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已由作者:吴杉君,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深夜有情”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未婚夫竟然要把我送给仇家!
苟仁拉着我的手,声泪俱下:“蔓懿,这是救出岳丈最后的办法了。徐未霖乃都察院左都御史,主审你爹的案子。只要把他伺候高兴了,岳丈便有活路。”
我冷眼看着他,真想不到这些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毕竟半个月前,他还说过,会娶我过门。
1
那是他高中榜眼后头一次来我家,也像今天这般拉着我的手,说得声泪俱下:“蔓懿,我现在有功名在身了,一定能把岳丈从狱里救出来。咱们的婚礼再拖一拖,等岳丈出来,双喜临门!”
我点头说好,他感慨:“岳丈怎么说也是通政司参议,竟被抓的如此突然。我当时正在殿试,若是知道,就算闹的没了功名,也要跟陛下求情的。”
他喝完一杯茶,起身要走,我挽留他吃饭。他说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既然是徐未霖起头抓的我爹,他有必要走关系,争取能见徐都督一面。
“仁郎,哪怕你功名在身,可他是高官,你别为了我冒犯他才好!”我对他说,“我是涂家女儿,我去当街拦他最合适。”
苟仁笑我傻,说自己采取迂回战术,“明晚他在醉仙楼有酒局,你去不合适。”
知道这消息后,我心中暗生一计。
2
我混在一群侍酒的乐妓里,低眉垂目进了醉仙楼的包厢,心中忐忑,生怕被人发现端倪。
乐妓们一人侍候一位大人,徐未霖身边还没人陪,这令我激动不已,简直天助我也!
我学着那些乐妓掩面扭腰,像条蛇一样凑到了徐未霖身边。席面上竟因我的举动骤然安静下来,他们谁也不喝酒了,都用或不自量力、或嘲笑的眼神看着我。
而徐未霖干脆退开一步,嫌弃且满含警告地望着我,生怕我玷污他似的。
我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我的长相,怎么说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
请客的人出来打圆场,哈哈笑道:“这位是新来的吧?不懂规矩,徐大人见谅。”
他把我指给了另一位没人陪的大肚腩老爷,“你去侍候郭大人,我们徐大人可不好这口。”
于是,我连句话都没跟他说上,就被拉走了。可我好不容易混进来,绝不能这样放弃。
席面上各位乐妓大展才艺,有弹琵琶的、有吟诗作对的,还有跳舞唱歌的,轮到我时,场面再度陷入尴尬。
关键时刻,我竟半分本领也耍不出来,唯有在众人的注视下,举起酒杯说:“妾身无才无能,只会……喝酒,我敬各位大人一杯。”
欢场老油条一个个笑的猥琐又油腻,有人憋坏水道:“既然是敬酒,那应当挨个喝才对。”
我想了下,这样没准能跟徐未霖说上几句话,所幸答应了。
可那酒劲头太大,一桌人我还没敬完一半,便脚底拌蒜,站不稳了。有人趁机揩油扶上我的腰,我佯装醉酒东倒西歪躲开,却因为退了几步撞到了人,回头一看,竟是徐未霖。
他胸膛硬邦邦的,周身气场低得很,神情冰冷,像是在生气?难道我撞他,惹怒他了?
这可不行,话还没说怎能先结仇,我正要开口道歉。
只听他先道:“这得喝到什么时候?你们都很闲?”
余下几人一听这话,齐齐举起酒杯,争先恐后跟我碰杯,哪怕我杯子里空空如也他们也满不在乎。
所以,徐未霖是在帮我解围?
我遥遥看着他,可他却像是一尊门神,只盯着眼前,面无表情,让我有种自作多情的懊恼。
忽然,我的肩膀上多了一只手,又是刚才揩我油的那人,我扭身躲开,笑着帮他倒酒。
郭大人挺着大肚子,推开酒杯,朝我逼近。我起身尿遁,可他借酒撒疯,抓着我的手把我按在墙角,席面上的人见状都开始起哄,还让我们亲一个。
郭大人肥腻的嘴唇向我袭来,我牟足了劲打算踹他命根子。只是那猪嘴没亲到我,整个人就被掀翻了。
徐未霖掸了掸衣衫,冷冷道:“乐妓乃官妓,吃皇家供奉,卖艺不卖身,郭大人糊涂了吧?还是说,您想不开,打算被人参一本?”
说完他不由分说地拽着我走了,一屋子人,都用那种震惊中带着了然,了然中又有三分惋惜的表情看着我。
我顾不上闹明白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满心想的都是我终于有机会跟徐未霖搭上话了。
“徐大人,您……”
他朝我一摆手,“不必谢,我只是烦这种酒局,找个借口出来而已,帮你是顺手。”
我又张开嘴,可是话还没说出来,就蹿出几道黑影,是他的护卫。几个人瞬间把我跟徐未霖隔绝开,拥着他离开了。
我卡在喉咙里的声音,就像炸不了的哑炮,憋得难受。
3
我大半夜才偷摸回到家里,囫囵睡了两个时辰,便被丫鬟翠儿叫了起来。
“该去女塾了,误了时辰会被罚的。”她毫无尊卑地把我拽起来梳洗打扮,完全不理会我的抗议,还义正言辞地教育我,去女塾是我的分内之事。
可我真的很不喜欢去书塾,对那里极为抵触,因为其他名门贵女对我太不友好了。
就好像此刻,我被先生抓到上课打盹,他喊我起来回答问题。周围没一个人帮我不说,还有几个白眼翻的明目张胆,就差在脸上写着“厌恶”了。
“行了行了,坐下吧。既然不会,就更要认真听才是。”先生继续讲起了课。
休息时,我才离开座位一两刻钟,随身的文房四宝、书册作业,就都被人扔进了书院的池塘里。
我看着那墨汁在水池里晕开,清澈的水里泛起一股恶黑,特别堵心。这不是她们第一次这么做了,自打我来书院起,她们就如此,没有缘由。
我用树枝子捞起能用的东西,摊在石头上晾晒,路过的闺秀们全都皱着眉头躲开,还有嘟囔着“晦气”、“丧门星”的。
回到座位,我的椅子上又被人泼了墨汁,中午的饭食也被抖出来撒在地上,正被野猫野狗啃食。
那猫狗自然是有人故意放进来的,我看了眼正向我挑眉得意的南平郡主,心中了然,她和她的小团队一定是罪魁祸首了。
周围人都笑了起来,说我活该,还说贱蹄子就该跟猫狗一起抢饭吃。我跑去跟先生告状,先生却叹了口气教育我,“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圣人一日三省,你也当如此。”
可我从没招惹过她们,她们对我哪来的恨意呢?我又如何反思呢!
待我再回去,惊奇地发现闺秀们对我视若无睹,她们全都往外跑,并且列队站好。
我也糊里糊涂地跟了过去,但没人愿意跟我站一起,我被孤立出来单独站在最后,她们虽懒得理我,却也不愿我出风头。
女塾的大先生告诉我们,不日将春日祭祀,北明马背上取天下,陛下要挑选适合的贵女,在大典上跳剑舞。
闺秀们翘首以盼,等着甄选人到场,可当大家看到那人时,忽然噤了声。我站在最后,什么都看不到,所幸老老实实当鹌鹑。
不过,人多数时候都会事与愿违。当鹌鹑的我,被南平那帮子人故意推了出去,大家不约而同给我让路,只为看我出糗。
我一头撞在了甄选人身上,脑袋上的簪子划破了他上好的蚕丝衣。我听到对方隐忍着不耐烦地“啧”声,抬头望去,对上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
周围贵女们的低笑声,满是不怀好意,她们心里想的无非是,要看北明第一冷血、*人如麻的“魔鬼”收拾我。
四目相对,纵然是徐未霖也难掩震惊,而我却只剩下尴尬了。
怎能不尴尬?昨晚我还是他随手救下的乐妓,不过半日,我摇身一变成了官家小姐。
“快啊,快骂她啊!”
“找手下打她几巴掌也好!”
那些恶毒的诅咒我的话,顺着风闯入我的耳朵,让我有些无地自容。
徐未霖却忽然笑了笑,态度恭敬地把我扶稳站好,惹得周围一片讶异。
而更令她们愤怒和不甘的是,徐未霖把大先生叫去问了几句话后,钦点我参加此次春日祭祀的剑舞。
“搞什么?怎么会是她!”
“猪舞剑都比她强吧。”
“急什么?没准跳两天自己就被剑划破脸了呢!”
我整了整衣服,微微仰着头不屑地扫了她们一眼,便扬长而去。不管她们乐意与否,我是很乐意的,因为去练舞就不用去女塾了。
4
剑舞练了两三日,众人都是从京城各大女塾里选出的佳人,舞蹈动作问题不大,唯有最后一势,让人伤透脑筋。
祭祀剑舞要博好彩头,最后需要领舞人抛出飞剑,击中舞台后的靶心。如何选定领舞,则要看哪家闺秀剑飞的精准。
若领舞能拨了头彩,正中红心,可得陛下赏赐,求一恩典。女子嘛,所求无非是嫁个好郎君。可我与她们不同,我求的是生死大事。
贵女们舞弄绣花针不在话下,飞剑确实困难,因此不少人都私底下加练。我或许在此道有所长,是一众女子中的佼佼者,可依旧不能中红心。
为了圣人的恩典,我经常在别人走后加练。别人练十次,我就练百次,一次次地不知疲惫地抛剑,再捡回来,可收效甚微。
“这样不对。”
徐未霖不知何时来了,捡起剑递给我。汗水顺着我脸颊流下,让我发丝凌乱,实在是狼狈的很。我抹了把汗,才去接剑。
他似乎没有松开剑的意思,剑柄在我手中,剑却被他控制着。他顺势走到我身旁,教我瞄准,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到让我心跳如擂鼓。
“别走神!”他训斥道,语气却不见恼怒,“手跟着眼走,让眼、剑尖、靶心在一条线上,出剑时稳准快,速度越快剑击中靶心的几率越高。”
他一手捏着剑,另一只手无比自然的轻轻调整我头部姿势,我耳根发烫,红的彻底。
“中了!”
我欢呼雀跃,他却云淡风轻。
徐未霖定定的看着我,开口道:“我知道你是谁。”
这一句话,将我勒在半空,不上不下。我低下头,心中慌乱,猜不透他什么意思,是要找我问罪?还是想要把我从剑舞中剔除呢?
我没有接他的话,以不变应万变。
徐未霖接着道:“你爹的事,找我没用,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没人能例外,涂参议也一样。但你为救父做到如此,胆识过人,孝感动天。我点你到祭祀庆典跳舞,是唯一能为你开的恩了。能否拿到领舞的名额,又能否求得恩典,全看你自己的造化。”
我抬起头,呆呆的看着他,可他已经拂袖而去。抓人定罪的是他,教我舞剑的也是他。我们本应是对立的,他又为何帮我?我有点看不懂他了。
5
翠儿比我回来的还晚,她去大牢探监,得到了些消息,“老爷一切都好,似乎被人特意照顾,想来是姑爷的能耐。不过,老爷说,与他一道进去的其他大人陆续都被审讯定罪,他却像被忘了似的。难不成老爷的罪,很重,要放到最后审?”
她的话让我想到了徐未霖,莫非是他故意压着不审,让我有时间求得恩典?!
翠儿见我神游物外,推了我一把,问我徐未霖那边进展如何。我心里也没有谱,只怕说了是空欢喜,便摇了摇头。
一时间,屋子里又愁云惨淡起来。
不过,也还是有好消息的,因为徐未霖私下里的指点,我成功当选领舞,那些闺秀们纵有不爽,可却都服气。实力,的确可以让其他人闭嘴。
春日祭祀当天,我着盛装与众佳人齐跳开场舞,剑光闪闪,柔美与力量的结合,让剑舞格外好看。
上到皇帝、太后,下到文武百官,齐齐赞叹。
我越跳感觉越好,剑花舞的隐隐生风,还顺带得意地朝徐未霖瞄了眼。
但人呀,不到最后一刻还是不要得意的好。就在我即将抛出飞剑之时,一只豹猫蹿上了高台。
它行动迅速,左右跳跃抓挠,惹得闺秀们东逃西窜。但我依旧冷静地站在原地,凝心静气瞄准靶心,抛剑。
不知是谁冲了过来,手中乱舞的长剑哐啷一声打飞了我抛出的剑。那柄承载着我希望的命运之剑,还没飞过半,就被打落在地,任人踩了无数脚。
豹猫终于被抓住了,南平郡主抱着那只猫惊恐的跪在陛下面前认错。原来,那猫是太后的宝贝,今日南平负责抱它,可不知为何,它闹脾气,不光咬了南平,还冲上台大闹。
皇帝自然不会把太后的爱宠如何,但太后是个拎的清的,睨了眼南平,看向猫儿冷声道:“这畜生坏了春祭大事,即便哀家平日再骄纵它,也留不得了。”
这是要*猫,但似乎又有些一语双关的味道。
皇帝赶紧岔开话题,“朕记得最后抛剑博彩头还没进行,不如重来?”
我跌落谷底的心,再次燃起了希望的光。我看到南平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愤恨。
我正要领命捡剑,却听有人喊道:“意外之喜!意外之喜啊!恭贺陛下,北明迎来好兆头!”
那个在混乱中撞倒的靶子,被扶了起来,靶心插着剑,还是两柄。
皇帝大喜,笑着道:“若非母后的猫儿闹这一通,哪能得来如此好兆头?赏!赏这猫!赏南平!”
南平谢恩后起身,得意地看着我,眼中尽是不屑和嘲讽。她用嘴型跟我说——我看你还怎么得意!
我早该料到,这一切全是拜她所赐。一只猫抢了我的恩典,就连罪魁祸首南平,都有赏赐。
我拎着剑走下台,见有我女塾的同窗跟其他贵女耳语,说我是丧门星,往年祭祀都平安无事,今年我一上就闹出这么大动静。
她们厌恶地躲着我走,甚至还有不懂事的小孩,听了自家姐姐的话后,用枣、核桃一类的东西砸我。
我不愿再回看台坐着,所幸去找徐未霖,想跟他说一声抱歉,他给我的机会,我没能用上,辜负了他的好意。
可我还没开口,就听他说道:“天意弄人,机会错过再难寻,涂大人难逃此劫。你回吧,我不会徇私枉法的。”
我张嘴想辩驳什么,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就像蔫了的炮竹。他与我也不过几面之缘,能承给我恩情帮我一把,已经仁至义尽。
我福了福身,真诚道谢后,折回看台。只是才坐下,周围人又对我指指点点起来,言语更是肆无忌惮。
我仔细听来,心中燃起一股无名火。她们说我不知检点,刚才与徐未霖私会,妄图通过勾引他来帮我爹脱罪。
这话说的有模有样,口径一致,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只是那狐媚子算漏了一点!”
不知是哪家闺秀故意拔高了音,吸引周围人注意,我也侧耳倾听,想知道自己在她眼里到底算漏了什么?
“徐公之所以如此盛宠,不仅是因为自小为陛下伴读,更是因为当年救驾有功。不过,他受伤极重,伤了…咳…根本,故而一直未娶,但却也对女子有些……特殊的癖好。”
话虽没直说,但显然是说徐未霖外表是个男人实则是个太监,并且还是个喜好虐待女人的太监。而我攀他的高枝,只有被作践这一个结果。
这话实在是不堪入耳,一个世家贵女竟这般满嘴污言秽语,令人作呕。
一抹玄色衣衫自不远处闪过,是徐未霖朝我这边走来,贵女们从高声讨论,转为低声嘲笑我。
而我则再也听不下去,起身愤然离席。
6
自春日祭祀后,我始终打不起精神,一直称病在家没有出门。打破我这厌厌倦色的,是未婚夫苟仁。
“蔓懿,满京城都传遍了,徐都督对你青眼有加。不如,我送你去他府上……”他拉着我的手,声泪俱下:“这是救出岳丈最后的办法了。徐未霖作为都察院左都御史,主审你爹的案子。只要把他伺候高兴了,岳丈便有活路。”
我把手一寸寸从他手里抽出来,冷眼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路我已经给你铺好了,你只消进徐府,吹一吹枕头风……”苟仁不停地给我洗脑,“徐未霖是陛下跟前第一红人,跟了他,你的福气在后头。”
我推开他的手,说道:“你这张嘴考功名真亏了,怎么不去当媒婆?苟仁你读的书都被狗吃了吧,竟然做把未婚妻送给仇人的事!枉我爹一路资助你考功名,将你视作半个儿,你就是这样对你的恩人和你的未婚妻的?简直是猪狗不如!”
我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了他足足半个时辰,把心里的火气全都撒在了他身上。
期间,他软语相劝,我骂的他狗血淋头;他声泪俱下,我一巴掌打的他满地找牙;他苦苦哀求,我一脚踹在他裆下。
苟仁终于忍无可忍暴露了真面目,他抹了把脸,收起了假慈悲,叉着腰将我逼退数步,强横骂道:“你个泼妇,简直是不知好歹!今日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这是南平郡主找贵妃娘娘请了旨的,由不得你。”
南平是贵妃的表侄女,平时十分巴结贵妃,而贵妃协理六宫,有权将我个罪臣之女指给人当暖床的丫头。
在权贵面前,我便是这般卑贱无助,连自己的自由都无法决定,就像是个物件被人送来送去。
“你们以为拿贵妃压我就行了?”我将手摸进袖子,“我的命我说了算,不知送具尸体过去,徐未霖是否会满意?”
我猛然掏出匕首,苟仁吓得脸色惨白,他伸手去抢我的匕首,防止我抹脖子自*。
电光火石之间,我反手将匕首刺入他身体,他惊恐的看着我,眼里只有仨字——你疯了!
我蹲下身子,看着他道:“放心,我很有准头的,你死不了,只是会非常痛而已。可这痛,根本抵不过我涂蔓懿心中半分的痛苦。”
我伸手弹了那刀柄一下,匕首的震颤让苟仁嗷嗷乱叫,全身哆嗦,我嗤笑。
“就这点本事,还来跟我耍横?”我捏着他下巴咔嚓一下拧脱臼了,“放心,我如你们心愿,去徐府。”
我没告诉苟仁的是,把我送去徐未霖身边,我求之不得!
7
我当然求之不得,因为我要*徐未霖,帮涂蔓懿*了他。
在见到涂蔓懿之前,我根本不相信世界上会有长的如此相像的两个人。我看着眼前的她,就像是揽镜自顾。
我的刀架在她脖子上,就是下不去手,毕竟没有几个人能接受自己*自己的。
涂蔓懿问我,是谁要*她,她一连说了几个名字,我却只能摇头。因为我也不知道雇主是谁,我只是个接了任务的*手,还是组织里最末等的那种。
在接到*涂蔓懿这单任务之前,我只能做些杂活,诸如帮雇主偷个机要卷宗、替人下迷药之类的。涂蔓懿是我事业的分水岭,也是我赚快钱,赎回奴级弟弟的第一步。
可我出师不利,反被涂蔓懿将了一军。干我们这行是要拿着人头去交差的,涂蔓懿偏偏不许我割她的头,除非我帮她*了徐未霖。
此事若成了,我不仅能拿到她的头交差,她还会另给我一笔雇佣金。那笔钱她交到了丫鬟翠儿手里,事成之后我可找翠儿拿钱。若我办不成,翠儿就拿着她死前的亲笔书信去报官。
我被她绕的有些晕,我根本没*她,怎么就“死前”了?就在她停笔的当口,涂蔓懿嘴角渗出一缕黑血,这是服毒自*的迹象。
她笑道:“今天即便你不*我,我也想自*的。赶巧你来了,我便死也有了希望。有人勾结徐未霖,故意诬陷我爹,那狗官收了钱,害我家破人亡,我既拿他无法,便要他*。只是我自己如今,连活着的勇气都没有了,不能亲手*他而后快,好在你与我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他便等于我*他。”
涂蔓懿就这样倒在了地上,我便这么糊里糊涂的做起了她的“替身”,白日里干着她会做的事装的像模像样,背地里还要找机会*徐未霖。
只是,*他太难了,即便我潜入酒局,也没机会下手,哪怕我后来有幸与他独处,也无法*人后,从他护卫手下全身而退。
如今,苟仁和南平给我送来了机会,哪个男人会防着枕边人呢?
我欢天喜地的被送入徐府,但悲剧的是,与我一同被送来的女人太多了。
为换功名利禄,未婚夫把我送给仇家,却不知我对此求之不得
我们就像是被圈养的猪,安置在一方小院里,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就是见不到徐未霖的人。
很多时候,我都怀疑,徐未霖压根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因为前几天跑走了三个女人,徐府的人没任何反应,根本没察觉。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能浪费,徐未霖不来,我便去找他。
是夜,我趁黑摸入他的屋子,赶巧他还未回来,我便给他茶壶里下了药,潜伏在床榻上,打算来个出其不意。
在我快撑不住睡着的时候,他终于回来了,点亮了屋内那一盏荧豆般的烛火,站在桌边一动不动。
我的心突突突跳着,难道他发现我了?以为我是刺客要*我?
床幔倏然被他拉开,我躲在暗影里,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他兜头盖了一床被子。
他裹好我,抗在肩上,把我无情地顺着大门扔到了屋外地上,就像扔垃圾一样。
我挣扎着从被子里钻出来,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就见一道黑影从不远处的树上飞掠过来,速度之快肉眼难辨。
那黑影伴着寒光,有森然*气,显然是个*手,我们是同行。
那人剑剑刺向徐未霖命门,徐未霖躲得格外吃力,好几次险些被对方*死,看得我心急火燎,再也坐不住了。
徐未霖这人头是我的,这笔钱只能我来赚。我捡起闩门的木棍,加入战局,二对一,那*手节节败退。
我虽武艺不算精湛,但却于暗器精通,关键时刻我掷出石子,打在*手的大穴上,令他全身酸软无力,直直倒地。
直到这时,徐未霖才看清我面容,惊讶不已,又难以置信。
但他没机会问我话,因为他的护卫拎着四个黑衣人来了,那帮人是团伙作案。
他摆了摆手,暗卫带着刺客退了下去,而他则倒退几步靠在假山上剧烈喘息,借着昏暗的月光,我看到他衣衫上渗出的血迹。
徐未霖受伤了,准确的说,他在跟刺客打斗前就受伤了。我急忙上前,扶着他往屋里走。
“你怎么在我府上?”
“被人送来供你消遣。”
他沉默了,但我看到他耳根微红,似乎是害羞了?
“刚才……谢谢你。”徐未霖岔开话题,“没想到你一个闺阁小姐,还能有如此胆识和身手。徐某,钦佩。”
他这一说,我才意识到不妙。涂蔓懿可是实打实的世家女,绝不会像我那样抡棍子发暗器,我这是暴露了?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想不出应对之策,而此刻徐未霖的伤口就在我眼前,我袖子里藏着毒。
只要我趁着帮他上药的机会加点料,就能完成任务,也不用担心自己是否暴露,性命又是否堪忧了。
“别动,我帮你处理伤口。”
我趁着他失血过多,脑子不清醒,岔开话题,二话不说扒了他的上衣。
看到他后背的刹那,我的脸红的彻底,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男子的背,那伤口愈合又裂开,现在正往外冒血。
我摸上袖子里毒药的手,不知为何迟疑了。心里竟生出不忍动手的想法来,我把这归咎于同徐未霖的几次接触,以及第一次真正*人上。
他其实并不像外面传的那般冷酷无情,在涂蔓懿他爹这件事上,徐未霖尽己所能的法外开恩。我第一次与他相遇,在醉仙楼被欺负,也是他出手相助。对陌生人的慈悲,恰恰说明他本心纯善。
可我有任务在身,我还等着攒够钱把弟弟从奴级赎回,让他能自由的选择自己的人生,不论读书也好种地也罢。
我正天人交战的激烈,只听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逼得我不得不松开袖子里的毒药。
原来是府上侍奉的小厮,端着药和绷带赶来。
我与那十一二岁的少年四目相触的刹那,都是一怔,那孩子竟然是我弟弟!
8
我彻底歇了下毒的心思,老老实实地给徐未霖止血上药缠绷带。
北明律法规定,因家中变故落为奴的,可用钱赎回。但若易主超过三回,便世代为奴,不可更改。
我父乃戍边军官,官职不大可也保我家衣食无忧。母亲生弟弟那年身体不大好,便被父亲送回京中娘家。后来父亲战死,母亲闻噩耗病故,弟弟没了依仗,被舅舅一家赶出来流落街头,无奈自卖身为奴。
我在边关垂死挣扎,虽没入正途,但好歹活下来了,辗转回到京城打听到了弟弟的消息。当我见到他时,他已换过两个主人,人并不在徐府。
现而今相见,只能说明,弟弟已经易主三次。若徐未霖身死,他再换主家,便是永世的奴级,翻不了身。
如此,在我拿到弟弟奴契前,绝不能*徐未霖。
“被伤口吓到了?”徐未霖的声音将我唤回现实,“也对,女孩子家哪里看的了这个,你让小莫来吧。”
我看了眼弟弟,不忍让他手上沾染血污,“女孩子看不得,小孩子就能看了?”
我拿过止血药和伤药,依次敷上,又仔细包扎好。徐未霖看着手法娴熟的我,抿了抿唇,没说话。
小莫跑去煎药,屋子里又剩下我们俩,我搅着手指,状似无意地问他:“徐大人年长我几岁,懂得比我多,有件事我想向你请教。”
他示意我往下说,我绞手指的动作更快了些,“我有个……朋友,想知道如何能决定别人家奴仆的去留……”
徐未霖显然被我的问题惊到了,他甚至忘记了要系好衣服带子,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我,半响没说话。
而后,他意味深长地道:“你只要……你朋友只要当了那家的主人……女主人,便可。”
话到此处,我再傻也明白了什么意思,脸顿时红了,急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好奇问问。”
徐未霖莞尔一笑,“不是你朋友想知道吗?”
我情急之下自然破绽百出,可该说的话也要讲明白,“徐大人身份高贵,我有自知之明,绝不敢高攀您。”
徐未霖忽然没了笑意,嘴抿成一条直线,“涂小姐,心甘情愿被当做侍妾送到我府上的是你,半夜爬我床的也是你,你说这不是对我有意思?那是什么?”
我总不能说自己要*他吧!
“我……我是为了救我爹!”
“以色事人救父,感人的很啊!”徐未霖站起身脸色冰冷,“我徐某人不吃美人计这一套,哪怕你是我妻,我也不会对涂大人网开一面。”
他说完伸手请我出去,我咬了咬唇道:“我进徐府目的不纯,半夜摸来也只是为了见你一面陈情。但救你是出于本心,与我爹一事无关。今晚是我唐突,望徐大人见谅。”
我福了福身,提步离开。
9
这一次不欢而散后,我以为徐未霖不会再来找我。谁知几日后的下午,我就被他叫去了书房。
再次见面,我率先打破了沉默,“大人伤势如何?”
徐未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从桌子上拿过一叠东西递到我手上。
我展开细读,心下大骇,难怪徐未霖不肯对涂大人开恩。
“人证物证具在,涂大人也对自己所做供认不讳。”徐未霖看着我说道,言语里透着几分小心翼翼,“抓他之前,我是不信涂大人会与那帮人同流合污的,只以为他是被人陷害。直到我审他时,才明白一向为官刚正不阿的人,为何如此。”
我翻开供词,看后难以置信地道:“我爹竟然是为了苟仁?”
“苟公子虽才华横溢,但涂大人依旧担心他不能谋到好官职,为了保险,也为了他唯一的女儿后半生幸福……”
“我爹便答应与人交易,利用职务之便徇私枉法,为苟仁换个好前程!”我哑然,知道了真相反而让我心中五味杂陈。
涂大人搭上自己仕途和清誉所帮的苟仁,却在涂家落难后,狠心抛弃涂蔓懿,抱了南平郡主的大腿,两人近日还传出订婚的消息,反观“涂蔓懿”则被他送人取乐。
我用复杂的目光看向徐未霖,心中烦乱。
涂大人知法犯法,是涂蔓懿误会了徐未霖,她若知道真相定不会要我*他。且我知他为官正直后,也不忍对他下手。
可现而今,涂蔓懿不在,任务无法更改,我两笔收入,都要靠徐未霖的人头来实现。我纠结万分,不知如何是好。
徐未霖见我许久没开口,说道:“抱歉,用这种残忍的方式让你知道真相,我只是不想让你再在我身上白费功夫。我虽不能给涂大人开先河,却可以把你送回家,保你后半生安稳。”
“你要回去吗?”他问话的口气有些紧张。
我当然不能回去,我弟还在徐府,我的任务也没有完成。只是,我心底似乎还有些自己闹不明白的其他的情愫,让我想在他身边多留些日子。
我摇了摇头。
他如释重负,紧锁的眉头骤然舒展,笑意染上眼角眉梢,“既然你愿留下,那搬到我院子的厢房住吧。”
我猛然间懂了他问那句话的意思,脸一下子红了,羞的转身就跑。
跑出门没两步,我却被人拦住。眼前的少年沉着一张脸,活像个小煞神,是我弟。
他压低声音厉色问我:“姐姐这次的任务是*徐大人?”
我不愿跟他说这些腌臜事,“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
弟弟被我的话激怒,攥着的小拳头青筋暴起,“你的事我不管,可徐大人是好官更是好人,他知道我身世,帮了我许多。”
“姐姐做这些,是为了帮你脱奴级!”
弟弟将怀里的东西塞给我,“你看看这个吧!你若*了徐大人,我再不会认你。”
我展开那纸,竟是他的奴契。这会儿我才明白弟弟口中,徐未霖帮他许多指的是什么。
我虽拿到了解脱困局的东西,可望着弟弟离开的背影,*徐未霖的心却更加动摇了。
但我没有动摇多久,因为翠儿主动来找我了。她拿涂蔓懿死前的亲笔书信威胁我,若我再不下手,她便要去官府告发我。
一时间,我陷入两难。
10
车辙在泥泞的山道上压出一行行印记,我坐在马车内随着车厢晃晃悠悠,眩晕感不断袭来。
倒霉!我第一次坐马车,就晕车了。
徐未霖小心翼翼地将茶水和酸味的渍果子送到我嘴里,这是他从没在外人面前显露的柔情一面。
“昨夜刚下过大雨,山路正不好走,让你改日再去灵隐寺上香,你非不听。”他嘴里说着埋怨的话,可却比谁都担心我,“要不回去吧,索性刚上山不久。”
我急道:“不行!你一旬就沐休一日,恰好赶上今天是拜佛的黄道吉日。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比起我之前做任务受过的伤,现下不过是头晕恶心,不算什么。更何况,今日出行是我计划好的,用计调开徐未霖的护卫,只等我与他二人时,好下手结果他性命。
我是*手,*他是我的任务,我反复告诫自己不应生出旁的心思。这是我几日挣扎,做出的决定。
突然一阵剧烈的撞击,把我甩出了马车与泥泞的山路来了个亲密接触。
“大人,山上的几块巨石滚落砸了马车。”车夫如实禀报。
徐未霖先检查了我的伤势,扭了脚,又吩咐车夫下山另寻马车来接我们。
这下终于只剩我们二人了,他背着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满是泥水的山路上。白色的衣衫已经染成泥巴的褐色,鞋因为没避开泥坑里的尖锐石子而滑破了。
“要不……别去了,回吧。”我见一贯整洁清高的他,因背我而如此不堪,心中不忍。
他:“再走一会儿便到了,不碍事。灵隐寺主持善岐黄之术,我与他相熟,可求他帮你医治。再者说,你来上香也是为涂大人祈福,我虽不能对他网开一面,但这些事却是可以陪你做的。”
我心虚地没说话,只是搂着他的手紧了紧。他对我这么好,我不仅骗他,还想要他性命,我真不是个东西。
我吸了吸鼻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徐未霖顿了顿没说话,只是背着我继续走。
我心里生出些不安,紧接着问:“因为我求到你面前,你却不能帮我救我爹,所以你想换种方式……”
“不是!”不待我问完他便斩钉截铁的否认,“涂大人是涂大人,你是你。涂大人有罪,于公于私我都不会手软。我对你好只是出于本心,想对你好。”
他说完这话,耳根染上一抹红晕。可我却更加怅然若失。
“那如果有一天,我不是我了,你还会对我好吗?”
徐未霖觉得好笑,“说什么胡话呢?你就在我眼前,真实存在,怎么还能不是你了?好了,灵隐寺到了。”
治腿、上香一气呵成,我们喝了杯茶便往回走。
路上他不停打哈欠,我凑到他耳边说:“你一路辛苦,不如到那边的竹林里歇会吧?咱们稍作片刻,也好赏赏这山间风景。”
徐未霖找了块大石头,与我并排而坐,不一会儿便呼吸绵长睡了过去。寺里的那杯茶,被我下了药,眼下就是地震他也醒不了。
我掏出胳膊上缠的特制细钢丝,拉直打算割他脑袋,却瞥见他因我而脏了的衣服和鞋。
与他相遇后的一幕幕,不受控制的在我脑中划过。酒席上冷着脸救我的他;教我跳剑舞的他;耐心等着我上药包扎的他;教我弟弟识字念书的他;每天夜里静坐在我床边,替我轻轻盖被的他;踏在泥水里,背着我上山烧香的他。
我因家中变故遭受了这世间所有的恶意与黑暗,而他是我这十几年人生中难得的温暖和光明。
现在我要亲手扑灭这唯一的光,抹*掉那独一份的温暖?
细钢丝在他脖子前停住……这一刻,我心里堵的难受。
不!我做不到!
我把那细钢丝远远扔了出去,我若*了他会内疚自责一辈子,我根本下不去手,因为我心悦他。
徐未霖睡的很沉,我轻轻摸上他的脸,手指扫过他的眉眼和唇,最后手停在了他的手上,紧紧攥着。
既然牵了他的手,我这辈子就不想松开了。
不知何时我自己竟睡着了,待我再醒来,发现自己被他抱在怀里,走在京城的宽阔大路上。
我羞得将脸埋进他胸前,他轻浅的笑着,那颗心脏跳的格外欢愉。这下好了,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徐大人抱着涂家小姐回府了!
11
我跟徐未霖的婚事,被自然而然地提上了日程。我弟高兴坏了,整日里跟着管家忙前忙后筹备婚事。可我却有些忧心,徐未霖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下人们十分有眼色地提前喊我“夫人”,小丫鬟还告诉我,全京城都知道徐未霖要娶我了,这反倒弄得我很不好意思。
这日里我正看管家拟的婚宴菜单,门房来报,说有位旧识拜访我。那拜帖上写着我不知道的名字,我怕真的是涂蔓懿的旧友,未免露馅,只好去会一会。
谁知见到来人,我乐了,可不是旧识嘛!
苟仁见了我激动的涕泪横流,跪地哭诉,要不是男女有别,他恐怕会毫无尊严的抱我大腿。
“蔓懿,我错了!南平对我就是玩玩而已,是我鬼迷心窍跟她好,我猪狗不如,不是东西!现在她把我踹了,还给我安排到穷乡僻壤任职,毒妇真乃毒妇!”
他口沫横飞地骂了南平一通,我听的心烦,打断了他,“好了好了,你说这些不会是想跟我和好吧?”
苟仁眼露震惊,半响后道:“既然你对我余情未了,我当你姘头也不是……”
我反手就扇了他一巴掌,“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也配?”
他立马狗腿地道:“是是是,我不配。但是蔓懿啊,你别忘了,咱们之间还有事没了呢!”
苟仁像是拿捏住我的七寸一样,眼底闪过狡黠,“你我仍有婚书在,你这样是嫁不了徐未霖的。”
我早就知道他是有所图,“噢,所以呢?”
苟仁凑过来道:“一百金,咱俩前恩旧怨一笔勾销,对外我绝对不会提你与我有过婚约。”
我冷笑一声,“你把我送入徐府时可想过咱俩有婚约?你对我不仁不义,还敢管我要钱?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老娘一分钱也不给你。”
我一脚踹到他肚子上,把他掀翻在地,拂袖而去。他讹我一百金不过是想疏通上下,换个差事赴任。
苟仁气的跳脚,指着我大骂,还道他会让我后悔的。
我又不是真的涂蔓懿,自然不怕他威胁。我已经想好了,找个合适的机会跟徐未霖坦白。
只是坦白之前,我也要先自保才行。于是我趁夜潜入涂府,打算偷走翠儿手上那封写满我罪状的“手书”。
翠儿的屋子里依旧亮着一盏昏黄的灯,窗上映出两道模糊的人影,窸窸窣窣说着话,语调时而高一些时而低一点。
我等的快睡着了,她才灭了灯。好在一切顺利,我拿到了那封手书,又给她留了字条,告诉她我不能完成任务了。
全京城都知道我要嫁给徐未霖,翠儿自然也知道。
12
我与徐未霖的婚礼顺利的不像话,大婚当日热闹非凡。丫鬟仆妇在我耳边念叨,谁家的高官带着夫人来了,哪家的伯爷侯爷携礼登门。
期间管家还诚惶诚恐地把我喊出去一趟,竟是皇上送来了新婚贺礼。
终于到了拜堂的时刻,我被人引着站到了徐未霖身侧,他家中已无父母,我们便改为拜圣上。
礼倌喝唱“夫妻对拜”,我害羞的弯了腰,只听现场一道尖锐的女声打断了我们。
“且慢!这婚不能成!”
怎么滴?徐未霖还要蹦出个未婚妻来搅场子嘛!
我气的直接掀了盖头,看到来人,我一个白眼送了过去。
“南平郡主,若来观礼,下官欢迎,但若是其他……”徐未霖挡在我面前,言语间满是威胁。
南平却一脸亢奋与得意,昂着脖子问徐未霖,“南平听闻徐大人向来秉公执法,对亲眷亦铁面无私,可是真的?”
我和徐未霖都皱了眉,他道:“自然,但郡主要是说公事,还请去衙门。”
南平道:“用不着,那*人犯不是别人,正是徐大人的新娘子,您若阻挡就是包庇!”
徐未霖听傻了,转身难以置信的看着我。
南平像是获胜的孔雀,高傲的走到我面前,当着全京城最尊贵的宾客,以及皇帝派来观礼的内侍,说道:“涂府后院里藏着一具尸体,已经腐烂,*人者正是涂蔓懿。至于证据和证人,马上就到!”
我看向徐未霖,想解释什么,但却觉得说什么都枉然。毕竟,我甚至连自己不是涂蔓懿这事,都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告诉他。
所有的谎言和事情在这一刻败露,在南平眼里,我就是丧家之犬。
没过多久苟仁和翠儿就拉着一副棺椁来到了徐府,他们当着众人掀开盖子,里面赫然躺着一具女尸,脸上有明显的尸斑。
他们一唱一和地把我的罪状公之于众,我看到徐未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去,他在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但仅存的一丝清明又让我察觉出蹊跷,翠儿明知我不是涂蔓懿,却为何只字不提此事?
就连南平大闹婚礼时,说的也是涂蔓懿*人,而非揭穿我*手的事实。
南平在他们说完后适时地帮腔,让众人盯紧了我,一会儿衙门的官差就来拿人犯。
电光火石之间,我了然了,走到棺材旁,用手轻轻抚过涂蔓懿的脸,而后高声道:“这人的死的确与我有关,但我没有*她,是她服毒自*的。至于她为什么会死,那就要问问苟大人了!”
苟仁反驳道:“你个毒妇、*人犯,别往我身上泼脏水,她的死跟我没任何关系。”
我走到他面前直视他双眼,“只有*了她,你才能步步高升,官运亨通。你敢说没关系?”
“含血喷人!我都不认识她!你说我*她,拿出证据啊!”
我:“要证据是吧?行,你等着。”
我走到棺材旁,用帕子擦干净女尸的脸,又用金针刺入她几处穴位,而后拍拍棺材道:“涂小姐,今天这个大乌龙,还得您亲自出面解释。”
涂蔓懿慢悠悠的坐了起来,脸色惨白虚弱,徐未霖见状命人端来一碗米汤给她喝。
在场众人惊掉了下巴,却又犯了糊涂。
“诈…诈尸了?”
“我眼花了?怎么有两个新娘子?”
“哎,不一样的,新娘子耳垂没有红痣,眉眼也略有不同。”
涂蔓懿终于适应了,她翻出棺材朝众人福了福身道:“小女乃原通政司参议之女涂蔓懿,数年前机缘巧合救下这位新娘子莫栀溪。莫小姐感念我救命之恩,得知苟仁伙同他人买凶*我后,与我合力演戏,助我假死逃过一劫。”
苟仁直到这会儿还死鸭子嘴硬,“胡扯,全都是胡扯!你们两人串通好陷害我!众所周知,我与涂小姐早有婚约,我怎会*她?”
涂蔓懿盯着苟仁的双眼恨不能喷出火来,她早已被气的说不出话,只能指着他不停颤抖。
我适时地站出来道:“你与她的婚约便是你的*人的动机,因为你嫌涂小姐碍了你当郡马的梦!”
苟仁脸色难看,因被我说中心事,整个人气焰也矮了半截。
“这事说起来还与南平郡主有关,大家都知道郡主与涂小姐不对付,处处都要争个高低,事事都想压她一头。郡主原本嘲笑涂小姐有个落魄未婚夫,哪曾想苟仁中了会元,郡主气不过,便用了最直接的法子——抢!”
这事全京城都知晓,南平郡主看中了榜眼苟仁,甚至还传出了订婚的消息,只是最后不知怎的不了了之了。
我让丫鬟回房取了证物来,展开给众人看,“第一份是苟仁与涂小姐的婚书,第二份则是他买凶签下的契约。苟仁罔顾涂家栽培,想抱住南平郡主大腿,奈何有婚约在身,他又不能落个背信弃义的骂名,也担心涂家不放人,便起了*心。”
我一眼看到人群中哈着腰溜走的翠儿,辗转身姿,几步越过去便将人拎回来扔在了涂蔓懿脚下。
比起面对苟仁的愤怒,此时看到翠儿,她更多的是伤心与悲痛。
她的确要悲痛的,这个自小跟在她身边,被她视作心腹乃至半个妹妹的丫鬟,竟然早就背着她与苟仁厮混在了一起。
“小姐,您把翠儿瞒的好苦。”她到了此刻还在用拙劣的演技蒙骗涂蔓懿,“翠儿现在就替您去报官!”
说是报官,她其实想跑路,而回答她的则是涂蔓懿的一巴掌。
“小姐,您这是为何?翠儿不明白。”
我将买凶的契约递到翠儿面前,指着苟仁签字画押旁的一个黑圈和手印,说道:“这便是原因。”
13
这会儿南平叫来的官兵已经到了,徐未霖看了我一眼,非常配合地让人先把翠儿和苟仁抓起来。
翠儿想用苦肉计,朝着棺材就撞,我也没拦着,只当着众人道:“这等背信弃主,不仁不忠的奴才,死了才好。”
“我猜大家都想知道,我和涂小姐为什么非要演这么一出戏,原因正是这买凶契约上的圈。无名无姓不知身份,涂小姐想知道这个多在暗处的敌人究竟是谁,才有了我顶替她身份一事。”
此时官兵已经把翠儿押住,我将证据一一交到官差手里,“差老爷,这翠儿啊与苟仁……”
我故意拉长音,看向苟仁,想让他们狗咬狗。他果然狗急跳墙,想在这会儿把罪责都推到翠儿身上。
“是她!全怪她!当初是她趁我酒后糊涂勾引我,又以此要挟,也是她撺掇我买凶*了涂小姐,那契约是她与我一道签的。不信,咱们验指纹!”
翠儿见状反驳,“苟仁,你个王八蛋!是你想攀南平郡主的高枝,被我发现不成,才跟我说一起买凶*了小姐的。”
他们当场吵的不可开交,几乎把所有的事实都抖了出来。
苟仁被翠儿威胁后,答应带着翠儿一道投奔南平郡主,俩人合伙*涂蔓懿。
奈何涂蔓懿与我这边横生枝节,打乱了两人计划。他们才撺掇南平,把我送入徐府为妾。
为此,南平得意了好一阵,真的打算跟苟仁谈婚论嫁。可紧接着徐未霖当街抱着我回府的事传开,徐府筹备婚礼,南平觉得自己输了,毫不犹豫的踹了苟仁。
苟仁和翠儿穷途末路,便想出这么一招,让南平出面,指认我*人。除掉对手之余,还能从南平那捞到好处,可谓是一举数得。
只可惜,他们算错了一点,那就是涂蔓懿没有死。
当然,我与涂蔓懿之间也有意外,那便是她让我*徐未霖。她不知听了什么流言蜚语,认定徐未霖要除掉涂家,还坚定的认为那个不知姓名的敌人就是徐伟林。这才在假死前,多了那一出。
翠儿和苟仁被带走,涂蔓懿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南平。她以为自己才是运筹帷幄的人,却不想从头到尾竟被两颗微不足道的棋子利用,当了别人的刀。
南平不敢跟涂蔓懿直视,但终究还是开了口,“对……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我只是想让你不好过而已,我从没想过要你的性命,我没想害你的。”
她后知后觉,现在才怕起来,那两个被官兵带走的人不知会说出什么牵扯到她的事。
涂蔓懿根本没听完南平的话,她吃假死药许久,能撑到现在已是极限,终于晕了过去。
14
城郭外,我抱了抱一身男子打扮的涂蔓懿,与她告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愿你往后平安喜乐。”
涂蔓懿将一个包裹递给我,“你帮了我许多,这里有些首饰,权当是谢礼。”
我见那东西太多,不愿收下,毕竟我帮她也是还当年的救命之恩。
涂蔓懿见我迟疑,说道:“不必推诿,南平的事让你吃了不少亏。其实我当初那句不想活了是心里话,自从家里出事,南平那帮人便想方设法的排挤我,使的手段你也都见了。说到原因,其实可笑,南平在宫里常被公主们耍着玩,这口气她便毫无因由的出在了我身上。我实在是受不了,便想轻生。好在你来找我,让事情有了转机。”
她把包袱塞进我手里,上了马,“父亲的事……替我谢谢徐大人。海阔天涯,我想去看看,小莫,我们就此别过。”
马蹄飞扬,沙尘中我看到了新生的涂蔓懿。我想,或许自己可以学她一样,去看看广阔的天地。
我回到徐府收拾东西,婚礼那日过后我已经七八日没见到徐未霖了,想来他是在躲着我,等我自行离去。
毕竟,一个天子近臣又怎会与一个江湖女子有牵扯呢?他知道真相后,没有把我立刻赶出府,已经是仁至义尽。
只是道理我都懂,但我的心似乎还在希冀着那几乎不可能的奇迹。
我拿着行囊去跟弟弟告别,我让他好好在徐家做事,等我攒够钱,就来帮他赎身。
可我却在弟弟脸上看到了奇怪的神情,不是分别的不舍与伤感,而是焦急地疯狂眨眼的暗示。
“我徐府是不行了吗,要放当家主母去外做活赚钱?”徐未霖沉着脸走到我面前。
当时我的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对我不闻不问的是他,不让我走的也是他。就算我只是个江湖女子,也不应让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耍着玩!
他见我哭,一把将我搂进怀里,笨拙又紧张的拍着我安慰。我心里有气,使劲挣吧,他比我劲儿还大,把我牢牢困在怀里。
我红着眼瞪他,“徐大人就别耍小女子玩了,您说我是当家主母,可我却没听过有夫君躲着不见妻子的?您既不想娶我,便让我走吧。”
他道:“我并非躲你,而是一直在忙。咱们的婚礼被闹了一通,总要再补办才是,你的喜服被割了那么长一个口子,今日才赶制出新的。”
他絮絮说了许多这几日做的事,有的话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我知道他是害怕紧张的。
我破涕为笑,“可我不是货真价实的涂小姐,只是个家破人亡的普通女子。我……我还骗了你。”
徐未霖笑了笑,用手轻轻刮了下我的鼻子,“我早就知道,从你为我挡下刺客那日开始,我便觉得蹊跷。后来去上香那天,你把我迷晕,却最终没有对我下手,我就确定你不是涂蔓懿,所以在决定与你成婚前,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世了。”
我有些羞赧,同时心里又生出许多欢喜。原来,他早就知道一切,他爱的是我,想娶的也是我。
我反抱住他,将头埋进他的胸膛,喊他“徐郎”。
他凑到我耳边呢喃,“走吧,去试新的喜服,我还等着拜完天地,你改口喊我夫君呢!”(原标题:《醉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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