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清二创”到“黑神话”,我们都有过怎样的“孙悟空”?

从“大清二创”到“黑神话”,我们都有过怎样的“孙悟空”?

首页角色扮演黑神话悟空更新时间:2024-04-10

我十几年前,做过一个梦。在梦里,我变成了孙悟空,透过云雾俯瞰人间。

5岁那年,你对着电视指指点点,看着屏幕里的仙人们腾云驾雾,自己也手舞足蹈,逗笑了客厅里的一家人;10岁那年,你在放学路上捡过一根木棍,你举着末端空挥了两下,觉得很是趁手,就用双手抓住木棍中段,想让它像金箍棒一样转起来。

16岁那年,你在贴吧转帖“《西游记》隐喻的社会现实”,看着楼主头头是道的分析惊为天人,给出了自己的评论“细思恐极”;24岁这年,你登入了某个网站,反复刷新着某家官方账号的视频,期待着一段即将到来的更新。

像你一样的人,还有很多很多。

8月20日,不出意外地,游戏科学《黑神话:悟空》的新宣传又登上了全网热搜,六分钟的剧情片段加上八分钟的实机试玩,两段视频分别在B站斩获近千万播放量,以及累计近十万的评论量。无数中国玩家的目光都投向了这两段视频,试图分析出其中透露出的更多游戏信息。

但今天的这篇文章,并不是你已经在这两天高频看过的“逐帧解析《黑神话:悟空》演示内容”,而是纯粹从“孙悟空”这三个字出发,聊聊这个世界闻名的东方神话英雄,究竟是如何成为“孙悟空”,如何成为中国神话里最重要的“齐天大圣”。

故事,不从东胜神州傲来国的那块仙石说起。

而是开始于“孙悟空”成为“斗战胜佛”后。

把日历翻回2000年,今何在的《悟空传》风头正劲。这本最早在著名网络论坛“金庸客栈”连载的网文,无疑是网文界的一朵奇葩。后续诸如《沙僧日记》等类似的“魔改西游记”作品,显然都有受到《悟空传》的影响。而《悟空传》的火爆程度,甚至直接吸引到更多新人写手走上创作之路,继而“开启一个时代”。

《悟空传》的创作风格,直接来源于1995年周星驰的无厘头电影系列“大话西游”。可“大话西游”虽经典,但和《西游记》原著大相径庭。因此,要聊二十一世纪初的《西游记》改编作品,从只套用无厘头的创作风格,在创作逻辑上和原著关系更加紧密的《悟空传》开始,自然最合适不过。

《悟空传》塑造了怎样的孙悟空呢?自然得看看今何在的创作背景。

1999年,今何在从大学毕业步入社会,在一家游戏制作公司担任游戏策划,但他并不满足于“走进了庸俗的大学,走上了庸俗的工作岗位”这样的人生。而此时的他仍然醉心写作——试想一下,就像任何刚步入社会的大学生一样,在遭遇到某些人情社会的弊病时,他会像所有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一样感到愤懑。

这种“天不生我”的雄心佐以“郁郁不得志”的苦闷,如今被称为“成长必经的阵痛”,又称“被社会磨去的棱角”,但对于混迹“金庸论坛”的今何在来说,这些都是他“码字的动力”。

于是,他笔下的孙悟空的关键词是“叛逆”。

释教的世尊如来佛从头至尾以反派形象出现,道教的一众神仙则是欺软怕硬的模范标兵,书里的孙悟空一棍子打死唐三藏“不得不*你”,在灵霄宝殿最高处讥讽漫天神佛“谁也不能打败我”,大闹天宫时“一跃而起,将金箍棒直指苍穹”。

“爱情”同样服务于母题“叛逆”,成为“叛逆”的别样表现形式。

无论是“孙悟空与紫霞”“猪八戒与阿月”还是“唐三藏与小白龙”,不管这些或单向或双向的感情起于何处,最终都被归结为“孽缘”,成为书中的“天外之炎”,也即是“叛逆”的燃料。即使自始至终兢兢业业的沙和尚,也在结尾向天庭举起大旗。

《悟空传》里的孙悟空,是花果山阶段的美猴王,是取经前的七十二洞妖王共主,是未被如来镇压的“齐天大圣”,而不是取经路上的“孙行者”,或是取经之后的“斗战胜佛”。

但在2015年横空出世,开创“中国神话电影宇宙”浪潮的《西游记之大圣归来》,却另辟蹊径,刻画出一个“失败”的孙悟空荧幕形象。

如果说1995年上映的电影“大话西游”系列,是个拥有时兴元素“时空穿越”和“多重人格”的爱情故事,只是将人物和角色套上了“西游IP”的知名角色,那么2015年的动画电影《西游记之大圣归来》,则至少是在同等知名度级别,更接近原著基础的改编作。

在时间错乱和能力削弱的变量下,“师徒”的故事有别于原著展开。如果说,孙悟空刚出“五行山”但仍被封印力量的设定,是为了让剧情发展更加自然,那么一个听过“大闹天宫”故事的幼年唐三藏“江流儿”形象,就多少有些值得玩味了。

“江流儿”则是为了服务于更多走进影院的小观众,用以增加他们的代入感,而“听过‘大闹天宫’故事,并因此崇拜齐天大圣”的背景,在致敬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不朽名作《大闹天空》之余,无疑也意图引导“大人们”回想起自己童年时对“齐天大圣”的,和剧中“江流儿”相同的仰慕之情。

电影的开幕,卷起了人们对“齐天大圣”的童年记忆。孙悟空面对天庭派出的十万天兵天将毫无惧色,原著中孙悟空对巨灵神的发问“你是哪路毛神”,改为砸向李天王的蟠桃,以及一句现代化的“去你的吧”。

此时的孙悟空身穿锁子黄金甲,头戴凤翅紫金冠,依旧威风凛凛,还是那么不可一世。

但“传说中的孙悟空”,只出现在传说中。经过创作者的改编,此后的孙悟空形象一改原著中的“齐天大圣”“孙行者”以及“斗战胜佛”形象,反倒像是某个35岁被互联网大厂裁员的小组长,浑身上下除了被如来镇压五百年的挫败感,还带着股空有本领不能施展的无力感。

这种“弱小”,几乎持续了整部电影。直到最后一幕,吃了一小时瘪的孙悟空才取回“齐天大圣”的能力,“熔石成甲挥炎成袍”的名场面虽然不曾在原著中出现,却也凭借不俗的表现力,成为如今国产动画电影的经典镜头。

但《西游记之大圣归来》讲了一个好故事吗?未必。

“好”和“经典”没必要画等号。“失去力量的英雄受到刺激,重新取回力量”是个经久不衰的主题,类似的叙事即使在电子游戏中也不算少见。但为什么,电影“大圣归来”能够斩获当时9.56亿的传奇票房,甚至迎来海量观众的“自来水”呢?

答案很简单。

该作的优秀之处,除了让国产动画电影的受众更加成人化,还通过开幕和闭幕的故事闭环,多次巧妙地点准“大圣归来”的题。

半开放式结尾中那一声“大圣”,不只是江流儿侥幸活下来的剧情发展,更有荧幕内外“齐天大圣”和电影观众间的“打破第四面墙”的互动。所谓的“大圣归来”,也是指通过这部电影,让观众心中的“大圣”归来。

由于目标观众年龄段偏小,《西游记之大圣归来》对孙悟空的塑造并不深刻。电影中的孙悟空形象,只能让人们回想起一个源于原著的印象——“强大”,开幕时面对天兵天将毫无惧色,闭幕时一棒打死妖王的“强大”。

至于整部电影中的孙悟空呢?那个被剥夺神力的“弱小”形象,不能说不讨喜,只能说确实和原著没什么关系,属于导演田晓鹏的再创作。

我们不妨认为,“大圣归来”塑造了两个孙悟空形象:一个是源于原著近乎无敌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另一个则是被“江流儿”放出“五行山”,却失去力量的“失败者”孙悟空。

但至于是哪个孙悟空形象,让你在观影多年后还有印象,自然不必多说。

比起当年火爆全网的《西游记之大圣归来》,2013年推出的真人电影《西游降魔篇》里,黄渤饰演的孙悟空其实更还原“妖”的一面。可由于全剧和“大话西游”很像,都基本和原著故事无关,所以同样不做展开。

在很多观众眼中,无论是“大话西游”系列,是《西游记之大圣归来》,还是《西游降魔篇》,其实多少有些“毁原著”,并不是“正统”的《西游记》。

但从《西游记》原著出发,进行二次创作,其实是已经有数百年历史的“老传统”了。

数百年前的大清,“同人文写手”们就曾推出过“西游记DLC”《西游记补》,以及“西游记精神续作”的《后西游记》。前者是获得鲁迅先生高度评价的“西游版盗梦空间”,后者则是基于原著剧情发展顺序,又天马行空的“西游记博人传”。

《西游记补》开始于取经途中,但时间跨度极大,讲述了孙悟空如何被幻术魅惑,误入类似多重梦境的历史。在故事里,孙悟空和项羽、虞姬、秦桧、岳飞等真实历史人物多次往来,并最终打破梦境重回取经路。

图源:《西游记补》原文

相比较“西游记DLC”《西游记补》,“精神续作”《后西游记》的设定更加天马行空。故事背景开始于原著结束后,“五圣”取回的真经因为没有真解被世人误解,社会上下愈加礼佛,却让沽名钓誉精于嘴上功夫的僧人被奉为圣人。

在这种前提条件下,成佛的唐僧和孙悟空指定了一批新的取经人,重走他们走过的西游路“取解”。而故事也就围绕花果山仙石诞出的新石猴孙履真,新的取经人唐半偈,猪八戒之子猪一戒,以及沙僧弟子沙致和展开。

“西游二代目们”的形象暂且不表,在《西游记补》中,孙履真也阴差阳错效仿孙悟空来了次大闹天宫,但这位清代创作者开了个有趣的脑洞,当玉皇大帝又要“到西天请我佛”时,太白金星提了个主意“何不敕请斗战胜佛孙悟空去降妖”。

显然,当新一代“妖猴”大闹天宫,请出已加入神佛阵营的孙悟空,是个在剧情上合情合理的选择。而在创作角度,让孙悟空这个“前反叛者”打败“现反叛者”,无疑是讽刺意味十足的剧情设计。

这种浓重的讽刺感,也从孙履真和孙悟空的会面中展现出来。

因为,孙悟空不仅欣然前去“降伏自己”,还顺带给“自己”上了个“金箍”。

图源:《后西游记》原文

此时,出现在《后西游记》中的孙悟空,不再是从前的叛逆者“齐天大圣”,也不是转变路上的“孙行者”,而是取经结束后的“斗战胜佛”。一句“恶气尽除,若未曾闹过天宫”将讥讽程度直接拉至顶格。

当属于“孙行者”的阶段结束,“齐天大圣”与“斗战胜佛”之间的区别,“妖”与“佛”的差异,则是除《后西游记》外,众多创作者以及《西游记》读者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在今天,有种关于“西游记”的阴谋论认为,“齐天大圣”孙悟空并没有变成“斗战胜佛”。

在“真假美猴王”的故事里,六耳猕猴已经弄假成真,扮演着真正的孙悟空成为“斗战胜佛”。

往更深一层考虑,这其实是个类似《水浒传》里“梁山平方腊”“李逵喝毒酒”的经典矛盾。

当然,这也是原著不曾出现过的问题。

在《西游记》原著中,作者并未就取经之后的故事增添笔墨,“五圣”们都以相同的“修成正果”做结,但为什么只有孙悟空是否被“招安”的矛盾,会一直经久不衰呢?

因为在“五圣”中,只有孙悟空的叛逆最为彻底。

从身份上分析,十世轮回的金蝉子本就是佛门中人,猪八戒和沙僧是被贬下凡的天蓬元帅和卷帘大将,小白龙也是正儿八经的龙族嫡系,只有孙悟空没有天庭和西方的背景,虽然有个“须菩提祖师”的师生关系,但几乎等于不存在。

图源:张纪中版《西游记》

从受罚原因上看,金蝉子是听校长讲座开小差,猪八戒是搞上级明令禁止的办公室恋情,沙僧和小白龙是损坏天庭财产,也只有孙悟空做出了最大胆的壮举“大闹天宫”,是从南天门打到灵霄宝殿,将漫天神佛视若无物的叛逆者。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孙悟空才成为中国神话历史上,最能代表叛逆精神的艺术形象。

这也正是《西游记》原著的魅力所在。比起包括唐僧在内的其余四人,孙悟空的形象塑造,无疑最为鲜明。

无论是“大圣”的不可一世,还是“行者”阶段似乎只能用紧箍咒才能压制的野性,都是孙悟空铜皮铁骨下最为丰满的血肉。就连创作者本人,仿佛都没想过,在“取得真经”的阶段性目标达成后,如何刻画成佛后的“斗战胜佛”,并因此略去笔墨。

似乎聊起孙悟空时,所有人的第一印象都会自然而然地想起“齐天大圣”。

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齐天大圣”,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经”。

《西游记》取的是经,寻的其实是心。

每个人在不同年龄段对孙悟空逐渐更新的认识,都是一场寻心之旅。

基于原著再加上成书时间等条件考虑,对《西游记》原著产生最大影响的学说,无疑是王阳明的心学。

最为直白的例证是孙悟空学仙术的“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这个杜撰地名是两个简单的字谜,“灵台方寸山”是“寻”,而“斜月三星洞”是“心”。孙悟空最初学仙术,往后又去取西经,其实都暗指“明心见性”的过程。

图源:86版《西游记》

出生时与猢狲为伍,整日在林间嬉笑耍闹;学艺后一统花果山七十二洞,和六大妖王称兄道弟气焰嚣张;西行途中守护取经人,一路看遍世情人心;最后取得真经修成正果,未必低眉顺目,只是成长为一个完整的“人”。

而孙悟空的故事,其实是一个关于成长母题,属于所有人的故事。

从石胎中蹦出来是生,入兜率宫炼丹炉是死;跳出兜率宫炼丹炉是由死到生“眼前善恶凭他做,善时成佛与成仙,恶处披毛并带角”,被关在五行山下的孙悟空又从生复死;脱离五行山走上西行路是生也是死,带上金箍以后,孙悟空就进入了“妖死”“佛生”的过渡。

正因为这些反复的“生死”,让孙悟空不断变换身份,这个艺术形象才拥有了极强的可塑性。

图源:86版《西游记》

二十世纪末二十一世纪初,得益于诸多电视剧的翻拍,以及常年多频道多时段的循环播放,通过传统方式“看电视”接触世界的年轻人们,拥有了一部分相通的童年。

无论在“全年龄向”上最为彻底,虽造成人们刻板印象却无比经典的86版《西游记》,还是基于恶搞无厘头的张卫健版TVB《西游记》,抑或是最努力还原原著,却获得两极化口碑的张纪中版《西游记》,以及那部打戏反复鬼畜,剧情完全原创的《西游记后传》,国产电视剧在“西游”上就已经进行过大量尝试,衍生过无数的荧幕孙悟空形象。

但在《西游记之大圣归来》掀起“中国神话电影宇宙”浪潮后,孙悟空沦为了某种“财富密码”,大批看着很有种“流水线感的”动画电影,出现在了观众眼前。

正是因为那些年的乱象,2020年8月20日横空出世的《黑神话:悟空》,才会准确命中几乎全部中国玩家的敏感点,引发潮水汹涌澎湃的讨论热度。

人们当然会自然而然地好奇,《黑神话:悟空》中的孙悟空,究竟会是怎样的形象?

过早地褒贬并无必要,但在合理范围内大胆推测,多少能够“望梅止渴”。

基于已公布内容,我们不难看出,2020年那个讲故事的“老猴精”挡住玩家手中棍棒的“如意金箍棒”;2021年小雷音寺里,黄眉老祖讥讽戒律的“满嘴情怀大义,一心世俗名利”;再加上今年剧情演示里,蜘蛛精的那句“天上,果然不是人过的日子”,都一再证明了一些东西。

一些能够让我们回想起,那款昙花一现作品《斗战神》的东西。

2010年,今何在担任世界观架构的《斗战神》开启内测,玩法暂且不表,在剧情质量上,《斗战神》直接碾压了当时市面上几乎所有的国产网游。

《斗战神》的剧情就像我们之前所说,围绕着“齐天大圣”和“斗战胜佛”的矛盾出发。创作者用极尽讽刺的笔墨、夸张的手法,以类似港漫的方式描绘出天庭众仙和西方佛陀们的丑恶,所谓的“取经成佛”只是一场滔天的骗局,“神”将所有“人”都看做自己圈养的家畜。

在《斗战神》中,唐僧历经九世轮回悟到的“真经”,是觉醒自己灭佛重造的使命;猪八戒是卷入天庭权力斗争的可怜人,在被观音菩萨威逼后才走上取经路;沙僧是天庭的间谍,却也只被天庭当作一条忠心的狗;小白龙化身为白龙女,因为爱情才牺牲自己护送取经人;孙悟空则贯彻着叛逆的“齐天大圣”的形象,从始至终妖气冲天,嬉笑怒骂间讥讽漫天神佛。

《斗战神》的孙悟空是反传统的,甚至可以说它的形象面目可憎。但我们也要承认,在相同主创人员推出的《黑神话:悟空》开始宣发前,国产电子游戏界海量“西游”作品中,留给玩家中国玩家最深印象的孙悟空,正是出现在《斗战神》中。

那个孙悟空,不是观众早已认识的“孙行者”,也不是原著都从未出现过的“斗战胜佛”,而是一个顶天立地,誓要打碎一切虚伪神佛,为黎民苍生去掉头上金箍的“齐天大圣”。

甚至,《斗战神》的策划团队都是叛逆的。因为叛逆,他们在那个持续至今的数值付费网游年代,不愿意向大环境妥协,因为游戏运营矛盾而愤然离职。

多年以后,这些离职的《斗战神》核心创作者们,成立了一家游戏工作室,并在2020年8月20日,发出了一段单机作品宣传片“游戏科学新作《黑神话:悟空》13分钟实机演示”。

这何尝不是一种叛逆。

小时候,人们喜欢、热爱甚至崇拜孙悟空,会对着荧幕手舞足蹈高呼“孙大圣”。长大后,人们学会将“孙大圣”的呼声放在心底。

究其原因,不只是因为孙悟空的神通广大,而可能是因为他身上永远敢于挑战权威的叛逆精神。

似乎,若干年来,孙悟空的存在都告诉着我们一个道理——只要不死心,有情众生,人人都能成为孙悟空。

成为自己、他人乃至于更多人心中的“齐天大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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