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在网络上,有一种非常流行的说法,认为司马懿在攻灭辽东公孙氏之后,对辽东进行了大屠*,导致辽东人口减少,高句丽才得以崛起,攫取朝鲜半岛上的汉四郡,甚至一度夺取辽东。平心而论,司马懿在篡魏过程中确实做了很多烂事,在对付政敌时*戮过重,所以连他的子孙晋明帝司马绍都感叹晋祚不长。但一码归一码,高句丽崛起这事,和司马懿实在一点关系都没有。
司马懿攻灭辽东公孙氏燕国,发生于公元238年。当时司马懿率领步骑四万出征,尚且说敌众我寡。①②可见公孙氏之兵力多于四万。
▲司马懿灭公孙燕国之后,【收户四万,口三十余万】。但这仅仅是辽东的汉人户口,不包括隐匿户口、附庸于公孙氏的异族人口,更不包括鸭绿江以南肥沃的大同江流域(乐浪、带方二郡)的人口。
汉魏之时的朝鲜半岛南部,居住着韩种的三支,马韩、辰韩、弁韩。史载马韩有五十四国总十余万户。辰韩、弁韩各有二十国。共七十八国。共计为二十万户,约近百万人。既然朝鲜半岛南部人口如此之多,则大同江流域的实际人口也当多达数十万。东汉时乐浪郡有“户六万一千四百九十二,口二十五万七千五十”,足以证明这点。
▲司马懿领兵征战辽东
是以公孙氏拥有人口近百万,全面动员能动员5万以上兵力。这也是公孙渊敢于称燕王的底气,结果不过一年间,就被司马懿擒*。
▲燕王公孙渊
灭燕时,司马懿确实有屠襄平城的恶行,“男子年十五已上七千余人皆*之,以为京观”,但这7000人相对于辽东和大同江流域合计近百万的人口,并不至于造成致命的影响。辽东之役后,高句丽认为有机可乘,多次侵犯魏国边疆。正始五年(244年),大将毌丘俭率军讨伐高句丽,以一万步骑大破高句丽举国战兵2万人,歼敌数千,而后攻破高句丽都城丸都(位于当代吉林东部)并屠城,可见曹魏时代高句丽实力根本不足为患。③相比公孙氏的动员力,高句丽举国之兵也不过2万而已。
▲按汉四郡为汉武帝灭卫满朝鲜后所设,后来临屯、真番二郡归并入乐浪、玄菟二郡。到东汉初年,乐浪郡向北收缩到大同江流域(今平壤一带)。辽东公孙氏始祖公孙度又从乐浪郡中拆分出带方郡。
玄菟郡到107年(汉安帝永初元年)被东汉王朝内迁,将地让给了高句丽。
▲不过我们看地图就会发现,玄菟郡所涵盖的朝鲜半岛东北部的盖马高原和吉林东南部的长白山地区都是高山峻岭,人口稀薄而难以控制。对于汉王朝来说,放弃玄菟郡并没有多少损失,高句丽实力增长也非常有限。
无疑,高句丽夺取乐浪、带方二郡,获得宝贵的大同江流域平原并迁都平壤,从东北国家变成朝鲜半岛国家,是崛起的关键。那么高句丽是何时获得大同江流域的呢?司马懿的后人无疑要对大同江流域的丢失负责任。八王之乱起,西晋快速衰弱,五胡乱华很快开始。公元313年,高句丽趁着永嘉之乱,西晋灭亡,开始侵略大同江流域。④东晋大兴(318年三月-321年)年间,留在北方的平州(包括辽东及大同江流域)刺史崔毖与慕容鲜卑首领慕容廆争斗,失败,丢失平州,不得不投靠高句丽。高句丽应当是借此机会接收了大同江流域,并获得大量人口。而崔毖也成为后世朝鲜的崔姓始祖。⑤
▲鲜卑首领慕容廆
这是高句丽首次获得沿海的肥沃平原,其意义可想而知,以此为基础,高句丽向南与百济、新罗争夺汉江流域。但高句丽实力仍不足以与坐拥更肥沃的辽河流域的鲜卑慕容氏抗衡,在与慕容氏作战中屡战屡败。然而慕容氏目光一直注视着中原,因此高句丽得以保存已经获得的领土。等到拓跋氏崛起,打残入主华北的慕容氏后燕政权,令其龟缩到东北地区。高句丽雄主高谈德终于击败后燕末代君主慕容熙,夺得辽东,膨胀为雄踞东北亚的大国。这时距离司马懿的辽东之役,已经过了接近200年了。
▲巅峰时代的高句丽
隋朝的高句丽其实并非巅峰状态。在南北朝末期,高句丽败于百济、新罗联军,丢失了汉江流域。但即便去掉水分,这时的高句丽至少也拥有200万以上的人口。不过,最让隋文帝和隋炀帝担忧的是,高句丽积极与突厥、契丹等势力串联,试图组建对中原王朝的包围网。隋文帝对高句丽的试探性进攻以失败告终,隋炀帝则以一通瞎操作毁掉了大隋王朝。最终又经过大唐太宗高宗的两代经略,终于消灭了高句丽。然而由于唐王朝的重心放在西面,缺乏精力来迁移人口到辽东和大同江流域进行同化,终究没能稳固控制住大同江流域,曾经的汉四郡毕竟回不来了。
①《晋书》:景初二年,帅牛金、胡遵等步骑四万发自京都。车驾送出西明门。②《晋书·宣帝纪》:今贼众我寡,贼饥我饱,水雨乃尔,功力不设,虽当促之,亦何所为。③《三国志·毌丘俭传》:正始中,俭以高句骊数侵叛。督诸军步骑万人出玄菟,从诸道讨之。句骊王宫将步骑二万人,进军沸流水上,大战梁口。宫连破走。俭遂束马县车,以登丸都,屠句骊所都,斩获首虏以千数。句骊沛者名得来,数谏宫,宫不从其言。得来叹曰:“立见此地将生蓬篙。”遂不食而死,举国贤之。俭令诸军不坏其墓,不伐其树,得其妻子,皆放遣之。宫单将妻子逃窜。俭引军还。④《三国史记.高句丽本纪》:(公元313年)(高句丽)侵乐浪郡,虏获男女二千余口。⑤《晋书·慕容廆载记》:时平州刺史、东夷校尉崔毖自以为南州士望,意存怀集,而流亡者莫有赴之。毖意廆拘留,乃阴结高句丽及宇文、段国等,谋灭廆以分其地。太兴初,三国伐廆,廆曰:“彼信崔毖虚说,邀一时之利,乌合而来耳。既无统一,莫相归伏,吾今破之必矣。然彼军初合,其锋甚锐,幸我速战。若逆击之,落其计矣。靖以待之,必怀疑贰,迭相猜防。一则疑吾与毖谲而覆之,二则自疑三国之中与吾有韩魏之谋者,待其人情沮惑,然后取之必矣。”于是三国攻棘城,廆闭门不战,遣使送牛酒以犒宇文,大言于众曰:“崔毖昨有使至。”于是二国果疑宇文同于廆也,引兵而归。宇文悉独官曰:“二国虽归,吾当独兼其国,何用人为!”尽众逼城,连营三十里。廆简锐士配皝,推锋于前;翰领精骑为奇兵,从旁出,直冲其营;廆方阵而进。悉独官自恃其众,不设备,见廆军之至,方率兵距之。前锋始交,翰已入其营,纵火焚之,其众皆震扰,不知所为,遂大败,悉独官仅以身免,尽俘其众。于是营候获皇帝玉玺三纽,遣长史裴嶷送于建鄴。崔毖惧廆之仇己也,使兄子焘伪贺廆。会三国使亦至请和,曰:“非我本意也,崔平州教我耳。”廆将焘示以攻围之处,临之以兵,曰:“汝叔父教三国灭我,何以诈来贺我乎?”廆惧,首服。廆乃遣焘归说毖曰:“降者上策,走者下策也。”以兵随之。毖与数十骑弃家室奔于高句丽,廆悉降其众,徙焘及高瞻等于棘城,待以宾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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