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残酒拥红处,心如屏镜碎。片片割人血,忍见红颜泪!——序
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清晨。蜿蜒的山道上,樵夫打扮的一男一女,正有说有笑往山上走去。看似一对年轻夫妻,要去山上谋生计。那年轻男子眉心一颗丹痣,因而虽是樵夫打扮,却自显出一番贵气;那女子似乎刻意低着头,偶尔抬起来,才发现脖子上有一道褐色的长伤疤,想必是砍柴不慎,或遇野兽所致。可怜她年纪轻轻,就遭此毁相之罪。两人正走着,林间忽然啸声大作,猛地飞出了一个紫衣书生,他束着青玉宝冠,穿着更是金丝镂绕,耀眼夺目。只见他身形极快,可见轻功卓绝。似乎又不想掩饰他的到来,白靴擦过树干之处皆断裂,啸声便出于此。仅呼吸之间,这书生已从不知名处飞至这对年轻夫妻面前。那男子倒不怕,挺身挡到女子前面,朗声说道:“我夫妇二人进山砍柴,身无分文,大侠若为劫钱财,还请看在我们农家人收入微薄上,放过我们。”
那书生凄然一笑:“你们夫妻倒是有情有义,可怜我一人空留残躯。我放过你和你妻子,可我妻子死于他手,我却只知他脖子上有一道伤疤···”他说到动情处突然怒喝起来:“我要*尽脖子上有伤疤的人,宁可错*一千,也要抓到凶手,为我妻子报仇!”话未完,身先动。不知何时书生手里竟有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他已腾空而起,越过男子头顶,剑锋直指女子脖颈。
眼看女子就要命丧剑下,却见她向后略倾,脚尖微微踮起,如同被线扯住,迅速往后滑退了数尺。那书生惊怒之下,以剑尖点地,翻身而起,落地后转向那女子方向,宝剑一挥之间,几棵老树顿时齐齐横腰而断,那剑气似乎未有减弱,顷刻间又已逼近了她!那女子嫣然一笑,脚步微移,双掌回转向前轻推,内力由双掌绵延而出,竟然将那凌厉的剑气稳稳接住了。试想若是以硬力去接或是内力喷薄而出,就算接下这剑,双方内力相撞,必定各有损伤。可一个普通樵夫妻子怎么会懂武功?况且一般武林中人以轻功便可逃脱,她又怎么会知道这接剑之法。
那书生这时却也没有再步步紧追,反而仰天大笑起来:“没想到我竟然中了老尼姑的圈套。” 说完又迎面合拳一拜:“绛云掌法名不虚传,老师太闭关不出,教出的徒弟却是不赖。可惜女侠功力尚浅,只够接剑,不够伪装!”那女子一愣,伸手一摸脖颈,才发现贴上去的伤疤竟在刚才为书生的剑气所震,已经不知去向,顿时也笑了起来:“早就听闻玉面书生之名,今日有幸一见,慕容无溪好生佩服。”那男子开口叫道:“师妹,不要和他废话了,我们一起上,*掉这个人面兽心的恶贼!”说罢手中已握有一对宝剑,他将其中一把往前一推,慕容无溪轻轻跃起,将那剑接在手中。书生冷笑道:“师妹?那这位想必就是名震天下的林齐书林少侠了。峨眉派也算看得起我,不惜出动两位最杰出的少年英雄,一同来*我。你们一起上吧。”
说罢便飞身而起,脚尖斜点旁边一棵大树,几步之内至半空停住,此招名曰“飞燕还巢”,能短时间在半空仅倚靠一物停住,既能休养生息,又能观敌动态。慕容无溪看在眼里暗暗佩服,一时不知如何出招。林齐书却已持剑冲到树下,以一招纯熟的“三步纵云”腾空而起,自然也证实了他峨嵋第一大弟子的身份。书生待他飞上来,迎头便是一刺。林齐书早有防备,抬手一剑接住,再反手一剑将书生攀附之处斩断,顿时两人便在树林中恶战起来。
眼见林师兄打得如此行云流水,潇洒自如,而那书生却也不慌不忙招招接下,两人交战剑气纵横,慕容无溪站在一旁却忘了拔剑。只知道暗暗佩服;“师兄果然是少年英侠,武林各派的弟子里无一是我师兄的对手,偏这书生能接我师兄这么多招,可见也是个人物,也不知为何缘故堕入邪道,作恶多端,这辈子只怕只能与他为敌了,可惜可惜!” 她还在那儿痴痴感叹,林齐书大声叫道:“师妹!你走什么神呢?还不速速*死这个恶贼!”慕容无溪却还回他:“师兄手下留情,要不这次就放了他吧!”林齐书又气又怒,乱了剑法,那书生忍不住边打边笑道;“你已无心交战,你让我走,我便不伤你如何!”说罢将宝剑猛地朝林齐书手腕一刺,林齐书慌忙向后跃出躲避,再要回头交战,玉面书生早已跃入山林之中,没了踪影。
林齐书转身喝道:“慕容无溪,都是你!”这下慕容无溪才回过神来,笑道:“林少侠好武功!”林齐书道:“少讨好我,放跑了玉面书生,我看你怎么向师父交代。”慕容无溪笑道;“师兄不要着急,师父问起,我一人承担就是了。”林齐书无奈至极,又气又恨,伸手在她脸上狠捏了一下:“你总是这样!”百鬼谷。议事殿中。血灵教的教徒们跪了一地,堂主们分坐两边,无人敢出声响。
一男子立于正中宝座一旁,大声说道:“众位,教主的病情已经稳定了。只是尚需时日调养。教主交代,半年以内血灵教由左右护法一同执掌。左护法常年抱恙,非教内大事,均由我处置。众人可有异议?” 下面一位堂主起身说道:“左护法大人似乎常年有疾,如今教主出事这么久了还未康复,不知道左护法的病是否能承受教派里众多繁务,还是早早治好了让我们放心。”岳子珩道:“左护法身体不适的时候,一切由我处理。你不用操心了。若无异议,便各自散去吧。”说罢竟拂袖离去,只留下心有疑惑的众人面面相觑。血灵教护法正殿里,左护法花玉凌正斜倚在护法宝座上,冷冷地看着岳子珩道:“教主这么一伤,怕是好不了了,倒让有些人趁虚而入,发号施令起来。”
岳子珩不禁冷笑道:“你要是愿意,以后教中大会你来开?”花玉凌半响不出声,突然间伸手一扫一旁的茶杯。茶杯爆裂开来,里面的茶水以惊人的速度向岳子珩飞去。岳子珩转身急退,挥舞着黑甲披风一一接住,还有两滴未接住的,刷刷的钉在了大厅的石柱上。岳子珩道:“既然你心情不好,我也不便多待,告辞!”他眉间紧锁,面容冷峻,此时心里已暗起*意:“*了左护法,那我就是名正言顺的下任教主,不*她的话,以这个女人的喜怒无常,残酷冷漠,一定会除掉我。不管是从哪个方面想,这个女人不得不*。可她外功内功皆强于我,不用计谋难以取胜。”
想着这些,更是心乱如麻。岳子珩本是名门出身,岳家是江南大户,书香门第,他父亲便是杭州护城使岳成则。在他十一岁那年,岳成则在朝中遭小人陷害,被皇上革职查办,整个岳家满门抄斩,查封家产。岳子珩因为年龄太小,被处延后处斩。他年纪轻轻造此横祸,难免恨透了官场纷争,后来有一位江湖大盗孤身*入监狱,*死全部狱卒,放走了监牢里所有的犯人,也包括已经无家可归的岳子珩。岳子珩跪在恩人面前,请求他收留,那大盗却说:“看你这孩子白白净净,像个读书人,就算要学武也该去武当峨嵋这些名门正派,为何要跟着我?”小小年纪的岳子珩却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什么样的名门正派也救不了我的家人,救不了我,倒不如你这样来的自由随意,恩人你若收我为徒,我定不负你的期望。那大盗哈哈大笑:“好,好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跟我走吧!”
直到来到百鬼谷,这少年才知道,这江湖大盗原来是当时大名鼎鼎的血灵教左护法杨华峰,后来杨华峰继承教主,岳子珩也长大成人,成为血灵教数一数二的高手,被一手提拔为右护法,但形如副教主之位的左护法却早被技高一筹的花玉凌收入囊中。即使杨教主私心偏袒,岳子珩也不能公开夺取左护法之位。这件事一直梗在岳子珩心里,不知何时才能解除。峨眉金顶之上。宜悔师太正在询问那二人*玉面书生一事。她微闭着双目,气息略有不匀,显然曾受过严重的内伤,却仍能勉强端坐于上。非习武之人难以看出她的异样。
林齐书率先跪下道:“师父,徒儿和师妹平安归来,那玉面书生果然中了师父的计而现身,可惜···还是让他逃走了,不过他已经受了伤,短期内再难作恶。”慕容无溪也随师兄跪下,可她的心思不在,此刻忙着盯着房梁上一只爬来爬去的小虫看,心道:“这是什么虫?一会儿叫师兄把它抓下来,我拿去吓唬师妹们。”慕容无溪与师兄林齐书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林齐书对她虽偶有兄长之威,但在师父面前,却是百般维护。明明那书生被他二人生生放跑,可为护师妹,一向老实的林齐书也只能谎称书生受伤。正因如此,每次搞砸了任务,慕容无溪便甜言蜜语说师兄的好话,等回禀师父时,她就只需要跪在一边出神便是。
宜悔师太缓缓地说:“无溪,你老实跟我说,你又出什么问题了?”慕容无溪吓了一跳,慌忙磕了个头,急道:“师父怎么知道的?说来确是我的错。我见那书生身手极好,和师兄打上数十招,完全不落下风,一时有些感叹罢了,没想到却错失*他的良机。不关师兄的事,请师父责罚!”这慕容无溪虽然是个姑娘,却生性懒散调皮,不按常理想事。但对于一手养育她长大的师父十分爱戴尊敬,师父不问也便罢了,一旦问起,她多半是会招的。这样一来,师父喜欢她这般诚实的品质,就不忍心罚得重了。
林齐书也在一旁说情道:“想是师妹涉世未深,第一次完成大任务就遇到江湖中来去无影的玉面书生,难免紧张,不过我料定他和我们峨眉派结下梁子,以后势必收敛,不会再肆意妄为了。”宜悔师太的脸色渐渐缓和了许多,道:“齐书,你身为峨嵋第一大弟子,不能教好师妹,反而帮她隐瞒,罚你这个月每日挑水;无溪,你是峨眉派绛云功的传人,虽然功力尚不及你师兄,但为师对你期望颇深,可你却不思进取,总是不把正事放在心里,这个月齐书挑水,你就来我房里抄经。”
慕容无溪不高兴起来:“师父,我陪师兄去挑水吧,不抄经行吗?还是挑水好一些,可以和师兄说话还可以锻炼身体!”未等师太开口,林齐书忙道:“不要闹了,这样的处罚够轻的了。师父做的决定是不会变的,你再闹,小心抄经加挑水!”师太笑了笑,轻轻挥手:“你们出去罢,除了你们两,别叫别人进来打扰我。”林齐书和慕容无溪一起向师父拜了一拜,起身退下。刚退出堂内,林齐书就笑道:“那书生眉目俊朗,身形潇洒,老实说,你该不会是看上人家了,所以这才心软?若不是我帮你,你今天如何逃脱?抄几本经也实在太便宜你了。你要如何谢我?”
慕容无溪笑道:“师兄,我对你这般好,还不算谢么?”林齐书道:“这可奇了,你如何对我好了,不仅不能帮我,还影响我*敌,害我被师父罚挑水。”慕容无溪道:“你可还记得,下山前师父跟我们说那书生为了报*妻之仇到处滥*无辜?那时候我也想*他,才接下这任务和你一起下山,没想到那天见了他,听到他本人亲口道来,便觉心下不忍;到了要*他之时,又想起师兄你,若是···若是你为奸人所害,我却不知仇人是谁,其凄怆悲苦,难以想象。想到这里,怎忍心*他?”说完这些后,她脸上现了一抹红晕,却又迅速散去了。林齐书从六岁上山起,每日勤奋练武从不懈怠。
慕容无溪小他三岁,是师太收养的义女,与他同日拜入门下。两个乳臭未*孩子在一起相伴,亲密无间。日则同行同止,夜则同眠同息,直到十二岁才分开。他二人虽以兄妹相称,可之间的默契,峨嵋无人不知,今后必会喜结连理,就连师父也默许了。可林齐书自认识慕容无溪以来,哪里听她说过这样的话,这下也禁不住慌张起来:“无溪,你···这,师父她···我觉得我们···”慕容无溪哈哈大笑:“师兄你怎么说话结巴起来?日后万一做了掌门,岂不是丢了我们峨嵋派的面子?”林齐书正要驳她一句,突然听见宜悔师太叫道:“无溪,你进来一下,为师突然想起一事,要对你说。”
慕容无溪跪在地上,看着宜悔师太渐渐苍白的脸。“那年檀水崖一战,我虽击败杨华峰,为武林除去一大害,可是如今也深受重伤,再难以御敌。我峨嵋历经百年风霜,那杨华峰受挫,血灵教必定不敢轻易再来挑衅,只是我依然担心会再生变故。”“师父,就连杨华峰都被您打败了,如今敢与峨眉为敌的,还能有谁呢?最多不过是武当昆仑可旗鼓相当。但弗阳真人德高望重,几大门派都是百年交情,有何惧哉?”慕容无溪瞪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不明白师父担心什么。“唉,”师太难掩悲伤之情,“你有所不知,弗阳真人如今也是身心俱创,以后也不会再管江湖事了。你可知,那玉面书生是谁么?”“徒儿不知,只听师父说他*人不眨眼,是武林败类。”“他是以前的武当大弟子,张航。”“张航?”
慕容无溪好生奇怪:“武当有这个人么?”“他比齐书大七岁,比你大了十岁,你当然不知道这个人,因为当你长大成人后,他已被逐出武当了。他可是个天生的武学奇才。在武当,弗阳真人对他疼爱有加,悉心教导,更将一些武林失传已久无人能识的绝学传授给他,他也一直勤奋练习。后来他遵从师父之命,与一寻常人家的女子成婚,没想到,不到两年,那女子便为人所*。凶手身法极快,张航与他过不了两招便让他逃了。从此张航心性大变,四处*人,血债累累,终于被逐出了武当。弗阳真人伤心欲绝,自此不许武当众人再提起此事,还发誓有生之年再不收徒。他受此重创,若武林有难,真人恐怕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慕容无溪似有所悟:“那师父,你叫我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我去办?”宜悔看了看她,眼神中透出一丝不忍:“无溪,这次本来要派齐书去的,这样的事对你来说终究是太危险了。可是,为师一向看重你,总不让你单独下山,怕你受伤;可是眼看为师风烛残年,峨嵋后继无人,齐书武功虽胜于你,行事总过于讲理义,而少了些人情。若你堪当大任,为师还是首先中意你的。这件事我放在心里很久了,一来可以让你在众师弟师妹面前做出表率,二来也是保护无辜的黎民苍生。”慕容无溪感激师父这番肺腑之言,又感念她如此含辛茹苦栽培自己,连忙又磕了一个头:“师父,您说啊,无溪万死不辞!”
宜悔缓缓说道:“血灵教在武林中让人闻风丧胆,而武林正派剿*多年无果,这都是因为他们拥有一门奇功,就是血灵剑。”慕容无溪喃喃自语:“血灵剑,是一把剑吗?”宜悔说道:“不,这是一部剑法,听说瑰丽奇绝,练成者天下无敌,血灵教前教主雪龙就是因为练成了血灵剑法独步武林,无人能挡。当年他只身攻入武当,四大长老集合武当全力方才打退雪龙,逃过一劫,可仍死伤无数,武当本有四位道长,当年一役,仅剩下弗阳一人。奇怪的是,现任教主杨华峰似乎不曾练过血灵剑,我与他交手,百余招内不相伯仲。倘若他练成,我又岂能平安归来?后来雪龙突然暴毙,他的嫡传弟子花玉凌因年幼体弱,立功又不如杨华峰,所以不能与之竞争教主之位,现在杨华峰已即位数年,左右护法都已长大成人,可教内却迟迟没人练成血灵剑,这部剑法就这样莫名不知下落了。”
慕容无溪道:“雪龙死了,不能亲传剑法。他们要练剑自然要剑谱才能练。师父是要我去追踪血灵剑谱的下落吗?”宜悔师太缓缓抬起头来,担忧之情溢于言表:“血灵剑绝不是那么简单练成的剑法。其中必有见不得人的秘密。无溪,你此去不仅要找出这个秘密来,而且还要想办法毁了它,让武林得以太平。否则雪龙当年血屠天下的惨况,就会再次上演。此行凶险,为师不能亲行,要你只身前往,实在愧疚。”慕容无溪眼里含泪,再叩拜师父道:“我愿意代师父前去追寻血灵剑下落,若能平安归来,再给您老人家尽孝。”说罢又重重地磕了几个头。宜悔师太抬手示意道:“你若回来,便是下任掌门,不用给我行这么大的礼。”
慕容无溪道:“是不是下任掌门,您都是我师父。我愿意给您磕头,谁也管不着!”想这小小女子,尊师重礼,情深义重,实属难得。离开大堂,走到山边。只见落霞甚美。归鸦阵阵迎光而去。人道是:“江湖儿女当如是,曾看飞鸟入斜阳。”慕容无溪走出山门,心下难过,既想回去跟师兄和师弟妹道别,又怕儿女情长,乱了决心。正想着,只听有人叫道:“无溪,等等!”回头一看,不是他还是谁?林齐书慌张追来道:“听一个师妹说你要下山,怎么,有急事?为何不叫上我?让我陪着你。”
慕容无溪苦笑了一下:“师兄,这回好像···跟*玉面书生不一样。我们二人目标太大,容易暴露行迹。你声名显赫,我去不容易引起别人注意。再说,师父伤痛未愈,万一峨嵋有事,我们二人不在,岂不是有灭顶之灾?师兄,若我平安归来,第一件事就是求师父让我们成婚。我们以后再不分离了。”林齐书又是着急又是疑惑,道:“你这样说,证明此行凶险,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你这一下山,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去回禀师父,我们一起去!”“你对我这么好,我什么也不怕。你等我回来啊。”慕容无溪笑了笑,转身便走。不再去听林齐书在背后的呼唤。她心内也十分忐忑,但想到前方迷雾重重,纵然惶惧不舍,也决计回不了头了。
武当山半山处,一女子正跌跌撞撞往山上跑,两个巡山的武当弟子当即喝道:“谁?竟敢擅闯武当山!”那女子抬起头来,竟是个如同美玉般的佳人,发似云锦染墨,肤如梅雪生辉,再细看她,更觉其貌胜于春花秋月,就算西施复活,也不过如此。人道是:“玉兰仙姿世罕有,春色灵窍梦中人。”那两个弟子登时看得瞠目结舌,一时忘了说话。
那女子见到武当的人,慌忙跪了下来:“各位大哥,求你们行行好,去回禀弗阳真人,就说我想拜他老人家为师,请务必收留我!”那两个弟子互相对看一眼:“拜师?我们武当多为男弟子。看你娇娇弱弱的,又没有武功,弗阳真人凭什么收你?”那女子哭的梨花带雨,甚是可怜:“各位大哥,求你们了,帮我问一声吧。我实在没有地方可去,也再走不动了。”两位弟子也拿不定主意,其中一位绿衣弟子说道:“师父这些年常常闭关不出,形容消瘦,任你如此可怜,也多半不会收你。你又不肯跟我们说你的身份,叫我们如何回禀。”那女子想了一想,说道:“大哥,您就帮我说一句‘岁寒飘如絮,久旱民何生’,我相信老人家至少会愿意见我的!”
那两弟子这才答应去回禀。一路上都在讨论这个奇怪的女人,她如此美丽却这般落魄。偏巧两人都是穷苦孩子,没上过几天学,为保家求生,蒙真人点拨,在武当习武。这两句诗,一时记得,等走到师父面前,却忘得差不多了。“禀师父,我们有急事相报。”弗阳真人坐在八卦堂内厅,背对他们。从几年前开始,他便如此了:“说。”他说的缓慢,听来虽已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的气息,仍略带着一丝威严。“今日弟子巡山,看见一个女子往山上走来,弟子询问,原来是她想拜师父为师。不知师父可愿意见她一面?”
绿衣弟子回禀。“不见。送她下山去。”另一个紫衣弟子心中不忍又说道:“那女子着实可怜,听说已经无家可归,不知师父可准我们赠她少许银两?对了,她还说了两句诗,叫什么飘如絮···什么民不聊生,弟子没有听懂也记不全了,不知师父对这诗可有印象?”弗阳真人缓缓睁开眼睛:“诗?那大抵是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家里遭了什么祸罢。为师本也有意收留,只是近年来愈感不适,实在不想再错收孽徒,横生波折。你们不如多带些银两,护送她下山吧。”
事已至此,自然也不能再多说。那两人取了银两,送去给那女子。那女子一见,便心中了然,泣道:“连弗阳真人这样的大好人也不肯收我么?”那紫衣弟子心里怜惜她,说道:“姑娘,我们送你下山去,我给你指一条路,你去投峨嵋宜悔师太吧,咱们武当出了叛逆伤了师父的心,师父不再收徒了。宜悔师太也是德高望重的好人,她定会收留你的。”那女子想想也别无去处,悲叹道:“天大地大,为何偏偏容不下我?也罢,倘若师太也不肯收留我,我便只能死了,至少,有阴曹地府为家也是好的。”两弟子听她说得凄凉,也无话可以安慰。当晚便只能送她下山了。
百鬼谷,护法正殿内。一黑衣男子正跪在花玉凌面前浑身发抖。花玉凌一只手在茶桌上不知画着什么,道:“没有追到就再去追,追到为止。追不到,或是泄露了秘密,”说到这里,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我定叫你,五马分尸。”那黑衣人慌忙道:“是,主人交代的,属下一定办到,一定办到!她已经逃向武当山,我不敢擅闯,所以才来回禀主人。若是武当收留了她,以后凭我要如何才能闯入武当捉到她呢?”
花玉凌冷笑道:“武当算个什么?我想要得到一个人,谁也不能阻拦。你先下去,接着追踪那女人的行迹。但不要轻举妄动。有新的情况马上回来告诉我。”“是,主人!”花玉凌独自一人坐在殿内,心内暗自盘算着:“若是武当收了这女人,倒也不妨;弗阳真人年老体弱,撑不了几年,等这个老头一死,武林正派群龙无首,放眼天下,我花玉凌难找抗手,到那时,那女人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若是武当不收留她,反倒麻烦了,天下这般大,她皆可藏身,我又只能暗中派几个废物去追她,如此看来,倒更不好抓了。”
正想着,突然在茶桌上画着的那只手停住了,她屏息凝神,听到一个内力颇深的人正朝护法殿走来。果然,半盏茶之后,右护法岳子珩进来了。“你来做什么?来逼问我血灵剑法的下落?”花玉凌率先开口。岳子珩冷笑道:“左护法武功高强,岂是我能逼问的?不过我警告你,你敢背着我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来谋害本教或教主,我定要*你。你这几日一直叫人在外找什么?难不成是血灵剑法流落在外了?”花玉凌见他已发现自己的行动,便道:“倘若血灵剑法流落在外,岂不是天下人都在找,为何只有我一人?再说,血灵剑法理应由历代教主修炼,或许是杨教主故意不告诉你呢。”岳子珩怒道:“教主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们师徒情同父子,倘若血灵剑法在他手上,他绝对不会瞒我。如今江湖上一片平静,只能说明血灵剑法还在教内,不在教主和我身上,那还能有谁?”
花玉凌挑衅地笑道:“既然右护法这么肯定,那你来搜我。”说罢便伸手将那件猩红貂绒披风解开,露出里面唯一的一件淡色蚕丝小袄。那披风掉落在地上,好似一团火焰,烧得岳子珩不敢直视。眼见她竟敢在一个男人面前宽衣解带,让他来搜,岳子珩又气又怒,低下头不愿直视,道:“你不过就是会使这些无耻的花招,招揽那些好色之徒为你奴役。我虽不是正人君子,也决计不会受你蛊惑。我一定会抓到你的把柄,那时你可别再耍花样。”说罢忿然拂袖而去。
花玉凌见他离去,心里暗自焦虑;“今日他的口气竟如此之大,像是知道了我的秘密,他若查出我追*那女人倒不妨,就算查到料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可若是他知道我的秘密,怕是会找准时机来*我。”她望着殿内香炉里徐徐升起的白烟,眉头蹙了起来。话说慕容无溪下山查探血灵剑的下落,她先于附近三十里处的城镇上找了家客栈住下,慢慢斟酌。这是她跟林师兄学的,小时候跟师兄一起下山,她是热血澎湃,叫着喊着要奋勇*敌,师兄却不慌不忙,找了地方住下,再慢慢计划,一条条线索分析,最后锁定目标再出击,每一次都能成功。如不是她时不时出状况,师兄的任务一定会完成得更加完美。想到这里,横生不少忧愁,这一次她绝不能出状况,倘若丧命山下,便再也回不去了。
慕容无溪仰面躺在客栈古色古香的木床上,心里将这几日所想串了起来:“血灵剑如果流落江湖,这些年怎么可能一点风声也没有,再说血灵教丢了这宝贝,如同峨嵋失了绛云功,我峨眉弟子必踏破天涯海角找回来,血灵教自从雪龙暴毙,杨华峰即位,倒算安分不少,除了与武林中各派宿敌常常发生冲突,并不见倾巢而出之势,可见血灵剑必定还在教内。可是师父认为杨华峰不曾练过此剑,难道血灵剑不在杨华峰手上?可若是在别人那里,以教主之威,为何不逼他交出来?”
在想过这许多线索之后,慕容无溪只得到了两个结果:血灵剑在杨华峰手上,但因某种原因他不能练此剑;或血灵剑不在杨华峰手上,而在另一个武功高强的魔教中人那里,因他武功极高,就算以教主之威也无法逼他交出剑谱。这个人只能是左右护法之一,众所周知右护法岳子珩是杨华峰嫡传弟子,师徒感情极好。那此人···只能是左护法花玉凌才对。
”可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杨华峰虽已重伤不能走动,可他卧病于血灵教教主内殿,要见他一面难上加难,而那花玉凌虽必定会偶尔出来走动,可若是正面遇上她,不仅拿不到剑谱,还会死无葬身之地。如此看来,就算慕容无溪知道该去找谁,也还需要天衣无缝的计谋才成。想到这里,慕容无溪大感无趣,这几日的时光不跟空度了一样么?到头来凭她一人之力,还是无法探得血灵剑的秘密。思来想去,她决意即刻动身,就算要空度时光,也要到百鬼谷附近去消磨。只要耐心等待,一定有机可乘。
想到这里,再不犹豫,慕容无溪立即收拾行装,马不停蹄直奔离百鬼谷最近的小镇——魏家庄去了。
自从慕容无溪下山后,峨嵋在林齐书的带领下,也安宁无事,每日众弟子习武练剑,各司其职。弟子间闲谈也常提及两位师兄师姐,除了他们青梅竹马的感情以外,争论最多恐怕就是下任掌门的话题。原本弟子间都默认下一代掌门应是师太的嫡传弟子慕容无溪,可如今慕容师姐不在,林师兄把峨嵋治理的井井有条,虽没有继承绛云功,武艺却为青年英侠里数一数二,若日后当了掌门习了绛云功,一定更能光大峨嵋。倒是慕容师姐,下山完成任务却一去数天,没有一点音讯,这让辈分低些的弟子们心中难免不安。他们哪里知道,慕容无溪接下的任务九死一生,并不是捣个匪窝,擒个恶贼就可以了事的。好在大多数峨嵋弟子都受过佛法教导,知道心思纯净才能身法灵窍,所以只要峨嵋无事,林师兄和慕容师姐谁接替掌门不都一样吗?
这一日,峨嵋派的平静被打破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踏进了峨嵋的山门,她的鞋已经破得不像话,身上的衣服也有累累血痕,不像刀剑所伤,而似从高处摔下,擦伤所致。峨嵋的巡山弟子发现她后,立刻回禀了林齐书。
林齐书正急着要去给宜悔师太请安,听说一个流浪的女子到了峨嵋要见师父,只好先行收留下来,叫人看好她。待他先见了师父,再听师父处理。却说宜悔师太虽知道无溪不可能在短短数日就有所收获,但这音讯全无的境况却着实让她日夜忧心,身体也越发不好了。林齐书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仅每日来给师太请安,还特意从峨嵋后山最险峻的地方去挖了几颗珍贵的美人兰,移植到师太房里,好让她休养之余赏花怡情。今日,他便又来请安了,不过这次,他带来的不是美人兰,而是师妹的信。“师父,无溪有消息了!”
“什么?她在信里说什么了?”“无溪本来住在附近城镇的一家客栈里,后来她决意前往百鬼谷附近的魏家庄,一探血灵教的虚实。她说由于魏家庄附近魔教中人众多,怕信落入奸人之手暴露身份,待她到了魏家庄,便不能写信回峨嵋了。”宜悔师太缓缓道:“···也罢,‘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是日后再没了她的音讯,叫我如何心安?”
林齐书欲言又止,道:“师父,无溪她还说···说因为担心师父身体,所以以三个月为期,无论是否完成任务,只要她还有一丝命在,手脚还能动,定会先回峨嵋见师父。所以···这是好事啊,三个月后无溪就回来见您了。”“好事?齐书,为师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你这么聪明,难道看不出无溪的意思?就是说三个月之内她不回来,表明她已命丧百鬼谷,这不就是让为师和你做好准备吗?”
说完这话,宜悔师太脸上已经是泪水纵横。慕容无溪如同她的亲生女儿,况且又与齐书情义相合,失去无溪,对她来讲,就像失去一个女儿后,又要眼睁睁看见儿子心碎一般,这般担忧与痛苦,非长者不能体会。“师父,事已至此,您别太难过,师妹吉人自有天相,也许三个月后,她已完成您给她的重托平安归来了。”“你下去练功吧。让我一个人待着。”“师父,还有一件事,刚才巡山弟子发现有一个外地女子上山来拜师,她来时已经落魄潦倒,想是奔波劳累所致,身上还有很多伤,我已安顿下她,师父什么时候愿意传见?”宜悔师太突然觉得好生奇怪,这些年虽然也不乏许多年轻男女上山学艺,可是少见谁千里迢迢特意赶来,还弄得一身是伤,她原要休息了,这下却没了乏意,说道:“你找两个女弟子给她梳洗一下,处理好伤口,再换身素净衣裳,然后带她来见我。”
林齐书便领命而去了。过了半日,这女子便跪在了师太面前,宜悔尚未开口,她便先行请安。“拜见峨嵋宜悔师太,愿您老人家福寿安康。”宜悔见她斯文有礼,心下多了几分喜欢,又说道;“抬起头来,不用拘谨。”那女子缓缓抬头,只见她桃腮含羞,似美玉无瑕,那身素净的衣裳更衬得她光彩照人。宜悔师太行走江湖多年,这样绮丽白净的女子着实少见,这下更不必说,宜悔心下喜欢,忙叫林齐书扶她起来,让她坐着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来投奔峨嵋?”“回师太,我叫雪祈雨。不知为何,突然被奸人追*,我无路可走,先是就近投奔了武当,可是弗阳真人却再不收徒。我没有办法,想来想去只有峨嵋可以容身,希望师太可以救我一命。”“你刚才说你姓什么?雪?”宜悔师太轻声问她。“是的,我姓雪,是雪龙的亲生女儿。”
此言一出,林齐书大骇,他向来嫉恶如仇,当即便挡在宜悔前面,同时宝剑出鞘,寒光直指雪祈雨,一时堂内静的出奇。那雪祈雨却也不惧,说道:“我知道雪龙乃是江湖中人人闻风丧胆的魔教教主,可他虽是我的父亲,却从未传我武功,他跟我和我母亲都不是十分亲近。”林齐书不为所动,只要没听到师父的命令,他绝不会对魔教的人放下防备。宜悔师太愣了半响,说道:“雪龙横行江湖作恶多端,我只知他有妻子,后来妻子过世,却不知他有孩儿。如此说来,你便是他二人所生?”
“回师太,不是的,我虽为他的女儿,却是他妻子过世以后的私生女,他从青楼里赎出我母亲,又与我母亲生下了我。可他对我们母女二人并不好,一直不肯带我们去教内居住,只养在一个偏僻的小镇上,我母亲也不曾追问为什么。直到我母亲死去,我才看清我的父亲是多么残忍可怕的人。我原以为在他得病死后,我可以重新开始生活,没想到,却有一个武艺高强的*手找到了我,我一路逃难,先上了武当,后来又辗转来到峨嵋。我发誓,我一生从没害过人,父亲一死我与魔教再没有关系,求师太,您就收留我在峨嵋吧。我保证,一定会好好练功,好好伺候您,只求你们别再赶我走了。”宜悔师太看了她良久,终于缓缓说道:“齐书,带她下去吧。以后让她跟着弟子们一同训练。”
林齐书道:“师父,她是雪龙之女,恐怕有阴谋,您不再多问么?她所述细节有很多不明之处,徒儿觉得问清楚为好。”“日久自能见人心。她完全不会武功,如今自保其身尚且艰难,又身在峨嵋,倘若有异心,岂不死无葬身之地?既然*手是单独行动,并不是一派都在追*她,说明她并不会给我们带来门派之争。她旅途劳累,又一身是伤,能说得这么清楚已是难能可贵,至于还有不明之处,日后再慢慢过问。”雪祈雨听到宜悔师太如此说,知道自己能安心留在峨嵋了,喜极而泣道:“多谢师父,多谢大师兄,日后你们有什么要问,祈雨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决不敢隐瞒。”
林齐书收回宝剑,叹气道:“既然师父如此说,齐书自当遵命。走吧,我先带你下去。这几日你好好养伤,别急着练武。等你伤好了,我叫几个师妹带你熟悉一下山上的环境,让你早日···能成为峨嵋的一份子。”“谢谢大师兄。”雪祈雨急忙磕头下去,林齐书上前一步将她扶起。她抬起头看他,只见他眉如墨画,中有丹痔。身着轻裘宝带,头上束着银带,典则俊雅,不知为何心神恍惚,神思荡漾起来。
却说那慕容无溪一路策马狂奔,终于五日之内赶到了魏家庄。一到魏家庄就得知一件大事,也不枉她辛苦一场。原来是魏家庄打铁匠丁瞎子打算告老还乡,从此再不铸剑,这丁瞎子倒不瞎,只是个独眼儿,乃是远近颇有名气的打铁匠。丁瞎子笑称,三月初七,谁能来他的打铁铺喝上他家自酿的五碗烈酒后,还能再受他三镖不伤,他便将年轻时铸造得最得意的一把御龙剑送给此人。
一听此言,别说魏家庄,就是附近几十里的村民也纷纷赶来凑热闹,都是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想要一睹御龙剑的风采。那慕容无溪生性贪玩,听到此事不由得大喜,她不是嗜武之人,也不算嗜酒如命,偏偏最喜欢凑热闹。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哪里有不贪玩的?想到今日已是初六,不禁心内痒痒,速速找了地方住下,便盘算起来。“敢放出这样的话,这丁老爷子想必功力不浅,也不知明日是何人取得宝剑?倘若不去瞧上一瞧,定会万分遗憾,”正想着,转而又觉得不妥,“我身负重大使命,这时候却只想着玩,还不知此刻师父和师兄如何为我担惊受怕呢,不行,我得打探消息去。”慕容无溪刚要起身,又琢磨开了:“这里离百鬼谷不到五十里,明儿就是初七,那宝剑势必也会引来不少魔教中人,倘若不去,反而才可能错失良机。”
这么一想,顺应了自己的意思,又不会违背初衷,心里舒坦多了。这几日赶路特别乏,她做了让自己满意的决定后,便迅速扑倒在床上,沉沉睡去了。初七这天到了,暖阳当空,打铁铺子前面热闹非凡。那丁瞎子早已摆好酒桌,上面放了二三十个大碗,每碗都装满了烈酒。人群里三层外三层把打铁铺子围了个水泄不通,那慕容无溪盘着双手,抱着自己的宝剑,观察周围的动静。“丁瞎子,你倒是先把御龙剑给拿出来给大伙儿瞅瞅啊!”“是呀 ,不能比了半天连个剑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吧!”“是呀,拿出来拿出来!不会是舍不得了吧!”
只见大家都着了急,呼声此起彼伏。丁瞎子大声喝道:“大家静一静,我丁瞎子说过的话,绝不反悔。为免奸人不顾道义强行夺剑,请恕我不便取剑公示了!现在规矩大家都清楚了,想要剑的好汉,请上台一试!”话音未落,一个彪形大汉便跃上了台面,却道是谁?原来是魏家庄附近村落一个恶霸,名曰曹虎。他乃是地方一霸,由于近年来魔教中人不常走动,百姓们怕曹虎反而更甚,只听他声音洪如金钟:“大爷我赤手空拳多年,也来搞把剑玩玩!”说罢端起酒碗一饮而尽,转眼间五碗酒便进了他的肚皮,只听他哈哈笑道:“丁老儿,快发镖罢!大爷我等着接呢!”
这曹虎平日里就是一个酒鬼,这区区五碗他岂会放在眼里?丁瞎子一边笑道:“不急不急。”一边不慌不忙地拿出自己的独门金镖。那曹虎站稳脚跟,待他发镖。丁瞎子右手轻挥而出,一镖已直奔曹虎面门而去。好歹那曹虎也算武林好手,不知为何竟手忙脚乱,毫无招法起来,众人还没看明白,那镖已击中曹虎右腿,只见他跪倒在台上,哇哇大叫起来:“这老头,你说只发三镖,缘何第一镖就发了七八个?”
台下一片哗然,大家明明只看到一镖,为何他却如此说?那慕容无溪却暗笑道:“此酒之烈,可见一斑。原来这老头并不是镖厉害,而是酒厉害。”曹虎脸上过意不去,急着下台,便嚷嚷起来:“让开让开。别挡着我。”话音刚落便东摇西晃地撞上了台上边角的木头柱子。人群里一片哄笑,仍是来了两个人扶着下去了。这才知丁瞎子的酒名不虚传。又上去两三个,也皆败下阵来。一时好大一会儿没人再敢上台。那慕容无溪看看左右,正想着是否也去讨他碗酒喝,人群里突然飞出一个长衫男子,身手极为潇洒。待他站定,人群里一片惊叹,好个星眸剑眉的翩翩少年!身着淡白色鎏金长袍,脚踏一双青龙玉靴,手握一柄青剑。
台下一个好汉叫道:“少侠好身手,敢问是何门派?”,那少年还未开口,另一边却有人大声道:“如今青年英杰中,身手如此潇洒灵动,除了玉面书生便是峨嵋林齐书,想必这位就是林公子罢,果然名不虚传!”那慕容无溪心内暗自笑道:“我师兄从来不爱凑这等子热闹,他今日若是来了,还有尔等什么事?”正想着,那少年笑道:“峨嵋怎么样?林齐书又怎么样?今日就算他在场,我也非取了此剑不可,正好让世人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才是。”
此话一出,就连丁瞎子都倒吸一口凉气,对这少年刮目相看,看他年纪不过二十岁上下,却如此狂傲不羁,连峨嵋第一大弟子都敢不放在眼里,难道真是武林高手?丁瞎子冲他一抱拳,道:“请!”那少年便端起酒碗,一一饮尽。只见他面色微红,似有醉意,脚步却依然稳健。“老爷子,来吧!”那丁瞎子断定他酒量平平,但武功极高,只有三镖齐发,趁他眼光游离,看不清虚实,才会插翅难飞。果然,眼前金光一闪,三镖分别指向人中,天府和中院三穴,呼吸之间已飞至少年面前。那少年未及施展轻功逃脱,却突然闭上双目,向后疾退数步,将那手中青剑挥舞得滴水不漏,只听“当当”两声闷响,其中两镖已被少年的青剑剑鞘挡开。
人群里一片涌动,“还有一镖呢?少侠受伤了吗?”“也被挡掉了吧!”“姜还是老的辣啊,年轻人肯定受伤了。”正吵吵着,那少年睁开双眼,左手从背后拿出一个略有断裂的金镖:“老爷子承让了。”顿时人群里一阵赞叹,见他剑未出鞘便速速接得三镖,而且毫发无伤,都纷纷赞道英雄出少年。
丁瞎子略有沉思,似乎在感叹后生可畏,宝剑有主。一片欢呼声中,那慕容无溪看得好生生气,武功好就了不起吗?如此目中无人,不懂谦逊之道,还胆敢轻视师兄的武功,可见此人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那剑落入他手,岂不糟蹋?想到这里,怒气横生,便当头喝道:“丁老先生,倘若还有人能喝得五碗接得三镖,只有一把御龙宝剑可怎么给呢?”那丁瞎子一愣:“这,不太可能吧。瞎子虽说老了不中用,但见识还是有的。江湖中能做到这位少侠这样的,实属少见。在场的人中难有第二个。倘若有不服少侠的,便再来领五碗酒喝,和少侠一较高低,胜者取剑如何?”
慕容无溪便笑道:“哦?那我便来试试!”说罢便抽出配剑一跃而上。众人本以为此剑非这少年莫属,没想到人群里竟有异议,还是个女子声音,未说得几句话,便已飞到台上。再定睛一看,原来是个青丝及腰的亭亭少女。初看她冰清玉润,柔媚娇俏,再看之下顾盼神飞,怒中含笑,虽为女子,却自有一股脱俗的英气。那少年看着她怔了半响道:“我这青剑已毁,空留剑鞘,是以来求宝剑。姑娘手中之剑亦是名剑,价值连城,为何还要和我过不去呢?”慕容无溪嘻嘻笑道:“再得一把,配成一双岂不好?日后留着给相公,也好同去行走江湖。你若不肯把剑给我,岂不辜负我一番心意?”
众人一听,便“哄”的笑开了,这女子口舌好生厉害,这么一说她倒不怕名节有损,反而让那少年左右为难。给,岂能轻易将到手宝剑拱手让人;不给,倒成了自己不成人之美了。 正在为难,又听她说道:“好个猖狂小贼,敢污峨眉林少侠之名,先接我一掌。”说罢她已轻移玉步,左掌打出一招绛云掌第三式“江流入海”。
那少年喝了烈酒,气息不调,便扔了青剑,强行运气,硬接下这掌,却未想到此掌后劲绵长,如溪水流入大海,绵延不绝,愈加厚重,当下胸口一阵闷痛,待掌力发尽,已被震退数步。那少年暗叫不好,自己酒量平平,原以为速战速决接下三镖便能顺利得剑,没想到这女子武功如此厉害,倘若自己未醉,自不必怕她,高下尚且未定。可如今她咄咄相逼,如何是好?正待运气回击,却见她放下佩剑,喝起酒来。
“光忙着比剑,忘记了你先喝了五碗,我也喝罢,免得你觉得不公平。”那少年眼睁睁看着她喝了三碗下去,正端着第四碗,就听她突然醉醺醺叫道:“*光你们这些恶贼!”说罢手一松,酒碗落在地上,她人也直挺挺的“哐当”一声倒了下去。众人顿时傻眼,那少年和丁瞎子也呆了半响,不知她玩什么把戏。丁瞎子走上前去,问道:“姑娘,你可还好吗?”只见她一动不动,口里还嘟嘟嚷嚷犹作睡语,显然已是吃醉了。
这下可为难坏了丁瞎子。不能喝就别喝了,偏你还硬要喝,醉了罢,又是个女孩儿家,不能街边一扔就作罢。于是只好大声问道:“有谁认识这位姑娘?”众人先见她武功高强,交口称赞,又见她为公平坐下喝酒,大义凛然,接下来就看她在光天化日之下活活把自己喝醉死过去了,不禁哄堂大笑,都嚷嚷这是怎么回事。听丁瞎子一问,也纷纷关心起来。“好像在哪儿见过这姑娘?”“呀,我记得我在咱们庄外路口上摆茶摊,这姑娘骑着个带铃铛的骏马过去了,好生标致!”“骑着带铃铛的骏马?我看看,想必是咱们店的客人!”
说这话的那伙计往前挤了挤,人家听他这么一说,也让开了,那伙计一瞧,可不是么?这姑娘昨儿才入住,牵着一头骏马,上菜时还千般嘱咐要烧酒喝,可不正是那位客官么!丁瞎子听说忙叫他上台,又自雇了一个伙计,帮忙抬着回去了。这丁瞎子已找到宝剑的好主,又被这么一折腾,只想早早结束了罢,便大声问道:“可还有人不服?”台下一片寂静,都知道夺剑无望,就只等着看宝剑的风采了,便都不答话。
丁瞎子转向那少年,说道:“那好,公子请稍候。”不多一会儿,丁瞎子从屋内取出了一个层层包裹的锦盒,那锦盒缓缓打开来,一把银光闪闪的宝剑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那剑刃极利,透着寒光,不长却很厚重,剑柄盘着一条银色的蛟龙,十分贵气威武。那少年欣喜不已,取出宝剑,举起给众人一示,人群里一片惊叹,好一把御龙宝剑,威武珍重,果然剑如其名。丁瞎子冲大家拱手一拜:“宝剑有主,佳肴尚在,今日多谢众位前来捧场,今日我请客,来呀,摆上宴席,咱们乐上一乐!”却说慕容无溪一醉就是两日,醒来时好大一会儿没弄明白当日怎么回事。待她想清楚了,倒不懊悔,只觉得胸中十分气闷,既没遇到魔教中人,也没见到御龙剑风采,反而喝醉了酒让人给抬回客栈,真是好生没面子。
这不禁让她想起去年武林大会的事。去年中秋后第三日,在少林寺戒空方丈的主持下,各路名门正派聚集少林寺,一展各家武学风采。峨嵋宜悔师太便带了林齐书和慕容无溪去会少林,武当,昆仑等各派青年豪杰,谁知到了当日,那慕容无溪却总不见人影,原来是她在山下遇上了昆仑派弟子沈仪。两人是见一次打一次的,这次斗了许久未分胜负。
沈仪乃是个嗜酒如命之人,来来回回斗了百余招,发觉难以速速取胜,便心中烦躁,只道:“待我去喝些酒来再打。”但慕容无溪正在兴头上,哪里肯放他走?只好说道:“要去喝酒,咱们就一同去罢,边喝边打。”于是就这么打着去了,哪成想这慕容无溪酒量平平,也敢和沈仪这样宁愿受师父责打也要数次下山偷酒的酒徒拼命,果不然没一会儿便倒下了。怎么叫怎么拍都不醒。害得那沈仪还得背她回少林寺,亲自向宜悔师太请罪,回去后又不免受了师父王泽不少惩戒。所以当日一战,群豪聚首,独独少了慕容无溪和沈仪,一个醉得不省人事,一个被师父惩罚禁足。
幸而那沈仪不是个心胸狭隘之人,此事一过,倒还化敌为友,成了生死之交的好朋友。原来那宜悔师太是想让他们师兄妹一展武艺,宣示峨嵋历代人才辈出,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心下难免失落,不过林齐书却不负所望,当日武林大会,在他手下连败数十位好手,一时震惊群豪。但见他面色如美玉,剑影似飞花,都不得不赞叹峨嵋派后继有人。当年武当张航乃是江湖中第一美男子,可惜他迷失心性误入歧途,后来被逐出武当,成了浪迹天涯的玉面书生。十年来江湖中未有人才及得上者,实为一大憾事。
如今峨嵋出了一个林齐书,相貌武艺无不有当年张航之影,一时间群豪交口赞叹,可以说自那次武林大会后,林齐书一战成名,成了江湖中人人称道的少侠。慕容无溪也并不遗憾,在她心里从没做成名的梦,英雄了得的一直都是师兄,就算她参加了大会,也不愿夺去他的风采。只是受了师父好一顿责骂,心里仍是微有懊恼,不该行事没轻没重,可如今,又因为一时意气和几碗烈酒误了大事,怎么能不让她气闷难受。现在她只想赶紧出门去庄外去看看,也许有新的迹象,也算将功赎罪了。
林齐书自从雪祈雨上山后,就时刻警惕她是否有异状,让跟她同住的师妹时时回报,不过那雪祈雨倒也怪,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在自己房间看些书,摆弄些植物,偶尔也帮着下厨干活,实在不像习过武的样子,而且几日来不曾教她武功,她也安然自若,不曾问过半句。的确不像对峨嵋武学有所企图,这才略略放下心来。今日带她去巡山,也想顺便探探她的口风。自雪龙死后,林齐书这辈人对血灵教的情况都不甚了解,他不仅担心魔教中人打峨嵋的主意,也更担心慕容师妹此行的安危,正好来了个雪祈雨,自称是雪龙的私生女儿,上一次因为师父慈悲为怀,又对她十分喜欢,才一时宽容,事实上这也是对齐书的信任,希望日后再慢慢调查。他自然绝不会放过蛛丝马迹。
正想着,不知不觉林齐书已经走到雪祈雨屋外,他背过身去,朗声问道:“请问雪姑娘在吗?”只听她答道:“是大师兄吗?请等一下。”过不多会儿,她便出来了。只见她穿着一袭淡黄衫子,越发清纯动人。
林齐书笑道:“这几日想着让你养伤,就没有让你跟师哥师姐们一起训练,自你上山以来也没好好跟你聊聊,正好今日轮到我巡山,要带几个弟子,你就跟我一组吧。”雪祈雨道:“谢谢师兄。”说着两人沿着石子路慢慢往外走去。林齐书满腹心事,愁眉不展,不知如何开口,雪祈雨似乎也有所感,苦笑道:“大师兄是不是想问我爹的事?”林齐书道:“你爹的事,你愿意说多少就说多少,我自然不会逼你。不过以后你就是我峨嵋的人了,峨嵋的事我却不能不跟你说清楚。”
顿了一顿又道:“峨嵋百年基业,传到我师父宜悔师太这里更是发扬光大,师父年少成名,不久就继任掌门,她将峨嵋数门绝学学的炉火纯青,一直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人,后来雪龙练成血灵剑法,威力之大,震惊江湖。师父便在金顶之巅闭关数月,将峨嵋的几门绝学,包括剑法,掌法,内功心法融为一体,在前人的基础上独创出绛云功,以防万一。果然,雪龙有所忌惮,便先行挑战武当,武当四老合力抗敌,只有弗阳真人的太极剑法出神入化可以勉强抵挡,其他三位都死于血灵剑法之下。好在武当虽经此劫难,那雪龙也大伤元气,一时不敢再肆无忌惮。不知是老天爷的惩罚还是仇家的报复,那雪龙重创武当后的第二年就暴毙而亡。你可知雪龙···也就是你爹的死,到底怎么回事吗?”
雪祈雨一边听着一边回忆,说道:“听我娘说,我出生时我爹根本就不在乎,甚至连名字都懒得起,我娘想起她曾经遇险,被武当的弗阳真人救过,也算一面之交,便写信去求真人给女儿起个名字,弗阳真人悲天悯人,念及当年大旱,民不聊生,他便回信道‘岁寒飘如絮,久旱民何生’,’给我取了‘祈雨’二字,所以当我有难便去向真人求救,为免身份暴露,特意隐晦了姓名,没想到真人已把我这个孤儿忘了,竟不肯相见,这才转到峨嵋。所以大师兄,我爹真的不是很喜欢我,也不是很喜欢我娘,我娘莫名其妙地被人*死了,任我百般哭闹,他也不去追究凶手。娘死后不久,他便练成了绝世剑法,他欣喜若狂,全然忘记了我。后来我便一个人孤零零地活着。记得以前我和我娘在一起的时候,他很少来看我们,虽然他派人暗中保护,可那种感觉更像囚禁。奇怪的是,我娘死后,他来看我的次数却多了起来,言语中似乎也有关怀的意思。只是好景不长,正如你们知道的那样,他突然就得了重病去世了。”
林齐书道:“这么说,你认为你爹的死是个意外?”雪祈雨道:“凭他当时的武功,谁能*他?况且下毒也不容易,我爹是个疑心很重的人,连熟人都不轻易亲近,每次来看我,我亲自为他沏的茶他都不曾喝一口,宁愿喝自己带的酒。至于他为什么会得病,我想或许是他练功过急留下了祸根,攻上武当又伤了元气,数病齐发所致。”
林齐书听了,似乎也觉得说得过去,便道:“说的是。哦,对了,且不论年龄,你现在进了峨嵋,辈分最小,就是我们的小师妹了,为了帮你尽快赶上其他的师兄师姐,我会亲自教你练功,等你有了一定的武学功底,就跟大家一起训练。我是大师兄,也是现在的代掌门,师父受过重伤,还在休养,很多事情不要去打扰她。若是有什么麻烦,有人欺负你,你就来找我就好了。”雪祈雨道;“看你的年龄也没有大我许多,却是大师兄,那这么说你是我们这辈里最先投入峨嵋门下的?”
林齐书笑道:“其实也不是,你还有一位师姐名叫慕容无溪,当年我和她是同年同月同日拜入师父门下,因我大她三岁,师父便让我们以师兄妹相称,师父认为她比我更加适合掌门之位。便在她十五岁那年,传了她绛云功,宣告继承人。只是慕容师妹年纪尚小,欠缺许多经验,师父就安排了一些重要的任务,让她下山去办。所以这些日子,你都没有看见她。”雪祈雨听到这里,不禁有些疑惑;“既然慕容师姐继承了绛云功,想必武功最是高强,为何江湖中少闻师姐大名,倒是大师兄英名赫赫?”
林齐书笑道:“其实师父本意的确要她扬名四海,可她自小练武便任性随意,懒惰贪玩。我若愿意陪她练剑,她就多练一会儿,若不陪,她就敷衍了事,所以她已习得绛云功两年了,跟我交手,却始终无法胜出。上次武林大会她又因为贪酒打架而错过了,只好等到下一次。为此她还被师父重重惩罚了一顿,我作为大师兄,没看好她,也被骂的不轻。”雪祈雨听他讲到慕容无溪,语气温和带着笑意,犹豫了一下,问道:“大师兄,这几日我也听说了不少峨嵋的事,很多人都说···说你和慕容师姐,已有婚约,是真的吗?”
林齐书听到并不诧异,几年来峨嵋上下都这样说,他也不曾回答,如今人家问到头上,他自然实话实讲:“我和她一块长大,一块练剑,小时候还常赖在一张床上睡觉。只可惜师父总说无溪太小,性子又不够端庄贤淑,不宜早婚。所以只好等她日后继承掌门,再说婚姻大事。”雪祈雨听了心下暗自难过,想那林齐书一表人才,又对自己关怀有加,可终究只是护得了一时,总有一天他娶妻生子,那时候他眼里还有谁了?
两人默默走了一会,林齐书见她不高兴,只道是自己光说峨嵋的事,没有关心她,便问道;“那,你父亲死后,你可知杨华峰即位后的事吗?虽说杨华峰和雪龙一向不和,但是他继任教主之位,你却一直安然无恙,而后杨华峰与我师父决战,如今卧床不起,在这时候怎么会反而有*手找上你了呢?”雪祈雨想起此事便愁眉紧蹙,说道:
“我虽不是血灵教内之人,对血灵教的大致情况还是知道的。听说当年我爹成了教主,杨华峰不服,四处作恶,彰显武功,一日他只身闯入刑部大牢,救回一名少年,后收为弟子,亲授武艺,那少年十分聪颖,短短两三年之间,就败尽教内高手,身为左护法的杨华峰不停地给我爹施压,逐步提高那少年的地位,直到有一天,他要求将右护法之位授予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我爹渐渐看出杨华峰结党之势,便不应允,反而如法炮制,不知从哪里带回来了一名少女,更宣告教众,这是他的嫡传弟子,如今右护法之位空悬,就让二人决斗,胜者为右护法。”
“没想到那少女看似娇弱,病恹恹的,出手却诡异灵动,招式内还混杂了教外武功,那少年不敌,于是我爹便名正言顺地将那女孩儿扶植成右护法,也与她结为一党,来对抗杨华峰和他的弟子。那少年便是现在的右护法岳子珩,而那少女便是后来升作左护法的花玉凌。如果不是我爹突然离世,教主之位怎么也不会落到杨华峰手上。近日来我被无故追*,也想了很多,杨华峰虽恨我爹,但是他知道我不得我爹的宠爱,一直没有为难过我,那花玉凌我不了解,但她和我爹既为师徒,又受我爹一手栽培,也没有理由*我才对。
所以,我想,要*我的人,或是岳子珩?杨华峰重伤难愈,下任教主定是在左右护法里产生,他许是怕我会武功,有朝一日会回到教内,与花玉凌联手,彻底扭转局势。除了这个理由,我再想不到我为什么会被追*了。”
林齐书听了说道:“如此说来,你觉得是岳子珩为了制约花玉凌,所以才要*你,那么你为什么不向花玉凌求救?听你的描述,那花玉凌武功还在岳子珩之上才对啊。”雪祈雨道:“花玉凌生性孤僻,喜怒无常,跟我爹很像,很少愿意接触外人,我怕我求救未成,反而成了她的刀下鬼,再说就算被她所救,以后只能留在教内,时刻悬心,终究不是个好的归宿。”
林齐书听她说的有理,心下难免怜惜,突然又想起更重要的话还没有问她,忙道:“小师妹,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你爹死后,你可知道血灵剑去了哪里?”雪祈雨早知自己身份一旦暴露,不论正邪门派,都会问到她这个问题。问者小心翼翼,听者却已坦然。道:“左右护法必有一人知道血灵剑的秘密。”林齐书虽然也想到过,但是从雪祈雨嘴里说出,似乎更有说服力,他便接着问道: “哦?那岳子珩和花玉凌既然都是武学高手,血灵剑落在他们手上,只怕早已练成,出来作威作福,滥*无辜了。可为何,又风平浪静呢?”“我想若是血灵剑在花玉凌手上,她应该是想等杨华峰死后再练,她这个人冷血多疑,怕杨岳二人诈她,也许杨华峰伤的没有那么重,只不过装作废人,引蛇出洞,所以不等到杨华峰死,她不轻易练剑,反正如今她在教内无人能敌,自然也不着急了。”
林齐书听她娓娓道来,便知道她为保命,已经在逃亡路上准备好全盘托出了,自己如此逼问,她也不恼,可见为了寻一条活路,她心里经历了怎样的挣扎。顺着这样的分析,林齐书接道:“若说在岳子珩手上,也说得通,如果花玉凌是忌惮杨华峰所以不敢练剑,那么也完全有可能是岳子珩忌惮花玉凌,他剑谱在手,可师父卧病在床,无法帮他掩护,他身为护法之一,教内事务繁忙,要寻一个清净之处练剑,又不被花玉凌知晓,实在难上加难。”说到这里,他不禁担心起身在魏家庄的无溪,能否打探到魔教虚实还未可知,如今这许多前因后果她也不知晓,如何寻剑?
想到这里,真恨不能马上飞到魏家庄去,为她排忧解难。雪祈雨似乎也感觉到林齐书忧虑重重,便安慰道:“大师兄,你心怀天下,你一定很想早日铲除魔教,还武林一个太平,是吗?必要的时候,你若把我拿去做诱饵也是可以的,你让他们来*我,然后你再*了他们。”
林齐书听她如此说,不禁动容:“你已是我峨嵋弟子,我岂能让你涉险?再说,你别怕他们,我们的师父尚在,论谁也不敢欺负峨嵋的人。”那雪祈雨不知为何,声音低了下去:“我不怕涉险,我也不怕被利用,我只是很想感受,当我有危险的时候,也会有人担心的感觉。如果我出了事,师父会关心我,你会关心我,这种感觉我一生都未有过。”林齐书愣了半晌,不知如何接话,只好尴尬笑道:“小师妹,我送你回去吧,我还要去跟师父请安。今天没走完的地方,改日我···我叫几个师妹,陪着你一起逛逛。”雪祈雨苦笑了一下,说道:“师兄去忙吧,我自己能回去。”说罢转身离去了。只留下林齐书呆呆地站在那儿,不知怎地惹恼了她。
第二章却说那慕容无溪拿了佩剑往庄外走去。趁着深夜,想冒险去百鬼谷探探动静,只是进去了要怎么安然出来,她已顾不得了。正走着,突然听到一阵零零落落的打斗之声,此时相斗,一定有非常重要的情况。慕容无溪心中一喜,迅速跃到屋檐上,朝着那方向奔去。赶了约四五里路,只见一个男子正持剑在和一女子相斗,那女子明显不敌,边打边逃,一路上血流不止。慕容无溪只觉得那男子好生眼熟,一时却想不起他是谁,只好赶紧蹲下,屏气凝神仔细观察他二人。女子已体力不支,跌倒在地,嘴角鲜血溢出,显是受了严重内伤,但男子并不停手,月色之下,宝剑透着冷酷的寒光,向她心口刺去。那女子拼尽力量向后一闪,被刺中右腿,登时鲜血如注。
慕容无溪正在犹豫是否相救,突然又追来了两个黑衣男子,见到那二人便跪下对男子说:“启禀右护法,教主口谕,急招你回去,要求属下来助你速速完成任务。”男子冷笑道:“助我?哼,要不是你们两个在这里废话,我已*了她了!还有,你二人为我办事就要记住我说过的话。在教外要直呼我名字!”“是,属下遵命。”慕容无溪一听又惊又怒,惊的是她想起来这人就是当日夺走御龙宝剑的少年,竟不知他就是血灵教的右护法岳子珩,难怪他当日敢对林师兄出言不逊。怒的是血灵教竟然让堂堂右护法去追*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有何深仇大恨非置她死地不可?难道他夺走御龙宝剑就是为了做这样的勾当?
想到这里,难以按捺,抓了一颗石子,便从后面跃起,一掌将一个黑衣男子震开,紧接着伸指弹出石子,将另一个人打晕过去。眨眼之间,二人已除。岳子珩不防生变,先惊后怒,喝道:“你是何人?为何伤我属下?”话一出口,他便发现,这女子他不仅认识,还曾经和她过招。“好一个魔教护法,原来你费心去抢宝剑,是为了*害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你们魔教当真丑恶不堪,她已重伤累累,你怎如此心狠手辣?”“我想*她,与你何干?你为何要一再和我作对?”岳子珩皱着眉头。“我也不爱多管你的闲事,上一次只因你口出狂言,我才阻你取剑。这一次我便问上一问,若你有一个能承认的,我就不插手了。”岳子珩三番两次遇到慕容无溪这般与他作对,却不知为何并不恼她,反而想看她玩什么把戏,笑道:“那就请吧。不过这次别说着说着,又醉倒了。”
慕容无溪知他武功高强,非当日能敌,且既然是魔教中人,自不必多说道理。便直问道:“这女子可有*害你亲人朋友?”岳子珩想到自己早已家破人亡,更难得几个好友,便道:“没有。”“那就是她或是她所在的门派是你们血灵教的宿敌?”岳子珩愣了一下,也只好答道:“不是。”慕容无溪冷笑道:“那就只剩最后一个问题了,这女子可伤你在先?”“没有。”
慕容无溪笑道:“既然这三点都不是,那你步步紧逼要取她性命,我路见不平,拔剑相救,该是不该啊?”岳子珩答道:“我与她之间的恩怨,非一两句话就能说清。今日不*她,来日她便会*我,我与你无冤无仇,劝你还是不要惹祸上身。”慕容无溪抬剑指着岳子珩,冷笑道:“且不论这女子是否该死,就凭你是魔教的右护法,我便不能让你称心如意!”说罢已挥剑斩去,那岳子珩不料她突然翻脸,情急之下慌忙跳开。只见刚才站处已被她斩开裂痕,这才知她不是找茬玩玩,而是早已视他为敌,便道:“既然如此,今日我也只能与你分个胜负。”
一言道毕,便使出浑身解数,与之恶斗起来。那御龙宝剑使起来圆润厚重,威力尽显。岳子珩精通十二般兵器,这剑在他手里,刀法,剑法,棒法轮番变换交替,让人目不暇接。慕容无溪与他斗剑不久便觉吃力,想那日他喝下烈酒,又无兵器,已显出高强武功,如今他宝剑在手,更加难以对付。不多时,慕容无溪身上便已被那剑割出四五道伤口,血染红了衣袖,她却仍不愿住手。这时,只听见那跌在地上的女子断续说道:“你···你用兵器···打不过他,但我见你适才出手,掌法精妙。你···用掌试试。”那慕容无溪听了,登时弃剑用掌,转身退步,轻飘飘拍出一掌,却是绛云掌第一式“飞鸟还林”。这一掌灵动细腻,恰好柔化那厚重剑气。岳子珩横剑格挡,不得已也退了一步。
慕容无溪见此招有效,呼呼又是两掌拍过去,正待趁他手忙脚乱之际,出手打落他的宝剑,却“哎哟”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原来刚才斗剑岳子珩伤她多处,气门已破。刚才三掌本就已太过勉强,如今更是四处疼痛,虚弱无力。那女子见她败了,大势已去,不由得对着苍天冷笑了一声:“算了,今日竟是我的死期。”眼见岳子珩挥剑刺来,她面容冷静,眼神安然。生死对她来说,好像本就没有意义。慕容无溪仍是冲过来一剑挡住,拼命死护着她,道:“这位姐姐,他是魔教右护法。我还能接他数招,一时死不了,你先走罢。”
话音未落,岳子珩手腕一翻,那宝剑又刺伤她一处,本来淡色的衣裳如今已是血迹斑斑,但那慕容无溪就是不知悔改,执意相斗。岳子珩心下焦躁,暗道:“她的武功也差不了我多少,如今舍命相护,只怕再要耗上小半个时辰。刚才那二人说教主急招,我在这儿缠斗不知是否会耽误?可花玉凌不得不*,我和教主费了那么多心思,终于找到她的破绽,今日不除,来日必有大患。但教主安危更加重要,我该如何是好?”
正想着,觉得慕容无溪的剑法威力虽有减弱,速度却越来越快,她今日知自己要丧命于此,所以将平生所学皆使了出来。这下要速战速决,便更难了。岳子珩想起当日打铁铺前她与自己作对,明明占了上风却又自行放弃。不知是她真的呆傻还是有意相让。如今教主传命,算花玉凌好运罢,再寻他法除掉她也不是不可以。再说这慕容无溪看上去嫉恶如仇,等她知道花玉凌的身份,岂不帮我除之后快?想到这里,岳子珩收剑入鞘,冷笑道:“你今日救了她,可别后悔!我现在有事在身不能恋战,你救了她,我们相见时日自然还多着呢,下一回我绝不手软。”
说罢纵身跃起,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却说那岳子珩心急火燎地赶回血灵教去参见教主,原来是杨华峰自感不适,但他想通一件大事,还未告诉岳子珩,权衡再三,觉得此事最为重要,不得不派人找寻。岳子珩形色匆匆走入内殿,跪地行礼道:“右护法岳子珩参见教主!”杨华峰躺在床上,只微微哼了一声。岳子珩会意,起身对两旁服侍的人道:“你们通通退下,无命不得擅入!”那两人行了礼,便走出殿外去了。“教主这么急传我何事?”
岳子珩一边道,一边去扶杨华峰起身。杨华峰好不容易在他扶持下坐起来,略略喘息,问道:“成功了吗?”岳子珩叹息道:“当晚我趁那送香之人不备,将其*死,夺了那雪莲香,在护法正殿门外观察花玉凌的动静,她初而急怒万分,打翻了茶桌,后来便开始虚弱无力,脸上一片苍白,若是病了,又不见她运功治疗,可见师父猜想的对,她这种情况不是一两次了,非雪莲香来解不可。于是徒儿按捺不住,闯进去与她相斗,可她早有准备,不想缠斗只想逃走。我一路追*她到魏家庄,却没成想她被一个过路女子相救,那女子武艺高超,所用功夫绝对是正派出身,只是子珩才疏学浅,看不出是何家内功。那女子拼死相护。若非要*了她二人,耗时不短。我担心师父安危,只能半途而废。”
杨华峰道:“我也料知*她并不容易,却没想到是旁人相救。你走后不久,我便觉腹痛如绞,数次运功疗伤不成,真气不顺,自感大限将至。宜悔那臭婆娘的绛云功,后劲绵长有力,只怕我是再好不了了。杨华峰纵横一世,没想到也该到了退出的时候。唉,珩儿,我与你名为师徒,实则亲如父子,我死了并不要紧,只是没替你除掉花玉凌,担心你日后遭她毒手,现在花玉凌已离开教内,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带几个可靠的属下,去将她房内的雪莲香尽数毁掉,让她没法恢复功力,这样她便不能威胁你。”
岳子珩道:“教主,你别这样说,子珩会为你去寻遍天下名医,一定能将你治好。”杨华峰笑道:“当时疼痛难忍,我想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急着找你。当初和宜悔决斗之前,我曾担心自己有去无回。想我二人联手,花玉凌无可奈何,若我一死,她再无忌惮,这些年你们没有交手,她才不敢轻易动你。可一旦你暴露实力,那时候她要*你,你难逃一死。所以这些日子我都在想办法,就在前不久,我突然想到一件非常奇怪的事,这件事牵连甚广,关系到本教乃至整个武林的安危,所以珩儿你要记住我今日对你说的每一句话,并且万不可轻易透露给外人。”
“我们血灵教众人都知道,当雪龙还在位的时候,他夫人由于难产,治疗又不及时,导致母子俱亡。后来他再娶,生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听说她同她母亲一样貌若天仙,可不知为何,这女儿并不得雪龙的宠爱,不仅不接回百鬼谷,据我的属下回报,雪龙甚至都没有传她武功。天下又岂有这样的父亲?纵是派人严加保护,也不及她自身有武功来的稳妥。我见她对我毫无威胁,所以并未加注意。
不过雪龙对她的保护却是一年比一年严密,尤其是她母亲死后。”“后来雪龙练成血灵剑,天下无敌,我心中不服,想要找寻血灵剑的破绽,我便翻遍了教中古籍,原来血灵剑不是我们本教所创武功,而是从西域传来的一门阴邪无比的剑法,被我们血灵教的第一任教主练成后发现其威力惊人,于是加以改造,传于后世。
由于这邪功名称复杂,江湖上就直接称其为血灵剑。由此它便成了我教的至高武功。血灵剑的记载最多只能找到这一点,后来我便去查看当时一同传入中原,不过后来已失传的几门西域武功,发现这些武功都极其刁钻残忍,有的需要吸人阳气,有的会令人分筋错骨,难怪后来会失传。“我一无所获,就把此事放下了,可我这些躺在床上的日子,却想了许多。如果说血灵剑需要用特殊的人来做练剑的牺牲品的话,也许就不难解释,雪龙的第二任妻子为何无故被*,而他那不受宠的女儿为何要被他严加保护了。”
岳子珩听了这番话,不禁瞠目结舌,不寒而栗:“这···你是说···雪龙*了他妻子用来练剑?然后,又打算用他女儿给花玉凌做牺牲品?·这怎么可能?如果说他自私冷酷,为了一己私利而*妻,或许还有些可信,可是哪有为了徒弟*女儿的道理?这不可能。”
杨华峰咳了几声,勉强支撑着身体,冷笑道:“当初雪龙从京城的青楼里千里迢迢地带回一个女子,本以为他移情别恋,却不想他待她十分冷淡。我想,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女子只不过是有他可利用的价值罢了。至于你说*亲生女儿不太可能,我倒觉得,说是女儿,或许不是也未可知。我虽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练血灵剑的陪葬品,也想不通雪龙为什么要养个女儿来给徒弟喂剑。不过我肯定一点,雪龙既然当初如此保护雪祈雨,那么她若是死了,对于雪龙花玉凌来说,必定是最严重的损失。”
“我甚至强烈地预感到,没有这个女子,花玉凌练不成血灵剑。所以,珩儿你要记住,我和雪龙做对手那么多年,没有人比我了解他,那个女子比血灵剑谱更加重要,剑谱可能留了不止一份,也不止一个人看过,但那个女子却只有一个。万一我们最终还是没能*死花玉凌,反而让她平安回来了,那么你一定要找机会远远地离开百鬼谷,找到雪祈雨并且*了她。那花玉凌有病在身,不能轻易离开本教,只要她无法练血灵剑,你又不在她身边,她就没有办法奈何你。绝对不能让雪祈雨落入花玉凌手中,否则别说教主之位,只怕你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她*死。我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岳子珩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慌忙答道:“我记住了。我明白教主的苦心,你早知道*花玉凌是件不容易的事,所以你才层层部署,就是为了让我活命。我保证,绝对不会让她得逞。我这就去安排一切事宜。子珩告退。”岳子珩重重地给杨华峰磕了一个头,起身离去了。杨华峰看着岳子珩的背影,脸上微微一笑。虽然他曾无恶不作,此刻却像一个父亲般慈爱,不多时,他体内真气一阵乱窜,眼神忽而变得虚浮,双手也轻轻的垂了下来。却说那花玉凌本以为自己死到临头,没想到情势急转,一口气松下来,反而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慕容无溪见她受的是严重的内伤,远比自己的皮肉伤危险,便想立刻回魏家庄请大夫,可是见她已昏迷不醒,立时勉强背上她回自己所住的客栈。待回到客栈,已过了丑时,哪里去请大夫?慕容无溪见她气若游丝,便只能暂时为她运功疗伤,希望能够勉强救活她的性命。她以两指指尖通过花玉凌掌心缓缓输入真气。直到两柱香时间过去,花玉凌才算恢复了正常呼吸,虽说她的伤不是靠输入真气就可以痊愈的,总也算是保住了性命。
花玉凌缓缓睁开双眼,见慕容无溪正合眼运功,心下暗道:“这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痴傻儿,竟误救我性命,武功既然不赖,我只能利用她东山再起。”正想着,慕容无溪睁开眼睛看着她,大喜道:“你醒啦?还痛不痛了?”花玉凌道:“好一些了,不过勉强支撑一条烂命罢了。”慕容无溪也笑了:“命就是命,岂有好烂之理?我师父常说,救人一命如造七级浮屠,你若贬低自个儿的命,就是在贬低以后要为我造的宝塔。”
花玉凌从没听别人这样说过,不由得愣了:“你这人说话怎么颠三倒四?你到底是谁,来魏家庄做什么?”慕容无溪兀自乐道:“岂有此理。我救了你,还没问你是谁,为何被魔教的人追*,你倒先问起我来。你先告诉我,你为何招惹魔教中人?”说话间,花玉凌感到掌心传来源源不断的内力,纯正略带温热,昨晚又见她鏖战岳子珩的招式,对于慕容无溪的身份已猜到八九分,心下暗想:“若是如实说,只怕她当真翻脸。当初我忌惮杨华峰那老不死的东西,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露出了破绽,如今我难保性命,此人若为我所用,或许还有一丝生机。”
想到这里,她便说道:“我是天山派弟子,奉命下山,没想到正面遭遇血灵教右护法岳子珩,我不敌他只好逃走,幸而遇到你相救。”慕容无溪奇怪道:“天山派?天山派不是隐退江湖多年了吗?怎么突然又冒出你这么个女弟子?说起来天山派也算名门,可我从未听说过你啊。”花玉凌笑道:“我们天山派不问世事纷扰,只潜心修炼自己,所以江湖中事,我们知道的不多,你们也自然不熟悉我们。这次是有重要的事,所以我才下山来。可惜我学艺不精,差点连命都丢了。”这番话虽有细微的破绽,但非老江湖不能识破,何况是那慕容无溪,她单纯善良,年纪又小,在与人交往上难免不懂多加防备,既然她这么说,便一定是了。
慕容无溪气道:“想不到连你们这样不问世事的门派也会遭血灵教的毒手,看来魔教真是无恶不作!对了,那···你叫什么名字?”花玉凌一愣,她幼年本就在天山习武,所以隐瞒门派易如反掌,可这名字当下一问,要临时编一个还真是难,犹豫时间太长或有停顿,都可能暴露自己说谎,只好立刻答道:“我叫张···张玉离。”话一出口便后悔万分,那玉离就是玉凌尾音未尽,但凡慕容无溪对她有丝毫不信任,听到此名一定会继续追问。可只见那个女子大笑道:“张玉离?我记住啦,我叫慕容无溪。这些日子你暂且留在这里养病吧,你若是害怕魔教再来追*你,等你病好了,我送你出魏家庄去。只是我也有事要办,不能送你回遥远的天山了。”
花玉凌万万没想到轻易过关,不由得心下盘算起来:“这几日我便想个万全之策,既要保命,还要利用她让我回到百鬼谷,跟杨岳二人算个总账。”再说岳子珩已将花玉凌逐出教外,并搜出所有可以找到的雪莲香,将它们尽数销毁,又带了自己的属下设下重重埋伏,只待她自投罗网。只可惜杨华峰已然魂魄归天,看不到花玉凌彻底落败,杨华峰受教众爱戴,众人自行哭丧七日,但七日后,却也不得不公选掌门。
教中规矩,活着的人当中武功位分皆最高者继任掌门,可位份最高的左护法花玉凌失踪,岳子珩便暂时代任掌门,趁机掌控教内事宜,为了消除异议,他与众人盟约,若花玉凌未死归来,便公开比武,胜者为教主。只有他自己知道,她回不来,就算回来比武,没了雪莲香的花玉凌,只能是自寻死路。
杨华峰冷静稳重,所以给岳子珩指了一条卧薪尝胆静待时机的路,可这一次,一向耐心的岳子珩心里却很急躁,万分希望那花玉凌伤重未愈而死。不知是他担心教主之位有变,还是担心花玉凌过河拆桥,对无辜的人施毒手。哪知这数日以来,花玉凌的心思也没一刻闲着。这次她吃了大亏,侥幸不死,不报仇岂能甘心。她知自己虚弱体质已暴露,岳子珩绝不会善罢甘休,如果单靠自己,决计不能翻身。那慕容无溪每日给她运功疗伤,闲话武林轶事,倒是愈加显得亲厚起来。
花玉凌便暗自盘算:“她已对我毫无防备,正是我说服她的好时机。”于是找了个机会便说道:“无溪,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需要你的帮助,却又觉得拖累了你,所以一直未曾开口。”慕容无溪听说,便问道:“何事烦扰姊姊?说来一听。”花玉凌道:“我这次下山遇到魔教的人,可算是倒了大霉。不仅差点丢了性命,更重要的是,我们天山的一件宝物被他们给夺了去,如今叫我怎么回去跟师门交代?”
慕容无溪问道:“是什么宝物?”花玉凌道:“那是一种极其珍贵的药香,名叫雪莲香。气味清香无比,能迅速让虚弱无力的人恢复充沛的体力,而且时效长久。世间也没有一个大夫会配制,只有天山派本派才有。我从出生时就虚弱无比,好不容易才养活下来,后来师父赠我此香,让我平安于世,却没想到此次大难临头,那本属于天山的宝物被岳子珩强行夺走,我既没能力也没有脸面再回天山了。妹妹你若真心待我,我们便想个法子,去夺回那宝物如何?”慕容无溪思量了一会儿,说道:“不是我不愿帮你,我何曾不想潜入百鬼谷?只是魔教左右护法武功高强,我实在没有把握全身而退。岳子珩我都难以赢过,更何况是那花玉凌。若是遭遇了她,只怕我死无葬身之地。”
花玉凌笑道:“你知道很多血灵教的事?花玉凌就像你说的那么厉害?”慕容无溪道:“师父说过,论起当今世上年轻一辈的武功,要属魔教花玉凌为当世第一,她在入教拜雪龙为师之前已经是个一流高手,现今的武功更是不可思量。若是遭遇了,叫我不要逞强,拼命跑就是。正是忌惮这个,所以我想探听血灵教的虚实,却只能守在魏家庄外。”
花玉凌道:“原来如此,我有一计,可以让你潜进百鬼谷去,或许还能让你拿到雪莲香后全身而退。只是,可能你不愿意涉险。”
慕容无溪问道:“是什么好计谋?说来我听听。只要不违背江湖道义,再危险我也愿意帮你去做。”
花玉凌道:“我见你内功已然纯正深厚,只是你尚不自知。上次你与岳子珩相斗,你的招式掌中含剑,剑中藏掌,本是一门非常厉害的武功,只可惜你剑法不够好,反而拖累了那精妙的掌法。是以总是弱于岳子珩。我有一套五式的天山剑法名叫‘幻影’,剑式虽少,但变幻无穷,可与掌法,刀法,各家武功相容,藏于你的本家功夫之中,攻敌于出其不意。你若学会,从岳子珩手中逃走应该不难。至于花玉凌···我听说她不常管事,教内大事多是由岳子珩做主,你速战速决便走,等花玉凌知晓并赶到,你已经逃了。可好?”
话虽如此说,她心中却早已盘算好,“幻影”虽的确能助慕容无溪一臂之力,但一旦得到雪莲香,慕容无溪仍远不能与她抗衡,那时再反手*之即可。慕容无溪犹豫着说道:“这···不妥。我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但我非天山派弟子,岂能擅自学贵派武功?被你我各自的师父知道,都会受到责骂的。”花玉凌见惯了江湖上为争夺武功秘籍而丑态尽露之事,如今见她并不贪图自己的武功,倒有些诧异,继续追问道:“我们既是朋友,传授武功有什么稀奇?”
慕容无溪思索了一会儿,仍觉得不妥,说道:“朋友亦有亲疏,我与你相处以来,感情虽好,终究没有同门之谊,也无血亲之系。便学了你的武功,去帮你办事,倒像是做什么交易,总觉心里不安。不行,不行。”花玉凌听她如此说,又生一计:“即是如此,那我们结义为姊妹,如何?自己感到心安理得,旁人也无话可说了。”慕容无溪听了一怔,继而笑道:“没想到姊姊看起来虽然文弱,骨子里竟是个不拘世俗的豪放之人。你我一见如故,如今又相互扶持,还愿意传我独门武功,我却从没有想过结义一事。既然姊姊先提起,自然盛情难却,我再加推辞,好像显得小人之心。不过如今我们落魄江湖,无法找全所有物品,只能叫小二拿些酒水和纸笔来,以成简易的金兰之礼。嗯,我这就去叫他。”
花玉凌见她尚天真可人,眼神难得的清澈透底,心下闪过一丝不忍,想这小女孩原是拔刀相助,如今将被自己骗得如此之惨,终究是比*人还重的罪过。可那丝不忍眨眼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和仇恨:“我又招惹过谁了?现在却要靠别人扶持才能生活。原本我呼风唤雨,如今流浪江湖,性命堪忧,谁又来同情我?但凡对我有威胁阻碍的人,通通得死!”不多时,慕容无溪回来,两人当真就跪在地上拜了八拜,同念金兰谱,共饮结义酒。当她们互换八字,念至“今日结义金兰。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的时候,两人心思却大相径庭。一个想着:“今日口中同生共死,来日我却要亲手打死她,我花玉凌虽*人如麻,但这等背信弃义之事少有。如不是为保性命,断不愿出此下策。若来日在阎王前理论,可别怪我,要怪只能怪你师父没有多警醒你。”
另一个却想着:“上次与昆仑沈仪边喝酒边比武,好不快活;可惜相见时短,没想过与他结拜,如非如此,我现在便有一个结义哥哥,一个结义姊姊,岂不好?她被魔教岳子珩伤得如此,难以御敌,我若不全力保护,义姊定会遭他毒手。我须认真练武,方不负她传授之情意。”待到礼成,慕容无溪忙扶起花玉凌。只听花玉凌道;“从此后,、我们便是姊妹了。今日你耗费精力为我疗伤,快去早些歇息。明日再传你。我身上有伤难以亲授,只能口诉于你。‘幻影’只有五式,若你勤练,定能练成。”
慕容无溪出身名门,理义之事,略为严谨。听到义姊如此说,便凛然应声道:“是。我马上就去。姊姊你也歇息。”说罢便轻轻掩门离去。只留下花玉凌独在房内,仍不停筹划复仇一事。却说那林齐书自从慕容无溪下山以后,魂牵梦萦,可惜除了那封“欲前往魏家庄一探虚实”的书信,便再无来信。她既立下三月之期,如今眼看时日过半,若她平安无事,为何音讯全无?还好近日来他日日忙于带领众师兄妹练武,自己也日夜操练,倒不失为消除相思之苦的好法子。想起新来的小师妹雪祈雨一个月前上山来时,还手无缚鸡之力,如今在林齐书亲自指导下,也渐渐跟上最小一辈的弟子了,实为欣慰之事。
另一边,雪祈雨文静纤弱,待师兄师姐也十分礼貌,没有她父亲的傲气,也实在不像奸邪无道的魔教中人,上山不多久,大家对她便由怀疑忌惮转为真心关怀,尤其是与她同屋的一个师姐,名叫丁晓蓉,更是对她照顾有加,原是这晓蓉少有武学天赋,虽也每日练武,但于峨嵋众弟子中,武艺实在不怎么样,为此她常遭人耻笑,心中难免不忿。后来雪祈雨上山,大家原以为她是雪龙的女儿必定武功盖世,岂料竟然半点武功不会,加上她身份的缘由,更是四处冷言冷语。
偏她跟晓蓉分在了一个屋,晓蓉自己被欺负倒也忍得住,见了新来的师妹也如自己当初的遭遇,反而挺身而出,为她解围数次。为此两人便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常常一同论及江湖诸事。这日练武回来,丁晓蓉又想起一件往事,急着跟雪祈雨说:“祈雨,你可知昆仑派掌门的女儿王婉悦?”雪祈雨向来对江湖中事不甚知晓,全是来了峨嵋后道听途说了一些,如今听晓蓉问起,便答道:“不知。她怎么啦?与我峨嵋何干?”
丁晓蓉道:“去年武林大会,咱们大师兄技压群雄,好不威风,师父也高兴得不得了。唯有昆仑派的王泽王老掌门不服,叹道若他弟子沈仪未曾犯错被罚,不见得会输给大师兄。一时间气氛好不尴尬,这时武当代弗阳掌门来参加大会的弗清道长却站出来说,大家应同气连枝,不该自个儿内斗,武林大会原意本是切磋,应各取所长,互相进步。今日各派数位弟子败给林少侠,倒也不妨。不过警醒少年人要目光远大,谦虚谨慎罢了。与其说这成败之事伤和气,不如说些喜事。你道那喜事是啥?”雪祈雨笑道:“莫不是这位道长练成了什么好武功?”丁晓蓉笑道:“才不是呢!原来是弗清道长要为他的弟子萧钰求亲,那萧钰是个刚到弱冠之年的美少年,武功虽是不及咱们师兄,但是他毕竟年轻,又是道长的弟子,还有许多时日和机会扬名四海,相貌看上去又十分俊秀。
弗清道长当时便说,早知宜悔师太座下有一个女弟子,身材曼妙,容貌绮丽。她十四岁那年,道长便为弟子萧钰相中了她。如今算来今年她该十六岁了,如还没有定下人家,何不成全这姻缘?也算武当与峨嵋百年交好的见证。后来我才知,道长口中所说的女子原来就是慕容师姐。”雪祈雨本来只当一件乐事听着,突然听到慕容无溪的名字,没来由的心下一紧,问道:“那···师父怎么说?可答应了?”
丁晓蓉道:“哪能呢?慕容师姐是师父的心头肉,待她如同己出,如果不是全天下最好的男子,岂能将慕容师姐嫁过去?只是当时不好拂了道长的面子,便说‘早前算命的人说过,无溪命里不宜早嫁,况且她今日不在,实在不好仓促应允’,推脱掉了。你以为这事儿就完了吗?弗清道长还未答话,昆仑的王掌门便朗声说,原是我挑起的不和,却让武当弗清道长化了戾气。师太觉得那女娃儿的姻缘未到,反倒让我想起我的女儿婉悦,如今也十六啦,今日林齐书林少侠在此,世上再找不到这般贤婿。不知师太可有说法?”
雪祈雨道:“啊哟,他们这是要瓜分咱们峨嵋的人啊。师父不许慕容师姐早早出嫁,如何再用理由帮林师兄推脱呢?”丁晓蓉笑道:“其实为什么要推脱呢?王婉悦可是个小美人呢。林师兄又没有婚配,一个是峨嵋的首席大弟子,一个是昆仑掌门的女儿,这姻缘岂不妙?只是婉悦姑娘不曾习武,所以当日未到。师父说,师兄的确应该娶妻了,听说那姑娘模样可人,改日一定要王掌门将她带上峨嵋来做客,也好让林师兄见见。看师父那意思,倒像中意了。就是把大师兄急得,当天大会散去后气闷了许久,我们这些师弟师妹跟他道喜,他也冷冷的,全不像平日里儒雅谦和的样子。”
雪祈雨心里料到林齐书心有所属,仍不愿死心,问道:“···是因为他已有心上人了吗?”丁晓蓉道:“是呀,他与慕容师姐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我们峨嵋上下谁不知晓?只是可惜那婉悦姑娘了,不知现在找到意中情郎没有?”
雪祈雨听她最好的朋友亦如此说,当下心如死灰。想她上山之初,林齐书对她难免有些敌意,虽然伤了她的心,却也只是因为他担当着守护峨嵋的重任不得不如此。她见他俊美异常,又打心眼里敬他为人,早已情根深种。这些时日以来,他日日耐心教她习武,却始终恪守本分,不为她的惊世美貌所动,教授一套武功如需双手相碰,他便以衣裹手。也许在常人眼里,林齐书未免过于拘泥礼法。就连宜悔师太也说,两个弟子中,齐书理义当先,人情在次,所以正气有余容易误伤好人,而无溪更重情义,所以易误信奸人,走入歧途。但在雪祈雨眼里,她看惯了父亲张狂阴邪之态,对林齐书的君子道义倾心不已。奈何有缘无份,如今她除了将这口苦水咽到肚里,别无他法。
丁晓蓉见雪祈雨沉默良久,脸上现出凄苦之色,问道:“你怎么啦?”雪祈雨回过神来,轻声叹道:“这位慕容师姐,她一定很美。我今生今世如何能和她相比?”丁晓蓉笑道:“啊哟,我的小妹妹,怎么好端端说起这话来。我觉得,你比慕容师姐还好看呢。不是我夸你,你可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呀,可不要妄自菲薄。再说人各有所长,慕容师姐的武功你自然是及不上,论起容貌身段,倒还是你略胜一筹。”
雪祈雨苦笑了一下,心道:“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觉得我最美,我也不稀罕。我只盼着林师兄能多看我一眼。,少去想那个不知所踪的师姐就好了。”然而林齐书却全然不知她的心思,虽早已看出她眼神里的倾慕,然倾慕他的人何止一二个,他又怎会放在心上?只不过雪祈雨确是世间绝无仅有的美人,在林齐书心里,她的倾慕自然比他人的赞誉更让他感到骄傲,因此也对她多加关怀,未曾多想。此刻他心急如焚,因为师父病况日下,慕容无溪又一去不回,自然没有心思去关心雪祈雨的心事了。
这日,岳子珩在天武殿专心翻阅教中收藏的各家武学典籍。他知道自己还不够勤勉,以致多年来受花玉凌压制。与其费尽心思去除掉她,还是不如自己强大来的稳妥。如今花玉凌已被赶出教外,料她短时间内对自己并无威胁。如今不赶紧长些见识,来日只怕再遇凶险。正想着,便翻到一本《孔悉谱》,这是一个江湖隐士所作,详述了江湖中的三十种厉害武器,他愈看愈是入迷,不停地翻动书页,看到一章讲“峨嵋刺”的写到:“原为峨嵋禅师所创。又名峨嵋针。精巧的短双奇兵器。轻巧易携,形似女子发簪。故使用此兵器的女子,常将它代替簪子束在头上。攻敌于不备之间。”
不知怎么,他想起那个在月色下与他舍命相博的姑娘,心下暗笑道:“两次见她,她都是垂着长发,只松松的在脑后系了一根藏青色的发带,青丝如缎,佩剑相随。若她也用这峨嵋刺该多好。”正痴痴想着,突然又觉得不对:“唉,怎么老想着姑娘家的头发。岳子珩岂是贪图美色之人?若不是她横加阻拦,我早已*死花玉凌啦。我才不要做那难过美人关的英雄。”想到这里,又专心看起书来。
没多一会儿,他的心腹属下,百鬼谷十二堂主之一的彭州突然急匆匆走了进来,跪地禀告道:“启禀右护法,刚才我有事入谷禀告,恰遇一女子潜入护法正殿盗窃,待守卫发现,她已取得一个锦盒,正欲逃走。我已通知各处将她围困在正殿之中。但见她身手不凡,不到半柱香时间已*了我们数十人。属下难以抵御,故来禀告,请右护法速速过去。”岳子珩心下一惊,问道:“可是咱们的老熟人?那锦盒里是何物?”彭州道:“属下不认识她。也不知锦盒里是何物。”
岳子珩当即起疑:“我能找到的雪莲香已经尽数毁去,那锦盒···啊,对了,师父提醒过我,雪莲香这么重要,花玉凌定有秘藏之处。可她内力虚浮,难以维系体力,如何能*数十人?但不是她,又会是谁?”随即说道:“带我去看看,是哪一个不怕死的小偷,竟敢偷到百鬼谷来。”不多一会儿,岳子珩便站在这小偷面前了。只见他满脸的错愕,却又带着一丝惊喜,说道:“是你?你怎么会···怎么会来这里···”他本想说“偷东西”,却又咽了回去,改口成“···伤我属下?”那小偷自然就是慕容无溪了。
她笑道:“他们阻止我离开,还要取我性命。我不伤他们,难道还坐以待毙不成?”彭州听了气得插嘴道:“明明是你鬼鬼祟祟闯入百鬼谷,偷了我们的东西。我们自然不能放你离开。你若再不束手就擒,小心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慕容无溪怒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能让我死无葬身之地?岳子珩,你属下如此大言不惭,好不害臊!不是要*我吗?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慕容无溪本是个谦和温顺的女子,只是此刻她担心不能速战速决,左护法花玉凌也会赶来,那时再要脱身,只怕难上加难。所以不得已出言相激。岳子珩眉头蹙了起来,叹道:“你为何总是为难于我?先是不让我取剑,又是阻止我除敌。如今还偷到我们教内来。我岳子珩不是小气之人,我们就不能交个朋友?你需要什么东西,我帮你寻来便是。何必如此?”慕容无溪冷笑道:“我不过是取回你们抢的别人的东西罢了。如何算偷?少废话,出剑吧。”
听她这么一说,岳子珩只感到在众属下面前,若再对这小偷手下留情,岂不颜面尽失?只好说道:“好。既然你如此说,今日我们便做个了断吧。”说罢,运气凝神,一剑向她刺去。慕容无溪知他功力,不敢轻敌,全身内力运转,衣袖便如灌满了风一般鼓动起来,她见岳子珩挺剑刺来,便将剑随着衣袖往前一递,剑锋裹着两人内力相对而去。
但二人初时内力相差不大,是以两剑竟在剑尖相对约莫半寸处颤颤巍巍地停住了,一时间谁都不敢说话,比拼内力时须全神贯注,哪容半点差错。一个血灵教教徒不明就里,欲拔剑相助,被彭州低声喝住:“老实待着!”他自己也暗中捏一把汗,手掌握住自己的弯刀,倘若有变,再助岳子珩一臂之力。
只见两剑互相制衡,不分上下,过了一会儿岳子珩便觉不对劲,没料到对剑之间有内力此消彼长的道理,他以为双方都会消耗内力,其实不然,慕容无溪不仅内力不消反而逐步增长。原是宜悔师太慈悲为怀,不愿创那出手毙命的武功,使得绛云功初时内力缓慢运行,然则越战越勇,积累元气后再喷薄而出。岳子珩发现她内力深厚,倒也心生敬意,更激发了他要跟她比个高低的傲气。慕容无溪知道他恋战,自己却不敢多留,只好尽力将剑锋一转,以自己毕生功力将他剑气引向一侧。
剑锋一错开,两人都身受震荡,倒退数步,而一侧的桌椅已然被岳子珩的剑气击碎。岳子珩与慕容无溪交手数次,知她弱于剑法,随即挥动御龙剑向她*去,那御龙剑混沌沉重,加之他内力雄厚,更是显得虎虎生威,任是多壮实的男子,都难抗此力,何况慕容无溪?每接他重剑一招,便不得不连退数步。果然,不过十招,就把慕容无溪逼退到一处墙角。
却见她毫无畏惧之色,反而手腕一翻,剑法陡变,愈加灵快自如,行云流水。全身如笼罩在一层光雾之中。岳子珩接了她几招剑法,只觉掌心渐生寒意,眼前幻影重重,似有无数剑光闪烁,让他颇感不适。好几次险些被刺中。他沉吟半响,便飞身跃开,将剑向她反手一掷,她却眨眼间以壁虎游墙功跃上了墙壁。那御龙剑“当”的一声,扎入了厚实的殿墙,露在外面的剑刃只剩了寸许。
慕容无溪见如此,立时一掌向他击出,岳子珩怕她趁机从窗口逃出,便往前踏出一步,右手出掌去接,左手却去拔那墙中宝剑。岂料那掌只是虚招,转眼她又发一掌过去,打的竟是彭州等人,料他们如何能招架?彭州慌忙抽刀一挡,弯刀登时脱手落地,那掌直直打在他小腹处,当即便喷出一口血来。
那彭州是岳子珩的心腹,跟随他数年,忠心耿耿,情同手足。岳子珩焉能不急?登时冲了过去,一面将他扶起,一面回头怒视着慕容无溪。就在这当口,这罪魁祸首却冲他嫣然一笑,还挑衅一般将锦盒冲他晃晃,飞身便跃出了窗口。待众人冲出殿门欲追,哪里还有她的踪影?
岳子珩本就无心拿她,现在彭州受伤,他更无暇去顾,焦急问道:“如何?可伤得重?我带你下去,帮你调息。”彭州忍痛笑道:“多谢护法关心···这掌打得并···并不重,想她应该是只想逃跑,不得已,调虎离山之计罢了。是彭州学艺不精,不仅没有帮上忙,还拖累了护法。”岳子珩叹道:“你我兄弟一场,说这些作甚?只是我不明白,她为何一再和我作对?看她今日前来盗宝,比拼内力,出剑,发掌,再逃走。显然谋划已久。我与她交过手,她不像是如此行事之人。”彭州慢慢站起道:“护法与她交过手?那她原是怎样行事?”
岳子珩回想起在丁瞎子的打铁铺前,那个喝酒醉倒的美貌少女,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种异样的甜蜜,说道:“她本是个无拘无束的女子,武功虽好,心机全无。今日如不是她出掌击你,要逃出去没有那么容易。我想一定是有人为她策划。而且此人很熟悉你我的关系,否则那掌为何偏偏向你发来?”彭州道:“你是说···”
岳子珩点头道:“知道就好,看来花玉凌贼心不死,不惜利用他人来助她卷土重来。这样,你马上去通知各堂主,在百鬼谷方圆百里内给我搜,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找出她们的藏身之地。告诉所有人,找到后要不动声色,回来禀告我,以免打草惊蛇。”彭州道:“这样不好吧。容属下冒犯,虽然花玉凌失踪,由你掌教。但你现在毕竟还不是教主,如果通知下去,让大家追踪那女子,万一那女子真和花玉凌在一起,属下们见到左护法,势必会先迎她回教内,再向你禀告。左右护法暗斗,虽然大伙都心里有数,但是你们各有党羽,难保去追查的人中龙蛇混杂,不如只选派我的属下去追。也不用方圆百里,我料想,就在百鬼谷附近几座城镇搜寻便可。”
岳子珩听他这么一讲,倒想起来,说道:“上次我在魏家庄见过她,第二次又是在魏家庄外交手。想来,她多半还留在那里。你重点去搜查魏家庄的各家客栈。一定要找到她。”彭州道:“属下领命。”岳子珩愣愣地想着刚才发生的事,不知不觉走到她逃出的窗口前。望着茫茫夜色,心中十分烦扰。
突然感到脚下踩着什么东西,低下身子去看,原来是一根淡黄色的簪子样的玉器。他拾起来把玩,奇道:“这是···发簪?”蓦地想起《孔悉谱》,惊道:“难道这就是峨嵋刺?这是她的东西?那她···啊,原来她是峨嵋弟子,难怪了,她如此这般刁难我。”手抚着那根带着微微冰凉的玉器,岳子珩彷佛少了许多烦扰,嘴角渐渐浮起一丝微笑。
更深露重,花玉凌独自躺在床上,咳血不止,深感自己体质太弱,难免被人抓住把柄。想到这里,心中一酸,转而怨毒顿生:“凭什么?凭什么我要受此折磨?我要让天下所有敢害我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好都像被宜悔打残的杨华峰一样。”想到宜悔,转而想到慕容无溪。这些时日,她亲自指点慕容无溪练习天山幻影剑,早已看出她的峨嵋本家功,真不知道将那么重要的任务托付给她是对是错,她会不会临时倒戈。如今她武功可与岳子珩并驾齐驱,万一她知晓真相,自己岂不腹背受敌,真是大大不利。如此想着,当真心乱如麻。
突然“咯吱”一声,门被推开了。慕容无溪进了屋,转身又把门关上,急急说道:“姊姊,我们快走。我已经按你所说找到了机关,取到了锦盒。如今岳子珩肯定知道我们在一起了,必定会找到这里来。我们先逃出去再说。”
花玉凌一听大喜,说道:“你取到锦盒了?拿来给我看看。”慕容无溪听道连忙双手奉上。花玉凌打开锦盒,看到自己当初精选的一批雪莲香安然无恙,丝毫未少,不由得喜道:“我只道你是个痴痴的呆子。如此看来倒还是挺机灵的。”慕容无溪道:“那···我们现在快走吧。”花玉凌笑道:“不急。不就是几个血灵教的废物吗?谁若敢来,我就拧掉他的脑袋。无溪,你可知这雪莲香的妙处?天下的似锦繁花虽没,却没一种花香及得上雪莲香清冽灵净。你去将香炉点上。”说罢她轻抚着锦盒内的香料,又用小指向着香炉弹了一下。
慕容无溪早听她说雪莲香乃是天山至宝,心下就好奇万分,如今锦盒到手,又听花玉凌这样说,欣然应允。不多时,香炉里便幽幽地升起一丝雪白的烟雾,顿时整个房间都充满了清新幽荡的香味。慕容无溪守在香炉边,看着烟雾缭绕,闻着香气四溢,不由得又犯起呆病来,心道:“若我说些好话,求姊姊送一些给我,好带回峨眉去给师父老人家,还有一些送给师兄。日后叫他天天陪我练剑,歇息时就点这好闻的香来凝神,再好不过了。”
想着她便说道:“好姊姊,你这么一弹就可以燃这么久,既有那么多一盒子,能不能···”慕容无溪话未说完,突然背后一阵剧痛,那冲击的力量凌厉至极,瞬间便将她推出一丈以外。她心下还道:“难道岳子珩···这么快就到了?”正要开口叫花玉凌先逃,却感到胸腔处疼痛难当,还未说话一口鲜血先喷到了地上。她此刻伏在地上,毫无抵御之力。只觉有如万箭穿心之痛,眼前景物已开始恍恍惚惚,时明时暗。
这时一个再熟不过的女子声音清晰地传入她耳中:“多谢你舍命相救。现在我给你个恩惠,你想怎么死?”一瞬间,千万个念头闪现在慕容无溪脑海中,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可是为时已晚。当下急痛迷心,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花玉凌见她如此,笑道:“怎么了?难道一掌就把你打死了不成?怎地这么没用?”
慕容无溪咬紧牙关,用手臂缓缓撑起身子,想想天下能一掌把她打成重伤的女子还能有谁?忍痛说道:“早听闻花玉凌是个···是个女魔头···没料到你竟如此···无情无义,就算我是···一个过路之人,你也不该下此重手,何况···何况我与你义结金兰,···又···又这般护着你,你怎能···”
花玉凌听到此言,脸色一变,伸出左手虚空一抓,慕容无溪只感领口的衣衫被一股气流所擒,身子不由自主往前飞去,转眼便落入花玉凌之手。花玉凌手扼着慕容无溪的脖颈,狞笑着对她说道:“好妹妹,你长得这么可人,便是我这个女子,也不忍心*你。现在我就给你个活命的机会。你若肯投入我血灵教,待我当了教主,*了岳子珩,便让你做我的护法,一下之下万人之上。我们姊妹两个横行江湖,想*谁就*谁。你看可好?”
慕容无溪感到她的指甲已经掐入自己的脖颈,疼痛难当,只要她一怒,自己脑袋只怕真就会被她拧下来,心中凄苦道:“若为守护峨嵋而死,倒也死得其所。没想到我却被自己义姊所*,当真可笑至极。”是以正色说道:“我虽然怕死,但更怕千夫所指。只是···要我背叛师门,跟着你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魔鬼,却是万万不能。”
花玉凌冷冷看着她的眼睛,突然一耳光扇去,慕容无溪的脸立时肿了起来,只听她道:“这一耳光,是替你所谓的师门打的,你师父托付你做什么来着,你却都做了些什么?”说罢反手又重重给了她一耳光,骂道:“这一巴掌,是我自己要打的,教你记住什么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就你这不开窍的脑袋,有什么建功立业的可能?峨嵋有什么好?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及早跟了我还有得救!”
慕容无溪看着她,仍面不改色说道:“我不想建功立业,也不屑于功名利禄。既然我自己走错了路,死也是应该的。你*了我吧。我们终究姊妹一场,你当了教主,求你派人···把我的尸体···送回峨嵋去。”说到最后一句话,想到师父和师兄看到自己的遗体,那情那景,清晰地出现在眼前。心口酸楚难当,眼泪立时涌了出来。花玉凌观她神色,知她决意不改初衷。出神了半响,蓦地里伸出手掌,朝她击了过去。慕容无溪此刻身心俱创,怎么招架得住?
花玉凌左手抓着她脖颈,右手不住猛击,跟着便满手满脸都是慕容无溪的鲜血,再接着鲜血不断地溅开来,溅得满床,满地,满屋都是血迹点点。这等灭绝人寰的残忍之事,任是谁看了都会心惊胆战。花玉凌本像疯了一样的打着慕容无溪,突然又停了下来。她直直地望着手上那个已然死去了大半个的女子,叹道:“人人都想将我千刀万剐,杨岳二人亦是,弗阳宜悔亦是。二十年来,真心者寥寥也。你如今重伤难愈,再过几个时辰,就会血尽而死。想不到我竟也有不忍亲眼见你死去的心肠,罢了。你就在这里慢慢等死吧。”说完将左手一放,那慕容无溪便软软的垂到满是血泊的地上,晕厥了过去。
花玉凌见自己浑身沾满了慕容无溪的血,不便人前出入,便拿起锦盒,从木窗处一跃而下,直奔百鬼谷去了。百鬼谷外。四个守卫有两个正打着瞌睡,另外两个抱着刀,一个劲抱怨着。一个说道:“最怕每次轮到来谷口守夜,这百鬼谷深夜时阴森恐怖,偏我们还得在这儿熬上一夜。也不知哪天遇上个孤魂野鬼的,我可不得活活吓死!”另一个说道:“你这话说的,哪个野鬼也不敢到百鬼谷来啊。外人敢进我们百鬼谷的,是人是鬼都得死。”正说着,突然“啊呀”一声。“你看···你看前面,是不是有···有···有个女鬼来了?”那小兵以为同伴吓他,说道:“女鬼?你蒙谁呢,你怎么不说她还披头散发,浑身是血?”“啊···是···是呀···”
两个小兵这么一叫,把另两个打瞌睡的也给吵醒了。起来就骂道:“大半夜,吵吵什么。”“是···是谁!谁···谁···擅闯···百鬼谷?”那小兵吓得结结巴巴。这下四个人彻底吓醒了,纷纷拔出刀来。“一群不知死活的废物!”
那女子飘来一句。“啊···左护法大人!”这下他们才看清楚,这是失踪多时的花玉凌,纷纷跪下磕头道:“属下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左护法深夜回教,属下该死”。花玉凌面无表情道:“你们的确该死。岳子珩就是这么管理血灵教的吗?哼,像你们这种废物,也有脸活着。”说罢两指伸出,抬手一挥,那四人中三人齐齐倒毙,脖颈上一道血痕。剩下那个小兵吓得浑身颤抖,哑声求道:“饶···饶命。”花玉凌冷笑道:“我要*你们四个,不会用两招。你滚吧,去告诉岳子珩,我回来了。让他带着众人,到护法正殿等我。”“是,是。”那小兵慌张爬起来,兵器也不要了,转身就逃,刚跑几步腿软了,又爬起来没命的狂奔。
“什么?她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岳子珩正在天武殿读书,闻言大惊,他虽料知此事,但没想到这么快。“说是安然无恙,但是她浑身是血,不知是不是受了伤。”彭州得到消息立刻就来和岳子珩商议。
“若如你所说,她出手就*了三个守卫,必定是取得了雪莲香。普天之下,能伤她者,数来数去,不过三四人。那血想必是她*了人沾上的。事已至此,我们得赶快赶到正殿去,就算她回来了又如何,这些时日我们的人已经把持了血灵教各处,牵一发而动全身,她不是不懂。她武功极高,但为人残暴,教众多有不满。想动手*我,也不是容易的事。”彭州说道:“是。那您快更衣前去吧。想必她的人已经告知她,教主已死。她这么急着叫众人去,我看凶多吉少。您一定要沉住气,不要中了她的圈套。”岳子珩“哼”了一声,将手中书籍放好,道:“你去吧。我们正殿相会。”
护法正殿之上。众人皆屏气凝神,等待着不知是祸是福的命运。花玉凌斜倚在护法座上,一只手轻轻撑着脸颊。众人跪了一地,大殿内寂静沉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自杨华峰受伤后,因花玉凌不问教内琐事,便大多由岳子珩处理。左右护法暗中较量人尽皆知,各分舵舵主为了血灵教在外打拼,却难见花玉凌一面,难免心生怨言。不少人由此偏向岳子珩麾下,希望日后拥立他做教主,自己也得以升迁。彭州便是离本部最近的一位舵主,他是岳子珩的知交好友,方能自由出入血灵教各殿。与彭州类似,各舵主与岳子珩常有交情,他们把持血灵教各部,是最为核心的一股势力。
岳子珩知晓自己的实力,不怕有朝一日与她鱼死网破。但教中众堂主却不如此想,他们心下老早就明了,杨老教主总归是要死的,而素闻左护法神功盖世,虽未能常常得见,但几年前她击败岳子珩,有目共睹。想想自己不过是个小人物,总要寻个靠山。成王败寇,若是跟着岳子珩,在斗争中终究难保性命。是以也有不少人,打定了主意要追随这个未常得见神秘莫测的左护法。如今教主已死,左护法失踪数日后,回来便要破天荒的召集众人。顿时诧异,欢喜,烦忧,漠然,各态皆在各人脸上浮现。
只听花玉凌缓缓开口道:“我回来便知,教主不久前去世了,如今教内群龙无首,既是如此,不知众位有何高见?”虽然岳子珩及众人早已料知她会如此问,但一时间却没有人能回答。过了半晌,一名身材壮硕的男子站起来说道:“咱们血灵教不像名门正派,讲什么礼节辈分,左右护法打一架不就好了,谁厉害就谁做教主!”
众人一瞥,原来是人称“盗命鬼”崔明,此人看似五大三粗,实则粗中有细,轻功极佳,使一对短剑,尤擅暗*。他也是教内极少几个不怕花玉凌的人之一。许是花玉凌看惯了旁人对她奉承之态,遇见像崔明这样敢说敢为又有本事在身的属下,她从无为难他的意思,反而多加安抚,收为己用。岳子珩虽不是正派中人,却总是不喜这类暗处*手,总是避而远之。是以崔明一逮着机会,便要他二人再行决斗。此次教主之争,便是大好的机会。
彭州不服,也站起来说道:“当年雪龙教主暴毙,杨护法因数次有功于血灵教,又因管理教中大小事多年,是以继承教主大位,名正言顺。现如今杨教主仙逝,岳护法执事,前些年跟着杨教主又屡有战功,如今何来决斗一说?当年杨教主怎么没有和花护法决斗?”崔明冷笑道:“杨教主毕竟是长辈,岂能和花护法动手?可如今不一样了,左右护法同辈,又共事多年,说起功劳,当初,杨教主即位后公开宣称,谁能在五天内为血灵教立下大功,他将把他提为左护法。当时还是右护法的花玉凌三天之内便斩回冀北七霸的头颅,挂在百鬼谷外,为我教拔除了一颗多年的眼中钉。想那冀北七霸,个个武林高手,与我教宿怨多年、此等功劳,岂是跟在杨教主身后偶尔斩*几个小贼能比的?”
彭州正要答话,殿内又站起一人道:“禀左护法,由于事出匆忙,今日各分舵主并未到齐,教主大位,要我们这些人做个决定,如何使得?还想听听左右护法大人的意思。”花玉凌面无表情,双目微闭,似要睡去一般。
岳子珩见她不答,便说道:“我知道崔明的意思,教主之位,必须当得让人心服口服才是。我身为右护法,并不是第一继承人,若要当教主却不决斗一番,似乎说不过去。”彭州一听,以为岳子珩年少气盛,沉不住气,伸手想拉他衣袖以示提醒,却又听他道:“左护法虽然不常管事,但当年功劳显著,无人能及。我岳子珩岂有与你决斗的资格?不如这样,就请左护法大人代掌教主之位,给我岳子珩也下个任务,待我完成再回来挑战。那时咱们在殿内众人面前一战定乾坤,如何?”
此言一出,大殿内顿时议论纷纷。“右护法什么意思,是要让贤吗?”“虽然当年败了,可这几年过去了,右护法不见得会输啊。怕什么呀。”“我看他这是要公平竞争,不愧是杨教主的嫡传弟子。”“他会是那种君子?我看没那么简单吧,他这是缓兵之计。”花玉凌看着乱哄哄的众人,又看了看向她屈身行礼的岳子珩,心下暗道:“你以为我看不出你这金蝉脱壳之计?若是当下一战,你知我必下*手,所以避重就轻,借由陈年往事想让我暂缓一段时期。我焉不知若放你出谷,你势必联系众舵主反我。可我偏就要放你走。因为我一定会练成血灵剑,我要让你知道,你带再多的人来,不过是多添几个冤魂野鬼罢了。”
岳子珩那一刻心里也涌起无数念头:“此刻她召集众人论及教主之位一事,明显是想报我当日追*她之仇,若我答应与她决斗,就是中了她的圈套。如今事出紧急,来不及召集各地分舵主到齐,我又不肯决斗,这样就没有更能说服人的理由拥立我。如今不离开百鬼谷,只怕再无翻身之日,待我出谷,一面联系众兄弟,一面派人去*了峨嵋雪祈雨。我一旦出谷,几时回来她便管不着了。这样才能万无一失。”
崔明见左右护法都不动声色,说道:“既然这样,左护法可不能手软,得布置一个能服人的大事,叫他做给众人看看。”彭州护主心切,忍无可忍,怒道:“崔明,你不过一介鼠辈,大殿之上竟敢对岳护法如此无礼?不过是去*本教的敌人罢了。这些年岳护法还*的少吗?这有何难?左护法尽管下命令吧。”
花玉凌静静地看着岳子珩和彭州,嘴角挂着轻微的笑容,看起来今晚她心情异常的好,过了不多会儿,只听她说道:“雪龙教主有个千金名叫雪祈雨,遗落在外多年。我已派人查探到她的消息,发现她已羊入虎口,落入峨嵋的手中。教主千金不会武功,在峨嵋定受他们欺辱。岳子珩,不如你去将这位教主千金迎回教内如何?”
众人先是一呆:“雪教主的千金?落入峨嵋?”后来又都恍然大悟:“是了,是听说有这么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儿,这些年由于她不在教内,大伙也都把她忘了。亏得左护法平日里看着无情冷漠,却对雪教主忠心耿耿,竟然还找到了教主千金的下落。”想罢对花玉凌多了几分好感,又都齐齐把岳子珩望着。
此刻岳子珩心内真如翻江倒海般难受:“好阴狠的手段。你让我去接雪祈雨回教,摆明了就是要我做你的凶手,将她抓回来献给你,你一练成血灵剑,再要将我千刀万剐,还有什么顾忌?万一我要完不成任务,你就名正言顺地正式当了教主,再利用这件事释我护法大权,师父反复告诫我教主之位不得落于你手,我竟然搞成如此两难境地。”当下岳子珩真是接也不行,不接也不行。一旁的彭州不明白这有什么难的,忙推了推他,悄声说道:“宜悔师太已经老了,凭你的武功,闯入峨嵋带走教主千金有何难?趁她现在没有限定时间,速速应允才是。”岳子珩咬了咬牙,心下念道:“先离开百鬼谷再说!”于是朗声说道:“是,属下领命。不日我便出发,一定将教主千金风风光光迎回血灵教。只是···”
花玉凌见他答应得爽快倒也诧异,见他欲言又止,问道:“只是如何?”岳子珩说道:“你我数年未交手,如今实力未明,万一难分胜负,难道到时候打上三天三夜不成?左护法体质孱弱,我岳子珩又是堂堂男儿,岂能占此便宜?所以以两个时辰为限,不论谁占上风,立即停手。众人虽皆观战但并不一定能公平评断。所以我请求,到了那日由彭州彭舵主,盗命鬼崔明以及教主千金三人主持公道。请左护法应允。”
崔明一愣,想道:“难道他真不怕到时决斗?居然还要我和教主千金主持公道?我们自然是帮着左护法,你这岂不是自找绝路?”彭州听了此言却是心头一热:“好兄弟,彭州总算没有跟错人,你如今自身难保,还想着兄弟我的安危。你要她答应到时候让我主持,就是要保我一命啊。”花玉凌冷笑道:“原来是这等子小事,我答应便是。这么说你应允了。到时候教主千金若有一丝损伤,右护法可愿承担责任?”事到如今,岳子珩只好硬着头发说道:“如不能顺利完成任务,到时任由代教主处置。”众人听他改口,始知今日之事未有大动干戈便已尘埃落定,纷纷松了口气。花玉凌抬手一挥,众人才慢慢站起,并依次退下了。
第三章却说那岳子珩许诺不日就出发前去峨眉,这日他便将动身了。
岳子珩将御龙宝剑留在了彭州房内,又来到杨华峰的灵位前参拜,心中满是苦闷。从前他们师徒二人并肩作战,后来又互相照应,如今他身陷囹圄,却无人再为他分担,进退两难,却无人为他点拨。想到这些,他的脸越发冷峻了起来。正要起身退下。彭州进来了,岳子珩笑道:“兄弟是要给我践行吗?这几日等的我好苦,如今马上动身你才赶来,莫不是舍不得那几个银子?”彭州双手捧着一把剑,说道:“护法莫要说笑,虽然说只是去迎接雪教主千金,但峨眉肯不肯放人倒是难说,必要时候少不得要跟他们拼命,这把御龙宝剑你还是随身带着为好。彭州何德何能受此大恩?”
岳子珩道:“花玉凌反复无常,我不在教内,难保她不会反悔对你下*手,此剑精致威猛,危难时许能救你一命。我便空手前行,反而不惹注目。”彭州道:“你即刻就要动身了吗?有一件事,不知还要不要告诉你?”岳子珩道:“何事?”彭州道:“那个擅闯护法殿的人,找到了。发现她时,她已浑身是血,奄奄一息。没有你的命令,我不敢妄下*手,现在已秘密将她带回,囚在地牢。花玉凌尚不知晓她的帮手落在我们手里,所以请示护法,要不要用她当人质?”前日花玉凌回教,岳子珩心里并无多想,料她既是帮手,必定无碍。心里也把这事暂且忘了。
没想到彭州竟然找到了她,而且说她伤的不轻,心下一阵惊慌,说道:“带我去看看她。”血灵教本营建筑规格庞大,依靠百鬼谷的险峻地势,显得分外恢弘。远看似一只展翅远去的鹰,左翼金光熠熠,乃是护法正殿;右翼银光闪闪,是护法侧殿,中间偏后的朱红色的塔楼之上,是教主的内殿,塔楼的地下一层,是存储藏书的天武殿。而左右翼之后还有许多小建筑,分别是练武堂,议事殿,以及两位护法的私人牢狱等。
彭州带着岳子珩一路走到地牢里,只见慕容无溪坐在干草堆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脸上满是血污,已然不省人事。墙的两侧又各有一条铁链拷在她左右手上。岳子珩见此情景,颤声问道:“怎···怎么会···”彭州道:“不知是何人所伤,我们的人到时她已经是这样了。”看见岳子珩脸色不对,又说道:“花玉凌与她交情必定不浅,况且她又武功高强,我担心有诈,只好这样锁着。”岳子珩道:“把牢门打开。”
彭州挥了挥手,上前两个人打开沉重的牢门。岳子珩猛然抽出彭州手上的御龙剑,抢前几步踏了进去,只见他运剑斩去,两根铁链“咔咔”应声而断。岳子珩蹲下去,伸手探她鼻息,急急问道:“你···可还活着吗?为何伤的如此?”慕容无溪此刻命在旦夕,哪里能听得到别人问话?若不是屋内点的那一丝雪莲香也救了她一命,她此刻早已魂魄归天,不过雪莲香只能维持她一段时间的体力,要活性命,还得速寻大夫。
岳子珩见她气若游丝,心中一痛,当即以右掌抵住她背心,急运真气,盼望她能醒转过来。不多时却见她眉头一蹙,向前喷出一口血,侧倒在了地上,再无声息。岳子珩心中明白了七八分,便知此刻再不走,为时晚矣。于是反手将剑推出,送入彭州手里剑鞘中,喝道:“快,给我准备一辆马车,把行李都搬上去。转告左护法,就说岳子珩急着完成任务,已经离开百鬼谷,来不及向她禀告。快去!”彭州一愣,也来不及问个究竟,但他跟了岳子珩那么多年,心知他做事必有分寸,便应道:“属下立刻就去。半个时辰后,我在谷口等你。送你走后,我再去向花玉凌禀告。
”夜幕降临下来,花玉凌坐在帘后,听崔明道:“岳子珩已经收拾行装出发了,我们的人当时在谷口埋伏,亲眼看着他走的。”花玉凌笑道:“当初他逼得我无路可走,今日也叫他从百鬼谷滚出去。但愿他和宜悔再打个两败俱伤,那我们就坐收渔翁之利了。现在教内各部岳子珩的人众多,以后我们慢慢清理。”
崔明道:“想那岳子珩看着一表人才,却也是个好色之徒,不过是走峨眉一趟,单枪匹马即可,他却兴师动众,不仅见彭州弄了一辆马车送他,他怀里还抱了一个美人。想必路途漫漫,他岳子珩也难耐旅途寂寞。”花玉凌冷笑道:“这有什么奇怪?天下又有几个男人不是沉迷酒色的龌龊之徒?我从来就没觉得杨岳二人是什么正人君子,若是君子,在百鬼谷做什么?随他去吧。”
正说着,彭州进来了,崔明见了彭州,万般不愿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抱拳行礼。彭州懒得看他,屈身朝花玉凌跪下道:“启禀左护法,右护法已经上路。他让我转达,因行路匆忙,就不来辞别了。”花玉凌道:“岳子珩有你这个得力干将,还真是如虎添翼。他这次出发,彭舵主安排缜密,马车美人,一应齐全。崔明,你可得好好跟着彭舵主学着点。”崔明听了此言,讽道:“马车是要备的,美人自然就不必了。也不知彭兄弟藏了多少美人,倒是看在你我共事一场的份上,也给兄弟分一杯羹啊。”彭州一听便知谷口有人埋伏,顺口接道:“右护法仪表堂堂,武技超凡,想要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多得是,犯不着要彭某相赠。别说是去趟峨眉,就是右护法他想下地狱玩玩,也自有美人相随。”
崔明冷笑道:“只怕这一次,比下地狱还好玩。”彭州冷面不答,花玉凌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彭舵主可要多派人手,暗中保护。不要到时候还没到峨眉脚下,就先被途中小贼···给*了。”说到最后三个字,花玉凌眼中冷光一闪,让人不寒而栗。彭州应道:“属下自有分寸。先行告退。”说罢快步而去。虽然口口声声护着岳子珩,但想起在谷口岳子珩抱着那姑娘,满眼疼惜之情。他心中亦不免疑惑。自认识岳子珩以来,便知他向来不近女色,缘何对那只见过几面的姑娘动心不已,却也不得而知了。
姑苏城外。
岳子珩带着慕容无溪,一路向江南去。前几日他在小镇上请大夫来看,几个大夫都只是留了些补药,劝他及早去大城寻医。岳子珩只好往姑苏而去。两日后,便到姑苏城外了,只见莺飞草长,江南一片绿意盎然,他呆呆看着,多年来仍眷念着的,还是自己的幼年故乡。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找到出尘的安宁,若不是心上人命悬一线,两人并肩游城,该是人生一大幸事罢。正想着,却听后面马车里有声响,他心下一喜,翻身下马。打开厢门,只见慕容无溪一手撑在门边,另一手正持着佩剑指着他。
岳子珩看着那剑,丝毫不惊讶,只笑道:“你醒了多久了?”慕容无溪在路上醒转,模模糊糊感到自己已被擒住,像是要运去何方,不多时,感到马车停了下来。为求活命,不得不勉强运气,抽剑自保。却没想到,打开厢门的是一张她已经熟识的脸。又听到他问话,不由得答道:“是你···你···要带我去哪里?”岳子珩道:“我们已经到了江南姑苏城外,你受了重伤,我一路上为你运送真气,又一面寻医问访,到了这里。谢天谢地,你竟醒转过来啦。”慕容无溪恍恍惚惚,看着面前这人,仿佛如在梦中,她有许多话要问,却不知从哪里问起。想了半响道:“你···为什么救我···”
岳子珩道:“我先带你进城。我们找地方住下再说。你几日躺在马车里,好好的人也闷坏了,你来和我骑马吧。”说罢便伸手去拉她手臂,慕容无溪吓了一跳,不敢动弹也不敢说话。岳子珩不由分说将她抱下马车,又将她抱上马。进城一路上,心下暗喜她对自己敌意渐消。哪知慕容无溪心内所想大相径庭。她只道他有所图谋,而自己行路饮食都难以自理,若被他知道自己有反抗之意,恐怕命丧当下。
慕容无溪虽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但此刻她知自己大难不死,对峨眉人事心生牵挂,无意与他对抗。
岳子珩二人寻到一家客栈,找了一间二楼的客房住下。岳子珩把慕容无溪放在床上躺好,又拿出一锭银子,请小二帮他跑腿去请城内有名的大夫。那小二见了银子,连声说好,一溜烟去了。岳子珩心情大好,笑道:“从前我并不在乎金银财富,如今看来,倒真是好东西。若是没了那银锭子,我就得跟你分开啦。”慕容无溪冷冷道:“你自然是不缺钱的。”岳子珩听她言下之意,仍是厌恶自己的身份,辩解道:“芸芸众生,皆有两心。善恶又岂有定论?你师父难道没有这样教你?”慕容无溪撇过头不看他,道:“我不像我师兄那么嫉恶如仇,我也相信,正邪并没有那么泾渭分明。但不知为何,我就是对你,难以放下成见。”岳子珩道:“也好。如果真是这样,总是特别些。”
慕容无溪听他这话没头没脑,不想理他,正在此时猛然感到一阵气虚晕眩,岳子珩见她脸色不好,抓起她的手掌,缓缓由掌心送来真气。慕容无溪躺在床头,心知自己性命捏在这个男人手上,不由得心下自苦。岳子珩关心问道:“可好一点了?”她却只是不答。岳子珩想起之前的事,虽然心里已猜到八九分,但总想问个清楚,说道:“当日你重伤之事,你可愿意告诉我?”慕容无溪凄然笑道:“你扪心自问,能将我伤的如此吗?”岳子珩道:“你我交手数次,相差无几。就算我打败了你,只要不下毒放暗器,你要逃走,应该不难。”慕容无溪道:“既是如此,据你所知,有几人武功还在你之上?”
岳子珩正色答道:“你师父自不必说,武林中几位前辈造诣深不可测。若说同辈之人中,据我所知,只有花玉凌在我之上。她武功奇高,难以捉摸。”慕容无溪苦笑道:“那就是了。她劝我归顺于她,我不肯,就被她打得如此。”
岳子珩恨恨道:“我早知是她。可惜我不能替你报仇。”慕容无溪摇了摇头道:“为什么要报仇?我已不恨她了。”岳子珩奇道:“为什么?”慕容无溪道:“那天她离去,香炉里还燃着雪莲香,她本可一盏茶水泼灭香炉,但她却没有这样做,我知道她只是因为我不肯服从她而生我的气,并不是真的想*我,可饶我一命又心有不甘,才会如此。”岳子珩道:“花玉凌心机歹毒,可不是什么心软之人,只怕是她忘了。”慕容无溪道:“雪莲香有色有味,她既然心机歹毒,断不会忘记此事。再说,我佩剑就在一旁,真要*我何须她劳神费力,当时我动弹不得,她只消一剑斩下我头颅,跟*只兔子一样容易。几日以来我挣扎在生死之间,隐隐约约想清楚了这些事,也就不愿意恨她了。”
岳子珩看着她,心道:“她真是一个以德报怨的姑娘。命都快丢了,还想着替别人开脱。”又听她说道:“···何况,我与她义结金兰,她纵然不仁,我避而远之即可,要我去*自己的义姊,那我与她亦没有分别。”不由得一时惊道:“你说你和花玉凌已经义结金兰?”慕容无溪道:“是啊。只是她以假名哄我,我却没能识破。如今这般光景,除了怪我自己,我不想再牵扯他人。”
岳子珩想起一件很重要但是他却一直没机会问的事:“你已经知道我是血灵教岳子珩,但是···你···你叫什么名字?”慕容无溪看着他,心道:“看此人待我,并无恶意,倒是我屡次害他。以后江湖行走,只怕碰面时日还多,交朋友虽不必,但告知名字却未有不可。”于是笑道:“我叫无溪,复姓慕容。”“慕容?你是胡人?”“我不知道,我从小长在峨嵋,是师父一手将我抚养长大。这个名字也是师父告诉我的。”
作者:幽谷隐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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