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喜欢看灌篮高手,那么下面这个场景你一定不会陌生:湛蓝的大海背景下,樱木花道站在轨道旁,面前的电车飞驰而过后,赤木晴子转过头笑着和他打招呼。
△《灌篮高手》片头曲经典画面,取景地镰仓高校前站
这是灌篮高手OP里的经典场景,取景地在日本镰仓。也正是这个场景,让许多甚至没怎么看过灌篮高手的人都记住了这个车站——镰仓高校前站。
时至今日,还有许多人前往这里“朝圣”。戏多一点的,可能还要穿上一套水手服,登上即将启动的江之电问一句:“请问流川枫在里面吗?”
直到最近,日本镰仓市旅游局宣布:4月1日起,不得随意在镰仓高校前站拍照。许多剧迷觉得可惜,还没来得及到高校前站拍照留念呢,或许就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镰仓高校前站 / 网络
但日本镰仓,东京附近的神奈川县一座不起眼的小城,它值得被记住的,不只有高校前站。它的故事,也远远不止于灌篮高手。
历史上的镰仓,存在感真的一点也不低
要介绍镰仓,就不得不先解释一个广泛存在的误解:“镰仓,难道不就是东京吗?”
在一些对镰仓这个城市略有耳闻的中国人看来,“镰仓”就是东京的一部分,或者也许就是东京古旧的叫法。毕竟镰仓确实距离东京不远,属于东京大都市圈。
但镰仓并不是东京,甚至也不是东京的一部分,而是神奈川县三浦半岛西面的一个城市。
日本的行政区划分为两级,第一级包括“都、道、府、县”,比如东京都,北海道都属于一级行政区划;第二级包括“市、町、村”,一级行政区内会设立二级行政区。
我们所说的镰仓市,就是日本神奈川县下设的一个小型城市。
△日本行政区划图 / 网络
这么看来,镰仓的低存在感,或许正是因为距离东京太近,存在感都被大都市夺走了。不过,如果仔细研究一下日本史,会发现历史上的镰仓,存在感真的一点也不低。
提到京都和奈良,但凡对日本稍有一点了解的人都不可能不知道。但你或许不知道的是,镰仓——这个许多人甚至都没有听说过的城市,在日本却和奈良、京都一起,并称三大古都。
△镰仓鹤岗八幡宫,始建于日本镰仓时代
在大正昭和年间,日本文坛曾掀起一阵旅居镰仓的风潮,包括夏目漱石、太宰治、芥川龙之介等作家都曾逃离东京都,来到安静的镰仓寻找创作灵感,这些人被称为“镰仓文士”。
其中川端康成对镰仓最是情有独钟,没有他的青睐,也不会有《山之音》里那句神来之笔:“在镰仓的深山里,夜晚有时可以听到不知由何而来的山鸣。”
△被称为“老镰仓”的川端康成,是日本著名的“镰仓文士”之一
一个人口不到20万的小城市,它凭什么受到文豪们的青睐?
事实上,早在12世纪,镰仓就已经成为了日本的政治中心。源赖朝正是在这里建立了镰仓幕府,开启了武士掌握政权的时代。
也就是说,这里是幕府统治的开端。现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些动不动就要“切腹自尽”的日本武士,也正是从这里开始走入日本历史舞台中心。
△镰仓,标志着日本武士治国时代的开端 / 《混沌武士》
镰仓幕府落幕后,由于战乱不断,当时留下的大量武士宅邸和寺庙都被损坏,到了现在,还能看出一些幕府时代痕迹的建筑,也只剩下鹤岗八幡宫、宇贺福神社等寥寥几处。
战争的破坏,传说的神化,这些都在镰仓的古都身份上又增添了几分神秘感,以至于日本至今流传一种说法:1333年以前的镰仓到底是什么样的,没有人说得清楚。
浪漫色彩下,一座妖怪之城
在《灌篮高手》中,镰仓虽然是故事发生的舞台,但它并没有赋予这个城市足够的存在感。直到去年年底,由堺雅人和高畑充希主演的电影《鎌仓物语》上映,在这里,镰仓是一片“人、神、妖共同生活的土地”。
△在镰仓,人可以和妖怪一起在酒馆喝酒 / 《镰仓物语》
日本的电影,拿“镰仓”做故事背景的并不少见,但如此直白地将“镰仓”放到电影名字里,作为主题呈现的却也许只有这一部。
在其魔幻世界观的撩拨下,许多人开始对故事发生地“镰仓”产生了兴趣——镰仓,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城市?
在《鎌仓物语》的设定里,由于镰仓地形三面环山,一面靠海,非常利于阴气的聚集。人和妖在空间上是重叠的,人在白天活动,妖则多在晚间出现。
街上有穿行而过的河童,庭院的草坪上站着独眼小妖。到了夜里,妖怪们在充满烟火气的魔物夜市贩卖商品,偶尔也会有人类前往光顾。
就连《灌篮高手》里的江之电车,在这里也变成了“通往黄泉的江之电”,传说午夜时分坐上它,就可以前往黄泉之国。
△《镰仓物语》里,通往黄泉的江之电
这样一种充满了东方浪漫色彩的世界观设定,让不少人评价“这是一部设定大于故事的电影。”
看看《镰仓物语》里的设定,其中最让人感兴趣的,大概要数里面出现的各路神仙和妖怪了。
在日本这个信奉神道主义的国家,妖神多到什么程度呢?有一句谚语说:“一粒米上站着七个神明”。
和中国不一样,在日本人的观念里,妖、神并不存在于远离人间的“神仙之境”里,而是和人一起共同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日本文化里,常见的妖怪面具 / Unsplash
相比起神明,《镰仓物语》里出现得更多的是妖怪,电影里出现的比较著名的妖怪有河童、一目小僧和最后的大boss天头鬼。
河童在日本是最常见的一种妖怪了,它最早其实是来自中国传说。
《本草纲目》中把它称作“水虎”,描述它面似虎,身上有鳞片,形如四五岁的儿童。虽然今天中国人已经很少再提起这种妖怪,日本的各种文艺作品里却屡次出现它的形象。
△民间传说记载的河童
河童是居住在河里的妖怪,传说中的河童臂力过人,喜欢和人玩相扑,还喜欢把河边的人和动物拉到水中,这一点和中国的“落水鬼”很像。落入水中的人,结局一般都很惨:要么被吸血,要么被吃空内脏。所以,人们常常用河童的故事吓唬孩子,让他们不要靠近水边。
直到近年,河童在影视作品才变得可爱了起来,或许是想通过河童形象的美化,达到呼吁人们保护河川的目的。
△现代作品里的河童
除了河童,电影里的一目小僧形象也经常被各种作品化用,现象级手游《阴阳师》里的独眼僧就是以一目小僧为原型创作出来的形象。一目小僧长着一只大大的眼睛,并不会攻击人,只是喜欢恶作剧而已,是一种还算可爱的妖怪。
△怪兽大学里的独眼仔麦克,原型或许正是日本妖怪一目
而影片最后出现的大boss天头鬼则不一样了。天头鬼在电影里是人类所有*凝聚而成的妖怪,原型应该是日本国宝“天灯鬼·龙灯鬼立像”。
雕塑创立于1215年,也就是日本的镰仓时代。雕塑中的天灯鬼并不像其他雕塑里传统的鬼怪一样,被神踩在脚底,而是趾高气昂地提着灯笼站着。
天头鬼显然是个性偏恶的妖怪,而一目小僧则生性偏善良。由此可见,“妖”和“鬼”并不都代表着邪恶,而是和人一样,有性善和性恶之分。
并且,在日本的妖怪文化里,神、妖、人三者之间并不会发生转换。这点和中国传统的妖怪文化不同。在中国,妖修炼千年或许能成仙,但在日本,一只妖怪并没有办法完成这样的“阶级跃升”。哪怕是一只妖怪,也要恪守自己的“职人之道”,不要妄想能成为仙。
除此以外,在日本人的观念里,还普遍存在着一种“万物有灵”的思想,这也孕育了妖怪文化滋长的环境。于是河里有了河童,树上有了树妖,甚至连商店里的镜子、木鱼和马鞍等旧物品,也可能因为人们的遗弃,一怒之下变成妖怪半夜出来游行。
这种思想有着非常显著的佛教特征。“万物皆有灵魂”,人类的痛觉并不比一只爬虫的痛觉来得更残酷,所以平等对待每一个生命,就是尊重差异。这种思想在日本的治愈系文化光谱里非常流行。
在妖怪题材的作品里,人和妖的和谐共生,正是“万物有灵”的体现。从《犬夜叉》到《千与千寻》,从《夏目友人帐》到《镰仓物语》,这些作品或多或少都被归到“治愈系”的标签下。
△镰仓大佛,日本最著名的佛教标志 / Unsplash
镰仓是个佛教文化非常繁荣的城市。自12世纪起,源氏就在这里建了大量的寺庙和神社。
也许这也是《镰仓物语》选择以镰仓为背景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对于“人和妖怪和平共处”这样充满众生平等味道的设定来说,背景选在日本的佛都镰仓,或许再适合不过了。
四季更迭里,一座永恒之城
如今,那个曾经在日本史上恢弘大气的镰仓,妖怪文化里浪漫神秘的镰仓,在许多日本影人的镜头下,却带上了点“岁月静好”的感觉。于是,和镰仓有关的电影,多少都逃不开“治愈系”和“小清新”的标签。
这点在是枝裕和的电影里就能很好地体现出来。在是枝裕和准备翻拍《海街日记》的时候,漫画原作者吉田秋生曾对他说,自己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要尽可能拍出镰仓的美。
△电影《海街日记》剧照,取景地镰仓
是枝裕和显然做到了。他用镜头不遗余力地捕捉着镰仓的一草一木的风情,春天有落英缤纷的柏油马路,夏天有穿浴衣的少女玩烟花,从湘南湛蓝的海到寺庙前安静绽放的大片紫阳花,《海街日记》里每一个风物,每一帧画面都透着独特的日式美学。
△四姐妹一起穿着浴衣玩烟花 / 《海街日记》剧照
在这被创造出来的乌托邦般的城市里,即使走遍全城也很难找到一条繁华的市街,四姐妹仍能乐在其中,摘野果,煮梅子酒,捞沙丁鱼,过着令人向往的田园牧歌式的美好生活。
△摘青梅,煮梅子酒的自然系生活,可以说是在镰仓生活的一种标志 / 《海街日记》
而在另一位导演小津安二郎的镜头下,镰仓不是乌托邦,而是多了几分复杂的人间况味。
小津安二郎可以说是在诸多日本影人中,对镰仓的执念最深的一位了。他的许多作品都或多或少和镰仓有些关系,其中,《晚春》和《麦秋》两部作品,直接将镰仓作为了故事的舞台。
△小津安二郎的镰仓,不动声色,秩序井然 / 《晚春》
《晚春》是典型的小津式的嫁女故事。故事讲述了丧偶的父亲为了让女儿能够安心嫁人,谎称自己打算再婚,好让女儿能放下照顾父亲的包袱安心组建新的家庭。
就是这样一个平淡无奇、七零八落的故事,却真实再现了那时候人们生活里琐碎的烦恼。
小津安二郎的镰仓,是一个秩序井然的空间。没有戏剧化的冲突,人们在这里日复一日过着平凡的生活,方正的画面之间,竟然造成了一种近乎永恒的错觉。
《晚春》拍摄于1951年,战争刚刚结束。那个时期几乎所有导演都在捕捉着战后日本社会的变化,小津却仍在作品里努力呈现这种“不变”东西。
曾经辉煌和落魄过,最终又归于和平的镰仓,无疑是展现这种不变最佳的舞台。
不管是是枝裕和,还是小津安二郎,在他们的镜头里,镰仓都是一个充满了生活气的城市。
有人说镰仓是日本最给人“治愈感”的城市,之所以这么说,或许也正是因为它不加修饰的、贴近自然的生活气。
即使到了现在,镰仓仍作为东京的住宅区,为许多想要逃离都市喧嚣的人提供一个港湾。
小津安二郎过世后,选择葬在镰仓。和小津有着说不清道不明关系的女演员原节子——也就是小津多部电影中的女主角,在息影后也选择了生活在镰仓。
△原节子,《晚春》等多部小津电影的女主角
最广为流传的是小津在镰仓的墓碑上,只写了一个大大的“无”字。
△位于镰仓的小津安二郎墓碑
在电影《晚春》的最后,镜头定格在湘南的海。浪涛不断拍岸,又不断退去。
四季更迭之间,镰仓这座城市经历了历史的起落,经历了战乱的摧残,最终又恢复了平静。一切都在改变,但一切最终又都将归于不变,最终都将化为一个“无”,在这座永恒之城里循环往复。
参考文献:
1.《镰仓真的有那么多妖怪吗?》,斋主
2.《镰仓妖怪图鉴·举头三尺有神明》,Amberose,豆瓣
3.《日本人的“中二”病都是佛教造成的》,卢治,腾讯大家
4.《双面镰仓:那座最治愈的日本小城》,xywyds
今日作者
苏祈
编辑 | 蟹老板
排版 | 小跟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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