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剑之湛卢诡雾

【十八】八月十八：逍遥城（7）

纪恨天紧盯着周昭雪，左手托着鬼琴，左手在琴弦上一荡，翁然声中，鬼琴化作一团黑影，一式“孟婆敬汤”，直取周昭雪的咽喉两肩。周昭雪微微后仰，一式“参星拜斗”，封住鬼琴的黑影。湛泸剑乃是欧冶子锻铸的神兵利器，看上去浑然无锋，却是无坚不摧。纪恨天的鬼琴是上好的桐木，怎么敢和湛泸剑相碰，连忙撤回，右臂一探，一式“奈河洗骨”直取周昭雪的腹部空当。时周昭雪趁着剑势未老，突然改为“夕阳西下”直指纪恨天的膝盖。同时，左手运“拈花指”弹纪恨天的手背。“拈花指”配合“轩辕大九剑”攻守兼备，迫得纪恨天连忙收势后撤。

所谓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没有。两个回合下来，周昭雪暗叫了一声惭愧，自己若不是用的湛泸剑，凭实打实的真功夫真的未必是纪恨天的对手。当然，纪恨天也知道了眼前这个人年纪轻轻，却深得少林寺的真传。两个人谁都不敢先出招，都紧盯着对方，脚下缓缓的错动，寻找对方的机会，期待一击奏效。片刻之后，两个人都汗水涔涔。豆大汗珠顺着周昭雪的眉梢鬓角不停地滚落。纪恨天虽然戴着头套，也被汗水浸湿，一点一点地放大。可是两个人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任由汗水肆意流淌。观战的几个人也都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

蓦地，纪恨天一个滑步，鬼琴幻化出一团团黑雾，“判官抖笔”“阴风扑面”“无常索魂”三式连环使出。三式连出端的厉害，周昭雪连用两式“旭日东升”“风轻云涌”才勉强封住来式，腾身跃起，还了一剑“电裂长空”，破了鬼琴的黑雾。无奈，纪恨天的攻势是在凌厉，周昭雪连退了三步才拿桩站稳。纪恨天一招得势，更不怠慢，“刀山沥血”“火海炼魂”“永堕阿鼻”连环三式再一次汹涌而至。周昭雪虽然是削铁如泥的宝剑，却因一招失势，被滚滚黑雾迫得连忙后退。纪恨天要的就是周昭雪这一步，“万劫不复”随即施出。这一式是“鬼王拘魂十三式”中最厉害的一式，也是最好耗功力的一式。翁翁声中，鬼琴层层叠叠，如山塞海，压得周昭雪喘不过气来，勉强用“万星拱北”阻滞纪恨天的攻势，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十几步后，纪恨天竟把周昭雪逼到小宫殿的檐下。纪恨天求胜心切，却把整个后背留给了掠阵的申无恨。申无恨见周昭雪形势危急，一个“仙人指路”，将轻功提到极限，长剑直指纪恨天的后心。

听到背后金风骤起，纪恨天陡然惊醒，急速侧身，双手举起鬼琴，一式“生死立判”狠砸申无恨地头胸。申无恨么有想到纪恨天的反击如此之快，出手就是搏命狠招，只能拼尽全力向旁边一躲。砰，一声巨响，木屑飞扬，鬼琴砸在了申无恨的右臂上。纪恨天的狠命一砸，桐木的琴板一分为二，琴弦缠住了申无恨的手臂。纪恨天大吼一声，猛地往怀里一拽，噗，血雨纷飞，申无恨的半只手臂和他的长剑飞出老远，锵然落地。

只这电光石火般的一瞬，周昭雪一个倒翻，双足在小宫殿的檐柱上一踹，喝了一声：“九星联珠！”湛泸剑如沧海巨浪，一剑接一剑地指向纪恨天的头胸要害。失去了鬼琴的纪恨天连连倒退。本来“万劫不复”几乎耗尽了全部功力，加上对申无恨的那一式“生死立判”更已是强弩之末，连退了十几步后，竟仰面摔倒，周昭雪的湛泸剑抵在纪恨天的咽喉上。纪恨天喘了两口气，道：“胜之不武.”继而冷笑了一声，“就让你们陪我一起死吧。”说完，头一歪，一动不动了。危机一失，周昭雪也颓然倒地。几乎同时，受到重创的申无恨也倒在地上。

铮——

一声龙吟，脱手的湛卢剑横倒在地上，打破了寂静。声音不大，却唤醒了惊呆的几个人。玉玲珑一声惊呼，扑到申无恨的身旁，双手握住血流如注的创口，急切叫道：“七哥！七哥！”

申无恨艰难的笑了笑，道：“我没事。”

玉玲珑一向温婉和气的脸已经变得煞白，急切地叫道：“爹！娘！你们还在等什么呀？”其实，千灵先生和百巧夫人已经冲了过来，千灵先生正在快速地打开百宝箱，倒出十几个瓶瓶罐罐。

申无恨轻轻*了一声，道：“你看你，干什么啊？”一边说，一边抬起手，连点了“肩髃”“云门”“中府”“胸乡”“天溪”“辄筋”“渊腋”七处穴道，止住了汹涌的血势。长出了一口气，道：“这回没有事了。”玉玲珑抹了一把眼泪，撸起申无恨的衣袖，露出血肉模糊的半截手臂，千灵先生一瓶接一瓶地把刀创药倒在伤口上，连续倒了三瓶才彻底止住血势。

那边，段氏父女也扶起了完全脱力的周昭雪。周昭雪喘了两口气，抬了两下手，都无力的放下，有气无力地道：“把这衣衫脱下来给申贤弟包扎伤口。衣袖上没有汗。”过风动亭时，除了他这件月白长衫，其他几个人的衣衫能撕下来的都已经包扎了伤口。段思南应了一声，抬起周昭雪的右臂，刀光一闪，一幅衣袖就贴根削了下来。段思南一把扯下来，递给百巧夫人。

百巧夫人把衣袖抖平，小心翼翼的包好，松了一口气，道：“先将就一下吧。”玉玲珑慢慢把申无恨扶起来，靠坐在自己身上，不停地无声抽泣，眼泪象落在芭蕉叶上的又流下来的雨水，接连不断。

申无恨长出了一口气，艰难地笑道：“别哭，我没事。去，快把我的剑捡回来。这以后啊，我就用左手练剑。用不几年，就跟右手一样了。”说着，抬起左手晃了晃。

玉玲珑知道他是在宽慰自己，一把把他的左臂抱住，道：“别说话！”那边，周昭雪吃了段思南的天山雪莲，在父女二人的帮助下，盘膝坐好，吐纳调息，恢复功力。

早上进门的时候，一共十七个人，不过大半天的功夫，甲卫等十个锦衣卫校尉全都殒命在可怕的逍遥城里。剩下的七个人里也是一个重伤一个轻伤。段思南一向对官府对锦衣卫都没什么很好感，死了也没什么可惜，只是觉得气闷。看看周昭雪没什么事了，站起来，握着短刀走到纪恨天旁边。坐在周昭雪身旁的段三魂一见，喝道：“你又要干什么，死丫头？”

段思南气呼呼的道：“申七哥被他伤成那样，我就不能看看他究竟长得什么人模狗样？”

嗤嗤嗤嗤，段思南连出四刀，两竖两横，刀光一闪，纪恨天的面罩飞出老远，现出了庐山真面。鹰鼻鹞眼，跟画像上的纪纲一般无二。鼻子下颌有黑黑的短髭须。露出的一缕头发也是黑色的。嘴角涌出一缕黑血已经凝固。该死！段思南心里骂了一句，去看纪恨天手里的半截鬼琴。碎裂的琴板上溅着斑斑血迹。黑色的琴弦绞在了一起，用刀尖挑起一根琴弦细看。细细的琴弦在刀锋上嗤嗤滑动，竟然没有断。段思南十分惊讶，自己的刀不但说是吹毛利刃，但削断一根琴弦应该不在话下。

这时，千灵先生道：“那琴弦是西域金蚕丝，坚韧无比，是难得的宝贝。贤侄女收起来吧。”

“哎。”段思南应了一声，一根一根解下来缠好，撕下一块纪恨天的衣襟包好，送到玉玲珑面前，道：“玉姐姐，给你。我又不会弹琴。”她是听过玉玲珑弹琴的，很好听，也很爱听，但生性喜动不喜静的她可不想学，得到这么好的琴弦，正好借花献佛。不过，玉玲珑却犹豫起来，她不是不知道，这样的好琴弦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但这琴弦毕竟削断了自己未来相公的手臂。

看到她欲语还休的样子，申无恨笑道：“拿着吧。一条手臂换几根琴弦，我还亏呢？谢谢思南妹子。”

玉玲珑接过琴弦，道：“谢谢妹妹。”

段思南噗嗤一笑，道：“谢什么呀？竟假客气！羞啊！”伸手在玉玲珑满是泪痕的脸上刮了一下，咯咯笑着跳开。

玉玲珑一脸羞红，连忙低下头。段三魂笑骂道：“这个死丫头！”她这一闹，打破了沉闷的气氛，心情缓和了不少。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周昭雪缓缓地睁开眼睛，苍白的脸上也有了淡淡的血色。段思南一见，递上牛皮水囊，喜笑颜开地道：“周大哥，你好些了吧。”

周昭雪点了点头，道：“多谢思南妹妹。”

周昭雪喝了一口水，道：“天色不早了，玉先生，我们赶紧寻找出路出去吧。”伤的伤，残的残，往回走无异于是自寻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