缀上了数个钢环的长刀,在破空的时候,混杂着切开血肉的撕裂感,那呜咽的鸣响仿佛无数啼哭的灵魂。
碧色的武者持握兵器的双手不断颤动,却并未因此影响到他*敌的意志。
他的颤抖出于无法遏制的愤怒,那愤怒让他前二十多年的修为全部形同虚设,那愤怒让他自上而下成为游走疆场的修罗。
易,一个出身于艾欧尼亚山林小村落的,铸剑师家庭的儿子。
无极之村,不知在这个初生之土的地界存在了多久。那些随着浪涛和花鸟一同于尘世凡间不断精进手中武艺的求道人,用他们引以为豪,花费毕生心血参透的思想,为这个地方命名。
无极剑客们一代又一代延续着他们的传统,从那些平日的农田和铸所,培育与种植。每一味生活中的细枝末节都是赖以调和的良药,剑客们如同普通的闲野住人,又在一天的辛劳过后,在林中和山谷的空地上纵情挥洒追求武之极致的奥秘。
他们其中的多数,终其一生都未能将自己手上的剑挥向敌人。伴随着在自然中的感悟书写了繁杂难懂的卷藏,就那样静静地怀抱着相伴一生的剑,埋入这曾经生养自己的土地之下。
曾经的易,向往且欣慰于这种朴实单纯的命运,他的理想就是和逝去的那些先贤一样,一辈子遨游在武学的汪洋大海之中,不问世事,也不求世事来对他有什么关照。
谦逊且痴心于磨砺手中刀剑的年轻人日复一日地在前辈们的指点下,在无极剑客们倾囊相授的教育中,不断变强至一个从未有过的节点。还未到三十岁的年纪,易的身手已经足够让全村哪怕是其中修行一生的数个老剑师无可比肩了。这个天资聪颖且勤奋刻苦的剑士得到了乡亲的一致称赞,也因此年纪轻轻就获得了无极大师的称呼。
虽然如此,但放眼于广阔的世界,易还未得见的东西有很多。不止一次地,他向导师们询问村子外面的故事。虽然其中也有游历过四方的人,但他们都把那归咎于年少轻狂所带来的灾厄,无极剑客因为自己身怀卓绝的武艺往往成为他人利用的对象,卷入进纷争而沾染无辜之人的鲜血,这些都是他们不愿提起的过往。这些老人讲述到那些痛苦的抉择时,无一不老泪纵横,悔恨盈心。善解人意的易知道曾经发生过的故事伴随着沉重和自责,本着对前辈们的尊敬和理解,他不再过问相关的问题,也向村子的乡人们保证不会踏足于外面的纷扰之中。
他本应得偿所愿的安稳一生,在诺克萨斯震天战鼓响起的那一天,被无情地击碎了。
无极门派的剑客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那些经历过的,在他们心底割裂出无法愈合的创口,大声呼号着阻止他们前进。
焦急的年轻人只三两下便穿戴好了兵甲,背上了他隐约透着青光的环刀,但那踏出的步子还没开始,即被花白胡子的老师之一给阻止了。
无极剑客不能参与到凡尘之中,剑道的荣光和秉持着的无极意志,将会就此破落得烟消云散。随着战争的升温,剑客会不可避免成为政治的棋子,掀起更加猛烈的尸潮血海。
易蛮横地推倒了老师,径直向山下火光燃起的方向奔去。却不知身后那早已年迈的老者,看着那远去的背影,竟低声地啜泣了起来。
诺克萨斯的先遣军团已经踏过了海岸线,无数的船只,大炮,还有诺克萨斯人手中的漆黑战斧。艾欧尼亚的大地上的一草一木都因劫掠者的劈砍而毁坏殆尽。黑红的旗帜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铁靴疯狂的鸣响预示着野火燎原的灾厄就此开幕。
嚣张蛮横的登陆部队快速横穿过了这块并不算很大的岛屿,无极之村所在的巴鲁鄂行省是艾欧尼亚中心地带以南的一块战争要地。先行占领这块地盘毫无疑问是扼住敌人通行咽喉的一招必行之棋。
一路上,那些贪婪的诺克萨斯士兵烧*掠抢,无数的村落和普通民众都被焚烧砍*。其中有反抗者,也多在那些锋利的兵器下惨死或被监禁起来鞭打折磨,以警告任何试图违背诺克萨斯意愿的生灵。
浅绿如翠玉色的刀光,蓦地在零星的燃火还未彻底消散之前,闪过了诺克萨斯人驻扎的营地。
虽然一开始没有任何一人反应过来这支约有一百多人的海岸收缴部队遇到了什么,在早上刚刚屠*了数千手无寸铁无辜民众的那个队长,还是即刻命令士兵们紧急集合抵御来自本土人的反抗。
“这是哪个不怕死的狗东西想打扰爷爷睡觉。”
还挂着口水和一点因为来到东部海岛而染上风寒流出的鼻涕,指挥官大吼着。
手中的大号斧子和他那恶心的气质并不匹配,那柄由黑石及精钢矿脉合同铸造的大斧,并非人人都可随意挥舞。
显然,这个畜生具备熟练操作他兵器的蛮力。
除了他睡眼惺忪的士兵,刚刚的绿光却没再出现。
“你们这帮奴隶要是再敢闹出什么响声来,休怪我当场剁了你们喂狗!!!”
蛮横的喝令对着手下说毕,转身回帐内的他看到了奇异的光景。
就在他的身后,刚刚探出头叫骂的十数秒,身后的营帐竟有一个人立在那里。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吃了一惊,立刻将斧子横握在身前,谨小慎微地对面前剑客的装容审视起来。
即便在这阴暗的夜色里,借着外面帐篷前火把的明光,那翠色长刀上的血迹也已然清晰可见。
当指挥官看到他腰间挂着黑洞洞的数个球体时,一股无法抗拒的冷冽直直遍布了他的脊柱,直至头骨。
哨兵们的人头无声无息地挂着,全都保留生前放哨时的闲适平然。
“诺克萨斯的军人名声遍布整个瓦罗兰大陆,不想是这样的酒囊饭袋之徒。”
未握剑的手向腰间一探,几颗人头便掉下来滚落指挥官的脚边。
受到惊吓的这个队长吼叫起来。
“来人!来人哪!!!有敌袭,敌袭!”
不知羞耻。
营帐外还未来得及回去就寝的士兵们听得喊声全都聚集到长官的帐篷前。
绿色的轨迹再一次从中斩击而出。
连同指挥官的半个还在喷血的身体,最先凑上前的五人在那刀光的一击过后全都变为毫无生气的尸体。
“剑术!”
“无极剑术!!!”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随军的士兵中有人认出那碧玉一般色泽的武艺师出何门。
“可是没道理啊,无极剑客都是不问凡世的,他们怎么可能在——”
易突袭到他身旁,除了发出疑问的这个士兵,剩下的人甚至无从得见他的面容。
“给侵略者解释这些毫无意义。”
低吟着剑法精要,寒冷的刀刃一次次穿梭在士兵们中间,劈落的刀伴随着刀身佩环的抖动流水般自如地前行,划开一个又一个人的脖颈。刀身的浅绿,火炬的明黄,鲜血的赤红,描绘着惨烈地狱的无极剑客面色坦然而刚毅,毫不留情手刃前来犯境的仇敌。
一人之力敌一军的壮举传入诺克萨斯军部的耳中,震惊了所有人。
当下就有人指出,艾欧尼亚虽少有战事,然而他们培养出的战士种类繁多,其中更兼均衡忍者,疾风剑士,以及修行无极之道的剑客们。对于这样绝难正面击溃的敌人,应当采取更迂回且狠辣的方针。
就在易奋战在前线时,遍布岛上的诺克萨斯侦查兵没有花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易的村落,由祖安炼金师和数个黑色玫瑰教派魔法师指挥的小队在一个夜晚入侵了村子。年迈的无极剑师们终于提起刀剑勇敢抵抗外敌,可就和那些并未能取得什么成效挥舞农具的普通百姓一样,在毒雾和诅咒之下,一身的勇力和技艺早就无力再战了。整个村落变成了废墟,投入其中的毒药瓶和轰击出的魔法让土地都变作黑紫色的恶壤,火焰焚烧了数天都未能扑灭。直到周边一些目睹了惨剧的流民去战场上找到了满身血污的易,他才知道,那个少了他保护的村落早已遭受了毒手。
易狂奔回到那个他记忆中美好的家园,看到的只有破碎的枯木和已经腐坏过半的尸堆。
跪在父母的骨边,看到了他们临死前依旧拿起锻造好的铁剑,进行了英勇的抵抗。
终归是没能等待到儿子回来的一刻。
易放声大哭。
接下来的数日,易的精神呈现恍惚的状态,他不愿将身上的铠甲和那些属于无极剑客的奇妙护目镜摘下。在掩埋了自己的家人后,易踏上了复仇的道路。
而当他摆渡过河流,直奔普雷西典首都之时,却被告知了战争结束,诺克萨斯退兵的消息。
接过一位美貌舞者的感谢金后,那个女孩身后飞扬着的魔法刀刃和她脸上昂然自信的笑容,却并未给易任何一点安慰。
无极剑客把那个议会发放给他的灾后重建金,放回了还在忙乱批阅文件的桌子上。
他本以为自己得偿所愿的人生,再一次消散于无形,消散于胜利的凯歌中。
易的手不再颤抖了,事实上,他把剑放在背着的袋子里,甚至几天都不再握上一次。
易不再挥剑了,他开始在艾欧尼亚上漫无目的地行走。
最起码,还能看看他当初因为恪守剑道而不愿去观看的一切。
直到他遇到一个形貌如猴的瓦斯塔亚人,那个顽皮的小伙子翻来覆去地试图激怒在树下打坐冥想的易,终于,那些细腻又灵动的小把戏打动了他。
易微笑着,从身后抽出了长刀,只用单手就将那猴子的棍棒攻击悉数弹开。
然而那青年竟越战越勇,生命的朝气和瓦斯塔亚人特有的自然面貌使得他在和易的交锋中逐步地学习起了无极剑术的精要。
酣战一天,易询问了青年的姓名,在得知了这个名为空的青年的身世后,易决定将自己所掌握的一切都倾囊相授。
就像他曾经受到家乡先贤的指点那样。
手握着剑柄,他发现曾经因为愤怒和仇恨颤抖不已的双手,如今已经不再迷茫。
易看着弟子微笑着,突然意识到了为何无极剑术不曾参与进凡尘斗争的真意。
在经历了灾祸,经历了战火洗礼之后,曾在战场上耀武扬威的那些日子,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得偿所愿的结局。
他的结局,一直都在那把剑上,在不远的将来,还会附着在他弟子,附着在空的身上。
“无极之道,在我内心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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