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把我当替身,而我直接烧光了他白月光的遗物(完)

皇帝把我当替身,而我直接烧光了他白月光的遗物(完)

首页角色扮演皇上别走更新时间:2024-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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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他情动不已时,叫了牧仁,我那短命夫君的名字。

我故意的,确实很爽。

叫完,我还挑衅地勾住他的颈脖:「你恼吗?」

他自然是恼了,把怒气发泄在行动上,折腾得我筋疲力尽,说不出完整的一个词。

他一边使着蛮力,一边按住我的头:「你在干什么,海兰珠?这么些日子里,你抗拒朕,一直将朕赶得远远的,就因为念着他?」

我咬着牙不说话。

结束后,他丢开我疲软的身子,捏住我微张着不住喘息的嘴,「海兰珠,话是不能乱说的,你得承担后果。」

「什么后果?」我伏在床沿,轻揉着腰间的青紫。

「你等着。」他阴仄地笑了,「好好等着,不会叫你失望的。」

大清的皇帝,当然从不让人失望。

三日后,皇太极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我,他如何叫我好看。

他将牧仁唯一的亲人,他含苞待放的妹妹,赐给了蒙古草原上最低贱的奴隶,永生为人作践。

闻言我死死咬着唇,咬出满嘴的血腥味。

他能把我当替身,凭什么我就不能唤几声已故的情郎。

于是那夜,我闯入文溯阁,放了把火,烧光了他白月光的遗物。

我可受够了,受够这些他宝贝得不行的东西,它们讽刺我,嘲笑我,告诉我自己不过是个可笑的替身。

皇太极怒不可遏,他在大火之中勒住我的颈脖,似乎要让我给这些遗物殉葬。

呼吸快速被抽干,我揪着他的衣袖,艰难地告诉他:「我又有孕了……」

「你说什么?」他蓦地松开手。

「我有孕了,二月有余。」

只这一句,如同平地惊雷。

他怔了良久,倏然一把揽住我的腰肢,将下颌枕上我脑袋,微鼓着腮帮,像是咬着牙在和自己较劲。

「朕不知道,朕不知道这事儿,为什么不一早告诉朕。」

这算什么,解释,还是开脱?

「把他生下来,海兰珠。」他揉着我的后脑勺,「这次,朕决不允许他再有三长两短。海兰珠,你最好用你的命护住他。」

得逞了,我勾起唇梢。

我用尽一切法子让自己怀上这个孩子,就是为了把他变成手里的一支箭,捅穿面前这个男人的心。

看着他无奈的哀求,我真是痛快进了骨子里。

「皇上。」我不加掩饰这丝可怖而痛快的笑意,「可当初,皇上不是这么说的呀。」

「海兰珠,别提过去。」他扳起我的脸,「要想以后,你的路还长呢。你看着朕,听朕说。只有他活着,你才能活着,明白吗。」

我抬起头:「可皇上记得吗?当初,是你说,你绝不会允许,我生下你的皇子。」

1

这是我第二次怀胎。

锦衣华服金银玉器,皇太极一车一车往关雎宫里送。

他绕着关雎宫走了两圈,摇头叹道:「是爱妃这寝殿太小。」

接着又拍拍我的脸,「也是这些俗物,配不上朕的海兰珠。」

我冷漠地看他折腾。

「你想要什么?」见我仍然不曾开颜,皇太极将我拉到窗边,指着哲哲的皇后寝殿,「想要那个,也可以。」

「皇后有什么意思?我想做太后。」我轻描淡写地玩着指甲,「可惜了,得等皇上先驾崩。」

果不其然,他又恼了。

他攒着*人无数的铁拳,暴起粗壮的青筋,想要掐住我的脖子,又唯恐真伤害到我。

有趣极了,我实在是喜欢这样的游戏。

「海兰珠,朕若死了,你们科尔沁的女人,都得给朕陪葬。」留下这句话,他甩袖而去。

我终于肯抬眼瞅瞅他的背影。

科尔沁,总拿科尔沁威胁我,烦是不烦?

七年前,科尔沁的营帐之中,是我的兄长吴克善,亲手把已为人妻的我送上了皇太极的龙榻。

一夜酒后缠绵,翌日一早,我乖顺地跪在地上给皇太极穿裘靴,他递过那只拉弓提剑的手:「跟本汗走吧,回盛京。」

「可我嫁过人。」我抬起头看他。

「那你夫君呢?」

「他死了。」我埋下头。

「哦?」他来了兴致,「怎么死的?」

「为您打天下时,中了一箭。」我如实相告,「您是明白的,吴克善想让您带我走,可不得除了他。」

皇太极闻言哈哈大笑,拉着我的手一用力,将我提到他怀里,带着厚茧的手捞了一把我的下颌,磨得人直痒痒。

关于吴克善的用心,我们心照不宣。

皇太极的后宫里,科尔沁的女人可不少,有我的姑姑哲哲,我的妹妹大玉儿,这两位都是在皇太极还是八皇子时,就入了贝勒府。

九年过去了,皇太极一早即位可汗,宫中的两位却迟迟不曾诞下皇子。

我阿玛急了,兄长吴克善也急了。

为了让皇太极膝下能有科尔沁血统的皇子,他们处心积虑除了牧仁,将我也送上皇太极的床。

只可惜那时我总想不明白,为什么偏偏选了我。

科尔沁有一茬接一茬年轻漂亮的美人,阿玛和兄长却偏要我去讨皇太极欢心,如今我才知道,不过是因为他们知道,我长得像足了一个人。

「那你恨本汗吗?」他问我。

我摇头:「不恨。」

「海兰珠。」他搂住我的颈脖,眼神开始迷蒙,「本汗见过数不清的满蒙美人,汉家的女子也不在少数。可唯独你,竟叫本汗情动不已。」

他欺身而上,与昨晚一样,想必紧跟着又是一场疯狂暴虐。

只不过此刻,我们都如此清醒,清醒压抑了兽性。

我抵住他壮硕的胸膛:「那可汗今后,会待我好吗?」

「本汗不会说什么情话。」他拍着胸脯应下,「唯一条,你夫君牧仁因我而死,我就欠你这条命。今后你就是给本汗捅出天大的窟窿,本汗也绝不伤你性命。」

我搂住他的脖子,贴上他的脸:「你和我姑姑哲哲,和我妹妹大玉儿,也是这样盟誓的?」

他宠溺地刮了下我的鼻头:「只对你这样说。」

「好,那日后也只对我。」

他连连点头:「本汗把一切都给你。」

我不信他的鬼话。

信男人话的女人,日后要吃亏的。

2

我跟着皇太极来了盛京,在这里,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颜扎殊兰,另一个他给过盟誓的女人。

那日她拎了个再简单不过的包裹,装扮如同一般满族妇人,走在出宫的路上。

我的轿辇撞到她,她一抬头,露出一张与我酷肖的脸蛋。

唯独不同的,是她脸蛋上多了一道耸人的刀疤。纤长而殷红,像是添上没多久时日。

「我的今日,是福晋的明日。」

她突然用指甲刮过自己尚未完全愈合的伤痕,没头没脑对我说了一句。

鲜血渗出,她笑得像个疯子。

可来不及多说第二句,她就被人推搡着,匆匆消失在宫门外。

当晚,我问皇太极:「她是谁,她要去哪?」

「你见着她了?」皇太极轻柔地摩挲着我的脸蛋,他总是对我的面容爱不释手,「那你看到她脸上的疤了吗?」

他贴到我耳边:「你要记着,海兰珠,那是为你而留。」

我突然觉得他的手指像萃毒的游蛇,吓得往后一缩。

「别怕,朕舍不得这样对你。」他不肯离开我的脸蛋,「殊兰在背后嚼舌根,说你曾与别的男人好过。本汗便猜,许是她也想同别的男人好,自然要成人之美,就随手将她赐给了一个归降的汉臣。」

我试探着:「那刀疤?」

「她说你的不是,本汗不该罚她?」皇太极捏住我的下巴抬起来,「海兰珠,怎么谢本汗呢?」

我不想谢他,但我记得兄长吴克善的交代。

他要我对皇太极百般承欢,拼命讨好,不遗余力地怀上他的子嗣,再让他心甘情愿地将大清交给流着科尔沁血脉的皇子。

所以我只能谢他,为他褪下龙袍,接着,再用身体为他褪下朝堂和沙场的疲乏。

「海兰珠,本汗太宠你了。」他很受用,箍着我的脑袋,撬开我的口舌。

一场欢愉,熟悉中夹杂着我刻意安排的新鲜感,皇太极甚是满意。

「你这身子,叫人馋得慌。」他拨开我缠着他的一双腿,玩捏着我的小腿肚,「本汗真是,宠你宠得过了头。」

我还没从方才的愉悦中清醒,先听到了渗人的话,透着寒气从他口中席卷我的耳根。

「从前这种事,都是女人做,不该脏了本汗的手。」他把一把刀塞进我手里,「殊兰刚跟本汗的时候,就是用这把刀,毁了旁人的脸。如今,本汗又用它划了殊兰的容颜。」

我的手微微颤着,却被他紧紧攒住。

「别怕,海兰珠,别怕,你总要学会用刀。不然,你就会被人践踏,被人伤害,甚至,被人弄死。」他压低了嗓子,「就像乌林珠那样。」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乌林珠的名字。

在一场欢爱之后,猝不及防。

皇太极说起乌林珠,悲伤得不像是皇太极。

这个名字仿佛有妖术,三个字,一呼一吸间的吞吐,就叫人椎骨剖心般疼痛。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这般哀戚,而第二次,是在两年后,拜我所赐。

3

我在盛京皇宫,在皇太极身边,度过了极为尊荣的两年。

他做到了他的承诺,把一切都给了我。

从盛京的皇宫到科尔沁草原的马背,人人都说博尔济吉特家庶出的女儿海兰珠是大清第一宠妃,是皇太极心尖尖上的宝贝。

我入宫的第二年,皇太极称帝,他不再只是满蒙的可汗,而终于是一位帝王。

他赐我关雎宫,封我做仅居皇后之下的宸妃。

他说,我是他的福星,是他的珍宝。

可一转头,他就收了多尔衮平定察哈尔的战利品,其中包括一个八分像我,七分像颜扎殊兰的蒙古女子。

那是第一次,整整三天,皇太极不进关雎宫的门,流连在那蒙古女子暂居的偏殿。

他不来,我就自己摸过去。

关雎宫把我惯坏了,我真受不了偏殿的潮湿阴冷,也受不了那张熟悉的脸蛋,一刀刮花她的脸后,我只想赶快离开。

刀子见血,她痛苦地惊叫着在地上扭动,扭出淋漓的血渍。

我不确定,我不确定皇太极到底想要我怎么样,不确定这是不是他的意图。

只能赌一把,毕竟,我承受不了失去荣宠的后果。

晚上,皇太极终于又来了关雎宫。

「海兰珠,你还真不叫朕失望。」他从背后抱着我,轻晃着我因为受惊而发着烫的身子。

「你看,你做得对,你保护了自己。」他咬着我的耳根,说着鬼魅般叫人心悸的只字。

——「这样的刀,朕也给了她一把。」

我的心突然猛烈地撞击起了胸膛。

如果我没这么做,那被毁了脸蛋的人,会不会就是我?

我猛地推开他,枉顾自己的失态:「皇上,皇上为何非要后宫的女人你死我活?」

「你误会朕了,海兰珠。」他怜惜地握住我的手,「朕只是想教你保护自己,你不懂,当年乌林珠,她就是护不住自己。」

乌林珠、乌林珠,又是乌林珠,她究竟是谁?

哲哲给了我答案。

哲哲不愧是母仪天下的皇后,端庄又明理。

她说,「海兰珠,你不该总这样缠着皇上不放。」

见我不爱出门走动,她又送了我一只猫,取名翠珠儿。

哲哲把翠珠儿送来关雎宫的时候,那个蒙古女子已经下葬了,尸首被送回了察哈尔部。

她太年轻了,年轻到无法接受筹码的消失,一条白绫吊死在了阴冷的偏殿。不然,她至少能像颜扎殊兰那样,离开这个囚牢,苟且掉残生。

那女子据说也是一个察哈尔部的贵族小姐,皇太极亲手写了篇悼文,提笔,他问我:「她什么名姓?」

多可笑。

我从背后抱住他,嘟起嘴:「皇上,我什么名姓?」

皇太极丢了笔,打横把我抱起来,丢去榻上:「海兰珠,你动刀子的时候,吃醋了吗?海兰珠,你为朕吃过醋吗?」

「吃过。」我笑着扑倒在他身上,拼尽全力想把一条生命的流逝抛诸脑后,「皇上您忘了,昨儿的饺子,我俩一起吃了醋呢。」

我俩在榻上叫着,翠珠儿在一旁叫着。

就是那一次,我怀上了孩子。

这是整个科尔沁的喜事。

但我谁都不敢说,我太怕了,怕这个孩子无法降生,无法苟全于世。

那之后,我对皇太极半推半就,借口身体不爽,想着法子挪他去大玉儿的永福宫。

他偏不,我不让他碰,他就守着我;我倚在榻上,他席地而坐,陪我玩草原上二人消遣的游戏。

秋日里猫儿发了情,叫唤得厉害,他指着翠珠儿,斜躺在我身上,撒着泼也撒着娇:「你看,它都在抗议,嫌你慢待了我。」

「没法子,近日里总是想吐,实在是难受。皇上,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我这会儿是有孕了……」

「最好不要。」他蓦地起身,「这叫朕很难办。」

他很难办。

科尔沁的喜事,原来是皇太极头疼的麻烦。

之后的日子里,皇太极公务繁忙,我只得和翠珠儿作伴。

翠珠儿野性难驯,比科尔沁草原上的野马还疯,没事出去乱跑乱窜,我追也追不到,找也找不着。

直到,它抓毁了文溯阁的画儿。

皇太极闻讯而来,拾起那副画,那么悲伤,那么愠恼。

我只瞥了一眼,哪怕猫儿抓坏了半边脸,我也认得出,这是乌林珠的遗像。

除了乌林珠,还有谁有这泼天本事,一副画儿就叫大清国的皇帝失了分寸。

剩下那半张脸,有和我别无二致的眸子,惟妙惟肖的口鼻。

「海兰珠,你是在报复朕吗?」他紧咬着牙,逼出寥寥数字,却抖震得叫人恍惚。

4

再次醒来,我在关雎宫的榻上,哲哲和大玉儿围着我。

不过是数个时辰前发生的事,却恍若隔世。

可惜我偏偏记得皇太极的满腔震怒,记得他抬起的脚正落在我小腹上,记得我狠狠倒地。

见我痛苦地卧倒在地,皇太极仍旧不满意,一脚踩在我腹部,用力地碾压。

直到我煞白了脸,他在我身边念咒般说着些叫我目眩神晕、心如刀绞的话:「海兰珠,你不过是七分像她,偷了合该属于她的恩宠,可别再不识好歹。」

我蒙了,这一切是怎么了?

我不是大清最得荣宠的女人,我不是盘踞在他心头的宸妃吗?

万千宠爱,柔情似水,通通就随着一幅画灰飞烟灭了?

我听不清,也不愿听清他的言语,只能感知双腿间黏稠殷红的腥热,双目中痴痴傻傻的失神。

「你再像乌林珠,也只是只宠物。」他依旧用着力,「你的命,可比不上她的画。」

我突然笑了,突然希望他再用些力,最好能立时*了我。

夫君惨死,兄长吴克善把我当一件精美的礼物。如今这个礼物的获得者,他也要将我弃如敝履。

直到我的血渗在了他的脚边,皇太极才终于放过我:「别有下次,海兰珠,别让朕动了*你的心思。别逼朕,凭你这张脸,朕还真有些舍不得。」

我命大,太医说我无碍,孩子也好端端地还在。

哲哲嗔怪我有孕为何不一早说出来。

听到她的声音,我才如梦初醒,在崇政殿外求了七日,皇太极终于肯见我。

我终于懂了,生下这个孩子的资格不是为人母的权利,而是皇太极的恩赐。

纵然他对我百般无情,我还是得卑贱下流地讨好他,求他把孩子留给我。

我叩首,哀求,跪在他的脚边。

他居高临下睥睨着我。

「不行,海兰珠,不行。」他一字一顿。

「就让他做个平民百姓,不用当皇子。求你,哪怕将我们母子逐出盛京,哪怕也毁了我这张脸……」

他突然扼住我的脖子,生生将我拽起来:「你有什么资格毁了这张脸?」

「好,我不毁,我都听你的,我好好伺候你……」我语无伦次起来。

他的案上是努力修复好的乌云珠遗像,果然是相似,颜扎殊兰最多五分像,我得有八分。

「海兰珠。」他另一只手摸着画上乌云珠静止的笑靥,「你知道,乌林珠是怎么死的吗?」

他收紧了手下的力道。

仿佛,是我害死了乌林珠一般。

5

翠珠儿被丢进了关雎宫的枯井。

太医院送来药,我一口不敢碰,生怕喝完就要失去肚子里的小生命。

三个月后,皇太极告诉我,他改变了主意。

条件是,他要我解决了大玉儿的孩子。

「你说巧不巧。」皇太极调笑地看着我,「科尔沁女人的肚子这么多年没动静,如今却扎着堆闹身孕,搅得朕头大。」

他不想后宫有科尔沁的子嗣,可如今正是战场胶着的时候,他必须要联合科尔沁的势力。

借我的手,他才能干干净净。

我点头说好,找出那把久违的刀刃,擦拭掉上面干涸的血迹。

皇太极满意地拍拍手:「好,海兰珠,朕等你给自己谋的生路。」

趁他转身欲离前,我一把拉住了他。

刀尖抵上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我的手在发抖:「皇上,这一刀捅下去,求你赐大玉儿母子平安。」

他的笑容慢慢凝住了。

「海兰珠,你下不了手。」他咬着牙道,鹰隼般的眸子一寸也不从刀尖上离开,「你舍不得的,你不会。」

是,我怕,我怕极了。

我抖得越来越厉害,但我不能迟疑了。

我举高手,疯了一样地锥下。

血,腥热地滴在地上,迅速地消散成满屋甜腥。

他的血。

刀尖刺进腹部前,皇太极握住了刀刃。

他面不改色地看着我:「你赢了,海兰珠。没想到,你居然从朕手里赢了一局。」

6

现在论输赢,尚且有些为时过早。

皇太极留下了我的孩子,他狞笑着,似乎想出了更恶心人的招式。

他把我的脑袋按进怀里,手心鲜血淋漓:「朕和乌林珠曾经也有个儿子,他本该是大清的皇储。不如,你来替朕弥补这份遗憾。」

他开始好生照拂我的身孕,一日三餐,都有一碗乌鸡汤。

我孕吐得厉害,实在不爱吃。

他捏开我的嘴,用小金勺把乌鸡汤灌进去。

我在嗓子里过了一道,然后咳出来吐他一身。

「你干什么?」他有些恼了。

我就喜欢他恼,我这么无力,除了惹起他星星点点的愠怒,我什么都做不到。

「我不想吃这些。」

「那你想吃什么?」他耐着性子。

「你那位元妃乌林珠,她怀皇三子时,爱吃什么?」我盯着他。

「她就爱喝这乌鸡汤。她吃什么,你就给朕吃什么。」

果然是这番缘故,我就知道。

皇太极不由分说地加大了手下的力道,捏得我两腮生疼,然后将滚烫泛油的汤汁尽数灌下,死死捂住我的嘴,逼迫我一滴不落地吞下。

直到我呛得直不起身,他才终于把我丢开,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我唇畔逸出的热气,和脖颈吃力的绯红。

这就是留下这个孩子的代价,他把我当乌林珠的替代品还不够,他要我更像乌林珠。

他把乌林珠的一切强塞给我,乌林珠的尊荣,乌林珠的子嗣,甚至是乌林珠的习惯,乌林珠的委屈。

一切一切恶心人的东西,用来弥补他对乌林珠的遗憾。

那之后,他派人盯着我,一日三餐的乌鸡汤一滴不剩才离开复命。

我太像乌林珠了,除了这性子。

前线捷报频传,皇太极春风得意,他喝了些酒,久违地来关雎宫看我。

他红着脸把我拉进怀里,摸着我的肚子喃喃道:「乌林珠,乌林珠,等你生下我们的孩子,让他做大清的太子……」

「乌林珠,你给我点时间,我就快要打下这天下了……」

「乌林珠,我对你不起……科尔沁,是科尔沁逼死你……」

他反复地叫着同一个名字,反复地对已亡人诉说着自己的遗憾,中间还夹杂着对科尔沁的怨念。

我听腻了,也受够了。

取下那支他赐给我的、乌林珠大婚之日配在发髻后的金钗,想戳烂他的胸口。

但我颤抖着,纠结着,一次次抬起来手又垂下去。

直到终于听不下去了,我捧起他的脸:「你看我,看我,我不是乌林珠。」

他努力试图挣开迷蒙的眼,撑起额头的细褶与眼梢的疑惑。

「乌林珠死了,死了很多年。」我们对视着,「你连你最爱的女人都护不了。」

「那也是因为科尔沁逼我……」

「不是。」我摇头,「是你不愿护她。」

皇太极迷迷蒙蒙地看着我,随后抱我摇摇晃晃往床上去:「别说胡话了,太晚了乌林珠,你大着身子呢,你要早些就寝。」

乌林珠乌林珠,我一刻也不愿再听到这个名字。

我终于抬起手,闭着眼划过,金钗刺穿皮肉的声音,点滴的血溅到我脸上。

皇太极意料之外地捂住脖子,踉跄之下一松手,我沉沉坠到地上。

「乌林珠,你干什么?」他怒道。

「我不是乌林珠。」我护住肚子,咬着牙回应他,「我是海兰珠,是你的宸妃海兰珠!海兰珠恨你,想*了你。」

「海兰珠?」他终于叫了一遍我的名字,「海兰珠……你没事吧?」

他把我抱回床上,然后在关雎宫里,自己给自己止住血包好伤。

我那点气力,只够破一层皮,谈什么要他的命。

皇太极的酒终于醒了,他对着镜子左瞧右瞧,然后扭头问我:「你来给朕看看,这口子明显吗?」

我缩在床上不肯动。

他急了,啧啧舌走过来,把脖子上的血口正对着凑到我面前:「朕要是就这样出去了,被旁人瞧见,你背上的就是刺*皇帝的罪名!」

他戳戳我的心口,「别说你,整个关雎宫,整个科尔沁,都得为你的任性陪葬。」

我抱着双腿,微不可查地抖了抖身子。

皇太极抿着嘴,长出鼻息,散去他的微微怒意。

他自己去找了个皮毛围上脖子,放柔了声:「你看看,这样呢,这样还能看见那道口子吗?」

我摇摇头,看都不愿看。

「那就好。」他披上外衣,转身欲离,「你好好躺着,朕去找御医来看看你的胎。」

我不知哪来的倔劲,仿佛一道血口子不过瘾,非要逼他亲手*死我才算完。

他不恼,我硬要逼他恼,于是抢到他面前,拾起地上带血的金钗,当着他的面撅断,狠狠将他心上人破碎的遗物掷到他脚边。

「你干什么!」他终于恼了,捡起簪子,宝贝一般攒在手里,任凭锋利的尖头划破他的掌心,「海兰珠,你现在像个疯子!」

「皇上也像。」我何止像疯子,「我为皇上而疯,皇上为乌林珠而疯,我们都像,谁又比谁强呢。」

我不知道皇太极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关雎宫,只觉得耳边是叫人发麻的静谧。

静谧是这个囚笼诅咒般的歌声,环绕着我,也折磨着我。

那日之后,他善心大发,突然撤去了令人作呕的乌鸡汤,让关雎宫的一切顺着我的心意来。

他时不时派来哲哲和大玉儿同我作伴,哲哲悉心照拂着我的衣食,大玉儿同我从科尔沁草原畅谈到盛京皇宫。

大玉儿还和我说了很多前朝的事儿,说皇太极打仗的惊险,说大清对天下版图的割据。

她说皇太极的毕生所愿,就是让天下尽归大清,为此,皇太极不惜牺牲掉一切,包括乌林珠。

可当我问起大玉儿,乌林珠到底是怎么死的,和科尔沁又有什么瓜葛,她却怎么都不肯多说。

这就像是盛京皇宫收在盒子里的秘密,被每个人讳莫如深,仿佛一打开,就是茹毛饮血的悲剧。

可哲哲也好,大玉儿也罢,有句话她们都会一遍遍告诉我:「不要任性海兰珠,你要听话,要讨他欢心。你是宠冠六宫的宸妃,是科尔沁的女人。你的身上,背负着全族的兴衰。」

7

七月里,这种兴达到了极盛。

皇太极开拓疆土,雄踞东北。与此同时,拥有科尔沁血脉的八皇子诞生。

我生育那天,在寝宫里哀号了整整三个时辰,双腿间血流不止,呼吸越来越困难,周身的疼将人席卷,甚至分不出是哪处痛得更厉害些。

我无力地在榻上蹬着双腿,皇太极不顾阻拦冲进寝殿。

「海兰珠,海兰珠。」他隔着帘幔一遍一遍叫着我,「你听朕说,你是朕的女人,是科尔沁送给朕的礼物!你必须得好好活下去,你得和他母子平安。」

太医说是我孕中忧思过度,之前身子又受了伤害,恐怕保不下这个孩子。

我听见皇太极努力:「保住她,不能让她出半点差池。」

我将手探出帘幔,轻轻地挥着。

皇太极立刻靠上我身边,攒住我冰冷的手:「朕在这,海兰珠,你说,朕听着呢。你说,你想要什么。」

他把耳朵贴过来。

「皇上。」我说,「一个替身而已,不值得。」

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了。

八皇子终于降生,可惜早产加之先天不足,颇是羸弱。

我自己也没好到哪去,在生育中元气大损,鬼门关走过这一遭,整整十多日下不了床。

吴克善抓住了这空子,我还气虚体弱缠绵床榻之时,他已然进言,说是我福分不够,该将八皇子送给正宫皇后哲哲抚养,让八皇子承了哲哲的恩厚福泽,方能平安成人。

我知道吴克善怀揣的是什么心思,我是庶女,生母是罪臣之后,卑贱又不名正。

我又嫁过人,夫君死于吴克善之手,自然也对科尔沁怀揣怨愤。

这孩子,当然要归到皇后哲哲名下,才最是尊贵,最有望被封太子,也最能为科尔沁所用。

科尔沁如今沙场立功,春风得意,吴克善的请求,纵然是皇太极都难以驳回。

孩子被送去中宫,我却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和资格。

来瞧我时,皇太极欲言又止,他扶我坐起来,掖紧被子,吹凉了汤药送到我嘴里。

他说,「八皇子是最有福气的,我在兄弟中也排行第八,如今便继承大统,将来要成就坐拥天下的伟业。」

我点点头,哑着生产时叫破的嗓子,问他:「小皇子的名,皇上想好了吗?」

也许太久没瞧过我这般乖顺的模样,皇太极怔了怔,又往我嘴里送了好几口药汁儿,见我都乖乖吞下,才终于开口:「朕想……叫洛博会,可好?」

「好,洛博会好。」我笑笑,「皇上说什么,都好呢。」

「海兰珠……或者你想呢,你希望他叫什么?」

「就叫洛博会。」我乖巧地应和,「我听皇上的。」

「海兰珠,你还是先养好身子。」

见他要走,我一把拉住他,极为殷切道:「皇上别走,我喜欢这个名字。」

我不喜欢,我恶心透顶!

洛博会,是乌林珠膝下那位早亡的三皇子的名!

我一早就料到,他会起这样的名,才会主动询问他。

没关系了,我什么都听他的。

我再不忤逆,再不耍性子,只求他把科尔沁的体面和尊荣留给科尔沁,把我的孩子留给我。

不要给哲哲,不要给别人,还给我,还给他的母亲。

「还是缓缓吧海兰珠。」皇太极却开始退缩于自己的主意,「名字不急,可以日后再取。我们都再想一想,要给他一个吉祥如意的名字,要他一生安健,要他一生顺遂。」

我抬起头看着他,看着他用那只征战沙场、挥斥方遒的手,轻柔地理过我额前的碎发,看着他竟然前所未有地,像是讨好般地问我:「海兰珠,你为朕,为大清立了这样大的功,想要什么封赏?」

「把他留给我吧。」见皇太极不说话,我几乎是乞求地说,「求你,别带走他,孩子需要额娘……」

「好,好,朕答应你。」他抱住我,手忙脚乱地用锦绣缎面的被子裹住我,「海兰珠,别哭了。朕看过你差点死一回的模样,太难受。」

「求你。」我听不进他的话,麻木地哀求着,「过去是我不好,今后我一定好好扮乌林珠,我扮得比谁都像,你喜欢乌林珠怎样,我就怎样。」

我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不断把额头磕在床沿,只求他让我的孩子留在我身边。

直到我额头一片青紫,双目满是血红,皇太极死死把我锢在怀中,我也再没了劲儿挣脱开来继续哀求。

我软软地依偎在他怀里,喃喃道:「听闻乌林珠最是恭谨,最是听皇上的话,日后我也如此,皇上说什么,便是什么……」

「你顾好自己海兰珠,朕要你,好好的,好好地活着。」他颤着嗓子。

「好,都听皇上的。」我重复着,「都听皇上的……」

8

哲哲也来瞧了我数次,同为人母,她难免心生怜悯,打算将孩子抱还给我,奈何吴克善不肯松口。

「海兰珠,你明白其中利害。」哲哲看着我,等待我一个答案,「这孩子,是科尔沁的血脉。你也是科尔沁的女儿,无论如何都一定会帮科尔沁的,对吧?」

「对。」我不住点头,「对,哲哲,把他还我,把他还我吧。」

十月里,小皇子回到了关雎宫。

小皇子本就质弱,经此一番折腾更是伤了元气。

他青紫着一张小脸,喘着哀弱的呼吸,那么小,小到仿佛随时会从这世间消失。

我紧紧抱着他,一刻都不愿松手。

皇太极又往关雎宫送了许多金银珠宝,我却再也展不开一丝笑容。

他总是捧着我的脸问我:「海兰珠,你想要什么?你是故意想惹恼朕,告诉朕能打下天下,却唯独讨不到你一个笑吗?」

我不说话。

「你还想怎么样?」他泄气地拉过我的身子,我轻得像一张薄纸,随着他的拉扯晃荡,「你不是说,朕只要把他还给你,你就听朕的话?」

「皇上。」我抱紧怀里的小皇子,如他所愿地开口,「你看,他又咳了,我们的孩子,他咳得我心好痛啊。」

于是,皇太极又送了我一份大礼,他大赦天下,为八皇子祈福,求上天护佑八皇子平安。

这是荣宠,是从无先例的恩赐。

9

我们徒劳一场。

来年三月里,未满一岁的八皇子薨逝。

两日后,大玉儿诞下一个男胎,这个孩子,是皇太极对科尔沁屡立战功的嘉赏。

科尔沁来不及悲伤,旋即又雀跃起来。

荣耀保住了,血脉也延续了,至于一个名字都来不及起的已故男婴,又何须这个家族来哀悼呢。

皇太极在大玉儿产房外徘徊时,我爬上了凤凰楼的顶层。

从凤凰楼看去,皇宫之外是这样大的盛京,盛京之外是这样大的天下。

可不知为何,我觉得纵是寰宇四方,也比不上儿时的科尔沁草原宽广。

皇太极一路狂奔而来,身上的龙袍还来不及更换,直到出现在我身后。

「下来,海兰珠,下来。」他将我从草原的梦中叫回来。

他递来那只当年说要带我回盛京的手,一半命令一半哀求,要我收回跨出围栏的一双腿。

我摇着头:「皇上,他没了,我们的孩子没了」。

「朕知道,你先下来。」皇太极冲我挥着手,面露焦虑,「听话,好不好,海兰珠。你身子不好,这里风太大了,你受了寒,夜里要咳嗽的。听话,来,拉着我的手。」

「我不听话。」我甚至更往外挪,惊出他一额的汗,「都叫我听话,我听了,然后呢。他还是没了,我的孩子,说没就没了。他还那么小,我做额娘的,甚至没给他取个名字。」

「好,好,不听话,你不听话。」他小心翼翼地哄着,「先下来,下来好不好?你下来,随你怎么不听话,随你怎么折腾朕,你别站那儿。海兰珠,海兰珠,就这一次,你依朕……」

我第一次看到皇太极脸上的狼狈,那种束手无策,那种火急火燎。

他使着浑身解数,却搞不定面前一个曾叫他弃如敝履的女人。

我很满意,很满意,原来他喜欢死人,谁死了,谁就在他心里烙下不可磨灭的印。

我的一只脚悬了空,故事如果在这里结束,我已经很满意了……

10

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哲哲。

她说李自成和明军转战千里,正是胶着之时,是上天给大清的好时机。

皇上流连军务,实在不能日夜在这陪着,但这几日里,他但凡得了空,总是守在我边上的。

我想起那日凤凰楼楼上死死抓住我的那只手,想起皇太极在我耳边自嘲的哂笑:「海兰珠,你可真比明朝的千军万马,还叫朕难对付。你这样,可真不像她。」

我被他拉了回来,脑袋磕上柱子受了重击,加上伤心欲绝确实伤了身子,躺了好几日才醒来。

哲哲看着我讷讷地茫顾四周,同为人母,倏然领悟了我的意图。

她叹息着把我揽进怀里:「海兰珠,别找了,他没了,真的没了。」

她抚着我的背,咬咬牙又说出来后面的话,「海兰珠,你的八皇子没了,但科尔沁还有大玉儿的九皇子,你的路还没走完。你最得皇上的宠,最能说得上话,算姑母求你,科尔沁求你,无论如何,你都要让皇上,立大玉儿的孩子为大清的储君……」

「好啊。」我冷冷地应下,「那你告诉我,乌林珠到底是怎么死的?」

哲哲松开我,久久不肯做声。

「我能猜到的,我不是傻子。」我冷哼一声,「当年皇太极还只是四贝勒,为了继承汗位一统天下,他拉拢势大力强的科尔沁部助他一臂之力。我阿玛的条件,便是让科尔沁的女人做未来的皇后。为此,不得不牺牲他的原配妻子乌林珠。」

哲哲眼中含着泪,她从来那么得体那么端庄,那么像一个皇后,像科尔沁的女儿,我竟然不知道,她也是会哭的。

「对,可你知道吗,不是科尔沁*了乌林珠,而是皇太极,是他亲手*死了他最爱的女人!」

哲哲失态了,她在埋怨,在嘶吼,「然后,他要将这笔账全部算到我的身上,再算到科尔沁每一个女人的身上。他才是个懦夫,他才是元凶!」

哲哲告诉我,当年,的确是在我阿玛的授意下,先可汗努尔哈赤随便找了个罪名,废黜了乌林珠,逐出贝勒府。

可是,乌林珠离宫的路上,是皇太极截住了她,亲手把刀子刺进了她的身体。

随后,皇太极亲自把乌林珠的首级送去了科尔沁,作为求娶哲哲与大玉儿的彩礼。

「我的诚意够了,科尔沁的诚意,是不是也该拿出来。」说完这句话,他和我阿玛大笑着对饮三杯。

没多久,在科尔沁的扶持下,皇太极继位可汗。而今,他还是离不开科尔沁。

哲哲兀然跪下,突然叩了一记响头,她说,「海兰珠,你一定要帮大玉儿,帮她的九皇子福临,帮科尔沁。」

我问她:「怎么帮?」

「让他爱你,愿意答应你的一切要求。」

我讪笑:「他不会的。」

「他会的,他会的海兰珠。」哲哲抓住我的手,「从来没有人逼他妥协,从来没有人叫他哀求,你是第一个。」

11

那日之后,我更像一枚棋子了,只想着往终点多走几步,行尸走肉般苟活于世。

秋日里,他说要去蒙古的草原骑马射箭。

「你身子好些吗?」为此,他日日关切着我。

「好了。」我故意激他,「能拿刀子了,皇上若是进了新人,我还划她的脸。」

皇太极闻言哈哈大笑,仿佛百般受用。

他说要带我同行,我问是只我一人,还是后宫的佳丽三千。

「只有科尔沁的女儿,正好回去看看你们的阿玛。」他满面宠溺的笑。

「不行。」我盯住他,「就我一人,不要哲哲,不要大玉儿,只我和皇上」

皇太极怔了一下,又笑弯了眼睛:「怎么?你真要朕背上独宠你一人,冷落后宫的昏君骂名?」

「皇上舍不得?」我拉着他的袖子,「舍不得用一个骂名,换我开心?」

「舍得。」他抱起我,像是怀揣着一块温香软玉,「你是鬼魅变的,摄人魂呢,海兰珠。」

九月里,清军一次次压了明朝残存的境域。

猎场上,皇太极兴致极高,他说崇祯皇帝强弩之末,随后拉开一支箭,稳稳射中一只狐狸。

「不对。」他改口,「那崇祯皇帝困兽之斗,是像极了这满园猎物才对。」

看着手下捧上那只抽动着的银白色狐狸,皇太极瞧了我一眼:「入冬了,拿它给宸妃做件披风。宸妃身子弱,待会儿回去的炭火也备足了。」

平白的献什么殷勤。

我一蹬马缰,扭头跑了。

在美轮美奂的关雎宫关久了,竟然忘记自己是长于马背的女子。

皇太极紧追不舍,他今日尤其地跃然,和我一前一后、你追我赶,十分愉悦。

不知跑了多久,我猛得一收缰绳,调转马身之后,手中的短刃毫无征兆地刺进马匹的后颈。

它吃痛之下长嘶一声,惊起双蹄,也是在这个时候,皇太极正好赶至。

眼瞅着高抬的马蹄将要落下,践于皇太极的面庞,将他掀翻马下。

我傲然地笑着,把玩着这位君主双眸间甚是难得的惊恐。

「海兰珠!」他高喝一声。

千钧一发之际,我扯回缰绳,马儿继续嘶鸣着,却最终放下马蹄。

我跳下马背,它往远处跑开了。

「皇上,您看。」我仰望着他,「你瞧不上的替身,也有本事*死你,全凭我愿意。」

皇太极勾起一个笑,下马走到我面前,贴上我耳边:「海兰珠,你身上的本事可真多。你这样戏耍朕,想全身而退吗?」

说罢他揪起我的衣襟,拖拽到林中,将我按在身下……

事情进展比想象中顺利,我尽力为皇太极填补一切他对乌林珠的遗憾。

可偏偏乌林珠越是乖顺,我就越是乖张,我忤逆他,折腾他,他果不其然地照盘全收。

草原上如此,皇宫中也一样。

他会在酒醉时任着我闹。

我故作嗔怒,说他白日饮酒慢待我,然后真动起性子,将他踢下床去。

皇太极也不恼,他笑嘻嘻地爬起来理理衣袂,百般柔情地抚摸着我的面庞,呵出浓浓的醉意:「倘若乌林珠也是这样不听话的性子……」

这话,他也只有酒醉后才敢说。

我笑着拍了拍他翻红的脸:「皇上,可是,是你*了她啊。」

「不是的,不是,海兰珠,你不懂……」皇太极将脑袋架上我的肩,「乌林珠,她不值得的,她不值得为了我而死……」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是乌林珠带来的刀,乌林珠自己捅了进去,乌林珠把刀柄塞进他的手心……

皇太极醉后的话语,让我连贯起当时的情景,

那日出宫的路上,乌林珠与皇太极作别。

猝不及防间,乌林珠亮出那把短刃,刺入自己的腹部。

「八爷,我死了,他们才信你。」乌林珠把刀柄塞进皇太极手里,「八爷,八爷你别哭,哭就不像了。让科尔沁为你打天下,我没用,没法为你做什么,唯独这条命,送你作筹码……」

皇太极絮絮叨叨说着这些往事,他说乌林珠打从在府里便是如此,宽厚温婉,得到的却是被出身显赫的女人们屡屡折辱。

他多么希望乌林珠拿着刀刺穿那些伤害她的人,而不是用以伤害她自己。

「所以,你让后来的一个个替代品,拿刀去划别人的脸。」我讥笑着他的无耻,「你让这些像乌林珠的女人们去争去抢,去头破血流,去你死我活,就为了弥补乌林珠乖顺舍己的遗憾?」

难怪啊,难怪他喜欢我刻意为之的性子,喜欢我心灰意冷后的恣睢。

不用他回答,我捏起他的脸,风沙与战场磨砺出的粗粝磨得我指尖泛疼:「那你何必恨我呢皇太极,何必恨科尔沁,何必非要讨我入宫,毁了牧仁和我的孩子,再毁了我的一生。」

「海兰珠,海兰珠,是有那么些事儿,朕伤了人。」他一边叫我的名字一边摸我的脸,「都过去了,你是最后一个。你信朕,你是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替身?」

「最后一个女人。」他说,「你做好宸妃,朕永远宠着你。」

「包括,立我们科尔沁的皇子做储君吗?」我嬉笑着。

他双手捧起我的脸蛋:「别闹海兰珠,别故意说这些糊涂话,朕不生气。」

他在敲打我。

我说这话,本就不是为了他生气。

12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年,我再度有孕。

「这孩子,娘娘不能要,他会要您的命,最后母子皆难保。」

太医说出来的时候,我何尝不知。

生八皇子的时候我元气大伤,哪里能再受得了这鬼门关的一遭。

但我得要他,他是最后的筹码。

「先瞒着皇上,别说我有孕。」我授意,「等我亲口告诉皇上,皇上问起来,你再说,一切都好。」

那日夜里,盛京发生了一场难得一见的月食。

人说月食是灾祸的预兆。

皇太极从身后搂住满怀心事的我,他说别怕海兰珠,这是好事情,这是大明的灾祸,是大明的月食。清军很快将要入宫,将天下改朝换代。

我问他:「那皇上呢?对皇上来说,什么是灾祸?乌林珠的死吗?」

「现在是你。」他蹭着我的鼻子,「失去你,是朕的灾祸,朕怕是要心痛难忍,永无宁日。」

我不屑地笑了。

皇太极捕捉到,一把捞起我:「海兰珠,你是福星,有你在,朕还要打胜仗。有你在,朕没有灾祸。」

这么些时日来,我故意对皇太极冷一场热一场。

从太医金口玉言我怀上了开始,我更是变本加厉,动不动就挑逗他到情不能已,再推着不肯与他欢好。

直到两个月后的一次,他终于急不可耐将我欺于身下,然后我故意在床上喊出牧仁的名字,紧跟着一堆孟浪的虎狼之词,往他头顶心尖都泼上一瓢冷水。

我激他气他,逼他反攻。

因为我要一个理由,要一个理由毁了乌林珠的一切,让他恨我入骨却舍不得动我一根汗毛的理由。

我要证明,在他心中,我已然不只是一个替身。

我得逞了。

告诉他我有孕的时候,我分明瞧见了皇太极眼里的光。

那道光,仿佛是看到了大清一统天下般明亮而万丈。

我最后要做的一切事情,就是灭了他眼里的光。

他说:「把他生下来,海兰珠。朕决不允许他再有三长两短,你要用命护着他。」

我摸着小腹,摸着我的金筹码。

「皇上想我生下他,好啊。」我说,「那皇上让大玉儿膝下的福临做储君,让科尔沁的皇子做大清的接班人。」

「不行海兰珠,不行。」他摇着头,略一思忖,「但朕可以向你保证,朕永远不会伤害科尔沁,也不会伤害科尔沁的皇子。朕会留下福临,会好好栽培他,疼爱他。」

见我寸步不让,皇太极无奈继续后撤。

他揽着我颈脖,让我的额头抵上他的胸膛:「你越来越叫人没办法了,海兰珠。好,那等你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你生下他,也许朕会同意,立他做大清的储君。」

「那倘若皇上违誓,便让我死后,永不安宁无法超生。」我步步紧逼,「你敢说么皇上,你敢起誓吗?」

他不敢。

但是,够了。

13

皇太极日日来关雎宫守着我。

八皇子是我们二人心中难以释怀的痛,他负隅顽抗地拼尽全力,只为不让悲剧重演。

可惜他不知道,这回,是一场人为的、命定的悲剧。

我果真如太医所说,根本承受不了这个孩子。

怀胎的日子里,我变得愈发多病而孱弱。为了不让皇太极和哲哲看出来,我用汤药强吊着精神,用脂粉填充着血色。

谁都以为宠冠六宫的宸妃即将生下一个健康的小皇子,却无人知晓,我和明朝的崇祯皇帝一样,都是奄奄一息的强弩之末。

八月里,皇太极要去前线急援锦州,他说这是明清的一场决战。待他凯旋,让我抱着孩子去城楼迎他。

太好了,他终于走了,我快撑不住了。

皇太极一去,我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形如枯槁地做完了棋子最该做的事情。

哲哲来看我,她摸着我的脸说:「海兰珠,你是个好孩子,你真的受苦了。」

「对,我是受苦了,为了科尔沁,为了那个可以把我当一枚棋子随处安放的科尔沁。」

我抓住哲哲的手,身体的每一处都那么冰冷,以至于竟觉得火烧火燎:

「我累了,真的累了。放过我吧,我一早就剩下个空壳子,早知将不久于世,最后能为科尔沁做的我都做了。我没辜负你,承欢他,取悦他,归顺他,消耗他。我做完了,最后,我想为自己活一回。」

哲哲意识到了诡谲的不安,她握住我薄薄的肩:「你想干什么,海兰珠?」

我想报复。

偿还牧仁的命,也偿还我被毁掉的下半生。

我想用自己的方式报复,哪怕我只是一枚棋子,一件礼物,也让我这只宠物最后咬一口人吧。

我朝哲哲露出一个疲惫不堪的笑:「别怕姑母,你知道我的,我最听话,最不闹腾。我只是想睡会,我好累。」

对,我没骗她,我真的太累了,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14

皇太极出征半月有余,听闻战场正是胶着之际,我也到了油尽灯枯之时。

是时候了,这个堆满金银珠宝的关雎宫,这个樊笼,我受够了。

我让宫中的信使传去话,说宸妃病重,命不久矣。

九月十二,收到消息的皇太极脸上一阵阵的难以置信,然后是悲恸,是惊醒,是绝望。

他放下锦州的一切军务,即刻动身返回盛京。

我在关雎宫里静静听完信使的回禀,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皇上身子好吗?」

「不好。」他急得直磕头,「皇上一早就身体抱恙,听闻消息后更是当场咳出一口鲜血,随即头晕目眩差点倒地。」

「那就好。」我说。

信使抬起头,满面错愕。

我断了一切汤药,感受着生命的尾端。

哲哲日夜守着我,她往我嘴里灌的药汁儿都被我尽数咳出来。

「哲哲,让我为自己活一回吧,求求你了。」

她抱着我哭,她说皇太极对不住我,科尔沁也对不住我,倘若有来生,别做科尔沁的女儿,也别做皇宫里的困兽。

我说好,倘若有来生,做科尔沁草原上的一根草,年年新生,自在枯荣。

九月十七,我悬着最后一口气,哲哲说皇上就快到了,说他连夜拔营,催动战马,正不惜一切代价赶回盛京见我一面。

「哲哲。」我说,「你看,我得逞了。」

我冲她招招手:「哲哲,帮帮我。」

「你说,你要什么海兰珠,你想要我帮你什么?」

我翕动着嘴唇,每个字都吐得艰难:「刀,我枕下,有把刀。」

她知道我没有解释的气力,也知道我起不来风波,于是也不再追问,帮我取出那把皇太极亲手交给我的小刀,塞进我手心。

我颤颤巍巍地举起来,气若游丝,极其费劲地把刀锋凑到脸上。

我恨死了他,恨死了这张脸,什么都不要留给他。

我极其艰难地划开脸颊皮肤,鲜血立刻濡湿刀口,我歪歪扭扭地游走着。

一寸接着一寸,好费力,却好痛快。

这么些年,竟不想,这是我最快乐的时刻。

刀子停在耳根,随着我的手软绵绵垂下,应声而落。

「海兰珠。」

哲哲唤了我一声。

「宸妃薨逝。」

外面的小太监叫了起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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