鼓吹什么发扬“崇高武德”,上演了一幕又一幕丑剧:《军闻社》七月三日发布消息说,国防部呈请“国府”褒扬七十四师师长张灵甫等人,因为他们于本年五月间山东孟良尚之役“壮烈殉职”,“殊堪矜式”。

《和平日报》八月十一日起,在第一版连续三夭用醒目大字刊登整编第七十四师“启事”,订于八月十三日上午十时,在滁县防次举行大会,悼念孟良崮阵亡将士,以“表彰忠贞”。

《和平日报》八月十三日介绍张灵甫等人“英雄事迹”的同时,特别宣传蒋介石对张灵甫等“壮烈殉职”所作的“训勉”。

与此同时,国民党反动派为张灵甫之死所作“褒扬”之举还有:在南京风景区玄武湖树起了一块纪念七十四师的石碑;把美帝国主义送给国民党用来反人民的一艘炮舰改称为“灵甫号”。

国民党反动派这样做,说穿了,完全在于掩饰张灵甫之死在国民党反动派中间所造成的重创和剧痛,掩饰蒋家王朝面临岌岌可危、朝不保夕的惊慌和恐惧。

敌七十四师的胜败、存亡和国民党反动派的胜败、存亡,确实是息息相关的。“有七十四师,就有国民党。”国民党反动派是这样看待七十四师的,七十四师这个国民党向人民进攻的急先锋,更是这样看待自己的。

难怪,一九四七年五月,处干凄风苦雨中的南京城内的国民党反动派,经历了发动反革命内战以来一个最不祥的日子。此时此刻,国民党反动派和它的主子的心情是怎样的,最好的纪实还是陈毅同志的诗句。他在《孟良崮大捷》诗篇的一首诗中是这样写的:

“暴决蒋朝嗟命蹇,凄凉美帝怨心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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