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水梅
朋友说,去湘桥看看吧。
听说湘桥是历史文化名村,村子里有福建省唯一的一座华佗庙。“一个小村庄,当她从历史中醒来,时间已经过去了几百年。”榕树在阳光里,随着风的吹拂,轻轻地晃动着,遮住行人匆忙的脚步。湘桥村,北面是324国道,南临江滨路,东望云洞岩,漳州的重要水系九十九湾在村里迂回流绕,将其一剖两半……
在“中国湘桥”大牌子指引下,我们拐进一条小路,是一个长长的下坡。首先看到的是彩虹桥和“欢迎参加我们的婚礼”,原来是黄家先生和严姓姑娘喜结良缘。村道两旁聚集着忙碌的村民,几十张桌子排开,瓶瓶罐罐、锅碗瓢盆,好热闹的场面。现如今老百姓的日子好过了,农村里的婚宴不比大酒店差。龙虾、螃蟹、牡蛎、鱿鱼、老蛏、猪肚、鳖等在一个个大盆里清洗,妇女们一边忙着手里的活儿,一边开心地聊着什么。几个小学生模样的孩子在庙前的空地上玩耍,我上去问,一个高个子男孩往庙后面的小门一指,“华佗庙,往那里走。”“你能带我们去吗?”“不能!”男孩的回答干脆利落,头也不回,继续和小伙伴们奔跑。无奈之余,只好转身回到公路旁,一位老大爷从人群中走过来,我赶紧上前打听,听说我们的来意后,他显得很高兴:“村子里共有十多座明清建筑,除了华佗庙,还有大夫第、翰林第、贡元第、进士第等。”
“你们村子里怎么会供奉华佗呢?”
“多年前,下了一场大雨,从上游漂下来的,村民们打捞起来,一直供奉到现在。”在闽南,这样的说法十分常见,“是真的吗?”我一边揣摩,一边问,“每年端午节都有龙舟赛吗?”
“是的,石仓、铺下、山头顶等邻村的村民都会来,很热闹!湘桥村有‘五世为官、七世经商’的说法。我可以先带你们看看我们的祠堂。”老大爷从衣兜里掏出钥匙,打开了“西宗祠堂”的边门,祠堂里有碑记“光茅公纯笃公入主西宗祠堂……”这块石碑立于嘉庆庚申年。祠堂于近期修葺过。老大爷告诉我,墙上的青砖、画和石柱下的石墩都是老物。
我们的目光在祠堂里巡晙,轻按快门,拍下不少照片。老先生显得很满意,大约十分钟后,他锁了祠堂的门,引我们往西走。村道洁净,路过村里的大戏台,老人说,这里两天前刚刚举办了一场文化活动,巨大的背景还在,戏台前的空地上有一艘正在上漆的大船,我赶紧上前去拍照,黄老先生说:“这不是赛龙舟的船,赛龙舟的船比这个大多了。”我们又往前走几步,看见笔直的河道许多龙眼树倒映水中,有几个村民在河中浣洗。一棵大榕树下有几个老人在悠闲地聊天,小朋友们奔跑跳跃,老人家指了指前面,说:“到了,我要和他们聊天,你们自己去参观吧。”
华佗庙始建于明末清初,当地人称它为“仙祖庙”。华佗庙土木结构,有主殿和侧室,分二进,中有天井,面阔三间,进深三间,有廊连接。主殿祀奉神医华佗,左右墙上分别写着“忠孝”、“廉节”行书大字。华佗庙的“畚”字窗为砖木混用,外围为砖,烧制成“龙”纹图案,惟妙惟肖;内径为石,青石为材,精雕细刻、巧夺天工。每年农历正月十二,村民们都要把华佗神像“请”到村里出巡,让各家各户祭拜;农历十月十七是“仙祖生日”,湘桥村会举行隆重的纪念活动。
华佗庙的前殿,挂着一快清朝闽浙水师提督王得禄亲笔题写的“仙方妙著”牌匾。相传清嘉庆年间,王得禄的兄嫂得了腹胀怪病,百般医治未见效。因王得禄年幼父母双亡,由兄嫂一手带大,王得禄视兄嫂如母,他对兄嫂的病情十分焦虑。当时有部下告诉王得禄,龙溪湘桥有座华佗庙的药签非常灵验。王得禄派亲信到华佗庙求神问药,得到华佗庙的药签后,按要求抓药治病,果然药到病除。为了感谢华佗庙,王得禄从厦门乘船沿九龙江畔寻华佗庙答谢,并题写了牌匾送来。
走出华佗庙,我想转到那块枝繁叶茂的榕树下寻找石龟。黄老先生看见我,指点说:王氏祖庙由宋直学士王熙载所建,距今已有700多年历史。王氏后裔中的一支分脉到琉球群岛,当前仍常有海外王氏后人到湘桥认祖寻根。
“九十九湾”,顾名思义,弯弯曲曲,流经湘桥村时却是笔直的。当地人称这段河流为湘水。古时,湘水之上,村人架了一座桥,把溪流两边的村落连为一体,这座桥因此被称为湘桥。后来桥毁了,“湘桥”这名字,却保留了下来。如果说内河涌动的潮水是湘桥历史上的谜,那么华佗庙就是这谜中的谜了。华佗庙和古厝均坐东北朝西南,每座之间留有两米多宽的通道,一字形排开,座座相连。
“湘桥的水是跳动的音符,湘桥的老宅是醇香的美酒。”湘桥古村落共保存有11座明清时期的古厝。这些古厝是典型的闽南明清时期官宅民居建筑,每座结构基本相同,或五进、或三进,正屋两旁是两排护厝,大门一关,就是一个独立的城堡。更多的人来到这个小村庄,啧啧称赞的可能是这里“五世为官,七世经商”的往昔荣耀。古厝群前面的这条河,一直与一片厚厚的云层相伴。每一道波光都有自己的云影,谁会去细想,云影之外是否还有更辽阔的天宇?
行走湘桥,自然想到中国的科举制度。这种选拔人才的制度从某种层面上是为了显示公平,给全社会尽可能多的人鼓励性的诱惑,九州大地成了一个大赛场,一起读书识字的青年男子把人生的成败荣辱全部压在了里边,从黄光星高中贡生,拉起了这个村子灵光和荣耀的序幕。黄光星的儿子黄金钟,孙子黄宏达、黄尚锦、黄宏遇、黄天瑞分别考取功名,黄宏遇的儿子黄兰枝中举人,到黄兰枝的儿子黄玑中举人已经是第五代了。显然,黄氏家族的辉煌,是中国漫长科举制度的一个特例。对中国来说,科举考试是一种需要,更是一种无奈。如果你把目光停在十九世纪晚期,不难发现中国大地仍然愚蠢地以科举制度抵拒着商业文明;有人说今天中国的新式教学,还未能从制度上解决管理人才的选拔问题,我颇为赞同。
“大夫第”是湘桥村最壮观宅第之一,占地近5亩。宅院大门额顶悬挂“大夫第”匾,一对雕有喜鹊、寿鹤、麒麟的石鼓,历经几百年风雨依然蹲守在大门旁。大院内,朱廊画壁,长廊曲回。宅内每进各设屏风,且均有天井,晴时能晒日,雨时能排涝。天井内花架、花坛倚墙而设,淡雅清幽。整座建筑砖石土木结构,古香古色,气宇轩昂。第一进为二房一厅,傍有廊连接第二进,正门庄严肃穆,屋檐雕梁画栋,宏伟气派;第二进有四房二厅,两侧留有通道,便于进出其他各进。大厅有一长石条,高约20厘米,宽约60厘米,长约12米,重达5吨;第三、四、五进各四房一厅,每进均设屏风,屏风上各有雕刻精细的镂空花鸟及象形图案。天井供通风采光,也养花种草。二进与三进之间隔一条露天通道,三进的围墙镶嵌着两个醒目的石刻镂空饲虎窗,凝重又浑厚,为辟邪所用;四进为后花园,建有一座两层石楼,墙厚约1米,外墙为条石,中间用泥石夯成,坚固无比;西侧为护厝,均为二房一厅,并留有四个护门,与各进之间既能相通又相对独立的居住空间。如此别具匠心的设计,既可减少各房之间的矛盾,又可防盗防火。屋顶采用的是闽南传统的歇山式燕尾翘脊,护厝的屋顶也颇讲究,如此一来,主次屋顶浑然一体,更显其古朴和尊贵。石楼专为存银而建,其墙、门、窗全部加厚,屋顶的构造也分为砚、藤、板、砖、瓦五层,冬不冷,夏不热,既防潮,也防火。“大夫第”的墙体底部均用1米多高的花岗岩石砌成。洪水到来之前,屋主人只要把下水道出口及门下小洞堵上,便安然无恙。石埕沿湘江河道垒砌而成,下面打下许多木桩,工程浩大,共有大小房间56间,历经三代人完工(即从黄金钟至黄兰枝),石料全部经水路由泉州运至,石匠也是专门从惠安聘请来的。
“明朝洪武年间,湘桥黄氏的开基祖黄国贤从龙海石美来此谋生,在河边养母鸭。养了500只鸭子每天能收回1000个蛋。黄国贤认为此处风水很好,于是在此建厝定居。”——又是典型的闽南发家致富的故事。
雍正年间黄金钟出任杭州同知,敕封奉政大夫,在家乡建“大夫第”,他生了9个儿子,个个有出息。长子黄宏达,清乾隆七年岁贡,任建阳训导,在“大夫第”不远处建“贡元第”;次子黄尚锦,是副贡,历任松溪、同安教谕;四子黄宏遇,清雍正年间任广西州同知;黄宏遇之子黄兰枝,清乾隆年间钦赐翰林院检讨,建“翰林第”;五子黄天瑞,天资聪颖,30岁中进士,授刑部主事。漳浦的蔡新与黄天瑞同科,蔡新曾与人说,他不如黄天瑞。令人遗憾的是黄天瑞只当了两年官,32岁英年早逝。乾隆年间,第四黄翰林家与北溪的内林村,结成了亲家,据说黄、林两家都是富裕人家,谁也不甘示弱,林家从上游倾倒大量的蔗糖,糖水从20多里之遥流到下游,湘桥人舀水饮用,才发觉溪水竟然是甜的。
“父母在不远游”,黄兰枝是个孝子,一直留在家中奉养双亲,直至他的母亲90岁过世。乾隆六十年,黄兰枝参加举人考试,年过古稀的老人被乾隆皇帝破格提拔为“翰林”,一直活到90多岁去世。
黄氏后人中,最出色的当推漳州画院首任院长、漳州国画大师黄稷堂。出生于1903的黄稷堂,自幼秉承家学,聪明好学,过目能诵,对美术工艺更独具慧心,先生中学毕业后,因生活所迫,教书三年。鉴于对丹青的执著追求,22岁时考进上海美专深造,受业于刘海粟、潘天寿、诸闻韵等名家大师,艺术造诣勇猛精进,颇得诸师赞誉。先生以优异成绩于上海美专毕业后即回归漳州执教。黄先生惯用左手作画;右手写字,且能双管齐书。他不仅擅于书画,亦精于篆刻。名闻中外的弘一法师与先生交往颇深。
在湘桥村的村道小巷,随处可见粗大的砖石,雕刻精美的花岗岩石,这不能不令人联想到其昔日的繁华及黄氏家族之荣光。湘桥古民居是一部历史,研究明清的人文历史及官宅民居建筑提供了实物依据;湘桥古民居是一本教材,它教育人们应崇尚中华民族“厚德、重教、相师”的传统美德。“日现不蔽前山色,夜来常闻流水声”是已经渐行渐远的湘桥景象,悠远的岁月里,一个若即若离的梦存在于后人的闲言碎语中,存在古厝的静默里,也存在村民安静、祥和、舒适、自然的生活中……
来源:龙文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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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洪婷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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